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命人端了盏陈醋来,捏着鼻子慢慢抿了几口,过不一会儿嘴唇就开始发白。

最后又躺到床上去,翻来滚去,折腾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爬起来一看,果然有了衣衫凌乱,发髻不整的疯妇影子。

芙琴和芙楠将其它侍从都遣了出去,在一旁帮她扮丑,又是好笑又是紧张担心,“娘娘你真想好了?这一步要是走了出去,想要退回来却是不可能了!”

陈娇刚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子细细端详,一边道,“原来要打扮漂亮不容易,想要扮颓废也挺费力的!你们别再多问了,我这决定可是深思熟虑很久才定下来,不会再改的。”

拉过两人,正色道,“你们两个要是不愿跟着我走那就等此间事了之后留在我母亲那里吧,我身边有绿琥也就行了。我母亲她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到时帮我好好照顾她老人家。”说到这里有些伤感,“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母亲她老人家,唉,世事难两全啊,先顾不得这许多了,以后再想办法吧。”

芙琴和芙楠对望一眼,一齐道,“我们已经跟了娘娘十几年了,日后自然还是要跟着娘娘的!”

陈娇很欣慰,“好,我也舍不得你们两个呢,那你们自己要小心,我安顿好了就会让孙总管派人来接你们。”

站起身来深呼吸了两下,“芙琴跟我走,芙楠留下收拾收拾,如果等会儿顺利的话,那今晚还能回来睡一会儿。”

说罢一身的颓废憔悴,却又昂首挺胸的冲去了刘彻的宜春苑。

刘彻今日又被阿娇大大的扫了兴,本来想示好哄人的,结果阿娇竟是没有给他面子,实在是被气得可以。

再转念一想发现这还是他自找,人家本来在长门宫里住得好好的,自己非得把人弄到身边来。这下可好了,阿娇本来就有,这两年因环境变换而被掩饰住的妒性又再大发,又开始对着他身边的女人横眉怒目起来,搞得陛下措手不及。

陛下的精力旺盛,在女人方面很有要求,虽然喜欢着阿娇,但也不可能为了她就不再去理自己那无数的后宫佳丽。

况且!退一万步说,阿娇要是现在好好的,那刘彻看在两人才刚复合的份上也能咬牙忍了,最近这些天都只陪着她一人也无妨,先把昔日的那点旧情意恢复起来再说。

可问题是阿娇现在身体不适,还生的是怪毛病,碰都不能碰,只能看看,这时间一长刘彻如何忍得?

前两日已经为此闹了一回,陛下开始时生气,后来想到阿娇怕也是因为身体总不好,心情焦躁,所以才会那样不讲理,因此就想等心绪平和时,再态度好些和她说说,让她别总是那么想不开。

结果还是碰了钉子,刘彻觉得好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是心情郁郁,实在是没有那个耐心去细想,去扶荔宫草草转了一圈就遣散了众人,只在随行的女子中挑了两个最美貌的带回宜春苑,想要晚上好好发/泄一下,把这几天心里忍着的那股难受劲儿消下去,然后再平心静气去解决阿娇的问题。

那两个后妃都是新晋的容华,年轻美貌不说,还都温柔缠绵很会伺候,陛下天擦黑就把人带进了内室,正在床上**享受着呢,忽听外面嘈杂声响起,先开始时还无暇细听分辨,不想声音越吵越响,不得不停下来,十分火大,朝外面怒喝,“外面在乱吵什么!”

立时有刘彻的贴身内侍回道,“陛下赎罪,有…忽然来…一定要见陛下,我们拦不住,这就让她走…”

刘彻没听清楚,只大概听到有人要见自己,内侍们拦不住,所以闹了起来,气得推开那两个女子披衣起身,怒道,“谁这么放肆,不想活了!”

外面又是哐当一声大响,好似撞倒了什么东西,然后有内监宫女一起惊呼的声音,眼前人影一晃,阿娇已经披头散发的撞了进来,身上的衣服也被拉扯得七零八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的凄苦不甘,“陛下不是说今日剩下的时间都会陪着我的吗!”

指着床上那两个衣衫半褪的美人尖声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刘彻直觉脑袋里嗡嗡的响,揉揉额头强忍着怒气道,“阿娇,你别乱闹了,回去歇着吧,这两个也是朕的后妃,来伴驾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这像什么样子!”

“我乱闹!”陈娇嗓门拔得更高了,“你又骗我!来了这么久,一次都没有在我那里歇过!你什么时候把我放在心上过!看我病着就嫌弃我,天一黑就走,碰都不肯碰一下,我为什么会病,还不是你宫中那些女人害得!”

刘彻皱眉,沉声道,“你疯了,乱说什么,那次事情还不是因你自己以前容不下人才埋下的祸患!”

陈娇尖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声,“我疯?!那次难道还怪我了!你,你”忽然一指床上那两个裹衣抱胸不明所以的女子,高声叫,“把她们送走!”

陛下耐心告罄,一把抓住陈娇的胳膊往外一推,冲几个在旁边满头冷汗侍立着的内侍喝道,“把她给朕送回去!你们都管干什么吃的,朕的地方也能被人乱闯!下回再出这种事朕要你们的脑袋!”

那些伺候人刚才为难之极,因为实在吃不准能不能得罪陈娇,不敢使劲拉扯,所以才会被她借机硬冲进来,扰了正在办事的陛下。此时一听陛下发了这话顿时不再客气,一起出手牢牢抓住陈娇。

陈娇踉跄了几步就撞到那几人身上,顿时就被几只手钳子一样牢牢抓住,硬拖着往出走,挣扎几下根本挣不脱,顺势就跟着出去了,嘴上还不闲着,尖声叫,“放开我,我自己走!放开我!…”

陛下的重内侍自然不敢放手,均道这可真是本性难移,这陈娘娘早就不是当年那颐指气使的皇后了,怎么还是这个脾气,敢因为这种事和陛下大闹,不要命了么。

一直将她送回自己的宫苑,因陛下没有发话看住她,所以只好转回来在宜春苑外面加派人手层层看着,免得再出了陛下正在办事时被人给冲撞到的尴尬。

陈娇喊得嗓子都有点哑了,装哭装了一路,回到自己的宫苑之中就假借心情不好将伺候的众人都赶得远远的,只留下芙琴和芙楠两个。

“芙琴,快给我端盏水来,这嗓子明日要是哑得太厉害可要麻烦。”

芙琴急急忙忙去端水,芙楠手忙脚乱帮她洗脸更衣,“娘娘赶快躺下歇着吧,明日,唉,明日没有力气可是不行的啊!”

95成败在此一举(中)

好事干到一半被人打断了是什么感觉?——那就是**和兴致都会像落潮的潮水一样退得干干净净。

刘彻拉下脸来一顿呵斥,命人将阿娇强行送回去后,再回头看看床上的两个美人,发现自己对她们真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唯有觉得烦躁得厉害,挥挥手,“你们也都赶紧退下去吧!”

两女大呼倒霉,暗道这陈娘娘真是害死人了,自己不行还要拼死霸着陛下不放,不肯给别人沾点光。也不知陛下这是又想起什么了,非得把这种女人摆在身边碍事

陛下的脸色万分难看,谁也不敢多说话,草草裹了衣服起身走人。

刘彻带着一肚皮的烦闷倒头睡了一觉,第二日一早,头脑清醒不少,开始思索起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现在的阿娇有种让他忽然回到了数年之前的感觉,其态度之恶劣强横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过份。

那时候的阿娇起码还晓得皇帝后宫有众多嫔妃是祖制,规矩就是如此,因此除了私下里压制后宫里的女人外不会明着叫嚣不许他碰,只有自己在外面偷偷的找了歌女舞姬之类身份不入流的人物时才会揪住大闹。

昨天的事可真是让人觉得她有些疯魔了。

刘彻其实心里很明白,阿娇只怕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对他死了心,不然不会一个人在长门宫中住得那样怡然自得。

那么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他哄着阿娇对他回心转意才对,怎么忽然态势就急转直下了呢!

实在是有些想不通,顺口问一旁正在伺候的纬衡,“纬衡啊,你也跟在朕身边有些年头了,阿娇的性子你也知道些,你说她这是怎么了?”

纬衡小心回道,“我看娘娘这几年都挺通情达理的,应该不至于真的这么不懂事。估计这些天还是因为病着,心情不好,所以才会碰到一点小事就发脾气。娘娘她年岁也不小了,以前幽居长门死心塌地的不再多想陛下后宫的事情,那还好说,如今陛下又接她回来却立时碰到这种状况,只要是个女子怕都会心里着急不安。”

“哦!”刘彻就是随口一问,不想得了这么一串条理分明的回答,深以为然,认为这是找到了问题的原因所在,看来是自己不够细心,没有想到阿娇如今年纪不小了,回了后宫却不得宠幸,心里难免紧张,“你倒想得细致,说得有些道理,唉,虽说如此,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啊!害朕头疼了一晚上。算了算了,朕现在也没那个空闲,等过两日再说吧,到时拟个封号给阿娇,再将她那些等同皇后品级的供奉仪仗什么的都颁旨定下来,她应该就能明白朕的心意了…”

刘彻近来也确实是挺忙的,与匈奴人的大战已经是箭在弦上,他现在日日与朝臣们做各方的调度安排,以求准备完全,只待转过年来的春天大军就要挥师北上了。

问道,“昨日让人去召韩嫣过来,他到了没有?”

纬衡出去查看,过会回来道,“韩大夫一早就到了,正等着陛下召见呢。”

“那宣他进来,你再命人去将长平侯召来。”

韩嫣在家中养伤养了一段时间,这是才刚回来做事,进来一见刘彻就问道,“陛下昨晚没睡好?脸色看着不太精神啊。”

陛下自从韩嫣欣喜接纳了他的赐婚后,心里对他的那点疑虑就已经烟消云散了,现在韩嫣仍是他身边一等一亲厚信任之人。

以前是专门陪着做些射猎游玩的事情,现在看他年纪渐长,行事稳妥不少,便也会将一些需要亲信人手干的活儿派给韩嫣去做。

此时就叹气道,“昨晚差点被阿娇气死,不过也是朕粗心了。唉,不提这个,阿嫣啊,朕有件正事派给你做,你可要用心才行。”

韩嫣一早过来就听说了陈娇这些日在上林苑里的‘丰功功绩’,估计刘彻已经被闹得很是头疼了,这时便含笑劝道,“陛下也别太过烦恼才是,听说娘娘她近来身体不适,性情难免急躁些,过几日自然就能好。”再问,“不知陛下有什么事要臣去做?”

刘彻道,“上林苑这边的羽林军兼顾着上林和未央两处的守卫,职责重大,以前一直是卫青在统领,现今他全力操演北军,明年还要带兵出征,有些无暇顾及,朕让卫青将上林的羽林军交给你和南军的李卫尉统管。他主你辅,你二人共同负担长安宫室的守卫重任,可能做到?”

韩嫣连忙起身,“陛下请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不敢疏忽。”

刘彻颔首,“你没有统过兵,所以朕让李卫尉主管,不过你一定要担起监看之责,不可让他一人在军中独大,凡大事都要经过你二人共同裁断方可。你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直接来禀报给朕。”

韩嫣答应,“臣明白的。”

刘彻再交代几句,长平侯卫青就带着外甥霍去病到了,刘彻这个决定早已和他通过气,因此毫不惊讶,和韩嫣互谦了几句,就开始当着陛下的面交代御林军中的一些重要事务,一来是交接,二来也是顺便让刘彻听听他离任时羽林军中的概况。

羽林军相当于刘彻的亲卫,比宫中侍卫的重要性不遑多让,因此陛下十分重视。

几人正说着,忽听外面又隐约有声音响起。不由都皱起眉头,均想那些内侍们都是管干什么的,竟然让人到陛下的地方喧哗。

只刘彻有了昨晚的经验,比较敏感,听到喧闹声心里就是一凛,立刻喝问,“什么事?”

一个内侍战战兢兢的探头道,“陛下,陈娘娘好像出事了!”

刘彻大惊,腾得一下站了起来,“什么!出什么事了!”

“她…,据说陈娘娘今日一早起来就神情恍惚,谁也不理,后来她出了宫苑往青摹崖去了,本来以为她是去散心,谁知侍女们一个没看住,她就已经越过了护栏,站在崖边上,那个地方十分险要,侍从们谁都不敢靠近娘娘,僵持在那边,怕要出事!陈娘娘宫中的宫女不敢不报,找了侍卫飞马回来,所以惊扰到陛下…”

他话还没说完,刘彻已经往外冲去,“备马,备马!怎么被她跑去这么远的地方!”

韩嫣和霍去病也立刻跟着飞步往出跑,卫青愣一下,这变故来得突然,眼见外甥动作快得都要抢在了陛下的前头,无奈之下只得也快步跟上。

青摹崖在上林苑的西边,名字叫崖,其实只是一个地势比较高的所在,下面是渭水河,因为地势的原因,所以河水流到这一处较为湍急,有点滚滚而逝的气派,所以还专门在青摹崖上修了一处观景的亭台,又为着安全起见修了道宽宽的护栏。

陈娇正险伶伶的的一人站在石崖的边上,衣裾随风鼓动,很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可惜众人谁也顾不上欣赏,不停的叫,“娘娘!小心啊,快过来吧,站在那里太危险了!”

96成败在此一举(下)

陛下带着人赶到青摹崖时,一堆的宫女内监正在遥遥的冲着陈娇大呼小叫,请娘娘千万要看开些,一定要脚下仔细,石崖旁太过危险,娘娘最好还是快回来吧。

刘彻喝开众人,抢到了最前头,只见陈娇俏然独立在石崖边一块突出半空的大石头上,正神色漠然的看着远处,对众人的呼叫充耳不闻。

她身上穿了一件十分宽大的衣服,只在腰间牢牢束住,更显的身姿高挑,腰身纤细,衣裙随风飘动好似盛开的花朵一般。

不由心中大急,“阿娇,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太危险了!快回来!”

陈娇慢慢转过头来,看到刘彻,淡淡一笑,“陛下来了,我还以为今日怕是等不到你了呢,真好,还可以见到陛下这最后一面,那我也就此生无憾了!”

刘彻焦急万状,“你在乱说什么!阿娇,千万小心啊,别乱动,朕派个人去拉你过来。”

陈娇脸色一沉,后退了小半步,“谁都不许过来!你要是派人过来我就立时跳下去!”

刘彻只怕她性子刚烈,真的跳了下去,急道,“别动!朕不派人过去就是,你千万别再动了,有什么事过来再说吧!阿娇,你,你是怪昨日朕对你不够耐心?是朕不好还不行吗,你先过来吧。”

陈娇摇摇头,“不怪陛下,是我自己想不开罢了。”

叹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湍急河水,抬手抿抿被风吹到眼前的碎发,看向刘彻,“陛下你别急,先听我说几句话。”

刘彻都快急死了,“行,朕听你说,说多久都可以,只是你先过来!跟朕回去慢慢说啊!”

陈娇不理,自顾开口,她说得很慢,但是很清晰,清澈温婉的声音随风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的耳中。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日后是要嫁与陛下为妻的,那时候陛下还没有现在这样高大威武,反而是十分的聪明活泼,在我眼中就是个弟弟。

对于我们要成亲的事情,我从没想过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觉得这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们自小就在一起,一同长大,几乎不分彼此,自然应该继续亲近下去才对。

我那时虽然被宠得脾气不好,十分骄横,经常会蛮不讲理,对着陛下你也经常会摆摆脸色,但其实我心里是真的想要全心全意对陛下好的,只愿将我所有的最好东西都给陛下,只盼能尽我所能帮到你,。

我是个女子,能帮到陛下什么呢,自然是在太皇太后面前帮陛下多说好话了,我那时竭尽所能,努力做了身为外孙女,能在外祖母跟前所做的一切讨好孝顺的事情。

可是陛下的后宫却依然日益充盈,美女源源不断,我的心里苦极了,我总以为我以一片真情对你,又有从小的情谊,陛下就也应该回我以一份真情才对。

唉,还是我太过天真不明事理,陛下是天子,理应享有后宫众多佳丽。开枝散叶,延续我大汉皇家的子嗣血脉也是陛下应做之事。又怎么可能因我一人而改变呢。

慢慢的,陛下的身影开始绝迹于椒房殿。

这倒是给了我静下心来细细思索的时间,我想了两年,道理终于是明白过来了,知道我以前的那些作为太过无理取闹。

可是要我就此改变,心平气和的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左拥右抱,那可真是心如刀割,无论怎样都做不到。

所以被迁去长门宫也许是个不错的安排,长门宫?长门宫的好处就是离得远,可以眼不见为净;长门宫的好处又在于它不是最远,我还能听到陛下的消息,遥知陛下雄才大略,挥斥朝堂,大败匈奴,百官折服,天下敬仰,创一代盛事,建万世功勋…,甚至是新立皇后,喜得皇子…,我都是心中喜慰的。

长门宫中岁月静好,我就打算这样安安静静过下半世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陛下偏偏在我心如止水的时候又将我接了回来。”

说到这里停下来,对着刘彻温柔一笑,“我知道陛下是好意,也很感激,只不过我还是做不到和其她后妃一起侍奉陛下。”

幽幽叹息,“若陛下在我心里只是天子而不是最最心爱的那一个人,也许我就能做到了。…可惜,这几日我发现我的心意依然如从前一般…”

刘彻颤声道,“阿娇,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朕,朕现在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明白吗,你快回来,别做傻事啊!”

陈娇摇头苦笑,“傻事!?陛下,情之所钟,无怨无悔,我自己画地为牢,深陷其中,此生再也走不出去,那就趁此时还没有又闹到惹人厌烦,不可收拾的地步了解了它吧!”

刘彻瞬间睁大眼睛,“阿娇!你别…”

陈娇不等他再多说,“还求陛下你看在我对你的这一番心意出自至诚的份上善待我的母亲还有我身边的这些宫人。陛下!今后你自己保重!”说完不再犹豫,猛一转身,长长的衣裙扬起一道翩然的弧度,纵身而起,朝崖下跃了下去。

青摹崖上惊呼声四起,忽然人影闪动,一个身影迅捷无伦的冲了过去,半个身子探出崖边惊险无比的一把抄住了陈娇的手臂。

陈娇的下坠之势生生被阻住,只觉得手臂剧痛,奋力抬头去看,见韩嫣也被她拽得快掉下来了,“韩嫣,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老实在长安等消息吗?!你来捣什么乱啊!”

韩嫣瞪大眼睛,全靠脚上的力气勾着刚才陈娇所站那块大石的突起处,汗都滴下来了,怒道,“你都自尽了我还等什么!”

陈娇着急,好不容易咬牙拼命,闭眼跳了下来,却被吊在了半空乱晃,这叫一个惊险刺激,压低声音低喝,“我没自尽,这水看着急,其实没什么,顺着水流游出几里就好了,我都计划好,淹不死的!你快放手,我胳膊要撑不住了!”

韩嫣眨眨眼,目瞪口呆的看她,无论如何不敢放手,脚上忽然有了感觉,似乎是有人蹭过来,试探着要拉他,一横心,“那就一起跳吧。”脚上勾着的力道松开,顺势和陈娇一起滑落下去。

耳听的青摹崖上又是一波大声惊呼,不过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水流立时逆着口鼻耳朵灌进来,难受之极,天旋地转之际,只记得牢牢抓住陈娇,挣扎了一会儿,两人被水托了起来,顺着急流往下游冲去。

韩嫣这才发现陈娇水性好像很好,而且不知身上捆了什么东西,浮力特强,怎样都不沉,两人拉得紧紧的尽量稳住自己的身形,顺着水势奋力滑动手脚。

也不知被冲出去了多远,快要精疲力竭的时候,水势才慢慢缓了下来,挣扎着互相扶持爬上岸,劫后余生一般,东倒西歪的摊在岸边大口喘息。

陈娇呼哧呼哧的喘着,似乎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全身的血液奔涌,忽听耳边一个带着丝委屈的声音响起,“娘娘,我下回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怎么能这样,还让芙琴来告诉我你自有安排,不用担心!不担心?!吓死人了!!竟然安排出了这么凶险的事情。”

陈娇也很后怕,拍拍胸口,“哎呀,我当时头脑一热,觉得人生难得几回搏,关键时候总要全力以赴的去奋争一次,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咬牙就干了,你现在要是让我再重新来一次,我肯定再不能够有这个胆量了。”

“那你等等我不行吗,再敷衍陛下几天,我想办法把你直接从上林苑偷出来,然后我们走得远远的好了。”

“不行,那样怕我母亲还有我身边的那些侍从都要受连累,我怎么忍心呢,这样做虽然凶险,但是一了百了,没有后患。”

韩嫣翻个身,爬过来死死抱住她,脸贴着脸,在耳边道,“窦太主和你那些侍从是没事了,我可被你吓掉半条命。下回可别这样了。幸亏咱俩水性都不错,不然肯定一起淹死。”说到这个十分不解,抬起头“你怎么会水呢?水性还挺好?”

陈娇还在大喘气,随口回答,“我以前是校泳队的。”

“啊?”

“参加校队有生活补助。”

韩嫣没听明白,“什么呀?”

陈娇不再多说,拉着他挣扎起身,“不能歇了,赶紧走,只怕再过一会儿陛下的人就会顺流下来寻找你我二人的尸首了。”

韩嫣本就浑身湿透,被她说得浑身发寒,打个哆嗦,“你就不能说得好听点。”

陈娇不以为意,“那有什么,你活着的时候叫韩嫣,死了自然叫韩嫣的尸首,我也一样啊,就是些头发,皮肤,骨头,牙齿什么的一堆东西,不用紧张。”

韩嫣伸手去捂她的嘴,“陛下可真想不开,就你这个样子,还非要把你留下来,像这样兴致上来就乱说这种恶心死人的话,也就是我能忍忍了,陛下那样讲究的,肯定要天天吃不下饭。”

陈娇笑,浑身累得几要散架,但是心里万分轻松,总算再也不用在表弟的后宫里混日子了,外面天大地大,自由广阔,还有愿意生死相随的美男韩嫣相伴,神仙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心里万分感动,“韩嫣,你怎么和我一起跳下来了,其实你老实听我的话,回去等我消息就好了啊。”

韩嫣将两条精致如画的眉毛微微皱起,自己也有丝疑惑,“我也不知道呢,我当然信得过你另有安排,可是当时就是不敢放手,只怕会有什么万一,这一松手日后再也见不到了可怎么办。”

踉踉跄跄的拉了陈娇起身,“走了,唉,你总要干些乱七八糟,匪夷所思的怪事情,还一次比一次惊险,自然得我陪着了,这般天经地义的事情想那么多干什么?还是赶快走吧,莫要被人又找到了,那可功亏一篑,白受了这么大一场惊吓辛苦。”

97遇阻(上)

陈娇被韩嫣拉着爬起来往前走,一边随口说点闲话,“你水性也不错啊。”

韩嫣答道,“我家里的长兄身体一直不好,我小的时候,一到天气炎热的夏日就经常随他进山休养,我是庶出的儿子,家中人也不太管,我便常常溜出去和当地的小顽童们下河摸鱼玩,那河挺深的,所以我就练出来了。”

陈娇拍拍额头,这可是天助我也,要是韩嫣不会水,那两个人再一起掉进渭河里可就生死难料了!

对这段逃走的路线陈娇精心筹划了很久,他们爬上岸的地方虽然荒僻,但是离馆陶大长公主在上林苑边上的庄子不远,辨明了方向走出不久就见到孙坷总管的儿子孙俞亲自驾了辆牛车等在荒野里接应。

两人先躲上车去换衣服。韩嫣这才发现陈娇随身捆了好几个又薄又大的牛皮水囊,不过里面没有灌水而是吹饱了气,带着这几个皮囊在水中就轻松了,轻易沉不下去。怪不得她穿了那么一件宽袍大袖的衣服,原来是要遮掩住挂在腰间和手臂上的皮囊。

十分叹服,“你可真能想啊!”

陈娇小有得意,等悄悄进了她母亲的庄子之后,发现韩嫣也很有先见之明,竟是提前派了几个心腹家人等在这里,行装什么的都收拾得十分利索,只需牵过了韩嫣的汗血马,骑上就能立刻走人,看来他还真是做好了把自己从上林苑里偷出来远逃的准备。

两人不敢耽搁,估计刘彻的人只会沿河搜索,因此不必一下子走太远,主要是要离渭水河沿岸远些就行了,因此给陈娇换了身男装和韩嫣同乘一骑,就上马疾驰,一路往东而去。

一刻不敢耽搁的跑了数日之后,来到了陈娇安排的第一个歇脚处,冀州信都县。

绿琥已经早几日带着长公主府孙坷手下的几个心腹家人等在了这里,看到陈娇终于风尘仆仆的到了,悬着数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连哭带笑的,“娘娘,你可来了!还有韩大人!真是太好了!”抹把眼泪,“还差芙楠和芙琴,等她们两个也平安到了这里,我就死也安心了。”

陈娇敲敲她,“别乱说,她们两个现在应该被送去我母亲那里了,正好帮我安慰她老人家一下,等过上半年,此事的风波平息下去,我再让孙坷派人去长安把她们接来。”

绿琥唉声叹气,“还要等半年啊,娘娘!我可真是怪想她们的。”

“别再娘娘,娘娘的叫我,今后要改叫夫人!好了,快给你家夫人去准备洗澡的热水,替换衣服什么的,这一路跑得实在是辛苦,我要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了。”陈娇没空陪着她伤感,自觉身上又是灰土又是汗水,都要发痒了。

“噢,这就去!”绿琥立刻跑去准备。

韩嫣忽然凑到陈娇的耳边,“夫人,你怎么光顾自己啊,我也得洗洗然后换换衣服了。”

陈娇歉然,“哎哟,把你给忘了,我再去叫绿琥。”

韩嫣被她气倒,“我这么个大活人就站在你边上你也能忘!”忽然又展眉一笑,“忘了也无妨,那就一起吧。”

陈娇脸上大红,嗫嚅道,“啊?这个呀,怕她们要笑话的…”

其实陈娇真是多虑了,两人一同进了房间后,绿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还十分尽职的对韩嫣道,“韩大人的衣服我也准备了好了,放在那边,您沐浴完就先穿着,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明日吩咐我,我再重新让人另做。”

韩嫣含笑点头。

绿琥又问陈娇,“夫人等会儿要人进来伺候穿衣梳头吗,还是等明日一早再说?”

陈娇有点为难,按理说是不想再让人进来打扰了,可是她的头发太长,没人帮忙自己梳不好。

她还在犹豫,韩嫣就替她决定了,“明天一早再过来服侍夫人梳洗吧。”

绿琥答应着出去,顺手给他们关上了门,陈娇就抱怨,“我自己梳不好头发啊…”还没说完就小小一声惊呼,被韩嫣拦腰抱了起来,往屏风后的大浴桶快步走去,“我帮你梳好了,待会儿还让她们进来不是碍事么。”

陈娇哭笑不得,抬手搂住韩嫣的头颈,温柔的去亲吻他那漂亮的薄唇,一边含含糊糊的道,“你就吹牛吧,还帮我梳呢,你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