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本正经的批判桓琚,桓琚也不生气,反而赞同地说:“是我思虑不周。凌氏还是胆小一点的好。”

萧礼道:“二郎也该胆小一点的好。”

桓琚道:“你是他大哥,爱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大哥的威严是自己立起来的,别找我。”

“你不是表兄吗?”

“去去去。”

萧礼道:“是表兄就要答应我,以后二郎再有不妥,不可偏袒他。都说惯子如杀子,对臣下也是这个道理。请严惩。”

桓琚感动地握着萧礼的手:“还是阿姣好啊!”

萧礼面无表情地抽回了手,冷冷地瞪了表兄一眼:“臣告退!”

桓琚放声大笑,对程为一道:“还是你去一趟司空府,告诉阿姣,二郎随他管教,要是公主和司空责怪他,只管来找我。”

程为一感慨道:“圣人总算是笑啦。”

桓琚道:“能笑,谁乐意哭呢?能高高兴兴的,谁乐意怒发冲冠?能海清河晏,谁想伏尸百万,流血飘杵?但愿阿姣不要让我失望啊。”

程为一领了旨,追着萧礼前后脚进了司空府,传完了桓琚要他管教弟弟的话,又私下对萧礼道:“萧刺史,圣人还有一句话,老奴以为还是告诉刺史更好圣人说,但愿阿姣不要让我失望。”

萧礼人如其名,一派礼貌地道:“多谢。”

目送程为一出府,反常沉默的大长公主道:“还真叫你说着了。”

萧礼笑道:“阿娘,您看,退一步海阔天空。”

“明白啦,你阿爹回来我打也要把他打服!”

【这个就不用对儿子讲了吧?】萧礼腹诽母亲,叹道:“但愿梁家不要得寸进尺。”

梁家可老实了!

梁满仓被抬进南氏卧房,梁家儿孙把床前挤得满满当当的,外人都插不进脚去。梁满仓悄悄睁开一只眼,发现屋里都是自己人,马上诈尸:“他们都走了吗?”

梁大郎哑着嗓子道:“门都关了。”

梁满仓一个骨碌坐了起来,双腿一盘指指点点:“都老实点儿。哎,给宋郎君送个信儿,问问咱接下来咋办。他娘的,请人吃酒还请错了?都散了,除了买菜的,谁都不许出门儿,都给老子读书去。谁读不出来,我打死他。”他看明白读书的用处了,哪怕做了官儿,要是大字不识、背不出书,都要被人欺负。

儿孙一哄而散。梁八郎落在最后:“阿爹,那妹妹咋办?”

“轰!”妹妹越狱了。

梁八郎默默地闭了嘴,沿着墙根子溜了。

梁玉房里大小八个丫头,外加一个吕娘子,虽是女流却都是年轻有力,抬起条板凳,把院门给撞开了。

南氏骂一声:“急性子的丫头。”

梁玉已经闯了进来,问道:“都打发走了?”

梁满仓一边喝水一边说:“走了。我叫你大哥请宋郎君了,他一准有主意的。”

“哦,那你们聊,对了,派个人到外面找木匠修门啊,不用瞒着,就说是我撞坏了的。王吉利今天立了一大功……”

“要赏谁你就去办嘛,啥都要我说,养你干啥的?”

“行,那行,我还得准备点值钱的礼,去凌家给你们赔礼道歉。”

“啥?!”梁满仓不干了,“还赔礼?还要花钱?”

“对呀,凌家这回丢了个大丑,咱不得给他们转个面子吗?”当然啦,凌家会不会因此被气死,她就不管了。气死了更好,不死,那就再加把劲儿气呗。

“跟谁不知道他想生吞了咱似的。”

“谁知道了,咱也不能知道。”

“去去去去!”

“去啥呀?我已经派人告诉宋郎君了,他这会儿恐怕已经从宫里出来了。等他出来了,我再出门去才对。”

梁玉就在南氏房里坐下了,翻着《莲华经》给南氏讲经。南氏听正经的经文得头昏,对于头尾夹带的一些因果报应的小故事倒听得津津有味,催促道:“你把那个画上的福报故事给我讲来听。”

讲不两页,宋奇就来了。梁玉落落大方地将书放回原处,亲自将他接了过来见梁满仓。梁满仓不好意思地说:“宋郎君,我正晕着咱就不去书房了啊。”

宋奇笑道:“梁翁想去书房,明天开始宋某一定奉陪。”将入宫的事讲了,梁满仓只听懂了个“圣人没怪我”,梁玉倒听明白了八、九分。笑吟吟地将一杯冷茶递给宋奇:“宋郎君,我才撞破了院门,这就去凌府陪礼。这个您拿着,咱家的秘,昏倒的人呀先不请大夫,泼盆冷水,不醒再请。”

梁满仓骂道:“消遣你老子哩!”

梁玉笑吟吟地出去了,先找王管事,让他叫王吉利来领赏。王吉利累出来的一身汗都干了,心又被金钱焐得滚烫,叩头道:“小人一定为三娘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梁玉笑道:“哎哟,你用词儿真好,读书啦?读书挺好的,接着读,快起来吧。老王,咱们去库里?”

王管家也笑道:“三娘这边请。三娘,这时节登凌家的门,恐怕不大妥当吧?万一他们给你闭门羹吃,又或者也来个跪迎呢?凌家的出身三娘也知道的,什么下作的事情做不出来呢?”

才坑了凌家一把的梁玉毫不愧疚地说:“下作?他下作他的,咱得讲理不是?快着些,拣贵的!”

梁玉拖着一车礼物堵到了凌府的门口,凌家很是意外凌庆父子回来了,跟凌母说了情况,让才从宫里回来没多久的凌母赶紧进宫找凌贤妃。此时凌母已经离开家,凌庆很担心,凌家哪一个女人能应付得了这个“凡品”?

第56章 言归于好

依着凌庆的脾气, 就把人关在门外又怎样?他今天丢脸可丢大发了,更扎心的是, 脸丢了, 便宜一点儿没占着, 装死叫人给抬回来的。他深恨梁家奸诈, 好好一出负荆请罪的戏,你配合着唱完不就得了吗?大家依旧一团和气。现在这叫什么呢?

事情却不能这样做, 如果今天敢把梁玉给关在凌家大门外面,明天一早整个京城里看凌家不顺眼的人就能添油加醒将凌家说得骄横无礼。再传到圣人的耳朵里, 又是一场大闹。

凌庆忍着气, 给女儿分派了任务:“你去相帮你的嫂嫂们,务必将这个‘凡品’打发走了。男女有别,我也不想见她!你打起精神来!”

凌珍珍又是数日不曾得到萧度的消息,担心萧度担心得揪心, 投缳之后她的身体也很弱,赶上天冷入冬, 愈发没有精神。家中一切顺利的时候,凌庆也是疼爱小女儿的, 这是一个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 拥有家里其他人都不具备的那种养尊处忧之下培养出来的气质。

遇到事情这个样子就不能让凌庆满意了, 凌庆骂道:“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是要给谁看?一旦‘凡品’得志, 全家都要被人踩到泥里了, 到时候有你哭的。”

凌珍珍忍气吞声, 随嫂子们接待梁玉。

出迎的还是之前那个小娘子, 梁玉与她称得上面熟,见面就叫她“阿嫂”:“阿嫂辛苦啦,唉,这都是什么事呢?”

“咳咳,是呀。嗳,咱们妇道人家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怎么弄的。随他们吧,他们闹他们的,咱们好咱们的。”

梁玉仿佛开心了一点:“对。他们闹他们的,咱们好咱们的。”

“真是对不住,阿家有事不在家。”

“嗳,您看这事儿闹的。”

说话间到了花厅里,梁玉往里一眼扫去,梁满仓寿宴上见过的那位凌大娘子在最中间坐着,脸色非常不咋样。凌珍珍在她右手边的末座上,脸色也不咋样。彼此见了礼,梁玉道:“出了这样的事儿,弄得大家怪难为情的。不知令尊现在如何了?”

凌珍珍恹恹地道:“正在后面歇着呢。”

凌大娘子看了小姑子一眼,心道,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呢?他们爷俩应该都病着。

梁玉心道,她这又是遇到什么事了呢?哦!难道!她还不知道萧度已经被刘家退货了?梁玉心里转了一圈,认为把这个消息透给凌珍珍会比较有趣。

微微一笑,梁玉对凌大娘子道:“些许礼物,不成敬意。”一边阿蛮早默默地将礼单递了上来。

凌大娘子推拒两下,梁玉道:“您要不收,就是还生着气呢。”

【我当然生气!】凌大娘子想把礼单拍“凡品”脸上去!凌五娘子就是常接梁玉那一个使眼色说话了:“大嫂,这是三姨一片心意。”凌大娘子忍气吞声收下了礼单,略扫一眼,肚里也吃了一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琢磨如何套话的时候,又有侍女跑来道:“诸位娘子,宫中来使者了。”

凌家不像梁家,梁家来个宫使都当稀罕瞅,凌家宫使往来像是街坊串门儿。凌大娘子不屑地道:“来便来了,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不是咱们娘娘派来的,是、是圣人!”

比起凌贤妃对娘家的照看,桓琚派往凌家的使者还算是比较少的,不过每次只要是桓琚的宫使来都是好事,不是金帛珠宝就是官位爵位。凌大娘子就更不担心了,脸上终于有了真诚的笑容道:“哎哟,那可是件大事儿,得赶紧迎接!”

她满心以为桓琚又来安抚凌家了,凌母进了宫肯定是诉了委屈,桓琚给赏赐安抚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吗?以往都是这么干的!凌大娘子隐晦地看了梁玉一眼,心道,叫你看看圣宠在谁家。

一行人都要往宫使那里听听看看,因为依旧习惯,桓琚有可能是男丁女眷一块儿赏的。几次之后,凌家就有经验了,只要宫使来了,所有人都做好准备,点到谁的名了谁就上去领官领赏。

凌大娘子对梁玉道:“三姨,不妨一起看看。”

梁玉是先见了宋奇才过来的,也想看看桓琚到底是怎么做的,便说:“府上的好事,当然是要见识见识的。我一个外人,旁观就好。”说着,自动站到了凌珍珍身边,与她同行。

凌大嫂昂着头,招呼着妯娌们同往前去。梁玉小声问凌珍珍:“珍珍,你的病还没好吗?脸色不大好呢。”

珍珍上吊的脖子养好了,相思病又害了,她心里很不耐烦不想搭理梁玉,应付道:“还好。”

“唉,那就是为你哥哥忧心?别担心,我听说,萧家二郎也被罚了。他家现在……”

凌珍珍听到一个“萧”字,两只耳朵一抖,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他家怎么了?你还知道什么?他家别的人怎么样的?”

梁玉小声道:“别的人?听说他哥哥回京了,他弟弟……”

“怎么了?”

梁玉四下看看,凌珍珍也下意识地做出保密的样子来,梁玉道:“仿佛是刘家找上门过。”

凌珍珍的心揪了起来,欲待要问,已见到了前堂。前堂里,宫使正在劈雷,先是传达了桓琚的一通骂,嫌凌家戏太多,改不了表演欲,真是丢脸!让他们以后“三思而行”,要多多学习一下士人的、正常的做派。骂一句也不会少一块肉,要命的是第二道雷,桓琚下了死命令,凌家所有实职的官都不用干了,都老老实实读书,再敢出门找茬,凌家是承担不起后果的。

凌家无论男女都被劈傻了,圣人居然不安抚他们?居然不赏赐他们?贤妃娘娘在宫里都干了什么?他们是上门道歉被人下了面子的人啊!是受害者啊!戏太多的是梁满那个老农!

凌庆一句“圣人怎能如此绝情”卡在喉咙里,好险没冲出来。桓琚一向是偏爱凌家的,这次居然……

反正,都是梁家不好!

付了宫使辛苦钱,凌庆还想再打听点什么。这次比较不幸,来的是程祥,因为程为一跑去萧府给皇帝的阿姣传话去了。程为一不偏不倚,他的徒弟就没有那么坚定了,程祥心里却是偏心梁家的,因为三姨给钱特别大方。凌家也大方,分到程祥手里的就没有那么多了。

程祥就假装没看到凌庆欲言又止的表情,恭恭敬敬地低着头说:“诸位留步,诸位也不要多打听。”

梁玉见状,对凌珍珍小声说:“既然圣人有旨,我就不打扰了。”她极不光明正大地从凌府溜了出去。凌珍珍心里存着事,动作没有梁玉快,被她跑掉了。

梁玉主仆跑出凌府,心道,圣人还是护着凌家的,想叫他们有好下场。

步下台阶的时候,程祥刚好爬上马背,一看到她从里面出来,又跳了下来,拱手道:“三姨。”

梁玉道:“你下来做什么?回去覆旨呀,别耽误了事儿。”

程祥笑嘻嘻地道:“那不能差了给三姨磕头的礼数。”

“就你嘴甜!快去吧,我也得回家了。”

程祥眼珠子一转,问道:“三姨这是?”

“嗐,如今京城还有不知道的人吗?一块儿丢的人,不得来给人赔礼吗?”

“哦,赔礼。咦?三姨不是被梁翁禁足了吗?”

梁玉笑道:“什么门关得住你三姨?撞开就得了。真不能再说了,你快些回去,先办差使要紧。”

程祥爬上马背,再次拱手,带着一队人飞奔回宫缴旨。见到桓琚,他也如实禀报:“凌翁委屈极了,看起来不大相信圣人会罚他。凌府的管家引着奴婢去宣旨的时候,还说圣人先前从来不罚,都是放赏的,给奴婢的赏钱都备好了。”

此时程为一已经回来了,听徒弟这话就不对,狠瞪了他一眼。程祥缩缩脖子,继续说:“出来的时候遇到三姨也从凌家溜出来,奴婢多嘴一问,她是到凌府道歉的。说是害得凌府丢了人,得赔礼。”

程为一对徒弟挥手,嫌弃地道:“就你话多!”又劝桓琚,“两家都是进退失据了,圣人毋恼。他们学学礼数就都好了。”

桓琚道:“学学礼数?一个个活了几十岁了,读了十几年的书还没学会吗?三姨读书不过一年,怎么就比他们加起来还懂事呢?”

程为一对徒弟无事生非、擅自站队愈发不满,心道,你小子等着,回去我再收拾你!眼皮子也太浅了。程祥则想,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贤妃做什么打算。帮她?忒费劲!

程祥打定了主意,见桓琚没有再问话,知道今天这一顿跑不了,索性退出去等着挨师父的打。程为一也惦记着徒弟,还得先安慰桓琚:“圣人,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桓琚道:“我是看贤妃母子的面子!”程为一跟随桓琚多年,知道桓琚这话说得不诚实。依然劝道:“是,圣人宽慈,爱屋及乌。您想想贤妃娘娘,是不是什么事儿就都能忍了?”桓琚言不由衷地道:“那是。去把太子叫来吧。”

程为一出了两仪殿,叫个小徒弟跑腿,给自己腾了点功夫将程祥揪到僻静处教训:“你是活腻味了吧?”

程祥捂着被师傅提起来的耳朵讨饶:“师傅,师傅,您听我说……”

“你的心眼儿当我不知道吗?这就开始找下家了?”程为一咬牙切齿,声音却压得只有程祥听得见。

程祥疼得泪眼汪汪:“不、不、不不是,真不是。师父,谁都不得罪,就是谁都得罪了。那为啥不找个容易的差使干呢?”

程为一在他耳边冷笑道:“天下就你聪明?只要贤妃没死,你就给我老实点儿。”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呀?她还想着把十二郎……哎哟,您是我亲爹,手下轻点儿。”

“你懂个屁,”程为一极小声地说,“十二郎算什么呢?都是看贤妃娘娘的面子罢了。”

程祥眼珠子一转,程为一将他的耳朵又拧了半圈:“敢说出去,贤妃没死你就先死了。”程祥老老实实地道:“是。”师徒俩教学相长的功夫,桓嶷也到了两仪殿,师徒二人正正衣冠拿好拂尘,一前一后迎了上去。

程祥心道,三姨,对不住了,这事儿现在师傅不让说给你听。

“三姨”也没指望他现在就能透露什么机密,“三姨”回到家里先在南氏房里呆了一会儿。梁满仓夫妇与宋奇正在说话,梁玉将凌府的见闻说了一番。梁满仓笑了笑,看着宋奇等他说出点什么来。

宋奇道:“圣人还是希望两家相安无事的。以后府上还是忘了这些不痛快,就当无事发生,重新开始吧。”

人要想活得好,就得会失忆。

宋奇给梁府的安排就是最简单的,读书,该学的学一学,该交际的也甭缩着。出门吃酒如果要出丑了就跑回来,别掀桌,不会的就说不会,诚实一点嘛,谁也没指望梁家一夜之间在脱胎换骨。能给圣人一个面子上的交待就可以了,也不指望梁家能帮太子斗恶龙。

梁满仓最信任的就是宋奇,宋奇一开口他就没有原则地答应了。

等梁玉的院门修好,梁满仓已经留宋奇在家里吃晚饭了。多了一个宋奇,整个家里都被理得井井有条,梁玉心道,这样一个人,圣人没道理不看重他。她也想要这么一个人,而吕娘子只能算半个。

晚饭后,梁玉琢磨着怎么把另外半个凑齐,已到手的半个来与她说话了。吕娘子要说的也是这件事,她还是觉得放走了史志远可惜:“虽然相貌丑陋,却是有些本领的,他现在不显达,三娘何不先用着他?许诺有机会就荐他,他会效力的。平白放走了他,可不是三娘会做的事。”

梁玉道:“他的本事如果小一点,我也就这样做啦。”

吕娘子道:“只恨三娘无法自行其事。唉,要是三娘如今已经有一个可意的郎君就好了。”女子一旦出嫁,社交的范围就会广,如果丈夫是袁樵,梁玉可以发挥的空间就更大了!她甚至可以培养出下一代的皇后。

梁玉依旧不松口,心道,这解不了我最大的短处。说道:“先从我能做的开始,甭管外面闹成什么样子,凌家才是最大的敌人。吕师,你在凌家放的人可靠吗?”

吕娘子笑道:“当然。”

“探听点消息,凌庆原先是做什么的,有什么知道他老底的人吗?宋郎君虽然告诉我凌家不少事,一则他年轻,二则他上京做官的时间也短,怕不知道这些。先淘换这些消息吧。”

吕娘子道:“难道不该探听他的不法之事?”

梁玉道:“不法之事?那得看还真观呀。”

“咦?啊!”吕娘子眼中升起炙热的火焰,压低了声音,“三娘的意思是……”巫蛊?

梁玉道:“凌家信任还真观,凌珍珍自缢未遂,都是叫的他们去驱邪,必能知道他们家不少机密的事情。打听那个就行啦。”

唔,虽然不是巫蛊。但是比较生造一场巫蛊来,找到实据更有用。吕娘子想了一想,道:“我想凌家一定是找还真观算过命的。”

“算命?算什么?算圣人的寿数?”

吕娘子笑道:“三娘还是心地太善良了,算十二郎能做天子、贤妃能做太后,如何?”

“那不还是圣人的寿数?”

“是圣人的死期。”

“他们算过?”

吕娘子面无表情地看了梁玉一眼,梁玉知道自己说了蠢话:“睡觉、睡觉了。”

【他娘的,你咋比我还坏呢?】

有道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第二天一早,梁玉刚吃完早饭,打开了书才听吕娘子讲了两页,王吉利的亲娘王大娘就来了:“三娘,有凌家的帖子来。”

“矮油,他们回过味儿来了啊?”

送给她看的帖子多半得是女眷间的交际,应该是凌母……梁玉打开了帖子,不想这回猜错了,是凌珍珍邀她去还真观。

【恐怕是为了打听萧度。她才是真的单纯,忽然有些不大忍心坑她了。】梁玉自己与袁樵明白了彼此心意,对苦恋的小鸳鸯就没有那么刻薄。

极其虚伪地检讨了自己一番,梁玉还是赴了还真观之约。

凌珍珍早一步到的还真观,焦急地等着梁玉的到来。这个任务是她主动要求承担的,凌家的男人们被桓琚按头读书,女眷们就得承担更多的任务,最紧迫的一条是表面上与梁府和解,做也要做出个和解的样子来给皇帝看。凌贤妃还特别提醒母亲,他们家是与梁家结盟的,千万把这一局给圆回来!

凌珍珍就说:“既然如此,我去约‘凡品’到还真观赏雪好了,他们那里不是送来了帖子,说梅花开得极好吗?又不用登门叫人看笑话,有个由头脸上也好看。”

女儿开窍了!凌母很高兴地说:“好!我的珍珍终于长大了。”

还真观本是一个不大的道观,靠着凌家才有了现在的一点名气,对凌家的命令极其尊重。早早安排下了酒席,特意留了一片梅林不扫雪、不许人踩,又摆下了酒席,挖出了陈年的老酒,采办种种果蔬,再准备香油灯烛等等。

梁玉一进还真观就被凌珍珍的侍女接了去:“三姨这边请,我们小娘子正在布置酒席等三姨呢。”

凌珍珍也不愧是十几年的高雅生活陶冶出来的娇姑娘,对还真观原本的布置稍作调整,就比道士们摆弄得既舒适又雅致。凌珍珍自己也是一朵鲜花儿一样的赏心悦目,大红的斗篷,宝蓝色绣金花的绸袄,翻出洁白的滚边,头上几枝金钗,薄施粉黛,被雪地一映,整个人都要发光了。

梁玉看到美人心情就好,笑吟吟地道:“珍珍,我来了。怎么选到了这么一个好地方!”

梁玉在凌珍珍眼里当然也是一个美人儿,美人儿不一定能让凌珍珍心情好,但是一个“活动的萧郎的消息”就值得她笑容甜美了。凌珍珍上前拉着梁玉的手道:“先前我病着,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三姨不要与我计较呀。”

“怎么会呢?我看你今天气色倒好,人也精神了。”

两人相携入席,凌珍珍按摁不住,先开口背了该说的台词:“我大哥酒后失德,闹了梁翁的寿宴,真是不应该。家父许久不曾与人赔礼,也不知如何表现赤诚,又做得浮夸了,他们闯了祸,不敢再惊扰梁翁,还请三姨代向梁翁致歉。”

梁玉道:“嗐,你说我爹?回来浇了碗凉水就醒了。”

凌珍珍给梁玉布菜,又指梅林道:“三姨看,他们在那里还养了几头鹤,亏他们想得出来。”

【是怪好看的,可是现在叫我布置我就布置不出来这么雅致的地方。她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娇姑娘,想来上等人都是这么个喜好,小先生大约也是。】梁玉有点走神。

凌珍珍轻轻碰了碰她:“三姨?看呆了吗?”

“啊,没见过这个。我以前冬天里看过的鸟儿,也就是麻雀啦。”

凌珍珍并不关心梁玉以前的生活,一力将话题往萧度身上引,终于问到了:“三姨那天说,萧家怎么了?”

梁玉看了她一眼,凌珍珍一脸的无奈:“我并无私心,三姨要是觉得我藏奸,就不答我。”

【你哄鬼!】梁玉作出思考的样子:“唔,反正这事儿你尽早也是会知道的。萧家三郎,被退婚啦。”

“啊?”凌珍珍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不敢置信与惊喜,“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