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又向他请教:“现在三郎应该怎么做呢?”

“稳妥起见,还是一如往昔的好。只有一样一如往昔就是什么事都不怎么插手,三娘知道的,要学东西,自己不上手是不行的,会眼高手低,又或者只是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嘴把式’。”

宋奇点到为止,不肯说出“翌日”的字眼来,一是谨慎,二也是对桓琚有感激之情。

梁玉怔道:“这岂不是……”

宋奇心里默默地接上了:【没错,少主与老臣。这也正是我们这些人的机会了。】

梁玉微微点头:“宋郎君真是一个坦荡的人。”

“唔,坦荡而不君子。”

两人相视而笑。

从宋宅出来回到自家,梁玉即安排了人手去宋宅帮忙。袁府的奴婢们听到一声吩咐,也不问缘由,凡点到名的都认真整束,务必使人看到世家的风采,绝不肯坠了主人家的名头。梁玉接着派人去了梁府,以梁家与宋奇的交情是必然要去撑场面的。

梁府里已经有人在了,却是梁大郎夫妇俩先回来准备,梁满仓夫妇都要去宋奇那里吃酒。梁玉知道之后,又往娘家去。

梁大郎是个粗人,往年在老家的时候,老婆大着肚子快生了还得薅草煮饭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生活精致了,妹妹的肚子只显出一点模样来,他就紧张得不行:“你咋还瞎跑哩?!怎么不在家里呆着?”

梁玉道:“行啦,跟你们说句话我就走,这样……”梁玉招招手,将他叫过来咬耳朵,让他去询问宋奇关于儿女婚事的安排。梁芬如果能够真的做了女道士,梁玉是愿意将无尘观送给她的。如果另有安排,那么宋奇的主意将会更好。

梁玉知道自己也有主意,但是自己有时候会太好强,给梁芬安排的路可能会非常辛苦。宋奇不一样,那是个人精。

梁大郎连连搓手:“头先阿爹说,不能啥都打搅他,他又不是咱家人。”

“现在能问了,我已探好路了。”

“中!”

梁大郎到底是请示过了梁满仓,吃完宋奇的喜酒,且不急着去别业,先向宋奇认真请教了家事的安排。宋奇也有自己的打算,为梁家办事不费什么心神,梁家又不要争执政!只要稳就好,指点梁府找到了一个圈子开国的时候,还有一批人,他们是立了功的勋贵,又非世家。宋奇让他们找人丁不大兴旺、人口不太复杂的勋贵之家,这样的人家总能找出几家来的,与之结姻。双方都稳。

梁满仓很信宋奇,一面高兴地准备,一面假意抱怨说:“玉也是,自己的事儿还忙不过来,又瞎操心了。”高兴却又是真心的,开了库,搜了两车好东西给梁玉送了过去。

东西送到的时候,是美娘接的,梁玉并不在府内,她与袁樵父子一同到了太学博士那里。国子监的祭酒还是那位杜祭酒,不过他总管着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等等,并不主管袁先,也就不必去找他。

博士姓郝,五十上下的模样,须发都已花白了,国字脸,面容严肃。接到帖子,并没有将这个逾期不归的学生给赶出门去。将人请进来之后,郝博士不看袁先,而是说袁樵:“怎么能让孩子失学呢?!”

袁樵道:“是我的疏忽。”

梁玉道:“请您该罚的罚,罚完了能回去继续读书就行。”

郝博士看了她一眼,对她倒是和气,点点头:“罚是要罚的,书还要继续读吗?”

“要的。”

郝博士叹道:“昔年我学《尚书》,云山公不因我寒微而倾心教授,他的子孙,怎么可以不读书呢?须记得读书向学才是立家的根本呐!”

“云山”是袁樵祖父的别号,郝博士却是他的学生,若非有这一层关系照顾,袁先拖这些日子是糊弄不下来的。

袁樵再三致谢,又递了帖子,请郝博士参加袁先订婚礼。郝博士也为袁先高兴:“既然如此,就更要好好读书。”又细数了萧家曾出过几位大儒,家传治的是哪一本经,接着说到了萧宏,他还在太学里读书,学问也是很好的。最后讲袁先:“萧宏尚且读书,何况于你?”

袁先背上冒汗,伏地谢罪。

一场训话下来,梁玉此番返京预定的大事才算办得差不多了。算算日子,离新年还早,桓琚且不会这么早地回来,梁玉又返回了别业,这一次就不用袁先护送了。梁家也到京里来吃酒,虽不是全员到的,富裕的人手还有两个,即由梁四郎带妹妹回别业,也算放心。

一路上,梁四郎骑马在外,梁玉与美娘在内,梁玉即将自己的打算说与美娘,问她有什么想法。美娘名义上是义女,早女儿,却又与袁行不同,她是异姓,不能轻易下了个结论就让她无条件的执行,得商量着来。

美娘听了梁玉的发问,想了一下,问道:“我能否先做女道士,慢慢看着来?”她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要不要成婚,嫁与什么样的人心里还没有底,让梁玉给她挑选,从外面看条件、人品肯定都是合的,但是万一心意不合呢?

梁玉道:“好!办度牒我……呃,找你给你办。”突然想起来,度牒她也不熟,是托人买的。做女道士的事情,也仿佛是上辈子了。

将挂心的事情都办了,剩下的就是等,无论哪一样,都再没有人力干预的余地了。在别业,梁玉每日与两位夫人闲坐,管些家务,又或杨夫人烹茶,刘夫人吹笛,梁玉抚琴,美娘伴舞。没有袁樵父子,女人们居然过得有滋有味。

整个汤泉宫的别业,再没有哪一家比袁家的别业更安逸。安逸的味道飘散出去,却又招来一群乱神。

第一个是丰邑公主,她二婚生活像白开水,不能说不好,也谈不上够味儿。被桓嶷拉去“劝”妹妹之后,桓琚对她的态度又亲近了一点,她就开始四处跑,拖着安邑公主到了袁府。安邑公主出降萧家,丈夫与萧司空的血缘颇近,也乐得到袁府亲近。

第二个是刘湘湘,她本性活泼爱玩,带着刘洛洛也来拜访。刘洛洛寄住在娘家并无不便,又想总不能还与未出嫁时一样,也需要为丈夫拓宽人脉、联络感情。崔颖是个万事不关心的人,刘洛洛就得为他操心,先把崔颖的旧识们的关系都拣起来。袁家又是亲戚,又是旧识,也跟着来了。

第三个是严中和,他还没忘了要再输一输(他自己是要赢的)。然而梁玉回来之后只输给过桓琚一次,严中和输了个精光。

最后来的是晋国大长公主,她是被小辈们引过来的,梁玉行事原就对她的脾性,闲居无聊之时,她也来了。在梁玉这里,又见到了梁芬。梁家别业住这许多人有些局促,梁玉索性将梁芬接了来陪住。

晋国大长公主问了梁芬是谁,又关心她的婚姻,最后拍板:“我来做媒!”

如此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回京过年的时候。

第148章 突生变故

京城顿时热闹了起来!

回归的人员比起京城的常驻人来说比例不算高, 却是消费最强的一批人。也因此,各方商贾不顾时节地往京城进发。几年了,自从皇帝开始兴起到汤泉宫过冬, 皆是如此。又有各方使节凑个正旦朝贺的热闹,各地官员能晚点回去的也要拖一拖,在京城活动一二。

今年,京城又添了另外一种人贡士。

桓琚下令再开科考, 各地一般的做法是新年之后选了人送来。一些手脚快的也有提前来的,还有一等士子虽然不在贡士之列,但是素有文名, 又或者自负才学,只要有余力,也都视财力的多寡与情况的好坏, 来到了京城。即便不参与科考,混个名声出来被慧眼识英之士荐上去,也是一个出身。

京城本就是文物汇萃,再添这些饱学之士,大冬天里居然热情不减, 处处笙歌。人们呼朋唤友,认亲戚、新交朋友, 打听京城的情势。哪家新贵崛起有荐才的意思, 哪位重臣有爱才惜才的心思, 诸如此类。

整个京城都活了。

在一片活络里, 梁玉却又稳坐钓鱼台了。她的身材已经能看出来了, 所有人都不建议她再上蹿下跳,她也就从善如流。现在她也不是当年病急乱投医的情况了,当年吕娘子、史志远二人都是赶上了她进京两眼一抹黑、缺人用的时候,如果是现在,这二位恐怕是不能被她收罗的。

吕娘子犹有遗憾,问梁玉:“当年是什么都不齐备,不得不拣剩下的。如今三娘也算是有名有号的人物了,为何不收行卷呢?荐不上去,自己留着用也是好的。他们父子日后做官,然而袁氏宗族……”

吕娘子摇了摇头,这宗族帮扶也不大指望得上,就得自己搜罗点势力。梁玉道:“这才到哪里呢?才刚开始,十成里还没来一成,头一等有门路的,此时正该往执政家里去。”

“就不能是独具慧眼吗?”

“我要那么多的慧眼做什么?凡事情,还是要自己拿主意的。拾遗补缺,你也做得,何必再急着上前呢?”

“那也要准备好,黄侍中招婿,萧氏联姻,都是在做准备。”

梁玉笑道:“你也说了,那两个都是执政。我现在算什么呢?且看这一场热闹吧。”

吕娘子劝不动她,只得叹了一口气:“三娘坐得倒稳。”

梁玉道:“天有不测风云,还是稳些的好。”语毕,将手中一只匣子推给了吕娘子:“吕师见天就这一身打扮,咱又不是穿不起。来,这个给你。”

这是那位袁尚书家的谢礼,梁玉借着桓嶷联系上了吴王妃,桓嶷又要对弟弟宽厚一些,吴王妃除了不能出门,其余倒也还好。尚书夫人由此又谢了梁玉一批礼物。吕娘子揭开匣子一看,笑道:“看着都是好东西,只是我久不打扮,都忘了这些怎么用啦。”

“用用就都想起来了。”

“只怕用完了再要还给他就不好还了,”吕娘子话里有话,“只为打听女儿的消息,怕不用这么厚的礼。说不定另有图谋,最好的是想让女儿离婚另嫁,次一些的……新亭房比西乡房厉害得多,袁尚书也有望入政事堂的,三娘还是小心些。”

梁玉道:“瞧瞧,吕师看事何其明了?我哪里还用再找其他人呢?再说了,这是为国选材,我去与圣人争人?大臣们举贤荐能,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我现在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的好。”

吕娘子只管摇头。【三娘自己越来越有主意了,当年的情境恍如隔世呐!】

梁玉道:“有操心这个的功夫,不如帮我想一想,要是家里结亲,哪家更合适一些?宋郎君虽说也有推荐,也不至于坑家里,也不可能不考虑他自己。大长公主要做媒,大概也是一个道理。家里对这些还是不够明白,咱们就要多操操心了。”

这说的是梁家结亲的情况,宋奇果然是个奇才,常常一语中的,梁玉却又有别的考虑了。盖因宋奇指出,梁家担任实职是不可避免的,则官场上的暗流浅滩必然要遇上,一个合适的姻亲也是非常重要的。

吕娘子道:“三娘若是有心不如这样,看他们与哪些人家结亲,如果与各方牵扯太深那主不合适,要是与人全不交往,也不合适,取其中。”

梁玉道:“好。”

趁着年前回娘家的时候,向梁满仓建言:“大长公主知道了咱家的事情,也要给咱家保媒呢。我就对她讲……”趁机将自己的看法掺了进去。能得大长公主发话,梁满仓也是巴不得这一声的,连声说:“好!好!好!”

梁满仓心里还有一个小算盘桓琚上一回倒得太吓人了,万一真的死了,岂不又要耽误婚嫁?照例,皇帝会说,我死了之后大家照常嫁娶,但是梁满仓与桓嶷的关系这么近,太不避讳了也不好。

梁玉得了他的话,陪着南氏去司空府里拜见大长公主,将梁芬的婚事托给了她。在长公主听了梁家的要求,将手一摆:“也太小心啦!”对梁家的识时务还是很满意的,没有过高的要求,就代表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会惹麻烦。

大长公主道:“梅花开了,过两天来赏花。”

南氏当时就答应了。

到了赏花会的这一天,梁玉亲自陪着梁芬过来。看梁芬的意思,嫁不嫁人也在两可之间。梁玉再次向梁芬确认心思,梁芬道:“有合适的嫁,没合适的就罢。”

梁玉点点头:“也好。”

到了大长公主的赏花会,梁玉吃了一惊:【怎么还有别人呢?】

这话还要从头说起,近来大长公主做媒上瘾,不止梁芬,她还兜揽了其他的好几桩相亲的差使,趁着才下完雪天气好,将小娘子们聚到一起来,她也好把这些人都掂量一遍,一个个地都给安排个好归宿。

梁玉举目一看,来的人里也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通过问候,又辨别出了以前没认识的人。带着梁芬与大长公主打了个照面,梁玉就知道梁芬的事情有点难。来的小娘子多半有家人陪同,小娘子们大多比梁芬小好几岁,一个个鲜灵水嫩。

晋国大长公主拉着梁玉的手,悄悄对她一指其中一人道:“你看那个,给你家八郎做娘子可好?”大长公主伸手,能只捏一个么?

梁玉惊讶地问:“这是能行么?”这一位是一位宗室女,伯父是个国公。

晋国大长公主道:“怎么不行?”宗室女也得分个层次,也不是人人都嫁到名门望族的,还是得分人。公主没得讲,挑顶尖的人材,其他的也是依次递减。梁八郎是太子的亲舅舅,不算辱没。

梁玉暗暗记下了,又拜托大长公主看梁芬的事情。大长公主也有点为难,梁家的姑娘也不愁嫁,顶好的没有,次一点的还是有的。如果太次了,大长公主也怕落埋怨。想了一想,道:“我倒有个主意。”

梁玉忙说:“还请赐教。”

“这么些年你们都等了,也就不在乎这几天,过两个月,各地贡士来得多了,从那里选!”

“哎哟!不愧是殿下!”梁玉又看一眼梁芬,只见她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当即道谢。又记下了大长公主所言的小娘子。待赏花会后,即回梁府告诉梁满仓。

梁满仓和南氏都对大长公主所言很感兴趣,决定去拜访大长公主,梁玉即功成身退,回去准备给桓琚父子的新年礼物了。

新年的礼物已经准备过一遭了,这次也是依样画葫芦,金帛打底,然后才是珍玩。因桓琚病过,进上的许多物件就添一些康健的含义。桓嶷那里,太子妃快要生产了,保佑生子的东西是少不了的。林林总总,又是一长串的单子。

到了正旦,梁玉又得进宫领宴,再领了赏赐出来,一里一外也不亏损。出了正月,先给美娘办了度牒,美娘担心梁玉的身体,先不去无尘观住,且在府里陪梁玉。袁府正缺着人手,两家联姻场面不能小了,美娘多少能帮上一些忙。

梁玉于忙碌的空隙,又要往东宫里去太子妃要生了。

梁玉到东宫的时候,那里已经聚了不少的人了。李淑妃带着儿媳妇来了,两人都有生育的经验,李淑妃正执掌后宫,是应该出现的。太子妃的母亲也来了,女儿生育,她得到了探望的许可,桓嶷将她接了来,希望她能陪伴太子妃直到出了月子。

在这方面,桓嶷也很谨慎,不愿蹈杜氏的覆辙。当年桓琚请徐国夫人帮忙照料的时候,必也不愿发生后来的事情。若不想外戚没了下场,就要防微杜渐,桓嶷便只说了“一个月”。饶是如此,陆府也颇觉得太子是个好丈夫了。

李淑妃坐在一边,见梁玉来了,道:“坐吧,已经发动了。”

梁玉看看位次,在李淑妃下手坐下了,问道:“怎么样啦?”

“她的母亲已经进去了,我们只在外面支应就是了。东宫里的旁人我都没叫她们来,良娣带好孩子、孺人照顾好自己,就算是帮忙了。”

“您想得周到。三郎呢?”

“还在两仪殿里议事。”

“哦。”

里面太子妃的声音一声叠一声的,渐至无声,梁玉的心揪了起来。她见过好几个产妇,都是自家嫂子,都没有这么紧张。再看李淑妃,手里的念珠捻得飞快,口中念念有词,梁玉开始恨起自己做道士的时候不认真,没背几篇应景的经文来。

又过了一阵,里面还是没有声音,桓嶷可是被放了回来了桓琚也很关心太子妃是不是能生个男孩儿出来。

桓嶷先看李淑妃与梁玉都在,听声音陆夫人在房内,心安了下来,故作镇定地道:“你们都在,我就安心了。”说完就开始踱步来,一圈一圈的,梁玉心道,【看来他们小两口处得不错。朱良娣当时,是没这个待遇的。】

等到天黑了下来,还是没有出来,桓琚那里打发了三波人过来,都没听到结果,又派了两名御医。接着,丰邑公主、安邑公主都来了。见到梁玉,问道:“如何?”梁玉恨得说一句:“我宁愿是自己在生,也强如这般等。”

又过一炷香,晋国大长公主赶在宵禁前也赶了过来。一群人在外面干着急。

再过一时,一队人挑灯过来,拥着一个小少女,见面就说:“阿婆。”

却是阿鸾来了。李淑妃道:“你怎么来了?”

阿鸾道:“晚膳的时候已经过了,我看阿婆与阿娘都还没有来,过来看一看。”

祖孙二人说话,桓嶷的步子也停了,阿鸾盈盈一拜,桓嶷笑笑:“你又长大啦。嗐,当年你出生的时候……”

一语未毕,里面一阵惊呼夹杂着婴儿的声音,所有人为之一振,李淑妃问道:“如何?”

门被打开了,一个宫女出来说:“恭喜殿下,是位小娘子。”

四周是一片大喘气的声音,都有些遗憾,如果是个男孩儿就好了,所有人都这么想。桓嶷抬手抚上了阿鸾的头:“你有妹妹了。”谈不上失望,他还年轻,妻妾也不算很少,男孩儿接着生就是了。

李淑妃道:“三郎,九娘才是辛苦的人。”

桓嶷笑道:“这是自然的。”

牵动了这许多人,生下个女儿固然欣喜,但是因为是太子妃,还是更盼是个男孩儿,这种莫名的压力让梁玉不停地捻动手指:【亏得我还有阿先。】周围都不是傻子,互相看了看,都欢笑了起来。

丰邑公主道:“过不几年,咱们又有一个可以一起玩耍的人啦!甚好!甚好!”

晋国大长公主嗔道:“就知道玩儿。你别把孩子带坏了。”

“要这么说,您才是长辈呢。”丰邑公主吐吐舌头,打趣起长两位的人。

梁玉道:“说起玩儿,趁着这个喜事儿,咱们不该热闹热闹吗?”

一群人叽叽喳喳,商议要怎么庆贺,要桓嶷设宴,还有满月酒,一定要盛大,得把她们这些人都请了来才行!李淑妃听她们越说越热闹,看看阿鸾,心头一动,【阿鸾年纪也不小了,也该露一露面了。】

养在深闺当然是好,但是结婚之后的路还得走下去,也得结交种种关系,是不能总拘在身边的。李淑妃问大长公主与梁玉:“你们家的喜事,什么时候办呢?”

晋国大长公主道:“二月二十三。”

李淑妃道:“唔,还来得及,到时候让阿鸾代我走一遭吧。”

李淑妃说到做到,到了二月二十三这一天,真的就让阿鸾去了大长公主家里去。阿鸾不经常出现在世人的眼中,才出现时,大长公主亲自去接了她进来,引得宾客侧目:“这又是谁?”

待知道是仁孝太子的遗孤,又都唏嘘,一转眼她都这么大了。

形形色色的目光中,阿鸾目不斜视,被大长公主领进去,放到萧礼的女儿那里,对她说:“这是素素。”

萧素素是今天的主角,端庄中透着少女的羞涩,问一声:“郡主好。”命奉茶,将阿鸾请到自己旁边坐着,又致歉,说今天会忙如果有疏忽了请见谅。阿鸾抿嘴一笑:“已经很周到了。”心中却想,【一生就都这样过了吗?何其繁琐磨人。】然而人人喜悦,都贺良缘。

阿鸾在萧府直呆到宴会结束,被萧素素的母亲陆夫人亲自送上了车,转回宫里。李淑妃问道:“你今天去看,怎么样?”

阿鸾笑笑:“挺好的。”

李淑妃狐疑地看着她,阿鸾点点头,强调道:“挺好的,很热闹。”

李淑妃道:“你将来,不会比这个差的。”得承认,萧礼下手稳准狠还快,萧、袁联姻确定之后,听到风声的人才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但是阿鸾是不会缺一个好丈夫的,】李淑妃想,【世间好男儿多得是,我总要为她做好这件事。】

阿鸾不知李淑妃还打过这个主意,见李淑妃没了吩咐,转去见母亲去了。

李淑妃独自一人,由孙女儿又想到了现在的太子妃陆氏:【他们还是要先有一个儿子的好。】

“我要是能生个儿子就好了。”太子妃对母亲吐露了心声。

陆夫人安慰她道:“你们还年轻,不要着急,这世上的许多事情,都是坏在了操之过急上。儿子当然要,太子才是你的根本。”

“可是……多么好的机会呀!”太子妃难过地说,“兴许是报应,听说良娣生了女儿的时候,我还暗自庆幸,哪知道自己也……”

陆夫人道:“人之常情。我还是要告诉你,不管是谁生的,都是你的孩子,自己先不要划了界限。”

太子妃点点头,问道:“三郎现在在哪里?”

陆夫人道:“还在读书。我看殿下不是个纵情声色的人,你不要疑神疑鬼。”

“没、没有的。”

“没有就对了,有自己的孩子是件好事,要把孩子照顾好。嗯?”

“我知道该怎么做。嗳,我只怕让三郎失望了。”

陆夫人道:“有什么好失望的呢?”

母女俩絮絮叨叨闲聊的时候,桓嶷也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情,琢磨了一下,还是来看妻子。陆夫人笑对女儿说:“瞧,殿下来了。”对桓嶷一礼,悄悄地退了出去。

太子妃见到桓嶷就哭了:“三郎。”

桓嶷很慌张:“嗳,你别哭呀。这时候哭对眼睛不好。”他对女性知识有一些贫乏的了解,皆是拜生母当年在掖庭的时候闲话所赐,具体道理他也不懂,也不需要懂,更不会去研究。现在看到了,不由脱口而出。

太子妃抹抹眼睛:“嗳,不哭,不哭的。我只是想为你分忧,后嗣的事情定了,大事就算定了一半儿了。”

桓嶷道:“不急,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太子妃变得哭笑不得:【真是个笨嘴拙舌的人啊,安慰也不是这样安慰的。】心却渐渐踏实了起来。

桓嶷跟太子妃说了一会儿话,看妻子慢慢情绪稳定了,还当自己真是个会安慰妻子的好丈夫。对太子妃道:“你好好休养,养好了身子才能说别的事情。”

太子妃不大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来回讲,问道:“三郎近来忙些什么呢?不要太累了才好。”

“累不到我的,”桓嶷叹息,“我只要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就好,现在朝廷大事是选拔人才,我的大事是带好弟弟。”

“四郎怎么了?”

“阴阳怪气。”桓嶷将桓岳挑剔了一遍,“就为了自己痛快,现在好了,自己又进去了。将阿爹还气坏了,每每见到我们兄弟,必是孝开头,以孝结尾。”他们还得变着花儿的去向父亲表忠心,要换着词夸桓琚是个好父亲。年长些读过书的就算了,年纪小一点的两三回就没词了,还得他帮忙想词儿。惨!

最惨的是回到京城之后,桓琚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个小儿子也死了,又念叨起十九郎来了,都这个时候了,到哪里给他再找一个十九郎去?

“我让人告诉宋奇,王、李两家甭管闹出什么事儿来都先压一压,不要报上来了。免得又生事端。”

太子妃越听越同情,道:“都说老小老小,越老越小,耐心些会好转的。看看满朝文武,天下才俊,心情还不会好吗?”

桓嶷道:“我现在就盼着有一个能言善辩的人被圣人看中,也好救救我。”

太子妃终于被逗笑了。

桓嶷道:“别笑,巧言令色的我也认了。”只要别再让他那么心累受折磨。

太子妃笑得更厉害了,一扫之前的阴霾。丈夫肯与她交心,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他们都还年轻,孩子还可以再生的。太子妃道:“等我出了月子,去淑妃娘娘那里看看,我就不信,后宫里挑不出一个巧人来了。”

太子妃的主意打得挺好,出了月子即与李淑妃商议,看宦官里有没有能言者,好陪桓琚说话。李淑妃也答应了,正在挑选的时候,却又被打断了桓琚驾崩了。

第149章 难言之痛

晴天霹雳!

李淑妃呆立当场,“啪哒”一声, 手上拿着的花名册掉到了地上。挑选能言的宦官即是太子妃所请, 也是李淑妃自己想做的事情。桓琚越来越难缠, 老小孩儿一样,却不能真的当成个孩子一样的对待。对孩子可以训斥、可以惩罚,对皇帝是不可以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扪心自问,李淑妃也觉得桓琚这样有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