身上的衣服被一双灵巧的手一件件的脱去,等到那双手能直接触摸到身上的肌肤时,不由一阵战栗,两人这几天都在全心全意的赶路,没有闲情亲近,算起来这次竟是自长门宫那夜之后第一次在一起,微微喘息,“韩嫣,我想先洗澡。”

韩嫣直接将她抱进了浴桶,然后自己脱衣服,脱到一半一抬头,发现陈娇扒在桶边上,本来就大的大眼睛此时更是睁得大大的,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脱衣,看那神色是十分的欣赏满意,不由噗哧一笑,“夫人,你不是要先洗澡吗?”

陈娇脸一红,转过头去,抓了点浴桶旁摆着的皂角开始在身上慢慢搓洗,身后的水一阵晃动,跟着一个紧实光滑的身体贴到了背心,韩嫣的手从后面圈了过来,俯下头,在她耳边轻轻的吻着,暧昧低语,“你洗得可真慢。还是我来帮你吧。”

陈娇晕晕乎乎的享受着,一边享受一边还在想些有的没的。忽然不忿起来,暗道技术怎么这么好,以前不知在多少女人身上练过,哼,日后定要看牢了才行。

……

在冀州休整了数日之后,陈娇就很惊喜的发现,她几月前派去蜀地西南采买药材的内侍吴瑞押着一大批货物找到这里来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吴瑞在快到长安的时候,被孙俞派人拦了下来,说到娘娘在长安出了些变故,长门宫已经被陛下封了,馆陶大长公主府里也乱成一团,他这批东西运回去一时之间肯定没地方处理,大家也不知道陈娇原先是打算怎么处置的。

这批货物的价格不菲,要是折损了只怕娘娘日后要心疼,所以孙俞就指点吴瑞不要进长安惊动到什么人,而是直接半路调转方向往冀州来。

陈娇甚喜,孙坷和孙俞两父子对自己当真是忠心不贰,办事又精明利落,条理清楚,堪称是母亲派给自己最得力的手下。

再看看她自己调/教出来的绿琥,吴瑞,还有此时不在身边的芙楠芙琴,不禁朝自己点点头,暗道我的水平虽然还及不上母亲,不过也差不太多了。

这一批药材,是陈娇前段时间对炼制各种丸药散剂兴趣大发时命吴瑞去采买的,本来是打算自己用一部分,剩下的运去东边贩卖。

现在肯定是没有那个炮制丸药的时间,那就干脆全都转运去东边吧,正好他们还准备再躲得远一些,这下有了现成的货物,一行人就可以扮成商人的模样,走在路上更不会引人怀疑。

和韩嫣一商量,韩嫣自然没有意见,不过要求先绕去徐州一趟。

“去徐州?城阳王的地方?”陈娇奇怪,“你上次带着兵去缴他,他一定怀恨在心,还是躲他远点的好。”

韩嫣斟酌着道,“应该没事,我们乔装改扮,小心点,去安排一下我上次放在你在那边田庄里的东西,然后立刻就走,那里我留了批心腹人手的,也要去带上一起走,现在不比以前,我们东奔西走的,手下多些人才安全。”

陈娇对多些手下使唤没有意见,就是对他放在自己庄子里什么东西很好奇,“你到底放了什么在那边田庄上,这么重要?还要派心腹人手看着。”

韩嫣道,“城阳王在徐州琅琊郡经营数代,连城几十,地方千里,私产累积无数。我上次带着北军去的时候就顺便搬空了他城外的地库,想着日后总是要和你离开长安的,所以那批财物就没有运回去,直接送去了你的庄子上。”

陈娇向来知道韩嫣惯会‘以公谋私’,什么差事经了他的手,不留下点好处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去徐州琅琊郡折腾了这么久肯定不能空手而回,只是没想到他竟这么黑心,除了上次直接带回去的那批明珠黄金,竟然还搬了人家大批的财物藏在自己的庄子上。

“你狠了点吧,搬空?也给人家留一点啊。这下不是梁子结得大发了。”

韩嫣不以为然,“他都准备烧死我的,还怕结梁子?我既发现了他的地库所在那自然不用客气的。”

陈娇想想也是,城阳王都准备杀韩嫣了,韩嫣只是搬走他点东西那还要算是客气的才对。想到忽然又多了一大笔钱,日后更加的无忧,不由展颜开怀,十分兴奋,“那好,咱们先去徐州绕一圈。”

此时的形势还是不稳,据吴瑞带来的消息,陛下虽然封锁了陈娘娘在上林苑跳崖自尽的消息,但是派出了大批人手搜寻,他们还是要再跑远点才保险。

于是安排安排,隔天又再上路。这一次就像模像样的打扮成了一队商旅的模样,还带有女眷,陈娇终于不必扮男装辛苦骑马,而是带着绿琥乘车,舒服了许多。一路和绿琥在车上拿了几张大牛皮地图仔细研究路线。

到了午后一行人就走出了信都县的地界,沿路景物渐渐荒野起来,陈娇被晃悠得有些头晕,正想叫大家停下休息一会儿再走,韩嫣忽然掀开车帷,“阿娇!快出来!到我马上来。”

陈娇一惊,问道,“怎么了!”探身钻出马车,搭住韩嫣的双臂,被他一使劲就拽到了马上身前,“前面有一队人拦路,不知是什么人。我们先不要慌,慢慢走过去看看。最好是和咱们没关系。万一是陛下的人,咱们两个就掉头先走,我这匹马的脚力没问题,他们肯定追不上。”

98脱困

陈娇在韩嫣的马上坐稳了,举目前望,果然就见到远远的有一队人马横在路上,心中一紧。

看这个架势,分明就是在等着拦自己这一队人的,和他们没关系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身子后仰,靠在韩嫣身上,微侧过头道,“韩嫣,趁着对方还没有看清楚,咱们俩这就调转马头,绕路走吧。告诉你的手下,领着绿琥他们按照原定路线往前走,到前面市镇大家再想办法碰头。否则要是被对方看清了咱们两个的面目,这些随从们就要担干系了,他们的马不行,跑不掉几个的。”

韩嫣‘嗯’了一声,叫过一人来吩咐了几句,然后一拉缰绳,双腿轻夹,坐下的那匹汗血马便迈开大步,一晃眼的功夫,就带着韩嫣和陈娇跑上了旁边的一条小路。

跑了没有一炷香的功夫,拐过了一个弯就猛见前面十几丈远的地方又拦了三骑马,陈娇轻轻‘啊’了一声,韩嫣连忙一拉缰绳,看看对面居中一人,脱口道,“怎么是你!”

对面正中马上一人年纪甚轻,英挺俊气,正是长平候卫青的外甥霍去病,身后跟着两个一看就十分威武的随从。

少年一脸的寒气,端坐在马上看着二人,眼睛从陈娇转到韩嫣,又从韩嫣转回陈娇,“我就知道你诈死!夫人,你可真是什么都敢做,骗得大家好苦!”

陈娇一直以为自己和霍小公子还算有些交情,算得上半个朋友,实在没有想到第一个来抓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霍公子?陛下派你来拦住我的吗?”不可思议的加上一句,“这怎么可能!”暗道刘彻就算识破了自己跳崖有诈要派人来抓她回去那也不该派霍去病来啊!

霍去病硬邦邦的道,“陛下还不知道你没死,是我自己来的!”

“噢,陛下还不知道。”陈娇心里稍许一松,“你自己来的?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况且,你何必还带着这么大一队人马!我自认为和霍公子你没有什么仇怨啊?不但没有仇怨,反而应该是有点交情才对。”

霍去病不答,只淡淡看了韩嫣一眼,“夫人你甘冒那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和他一起私逃!?”

“这是什么话!”陈娇皱起眉头,觉得霍去病这话说得很不入耳,“既然不是陛下派你来,那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不会是霍公子无意间得知了我们的行踪,所以就匆匆赶来,想要抓我们回去邀功吧?”暗道你若是这种人那可真太让我失望了。

霍去病脸色更不好看了,“自然不是!你不知那日你跳下青摹崖后,上林苑里乱成了什么样子,陛下都要急疯了,拼命的命人沿河搜寻,可惜最后只捞到了两件衣裳。你要是看到他那两日的脸色,你就…”

看到陈娇的神色忽然一黯,便转口道,“夫人说的不错,我和夫人自然没什么仇怨,而是有些交情。所以我,我也一直很是担心你的安危,虽然知道你应该不是真的自尽,可是那里那么险要,跳下去实在生死难料。”

说到这里瞪起了眼睛,“夫人,你胆子也太大了!”

陈娇忽然被他责备,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干笑笑。

就听霍去病接着道,“后来听说有人运了一批药材在快到长安的时候忽然转向往冀州来,我就想起你以前曾派人去蜀地采买药材的事情,跟上来碰碰运气,果然是你。”

没想到竟是这批药材泄漏了自己的行踪,陈娇非常无语。

她有些吃不准霍去病的用意。按理说,他不该来管这个闲事才对,可他偏偏追来了,还带了不少的人手,却不知意欲何为,难道只是为了确定自己没死?陈娇又觉得两人之间好像还没这么深的交情,试探问道,“那霍公子你打算…?”

霍去病不答先回头吩咐身后那两人道,“你们先去正路上和大队会合,原地等着我!在这里看到的事情一个字也不得向外泄漏!”那两个随侍得令去了。

霍去病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对韩嫣道,“麻烦韩大人也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陈夫人说。”

韩嫣有些迟疑,看陈娇,“阿娇?”

陈娇道,“无妨,你放我下来吧,我和霍公子相交一场,既然要离开,本也该话别一下,互相道个珍重才是道理。”

韩嫣答应,托着她的腋下轻轻把她放下马来,“我在后面的路口等着你。”

霍去病待韩嫣纵马走远才走上两步,站在陈娇的面前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么决绝的事情,能在青摹崖上说出那样的话来。陛下他到底是天子,你这个样子欺瞒于他,害他那般伤心难过,于礼总是不合,你不应该这样做的。”

陈娇道,“我当时并没有说假话,我这一世曾为陛下付出了所有,最后只等到了他的一纸废后诏书,之后的下场是什么任谁都能想得到,我是真的为他死过一次了!”

她当时的那些话并不全是胡编,而是为了自己的上一世说的,动情凄婉之处大多都是真的,所以此时讲起来也没什么好心虚。

正色道,“霍公子,我和你的姑母不一样,你姑母如今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赐,所以她能够毫无怨言的对陛下柔顺恭敬。可是我呢,陛下能坐稳这个皇位,当年我们母女出了多少力你可知道!哼,我们的些功劳,裂土封侯都够资格。”

霍去病叹口气,“我自然知道,只不过,陛下是因你惑于巫蛊才下旨废后,那事不是你自己…”

陈娇淡然一笑,“我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巫蛊之罪可大可小,端看有权裁定之人想怎么用它,若是陛下有心,那就是大罪;若是陛下无心,我当初在椒房殿中摆几只陶碗陶罐最多只能算是个摆设。”

“可是后来陛下不是又回心转意接你回去了吗。”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来陈娇就来气,怒道,“士可杀不可辱!硬要我回去做一个后妃,还要感恩戴德,老实恭顺的,那他还不如就一直把我关在长门宫里呢!”

霍去病沉吟一会儿,叹道,“你的性情太过刚烈了,这样不成的。不过,若是换成我,只怕也会和你一样想。你不必紧张,我不是来为难你的。”

陈娇挑眉质疑,“那你带那么多人拦路?”

“我本来是想一定要将你带回去才行。你别瞪我!你是没看到陛下这些日的样子,他也许是曾经对你不起过,但是对我却一直很好,我自然要尽忠报效。不过,我要是硬抓你回去,只怕你要恨死我的。”摇摇头,“算了,多说无益,你走吧,我也要回去了。”

霍去病行事干净利落,说走就走,翻身上马,坐在马上又问道,“你为什么非要挑上韩嫣!他有什么好?骄奢放纵,名声极差,除了漂亮点还有什么长处!”

“这个?”陈娇想问这个碍到你什么事了?她不愿听旁人对韩嫣的指摘,反驳道,“他那日义无反顾的跟我一起跳下了青摹崖!霍公子,这世上有几人能真的做到对心爱之人生死相随!?”

霍去病认真想一会儿,最后轻声道,“夫人说得不错,是没有几人能做得到。看来这趟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过,我要是不来亲眼看到你确实是平安无恙,只怕此生都不能安心。所以还是得自己来一趟。你日后多保重,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只管派人来找我,…我,我,”深深的看她一眼,“我会思念你的。”最后一句话轻得几如耳语。

陈娇看着他纵马远去的身影,耳边那句‘我会思念你的’余音袅袅,半晌不散。呆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去找韩嫣。

微微一笑,甩甩头,霍将军天纵奇才,并不是一般的人物。很快他就要纵横漠北,叱咤风云,成就万世敬仰的赫赫战功,到那时,世人只能对他仰望。

不过此时的他却还是个纯真的少年人,寥寥几句低语,虽然简洁,但是有如春风细雨,沁润心头,令人十分感动。

只盼他日后都能顺顺利利,上了战场也莫要太拼命,牢记自己灌输的那套卫生保健常识,最好能躲过英年早逝的厄运才好。

转身去找韩嫣。不想韩嫣并没有走远,就在他们刚才拐了个弯的地方,也已经下了马,正靠在马旁,低着头双肩抖动,不知在干什么。

“韩嫣,你怎么了!”

韩嫣笑得都快岔气了,“夫人,阿娇,咳,我说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你…,你是什么时候去拐骗了长平候家的霍小公子,他可才十六岁!哎呦,你这可不太好吧!”

陈娇怒,“韩嫣!你偷听我们说话!谁拐骗他了,我们那是,那是。”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说法来形容自己和霍小公子的交情。

韩嫣看她竖起眉毛,怕她恼羞成怒,不敢再笑话她,收敛起笑容,翻身上马,再将陈娇也拉上去,“好了,好了,不多说了,你们那是至交好友,总行了吧。还是赶紧走了,他既然能看出破绽追来,那难保别人不会一样发现,咱们还是跑快点,要是被陛下得到了消息,可就不能这么好说话了。”

陈娇深以为然,“那是,要跑快点才行。”

□的宝马跑得又稳又快,陈娇好整以暇的被韩嫣搂得稳稳的,还能想些别的事情,“天下七郡十三州,虽然广阔,但都还是大汉的地方,我们去过徐州后不如索性走远点,等过两年再回来。”

韩嫣很有些游侠性情,对她这个提议十分感兴趣,点头赞同,“好啊,阿娇你想去哪里?”

“西域,我们从蜀地走,走远路,看看能不能绕过去,我早就想去看看西域的风光了。”

韩嫣笑,“没有这般容易,此去西域万里之遥,路途艰难险阻,往来商旅都是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你哪里吃得了这个苦。”

“不要紧,我们慢慢走,看到什么地方的风土人情喜欢了就停下来住住,能到西域最好,到不了也无妨,等过个两三年后再回来,到那时肯定再没人记得我们了,咱们就可以逍遥自在,安心度日。”

韩嫣没意见,“好,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99抹不去的身影

元朔五年春,汉武帝刘彻命卫青率三万骑兵出高阙;辖下苏建、李沮、公孙贺、李蔡四人率兵从朔方出发;李息、张次公率兵由右北平出发,总兵力十万人,对匈奴人发动了规模空前的大战。

此一役汉军大胜,俘虏了匈奴右贤王的小王十余人,男女一万五千余人,牲畜有几百万头。汉军大获全胜,高奏凯歌,收兵回朝。

刘彻接到战报,喜出望外,派特使捧着印信,到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加封食邑八千七百户。卫青的三个儿子都还在襁褓之中,也被封为列侯。

次年,十七岁的霍去病始战,被任为骠姚校尉,随卫青击匈奴于漠南,以八百人歼敌两千人,俘获匈奴的相国和当户,并杀死匈奴单于的祖父和季父,勇冠全军,凭借着无人能及的彪炳战功受封为冠军侯,成就了一代战神的传奇。

正如后人所评论的那样,这一大胜是卫氏一门的功劳,也是汉武帝刘彻自己运筹帷幄,潜心谋划,万全准备之后的成绩。

之后漠南再无王庭,匈奴人远远败走西北,匈奴对汉朝北疆的威胁至此终结。

……

“陛下,霍侯到了,现在宣室殿外求见。”

刘彻一喜,“哦,去病回来了?这么快,赶紧宣他进来。”

霍去病数日前打了一场小仗,刚领兵从定襄回长安,知道陛下一定急着想要知道此役的详情,所以回到长安之后回府稍许休整了一下,就先赶进宫中来见刘彻。

到宣室殿外求见,不一时就有小黄门出来宣他进去,跟着走了几步发现并不是去刘彻经常召见臣子的正殿而是往后面的一间偏室去,微有疑惑,问道,“陛下在哪里?”

那小黄门答道,“陛下午后就一直在后面看东西,霍侯请随我来。”

霍去病随着进了一间布置十分舒适的宫室,一踏进门就被几乎占了一整面墙的巨大地图惊呆了。

这是一副几有十余尺高,二十尺宽的厚厚绢帛,上面沟壑回寰,标明了城镇,山脉,河流,道路,北达真颜山以北,南至哀劳,南越,西到乌孙,安息,东至大海,气势十分恢宏。

霍去病讶然赞叹,“陛下这幅图气势磅礴,令人见之振奋。”然后想起自己还没有参见陛下,连忙抢上两步施礼。

刘彻摆摆手,“去病免礼吧,你这次回来的很快,过来坐下。”

看霍去病还在对着墙上的地图惊讶赞叹,便告诉他,“去病看到这个也很震惊吧,朕第一次见到时也感叹惊讶了许久,这是阿娇献给朕的。”

“陈娘娘!?”霍去病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提起过前皇后了,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个轻灵苗条的身影,还有一张总是带着些怡然自若神气的清秀脸庞。

自从这身影的主人离开后,他就刻意不再去多想,主要是知道多想也是无益,没想到刘彻忽然自己说起她来。

再仔细看看墙上那幅精工细作气势磅礴的地图,忍不住微笑出来,“陈娘娘总是能做些出人意表的事情,陛下当初收到这个很高兴吧。”

刘彻大概也是想起了前事,神情有些悠远,“高兴?说不准,阿娇那时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同时献上了两个礼物给朕,这一件当然是很好,可是另一个礼物朕却不怎么喜欢。”

霍去病奇怪,“是什么东西陛下不喜欢?”暗道这一样都这么好,另外一个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才对啊。没想到陈娇还有过刻意讨好陛下的时候,这手段当真不俗,就和她的为人一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总是大异常人。成效显著的,却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陛下做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另一个礼物是两个美貌的舞姬,样子其实还不错。可惜是阿娇献上的,朕看见就会不舒服。”

“唉,”霍去病不知要说什么好了,暗道那女人有时机敏灵动,心思奇巧,有时又挺粗心大意的,也不想想,谁送美女给陛下都可以,独她不行啊。

刘彻还在回思以前的事情,“阿娇那时总说朕雄才大略,是一代明主,必然能开疆扩土,成就一代伟业,所以她先做出一幅图来看看,日后大汉的疆域是什么样子。”

霍去病诚心道,“陈娘娘说的不错,陛下确是一代明主!”

刘彻接着道,“阿娇那时还说,卫青是难得的栋梁之材,朕的手下有他,对匈奴之战必然能胜。”

霍去病一愣,“她在人后和陛下这么说?陈娘娘当真大度。”

刘彻带丝笑意接着道,“阿娇有次还说你年少有为,精明干练,日后前途无量。”

这霍去病就不好多评论了,张张口说不出话来,心底有丝喜欢,原来她曾在背后这样夸奖过自己。

正在心底细细体会那股被埋藏很久,这时忽然被挑起的思念之情,是一丝带着微微苦涩的清甜,却听陛下自语一般,轻声道,“也不知阿娇她现在怎样了,好不好,以前说的药铺什么的开出来没有。她其实是个挺懒散的人,喜欢舒适享受,远离了长安,也不知能不能习惯…”

饶是霍去病向来自认为遇事镇定,加上又是上过战场的人,轻易不会被什么惊吓到,此时听到了陛下这几句话,也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猛抬眼看着刘彻。

刘彻的眼睛还盯在墙上,起身在上面点了一下,“此处就是去病这次拿下的区域,朕打算迁朔方的驻军去修筑工事,日后此处便也要算我大汉的疆域了。”

“是,陛下。”

刘彻又坐了下来,淡淡看了霍去病一眼,“朕小的时候就知道韩嫣的水性很好,在水里待上半日都没事;他们坠崖的一月之后,卫青曾进宫来向朕请过罪,说你擅自带兵离开长安数日,无缘无故的赶去了冀州;后来朕见到姑母时,发现她对于阿娇的事情只怒不悲,看那样子是被气得够呛,并不是个伤痛欲绝的样子,阿娇是她最心爱的女儿,若是死了她怎么可能不伤心…”

霍去病了然,看来刘彻对于那时的事情应该也是心里有数了,起身请罪,“陛下恕罪,我…”

刘彻摆手阻住他,“算了,你把人硬抓回来也没什么用,朕又不缺女人,阿娇她总还是朕的表姐,要是早知她会这么决绝,朕还不如就将她留在长门宫中,起码想见时还能见得到。现在想起来,那两年每次去长门宫探望她的时候,竟都是朕最舒心安适的时候。朕前些日无事,就去长门宫走走,才发现,朕竟然一直清清楚楚记得阿娇那时的样子,穿什么样的衣服,梳什么样的发式,说过什么话,就跟她还在眼前一样。”

霍去病见刘彻说得大方,可是眼中却隐隐有些水光,不便多言,也不好使劲看他,移开目光,暗叹要是真这么想得开,又何至于待在这里对着阿娇的东西一看就是半日。

他也很喜欢陈夫人,不过因为相交时日不久,加上差着辈分,所以也就是喜欢一下,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可是这时也不禁替陛下惋惜,要是阿娇曾经那么倾尽所有的对待过他,那他一定不再顾忌两人之间那点年纪的差距,拼死也要把人抢回来。可惜阿娇最后却看上了那个在霍去病眼里徒有其表,骄奢不羁的韩大人,实在是要让他慨叹这女人太没眼光了。

看刘彻半晌不语,勉强笑道,“陛下,这次的战事挺顺利的,我军只折损了不到百人,舅舅派了公孙将军留守。”

刘彻点头,“不错,你再回去和卫青商议一下能从朔方调派多少驻兵过去的事情,建工事还需多少钱粮,明日再来禀告给朕。”

霍去病十分精简的禀报完了边疆战况就起身告退,走出去前偶一回头,发现陛下还坐在原地,眼睛盯着空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从阿娇离开后,刘彻就命人将长门宫看守了起来,等闲不得入内,又派了专人去看守打扫,里面的一草一木都不许轻易变动,他有时空了就会自己去走走。

坐在以前那间阿娇招待他的正室里,眼前就会出现一张清水芙蓉般的脸庞,伸出手好似就能描画出那眉毛,眼睛,挺翘的小鼻子,饱满红润的双唇,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没想到自己记得那么清楚,不止是她的容貌,还有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曾说‘我现在在长门宫中精心养性,每日都要为大汉和陛下祈福。’

自己听到时是那么的心安理得,认为她理应这样。

她曾说‘陛下自幼英明神武,眼界之高远岂能是那几个因循守旧的老臣所能领悟的,现在又有关内侯卫仲卿这样的贤臣良将在,正是派兵驱逐匈奴的大好时机,不可轻易放弃。’

自己听到时有些好笑,还有点欣慰,阿娇总是这么义无反顾的全心向着自己。

她又曾说‘陛下雄才大略,英明果毅,对匈奴之胜,卫将军固然厉害,可若没有陛下的知人善用,唯才是举,他这才干又如何发挥的出来。’

自己听到时十分自得高兴,暗赞还是阿娇有眼光,能看明白事情的因果。

最后那一次她说‘陛下,情之所钟,无怨无悔,我自己画地为牢,深陷其中,此生再也走不出去,那就趁此时还没有又闹到惹人厌烦,不可收拾的地步了结了它吧!’

当时那话听在耳中真有锥心之痛,隐隐已经明白不论有多么不舍,都也已经留不住她了。

正如刘彻经常说的那样,他不缺女人,想要多少有多少,可是他缺一份真情,相濡以沫,两心相印的真情。

上天对他不薄,如此难能可贵的真情他也曾经有过,可惜有的时候太过年轻气盛,不知珍惜,等到赫然醒悟,想要珍惜时却怎样都留不住了。

后来慢慢明白过来,阿娇说的‘了结’并不是指阴阳两隔,而是她彻底放弃了自己,放弃了她那皇室贵胄的尊贵身份,从此宁愿浪迹于民间,永世不再和他相见。

气吗?也许吧,不过恼火过后却是深深的无奈。

阿娇说的不错,少年时她倾尽所有,为自己做了她所能做到的一切,最终却换来了彻底被厌弃的结果。自己当初其实早就有了废后的心思,她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又怎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所以才会心死之余顺势给了自己一个巫蛊之罪的借口吧。

再后来的一切,刘彻都自认为做得有理有据,甚至是有情有义的,可惜却与那个人渐行渐远,终于闹到天各一方,至死不能再见。

眼前又再闪过一张芙蓉秀脸,还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虽不是最美的绝色,却是心底再也抹不去的那一个。

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她,像一柄小锉在心头轻轻的磨过,不是很痛,但会揪心,天长日久,不知是否会有终于习惯了的那一日?又或者心底的这道伤口会一世相随,至死方休。

谁知道呢!…谁又能知道呢…

番外一

陈娇按照自己万年不变的习惯,早上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时已经天光大亮,看看身边空着,韩嫣应该是早就起身了。就自己伸个懒腰爬起来,唤人进来梳洗。

她昨晚聚众打牌,按照在长门宫时的老规矩,把山庄里爱玩的人都聚集了起来,分成几堆,一起挑灯鏖战。大家高兴,玩到半夜才尽兴而散。

又觉得肩膀有些酸就让芙琴给捏捏,正在和芙琴有一搭没一搭的叙着日常闲话,就听到有脚步笑语声由远及近传过来。

“阿娇,我们去后山打猎,午后回来。”内室门口一片用细碎珍珠和西域来的浅红石髓珠精心编制的珠帘被人撩了起来,从珠帘后面探进了一大一小两张漂亮得出奇的脸孔,两张脸好似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大的俊美无双,小的天真可爱。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张脸又同时摆出一个微带些讨好的笑容,连嘴角翘起来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样。

陈娇每次看到他们这样,就会有抚额望天的冲动,深深感叹血脉亲缘的奇妙,竟然能够这样毫厘不差的复制一个人。同时又常常会不忿,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一点都不像自己,竟然从头发丝到脚指头全部都和韩嫣一模一样!

“后山这么大,你们要去什么地方打猎?带多少人?水啊点心的有准备好吗?打算要一直玩到午后?有点晚了!”想一想有些不放心,“韩嫣,你儿子三岁还没到,你不要累着了他,午后他要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