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果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我还是不说了吧!他很生气地也要了笔来写下一行字:安心修养,会好的。

梁玉笑着点点头,写:请教。

吕娘子道:“不知先生有何赐教?”

宋奇先说:“圣人已经下了决心了,必会废后的,只是杜、赵数百年望族,必有挣扎。三娘,圣人也不会尽诛两家的,有合用的,指不定还要再用一、二人。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不能卷土重来。下官一定会尽力,使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的,这一回他们不要想再推出一个人顶罪,别人好逍遥。”

梁玉写道:酷吏不好,我不缺德。

吕娘子干脆也把这张纸拿给宋奇看,宋奇一叹:“三娘比先前更长进了。”

梁玉脸上一红,原来大家都看得出来她天生是个缺德鬼了。又写道:公主可离婚否?

宋奇一愣,问道:“丰邑公主?”

梁玉点点头,她与吕娘子都紧张地等宋奇的意见。宋奇想了一下,笑道:“她与杜驸马本就不和,离了也好嘛。三娘只要问一问丰邑公主,愿不愿与杜氏同甘共苦,她就知道该怎么选了。”

他是没有往这方面想的,因为桓琚要拿杜家开刀,一定是因为杜家、杜皇后对朝廷构成了危害,那就不会因为一个女儿而手软。如果梁玉觉得这么干开心,那就干好了,反正公主也不大乐意要这个驸马。杜家少了一个驸马,也是向世人表明了一种风向。圣人弄倒了杜家,真心疼女儿会给她再选一个出身良好的公子的。

宋义冷笑着加上了一句:“如果丰邑公主就乐意陪驸马倒霉,那就让他们夫唱妇随,三娘也就不必挽救她了。留着她给杜家增光添彩吗?”

这一屋子里就没有一个天生的好人,个个都是天生的缺德鬼,没到图穷匕现的时候都还绷着,现在都撕破了脸,还绷个什么劲儿呢?三宋是要站太子一边的,对杜皇后的危害明白得只比梁玉更早、更清楚,削杜家,好呀!

宋义添了一句:“大哥,我看三娘的主意就不错。一枝一枝的削嘛!断了他们的姻亲,切了他们的下属,一点一点的来。大事圣人办了,我等在小事上替圣人分忧就好。”

宋果提笔写道:发其阴私!不孝、别居、私财……

果然不说话的人才是最凶狠的那一个,宋果招招都往“声望”二字上招呼。虽然大家都知道,世家就是一代代的占有大量的土地、做高官来维系的,但是说出去,提的还是“德行家风修养”,宋果就往这上面动刀子,让杜家人人唾骂!

宋果又写:皇后以孝行闻名天下。母亲为恶,女儿岂是善类?母死而不收,也算孝?

梁玉拍案,【他娘的,读书人真是狠啊!】

梁玉得到宋奇的同意,将此事放下,又写道:三郎当如何?

宋奇道:“请三娘一定转告太子,对圣人孝道为先。余者都可不问!过于刚强的太子可不好,当然也不可软弱,生母遇害而不怒,不是虚伪就是无能,则太子就要危险了。再有,对酷吏一定要慎重,三娘知道主父偃吗?”

梁玉点点头。

“主父偃不能说是酷吏,然而有一句话却是讲得透彻‘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吾日暮途远,故倒行暴施之’。酷吏也是这般,他们从来不能持久,便也无法更进一步,只有越来越疯狂。若是阻拦不及,一定会伤及太子。他们需要向圣人证明自己有用,案子只会越办越大,当外戚、朝臣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一定要攀扯诸王,最后殃及太子。”【1】

梁玉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奇沉重地点头:“就是这样。”

梁玉写道:年前我给三郎送新衣。

【做人果然是不能太缺德的。】梁玉一脸感慨。

梁玉聊天太费劝,写得差不多了,后来便由梁玉简单写几个字,吕娘子给她翻译出来说给三宋听。三宋与她又聊了些家事,又说及三宋在京城的生活之类。宋奇媳妇死了很久,在外面也没娶上一个,梁玉想到南氏说的话,有心问他的打算,想到自己还是个出家人,又没有问。

最后让阿蛮去捧出一盘金锭来给三宋,权作资助宋奇买房子。宋奇小有身家,京城想买一个还算气派的房子却又差着一些,也不跟梁玉客气,笑纳了:“谢三娘啦,收拾好了请三娘来吃酒。”

梁玉听到宋奇的提醒,哪里还能坐得住呢?南氏在房里学认字,梁玉就回屋去赶制桓嶷的新衣,外衫做不来,简单的内袍、袜子还是能赶工的。下手飞快,又把侄女们叫过来帮忙,她来裁,侄女们缝。她侄女又多,每人领一项任务,磨也把针角磨得又细又密了。

侄女们缝线的时候,梁家陆续来了几拨人探望梁玉。探病也有一个讲究,要身份、辈份相当才好。就像梁满仓做寿,身份不够高,萧司空就不亲自上门,是派了儿子过去。似严、李、袁等家的长辈是不会亲自登门的,都或委派晚辈(严家派的刘湘湘、李家派的儿媳妇严氏),或是写了帖子派仆妇送来(袁家写了帖子)。

梁玉不能说话,便写了个回帖让来人带回去。与刘湘湘、严氏也只简单写了几行字,由吕娘子从中翻译传话。

刘湘湘骂道:“严中和真是个谎精,居然对我说你很好!我回去一定收拾了他。”

梁玉笑不可遏,刘湘湘看她笑得前仰后合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在演哑剧,心里别提多么难受了。严氏拉了拉弟媳妇的袖子,指指眼角,示意她忍住别哭。刘湘湘吸吸鼻子,心道,杜家真是恶心!

梁玉笑够了,写道:谢你们来看我,过完年回观里,一块来玩。

严氏道:“好!我们一定到的。”

又问医药如何,梁玉写道:都还好。

【这样叫好吗?】这两个人与梁玉是真有交情的,尤其刘湘湘,还有一分战友的情意,带着无限的惋惜回去汇报,都说杜家欺人太甚,让他们得势,恐怕大家都要受苦。

这一边,梁玉衣裳做好,夹着衣服又去了东宫。

桓嶷惊喜万分:“三姨!”等不及梁玉过来,他抄起衣摆,从台阶上跳下来,蹦蹦跳跳跑了过去。

梁玉笑笑,扬扬手里的包袱。桓嶷问道:“给我的?”

梁玉点点头。桓嶷一把抢过包袱抱着,一手拉着梁玉:“外头冷,里面来。”

姨甥俩挨着肩膀坐着,桓嶷边打开包袱边说:“给我做的衣裳?”

孙顺亲自过来铺纸,梁玉写道:带侄女赶工的手艺,别嫌弃。

“不嫌不嫌,我就爱这个!三姨可还好?外祖母可还好?”

梁玉又写:家里都好,有宋郎君帮忙。

顿了顿,又写:阿娘在学认字。

桓嶷心头一痛,低声说:“可恶。”

梁玉放下笔,拉过桓嶷的手拂开,在他的手心里写:宋奇说,酷吏如主父偃,倒行暴施。

桓嶷读的经史只比梁玉多不比梁玉少,略一回忆就想起了这讲的是什么,沉重地点头:“放心,我明白的。他的心意我也知道了。”

梁玉放开他的手,重新执笔:不要冲动。

桓嶷认真地说:“我明白的,三姨,我会忍耐的。请转告宋卿,我记住了。”

梁玉空叹一口气,摸摸桓嶷的脸,瘦了。桓嶷将手覆在她的手上,低声说:“会好的,都会好的。”

梁玉从东宫出来,将桓嶷的话转答给了宋奇,宋奇颇受鼓舞,也低声说:“三娘放心,我们在外面也会有所行动的。还请东宫蛰伏,三娘在丰邑公主那里试探一下即可。”

宋果这个缺德鬼已经开始散播流言了,一个结巴,竟将这件工作做得不着痕迹。梁玉对宋奇颇为信任,重重地点头,心道,丰邑公主一个公主,大概齐这会儿是抽不出空来理我的,快过年了呢,她一准儿忙,跟个哑巴有啥好聊的?啥时她得闲了,想起我来了,才会来。

然而这一次她却是猜错了,从东宫出来的第二天,也就是与宋奇再次碰头之后的第二天,丰邑公主竟亲自登门来“探病”了。

梁玉与吕娘子都诧异:【她怎么来了?】

丰邑公主是同仇敌忾来了的,杜家如今艰难,论理是该巴结着丰邑公主,至少不该得罪她的。杜家也是这样想的,杜云的祖父是杜皇后的伯父,与杜皇后关系颇近,不由为杜皇后着急起来。杜云的父母也对杜云摆明利害,让他忍耐。谁叫娶的是公主呢?

杜云一世家子弟,又不缺心眼儿,也听进去嘱咐了。纨绔习气兼“正当理由”以及杜家势力,使他纳了几个妾,对公主他还是有些忌惮的,否则哪家丈夫能容忍妻子养了三教的面首呢?

新年将至,与杜云半年没见面的丰邑公主被杜家以过年为借口请了回去,全家对丰邑公主都极尊敬。丰邑公主知道他们想的什么,倒也没太在意,她一个公主,跟婆家撕闹,忒不像话。杜家完了,她离婚走人,杜家还这样,那她也还在外面寻欢作乐,挺好的。

“好个屁啊!”丰邑公主破口大骂,“杜云这个死囚徒养出小崽子来了!他娘的!杜家欺人太甚!桓家没这等婢子生的外孙!三姨看看,看看,我这头上,绿了没有?!”

忒不巧了,杜家把丰邑公主求了回去,遇上了杜云的妾怀孕。公主回来了,驸马的妾总不能架子比公主还大,不出来见公主吧?

丰邑公主一发现,茶也没喝完就走了。她与丈夫没有感情,本不会为了所谓“争宠”而嫉妒抑郁,但是把她请回来看为了“生子”而纳的妾怀孕,丰邑公主感受到了深深的羞辱和愤怒!

“哎哟,我近来上了年纪了,慈祥多了,没把他杜家打个稀烂。”丰邑公主愤愤地说。

丰邑公主知道,即使是公主,跑出去骂婆家被皇帝听到了也要被训斥,哪怕骂的是杜家也不行。跟姐妹说,抹不开脸,跟亲爹诉苦,也不占理。梁家跟杜家肯定也是结了仇的,那就过来死命的骂吧!

梁玉心道,杜家这回运气是真的不好。

慢慢扯过丰邑公主的手,梁玉写道:小心。

丰邑公主诧异地问:“什么意思?”

梁玉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丰邑公主“哈”了一声:“他敢!”

梁玉摇摇头,又写:我阿姐。

你公主尊贵,比起太子的生母呢?还不是一把药毒死了?趁着丰邑公主发怔,梁玉又在她掌心写:胆子越养越大。

“这……”

梁玉接着写:你心爱的人。

你给驸马戴了多少顶绿帽子,自己心里有点数不?够他带到下辈子了都!

梁玉最后给丰邑出了一个主意:离婚,保命。

丰邑公主冷笑道:“我的命还捏在杜家的手里了吗?德妃娘娘就是太仁弱了,她信任豺狼,我可不!”她站了起来,将头一昂,对梁玉道:“三姨只管等着!看我怎么干!”

从见到了怀孕的妾,丰邑公主就放弃了大家各玩各的的想法,改而想离婚。杜云弄不出庶子来就算了,弄出来了她可不想再看着这家人了,大家根本就没有那个情份。但是梁玉这样一讲,她又觉得只有离婚未免显得她怕了杜家。那怎么行呢?

【不是,你还能杀了杜云吗?】梁玉急忙站了起来,硬拉过她的手写:杀人犯法,你别犯傻。

丰邑公主笑道:“哈哈哈哈,三姨,你真可爱!”说完,在梁玉脸上拧了一把,“等好吧。”

彼时梁玉不知道丰邑公主这个“好”是什么,直到正月里,丰邑公主告发杜家谋反。

第80章 我是公主

正月的最后一天,十五下的那场雪消融得差不多了。

今年过年, 宫里少了许多热闹。两仪殿里也显得冷清, 程为一神色慌乱地进了两仪殿:“圣人,丰邑公主求见。”

丰邑公主是桓琚最年长的孩子, 长子长女多少有一点额外的意义,桓琚没有拒绝见她, 皱眉道:“来便来了, 宣就是了。”

程为一道:“丰邑公主模样不大好。”

紧接着, 丰邑公主披头散发闯进了两仪殿, 对着桓琚哭诉:“阿爹!杜云谋逆了!”

桓琚放下奏章,大吃一惊:“我儿怎么这般狼狈?!”

丰邑公主妆饰起来颜色不差, 平日都在皇帝面前表现最光鲜的一面,桓琚也喜欢这个开朗带点英气的女儿。眼前的长女与平日完全相反,非但没有盛妆, 反而衣裳凌乱, 头发散着, 一根金簪要掉不掉的别在头上, 脚上的珠履还跑掉了一只。更让桓琚吃惊的是,丰邑公主的衣服上居然溅了不少血迹!

丰邑公主扑倒在御座前, 失声痛哭:“阿爹,儿再跑得慢一点, 就见不到阿爹了!”

桓琚惊得站了起来:“什么?”

程为一赶紧扶住了桓琚, 又跑去将丰邑公主搀起来, 抽空还对两仪殿伺候的宫女宦官打手势使眼色, 示意他们都得保密,谁都不许随意走动、乱传消息。在程为一快速有效的处置之下,两仪殿依旧静悄悄的,只有丰邑公主的啜泣声。

丰邑公主已移到了桓琚的身边,桓琚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程为一,到外面看看去。”

谋逆不是小事,女儿一身鲜血,腥味直冲鼻端,桓琚一瞬间已经做了好几套预案了:“传周明都过来。”

丰邑公主抽噎着道:“他、他们要行伊、霍之事!”【1】

程为一跑出去直奔周明都,让他带兵保卫两仪殿,接着自己跑出去看了一圈了,疑惑地想:【并没有什么事,难道是公主和驸马吵架了?然则血迹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在宫里有所不错的宅子,里面安置了一位娘子,还收养了一双儿女,是以知道一些宫外的事情,比如丰邑公主和驸马杜云相处并不愉快。

回到两仪殿,丰邑公主乱跳的心已平稳了下来,正有条不紊地按照商定的台词向父亲“揭发”杜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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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邑公主没打算这么早进宫告状,赶在今天是因为天有不测风云她怀孕了。

在梁府的时候,她让梁玉“等好吧”,其时并没有计划好怎么整垮杜家。然而身为公主,身边绝少不了出主意的人,更何况丰邑公主身边汇聚了“三教精英”。最有谋略的应该算是那位书吏伍繁,伍繁正式的官称叫做“录事”正是在丰邑公主邑司里当职,从九品的小官。丰邑公主还没来得及给他谋一个光彩的差使,她知道亲爹好面子、萧司空又死板,养面首的事情杜家一旦闹起来公主也吃不消。

丰邑公主与伍繁将这笔账都记在了杜家头上,如果没有他们,伍繁也不至于只是个从九品。

伍繁深恨杜氏,丰邑公主回来找他商议,要怎么整了杜家,与杜云断绝关系。

伍繁先是为丰邑公主鸣不平:“杜云欺人太甚!杜家正要仰仗殿下在圣人面前美言,竟然还要羞辱殿下。婢妾生子,怎敢就充做圣人外孙了?”

丰邑公主道:“说这个做什么?说正事。”

伍繁便说:“杜氏已被至尊父子厌弃,殿下难道要给他们陪葬吗?”

“当然不要!”

伍繁道:“那就由殿下首告他们谋反好了。殿下仔细想想,圣人是不是已经厌恶了杜皇后?是不是已经对杜家动手了?只不过缺乏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已。这个理由总会有人想得到的,崔颖且不说他,卢会、何源、王道安,哪一个是良善人?若是等到他们说杜家谋反,公主也要跟着受牵连的。不如由您先说出来。”

“这个主意好!”丰邑公主大为赞赏,“杜家毒杀了德妃,难道还不算有反心吗?”

杜繁道:“殿下且慢,还有一事。”

“什么?”

“我的殿下,谋反案何等重大,就算交给卢会审,没有证据他也是拿不下来的。须得能迷一迷世人的眼才好。杜家凭空挨了这么一个大罪名,他们一定会否认的。”

“证据?那要如何做呢?”

伍繁笑道:“也不难。只要殿下告诉圣人,杜、赵两家欲行废立之事。戗害至尊父子,另立幼帝,以杜皇后临朝,杜、赵摄政。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毒杀德妃,而是要毒杀太子。您是公主,您的父亲、弟弟肯定更信任您,天子、东宫会齐心诛灭杜氏,也不须担心太子日子会为杜氏翻案。这样告发,即使没有证据也没有关系,您偷听到他们的密谋嘛,该他们自己证明如何对圣人忠心了。呵呵,慢待公主,宠妾产子,好忠心的人!”

丰邑公主高兴了:“就这样吧!”她完全可以理解这个说法,伍繁说的时候,连她都信了。太后临朝,多么通俗易懂的道理?弑君?做娘的能毒杀德妃,做女儿的为什么不能毒死皇帝?只要皇帝死了,杜皇后就是天下名份最大了。

主意很不错,丰邑公主笑纳了。

按照惯例,正旦的时候内外命妇是要朝拜皇后的。正旦之前,宫中降旨,桓琚免了内外命妇朝见皇后。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杜家上下隐隐有了不安。杜云被父母押着向丰邑公主请罪,孰料丰邑公主往宫里一住,给桓琚捶捶腿、跟李淑妃说说话、到东宫看看弟弟,直到正月快过完了才出宫来。

她不出宫也不行了,她怀疑自己怀孕了,叫宫里的人精看出来还了得?出得宫来,先往别庄上住下,蒙眼召了个大夫把脉,果然是喜脉。丰邑公主与伍繁商议,这事怎么办?孩子肯定不是杜云的,丰邑公主的宠臣多,自己也不确定孩子的爹是谁。

伍繁宁愿这孩子是他的,就认是自己的了!

伍繁大喜:“我要做父亲了!”继而说,“殿下,不能再犹豫了,难道要等孩子生下来认贼做父吗?”

丰邑公主有自己的顾虑:“阿爹一定会发怒的。”

“圣人怎么会杀自己的外孙呢?只要您立有大功,唉,总比孩子姓杜强吧?”

“不错。”

伍繁又说:“太子难道不恨杀母仇人吗?您帮了他这样一个忙,他也会照拂您的。孩子生下来,或许不能认,也可以先寄养他处。等日后……”

好主意!

伍繁却又不放心,他太知道男人为了保全家族、为了仕途会做些什么了。万一杜家就认了这个孩子呢?他做了一件男人常会做的事情炫耀,跑到杜云跟前炫耀。

“殿下有身孕了,您是不是得瞧瞧您家里的那个是不是亲生的?哈哈哈哈!”

他不但告诉杜云,丰邑公主给杜云戴了绿帽子,甚至暗示杜云的妾也红杏出墙了。你杜云不是说公主无子,所以要纳妾的吗?你看,公主有身孕了,所以你俩到底是谁有毛病?公主没问题,就是你了?你有问题,孩子哪里来的?

面对这样的挑衅,杜云哪里还能忍得住?提着剑便追杀伍繁去了,伍繁早有准备,一道烟往丰邑公主那里跑。边跑边想,【提剑闯公主卧房,正是谋反的铁证。】

伍繁却是低估了杜云,杜云是真的会杀人的。他才跑到丰邑公主面前,杜云紧跟着杀到,一看到丰邑公主与伍繁在一起,杜云两眼充血,骂一声:“奸夫□□!”一剑刺向伍繁。

丰邑公主拔腿就跑:“来人!拦住他!”顾不得看伍繁是死是活,先去宫里找亲爹。

倒叙完毕

丰邑公主当然不能对桓琚说,是因为自己跟丈夫互戴绿帽,是情杀。

便照着伍繁教的说词,对桓琚哭诉:“我听到他们密议,本是要毒杀三郎的,不想三郎那一天晚到了一会儿,是德妃娘娘与三姨吃了毒瓜。他们是想太后临朝啊!他们说,上官皇太后父祖谋反,族诛之罪,皇太后依然废立两帝,尊贵无比。”【2】

例子举得恰到好处,桓琚倒吸一口凉气:“鼠辈敢尔!周明都!”

周明都来得莫名其妙,此时什么都明白了,大声应道:“末将在。”

“你去!围了杜家!”

“末将领命!”

桓琚又对程为一道:“宣司空、黄赞、纪申、崔颖!”

“是。”

桓琚最后安排女儿,对丰邑公主道:“你且在宫中住下,不急着回府。”

“那我还住淑妃娘娘那里吧,别的地方我可不敢住。”

“去吧。”

周明都点完了兵,杀气腾腾地直扑杜府。因是丰邑公主告的状,除了杜皇后娘家本家,连杜云家也给围了进来,四周一守,闲杂人等皆不许入内。杜皇后的父亲前尚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惊讶地问道:“圣人终于容不下我了吗?”

周明都道:“丰邑公主揭发府上谋逆,末将奉旨而来。”

杜尚书愕然:“哪里有这等事?”

周明都没有回答,反而催问手下:“搜到人没有?”

他是先到了杜云家,杜云与父、祖同居一府,在那边的府里没有找到杜云,也没有发现他的父母,只有一个祖父正在府中端坐。周明都搜府,以为杜云会往这里躲藏。

杜云并没有在这里,他凭着一腔愤怒杀人,待杀了伍繁,丰邑公主也逃了,杜云停下手来便发觉事情不妙。他自己是处理不了这件事情的,飞奔回家向父祖禀告。

阖府皆惊。

杜云的父亲便说:“阿爹,我去叔父那里。”

“不!不要去那里,皇后娘娘的麻烦事还没有过去,去了不过是将两桩罪过并成一件,他要再担上这孽障杀人的罪,我们还担上投毒的名,”杜云的祖父很冷静地做出了决定,“不要互相拖累了。”

当下决定,由杜云的父亲将儿子一根麻绳捆了,押到宫里请罪。惊了公主是桩罪过,幸亏杀的是公主跟前的一个小官,且又有隐情。杜云的母亲则另有任务,她要到萧司空的府上求救。

杜云的母亲姓萧,与萧司空是隔了房的族亲,血缘不近却同姓一个萧字,求说个情大约是可以的。

杜云的母亲到了萧府,恰看到萧司空的座驾带起来的烟尘他被召到宫里议事去了。

晋国大长公主在家,是一点也不想搭理杜家的了。她原就厌恶着徐国夫人,此时更不想与杜家有任何牵扯。萧礼也在家,萧氏见不到萧司空,便要求见这二位。

晋国大长公主道:“哼!理她做甚?”

萧礼道:“阿娘,阿爹才蒙诏入宫,夫人又如此着急求见,或许与此有关。”宫使来的时候,什么事都没说就把萧司空请进宫去了,母子二人正在担心。

晋国大长公主勉强同意:“那好吧。”

萧夫人见到大长公主母子俩,先拜倒在大长公主脚下:“殿下,救命啊!”

大长公主与萧礼对视一眼,萧礼亲自将萧夫人扶了起来:“姑母请起。姑母,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夫人哽咽道:“阿云那个孽障,他闯了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