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淑妃娘娘婆媳也太可怜了。】

叩了很久的门环,里面才有人问:“是谁?”声音里充满了疑惑,仿佛不相信还会有人上门似的。王吉利去递了名帖,里面有点慌乱的:“就来!”

得,几个月不见,看门的人话都不会说了。

很快,门打开了,梁玉被福安宫的宦官、宫女拥簇进去。人人都很殷勤,梁玉问道:“娘娘还好吗?”

“不大好,吃斋,念佛,不干别的。我们太子妃也是这般。再不就是看着仁孝太子的画像发怔,唉,我们看了都心疼。三姨……”

梁玉摆一摆手,正殿快到了。李淑妃与陆氏镇日无事,也不愿意见访客,只觉得人生没有什么意思。梁玉的到来也没能让她们露出笑容,婆媳脸上都像扣了个面具一样。有礼,没有生气。

梁玉道:“却才收到了彦长的信,说,公主一切都好,婚礼很盛大。王庭也建好了。她……写了很多家信,都不敢寄,写了又烧。”

李淑妃轻哼一声:“以后不必为她费心了。”口气却似轻松了一点。

梁玉道:“在学说番话了。”

“阿弥陀佛!总算是想明白了,”李淑妃低低地咒道,“在京出降与出塞能一样吗?在京,她是君、驸马是臣,出去了,可汗是夫、她是妻!这个混蛋啊!说了不听啊!”

梁玉轻声道:“她现在应该会想起来这句话的。人呐,总得在做错了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有人劝过。”

李淑妃慢慢流下了眼泪:“她……”

往日还能说些什么京城趣闻、吃喝玩乐,现在这些都不相宜,梁玉又安慰数句便要起身告辞。李淑妃亦起身,道:“一定不要为了她而误了大事啊!否则……她就是死定了。”

“嗳。”

李淑妃步下有些踉跄,梁玉手快,将她扶住了。

“老了,不中用了,”李淑妃一面感慨,一面低声对梁玉道,“圣人是很顾念旧情的,但是有些时候承的圣眷越多,也越容易招人恨。你的儿子是驸马,女儿估计也差不了,一定要好好教导啊!切不可因为是你的女儿,就让她以为什么都很容易!万一……丈夫高贵得出乎想象呢?”

梁玉微讶:“娘娘!”

李淑妃道:“自家好好想想吧。以后的日子还要过呢。”

梁玉道:“是。娘娘保重,圣人与执政也不会让左部过于得意的,或许,阿鸾很快就会回来了。”

“她还回来干什么?”

“总会有个台阶的。如果没有,就砌一个呗。”

李淑妃唇角一翘,又落下:“三姨还是那个三姨。”

“不一样啦,都不一样了。”

从福安宫出来,梁玉的心沉甸甸的。李淑妃也是人老成精,掐得忒准,说不得,她还得为阿鸾操一回心了。李淑妃在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进了东宫,随着先帝登基成了太子生母,她的阅历、智慧实在令人佩服。

最难得的是,她的分寸拿捏得准,从不越界。

【我却总是想往外踩一脚。】梁玉笑笑,这个脾气大约是不会改的。但是李淑妃实在是一个值得继续交好的人。【她还是关心阿鸾的。】

离开了福安宫,梁玉第二天就去看望桓嶷。此时,朝廷的诏令已经发出,许多事情已经不再是秘密,再与桓嶷说右部的事情就说得过去了。

桓嶷在两仪殿,正跟袁先说话。又快到过年的时候了,桓嶷很关心地问:“姨父远行,今年府里要你多用心了,还忙得过来吗?”

袁先道:“臣家里人口少,事务不多,尚能支应。”

说话间,陆皇后派人来告诉桓嶷,梁玉来了。桓嶷笑道:“才说呢,三姨就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撇下袁先,自己去了昭阳殿。

梁玉先找陆皇后,说的就是李淑妃的事情,桓嶷一向优待仁孝太子遗孤,之前几个月可以称之为怄气,现在得拿出个章程来了。

陆皇后也认为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将桓嶷给请了来。

桓嶷对阿鸾还是有气的,但是与李淑妃没有仇,道:“见到淑妃娘娘彼此都不免想起伤心事,那就没意思啦。不将阿鸾接回来,我看……还是劳三姨代我多看望她吧。”

“你总要有个意思的,”梁玉中肯地道,“等公主与可汗回来了,再现亲热?”

桓嶷轻笑一声:“他们什么时候回呢?三姨不用管啦,你该怎么着还怎么着,福安宫,九娘,多些赏赐吧。唔,我想想……三姨,表妹是不是要生孩子了?”

“阿芬呐?都生啦!我看你过糊涂了。”

桓嶷拍拍脑门儿:“是糊涂了。我添了个侄子,自己竟忘了。那就算了。”

“啊?”

桓嶷对陆皇后道:“宗室里,找个合适的女孩子,给福安宫送过去吧。”

陆皇后有些高兴:“好。年轻小些的,父母不在身边的,您看……”

桓嶷道:“九娘做事我是放心的。”又问梁玉新年打算怎么过,要不干脆带着孩子到宫里来住几天吧。梁玉知道他最近情绪不够好,是需要热闹一点,周围的人多一点。也不很推辞:“只要不嫌他们太无趣。”

桓嶷很有点惊惶地问:“你把我女婿怎么了?”

梁玉道:“看见阿先了吧?他爹教出来的,都那样。”

桓嶷与陆皇后同时放心,袁先在年轻子弟里算比较出挑的了,如果袁昴跟哥哥一样,那就很放心了。

桓嶷道:“就这么说定了,”又对梁玉说,“不会让姨父在外面很久的,断没有一直陪着阿鸾的道理。等他回来,我还有重用。”

“这个别跟我讲,”梁玉摆摆手,“重用是重担,你跟他说,让他拜谢。”

桓嶷听她说话就觉舒心,道:“必不相负。”

“好,三郎之前的信誉很好,我信得过。”

桓嶷也笑了。

他倒是说话算数,袁樵没有在王庭呆很久。年前,陆文先返京,与桓嶷密谈了好一阵儿,又有几次诏书发出去。这些诏书或明或暗,外人不能尽知。到得次年夏季,袁樵果然回来。

以袁樵的意思,他孝还没守完呢,还差几个月,先把这孝期过了再说。不想从驿馆出来直接面圣,没踩进自家大门,桓嶷就给了他一道闷雷:“卿还要再辛苦辛苦。”

桓嶷与政事堂商议,打算在边境新设三个都督府,各领数州,以便日后用兵。指定了袁樵担任其中之一。

袁樵有点发懵,他以为,他这番出使归来,做个刺史是可以的。但是……都督?管几个州?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桓嶷道:“非常时行非常事,让你出使时我已有所筹划。比你更熟悉两部的人也不多了吧?”最重要的是,这是他姨父,对面还扣着一个他的侄女,有些事情自家亲戚办起来会比单纯的大臣办事更灵活。

作者有话要说:报告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因为数学为都还给老师了,我算错了天数,跟成了完结榜。

so,明天三更,后天也是三更,3号看情况几更。3号正式打完结哈。

不多说了,我去写更新去了哈。

第177章 各打算盘

“都督?”萧礼很诧异, 抻过那张公文从右到左重又看了一遍, 上头写的字儿还是没有变。依旧是要把袁樵任命去都督府的。

到了都督这一层,就不是吏部上书行文报政事堂一批就能决定的了, 都得经过皇帝。是以萧礼到结果下来了才知道,他亲家又升官了。袁樵升官是在预料之中的,那一批派出去送嫁的人, 回来肯定都有用, 现在不升,以后用到的时候也得升。

但是萧礼的估计,认为袁樵会入中枢, 比如到鸿胪又或者兵部又或者哪里的先混几年副手, 然后再转个正。他已经决定把袁先给扔到外面历练了,正打算等袁樵回来喘口气就跟袁樵商定此事呢。没想到桓嶷先下了手。

皇帝已经把人家爹给派出去了,萧礼就不好把人家儿子再扔出去。袁府里男丁少,得留一个在京城呆着不是?

朝中要设都督府他是知道的, 先帝的时候, 那里曾有过都督府, 后来边患平定了, 久无战事, 虽未废撤,也有好些年空置。反正没有战事, 也不需要用这么个人,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

他倒不认为袁樵属于“骤升”,虽然袁樵连个刺史也没有当过, 但是经过楣州的兵乱,还在万年县呆过。萧礼还知道,当年楣州的王刺史比个摆设强不了太多,袁樵能当楣州半个家,四舍五入,也算是有经验了。

【且圣人放心他。】凡用兵,最忌讳的就是上下相疑,桓嶷做太子的时候压根不接触将领,现在不是完全没人用,而是皇帝不能放心地用。袁樵能让桓嶷放心,这就是最大的优势。

【还是要见一下袁彦长。】萧礼将利弊都考虑好了,再扯起其他几份公文来看。都是任命书。

除了袁樵,另一个都督是近期出现得还算频繁的一个人名吴锋。袁樵的都督府离右部近,而吴锋则是直面左部。中路则是一个萧礼并不算太熟悉的人,副手倒是于累。陆文又回到了中枢,可能是备咨询用的。

公文确认无误,命人备案归档,萧礼看看天色,正一正衣冠道:“办完就都回去吧,天不早了。”

外面天光大亮,夏天白天忒长。

萧礼往袁府下了张帖子,人跟着帖子就到了。

此时,袁府正乱作一团。梁玉先听桓嶷说了要“重用”,并没有很在意,袁樵被派了出去,回来肯定有用呐!可她万万没想到,袁樵一回来就有了任命,还给派出京去了。

“那我们得跟着你走。”梁玉第一反应就是带着孩子跟上去。

袁樵道:“照说,应该去。有阿先夫妇侍奉阿娘,我也放心。”

杨夫人大惊:“什么?你们要独个儿去?”除了袁樵出使这一年多,她一辈子没跟儿子分开过,现在居然是儿子放外任吗?杨夫人极不适应,哭都顾不上哭了。儿子升官是好事,虽然去得远了一些,杨夫人也知道这份量算重的。可是分开?

“我也要去!”

梁玉与袁樵都不大放心她,杨夫人现在的年纪并不比刘夫人到楣州的时候大,但是两个人的心里总觉得杨夫人不如刘夫人那么能经事。且到了边地,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动手了,两人都不愿意杨夫人冒险。

杨夫人可不管这些:“让他们小两口在京里好好处,早些给我抱上曾孙。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他们啦。”

袁樵顾不得要脸,苦哈哈地道:“那您要不要再多一个孙子呢?”

袁先也说:“阿婆,我们侍奉阿婆是应该的,如何……咳。再说,咳,也不耽误养孩子的。”他与父母是一般的心思,都不放心杨夫人再长途跋涉。

全家争执时,萧礼到了。人人诧异:他怎么来了?

杨夫人道:“快请呀!”

萧礼只回家换去了官服就过来了,袁家人猜他此来就是为了袁樵的新任命,只是不知道他对这个任命有什么看法。杨夫人道:“尚书的见识比咱们都高,要多请教。”叮嘱完了才放袁樵走,梁玉想了一想,到底没有跟过去。

萧礼已在厅上等着袁樵了,彼此见了礼,袁先又拜见岳父,叙了座次。

萧礼早把袁樵看在了眼里,直到坐稳了才故意又重看了一遍,道:“气色还好,只是黑了一点。”

袁樵道:“风吹日晒,更觉精神健旺。”

“不是伤神吗?”

袁樵道:“后来已经好了不少了。”

萧礼这才说:“你任都督的文书已归档了。”

袁樵颔首道:“我亦未曾料到圣人是打的这个主意。”

萧礼道:“这是圣人对你的一片期望,一定不要辜负了呀。”

“吾兄放心,我必尽忠王事。”

萧礼踌躇了一下,袁樵道:“吾兄有话不妨直言。”

萧礼道:“我是有几句话,还望不要顾我管得太多。”

“我幼失父兄之教,吾兄有教,求之不得。”

萧礼慢慢地给袁樵说了两件事:“我观朝廷尚无大兴边事之意,一定不要擅开边衅。再则,抚民为要,有人才有兵。”

“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要怎么做呢?”

“请教吾兄。”

萧礼就给袁樵指了两条,第一,恐怕你得把老婆带过去,只有家眷到了,才让人觉得你是真的要扎根下来了,百姓看在眼里,才更不会因为可能到来的战争而逃走。第二,你虽然是都督府,但是可以兴文教嘛,反正对面是右部,可以诱使右部的贵胄子弟前来学习,不是还有榷场吗?诱拐。也是麻痹对方。兴文教不是要放弃武备,你示之以文,肯定有不长眼的来碰瓷,那就可以痛打一顿了,只要不是大规模的战争,小摩擦哪里都有的。再说了,打完了左部,难道就是为了出钱出兵出粮把右部给拱上去吗?当然不是!右部也得防呐!

“夷狄畏威而不怀德,”萧礼说得一点也不客气,带有极浓的偏见,“彦长已见过右部可汗,他失去部族之后与重建王庭之时,是一样的吗?人心都是会变的,何况夷狄?教化、教化,如果还没有‘化’,就不能当成自己人。吾弟一定不要有书生气呀!”

袁樵点点头:“我明白的。”

两人称兄道弟,比定下儿女亲事的时候还要亲厚几分。萧礼最后才问:“人手足否?”

袁樵毕竟不曾执掌这么大的排面,即使各州县的长官等有任命,袁樵的都督府依旧是缺人手,让他很短的时间里找齐有用的人手,也是困难的。也诚恳地说:“吾兄有什么人可以推荐吗?”萧礼道:“还真有几个。”

袁樵的积累比萧礼差得远,袁樵只能想到几个合用的人,萧礼肚里一本账张口就提了一串,最后把侄子萧弗半搭半卖给了袁樵:“不瞒吾弟,其他的几个确是能人,且有公心。只有阿弗还是稚嫩,是请吾弟调-教的。自家子侄,随便管教。”

“敢问这几个人都是何等样人,有何经历?”

直说到天色暗了下来,梁玉那里派人来说准备好了晚宴请萧礼留下来吃饭,两人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口。

袁府的晚宴经过了两年的沉淀,在萧礼面前也还是有点暴发户的味道。梁玉知道请的是萧礼,已命萧容去准备了,无奈人是姓萧的,厨子、食材、摆设、场地还是袁府的,虽带了一点姓萧的味道,还是姓袁的居多。

萧礼既与袁家亲近,对袁家就比较宽容,根本不计较挑剔什么“气象”,宴前先拜见杨夫人,接着再跟人家一家吃饭,连带着看自己女儿忙上忙下,很是欣慰地道:“她在家里还腼腆,如今能够不畏事,是府上教导得好。”接着就只评论点菜色、说点京中官场上公开的趣闻之类,甚至透露了袁樵都督府下有某州“刺史是你们的老熟人了,宋义。”

袁樵笑道:“都是能吏。”

梁玉道:“哎哟,那可又凑一块儿了。”心里却想,哎,小先生做万年县的时候,不是有一些贡士也中进士了吗?!咋不捞回来哩?再一想,梁家的子侄总能拣两三个平头正脸的来使吧?别人不好讲,自家侄子她打起来可顺手了。

次日,袁樵因要赴任,便得了三天假,拜别亲友,再往相熟的上官那里请教。袁樵抽空给杨夫人说:“昨天我请教过萧尚书了,他也觉得您留在京里更好。”其实萧礼根本没这样说过,反正杨夫人又不能去问萧礼,只好含泪答应了。

梁玉没参与这母子俩的斗法,她去见了桓嶷,向桓嶷辞行。

桓嶷压根没想让他三姨跟着去吃沙子,闻言大惊:“什么?你去做什么?还是留在京里的好!”

“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去了,就是做了最大的一件事。他要是光杆儿赴任,怎么叫人觉得他会久驻?那百姓心里能安吗?百姓心里不安,那这日子就过不下去啦。”

桓嶷急得团团转:“他那算是军制,没有行军带家眷的。”

“胡说,他还得安抚呢。咱们说实话吧,反正我看出来了,我有十几年没听说过什么大将横扫边关的故事了。你得养人,那就要时间。现在又不会开战,真开仗了,也不能够是在咱家打不是?放心,我什么时候上赶着去吃亏的呀?”

桓嶷道:“我已后悔放了阿鸾走。当初我若不许,哪怕她死在京城,也比死在外面强。我是不会再让你走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懂的。可是你想想,彦长去了,我能不去吗?不去,我成什么啦?你维护我,又成什么啦?”

“我不放心。”

“那就给我几个人吧。”

“啊?”

梁玉想了一下,道:“我带点人去,总成了吧?”梁玉想那个白铭算是她扶过的,还有梁八郎,她最亲近的哥哥,没功劳也能赚点苦劳,反正不会给妹子拖后腿。还有当年楣州变乱的时候她见过的几个校尉。

梁玉数完了人,道:“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你还要把八舅也带走?”

梁玉道:“咱不能总吃闲饭呀。各人有各人的用法,现在该用到我们啦。看个家,还是行的。你看,我兄弟侄子那么多,怎么不都带走呢?也得拣不是?再说了,我们靠近右部,我与美娘她们联络总比男人们方便。”

桓嶷难过地说:“我竟不能照顾好你们。”

“已经很好啦。那行不行呢?”

“嗳。”

作者有话要说:7.1第一更

第178章 谜之期待

不干点实事, 就不可能有自己的势力, 这是梁玉一向信奉的准则。地位是打出来的。不管是用拳头打,还是用脑子打。这是梁玉的生活经验。

是以她从来不怕事, 更不怕遇到难题,有难关趟过去了就是赚。所以她还是开开心心地回家收拾包袱,将一双儿女打包, 预备一同带走。同行的还有袁樵的学生林犀, 以及萧礼给推荐的不少人,袁樵又从袁氏族人里选了三个侄子、侄孙辈,其中一个就是袁嵩的一个孙子。

梁玉等这些都准备好了, 才想起来一件事八哥也要走了, 她还没跟爹娘告别。冷汗顿时沿着鬓角流了下来。

“你怎么了?”一个一直活力四射的人忽然变成了木偶,袁樵觉得非常的奇怪,“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我回来有两个月了,总放心不下右部, 能早些过去我才心安。”

梁玉缓缓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孩子呢?”

“你不是让保姆把他们带下去了吗?”

“快!带回来!打扮得可爱一点!”

梁玉亲自把儿女打扮了一回, 两个小孩子都觉得新奇。他们与母亲的接触不能说少, 也不能说很多。似这等人家, 主母都没有亲自带孩子的, 也都是保母、乳母带着,是以他们与梁玉之间的母子之情也不算比别人更少。但是亲自打扮孩子这种人, 梁玉确实干得不多。

英华摸摸才被扎起的小辫儿,将上面挂的金坠角摇得叮噹作响。袁昴虽然也有些好奇,还是尽力板着脸。两人都是袁樵带大的, 袁樵这带孩子的本事不提也罢,耐心是有的,只是把孩子的脸都带黑了。

梁玉一手一个,车上耳提面命:“见了外婆,都要笑啊。”

这可真是太难了!

梁玉自己爱笑,这一双儿女都不大笑,看谁都像看傻子,他们的亲娘觉得他们也有点傻。

到了梁府,梁家人都还挺高兴,因为姑爷高升了,且梁八郎也接到了要赴任的任命书。再一看,就在袁樵手下。梁大郎正端起大哥的架子来教训弟弟:“八郎,你如今做官了,到了妹夫的手下,可不敢摆舅哥的架子……”

梁八郎颇为兴奋,也不计较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大哥还不给他面子,乐呵呵地听着。

待听说梁玉一家都来了,梁八郎跳了起来!“我去迎一迎。”一气冲到门前,一手一个将两个外甥捞起来坐在自己的肩上,笑呵呵地:“妹夫来了呀?哈哈哈哈!我得趁现在多叫两声,等到了那边就得叫都督了。”

梁玉道:“到了那边也叫得。”

“大哥才骂我,不许我装舅哥的款儿。”

“没事儿,到了那边儿,在我面前可以的呀。”

“亲娘啊!她又要上天了!”

梁八郎扛着一对外甥,一路跑进了正堂。亏得他家正堂门高且宽,两个外甥才没撞门框上。梁大郎吓得脸色脸青,扑上去接他外甥:“你要死!你干啥呢?快把孩子给我!”

梁八郎惊惶地对梁满仓和南氏道:“爹、娘,玉也要去啊!!!”他肩上两个外甥按着八舅的肩膀扶稳了自己,再依次向上来的大舅、二舅伸手,让二人将自己接下去。觉得八舅还挺有趣的。只是孩子太随爹,心里觉得有趣脸上也不显,害他们舅舅以为他们吓坏了,赶紧让上茶果来安抚他们。

梁八郎的娘子正一脸担心,她不怕丈夫上前线,怎么也轮不到皇帝他八舅去送死。她是担心丈夫出去学坏,她正怀着身孕,不大合适跟着走,离了娘子的男人,呵呵,那就是越狱的逃犯!不定怎么撒野呢!

猛听得梁玉过来了,梁八娘子心头一喜:【太好了!我可有能拜托的人了!】眼巴巴等着梁玉进来。

梁满仓与南氏养了这么个女儿,发生什么事都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看到梁玉之后,梁满仓叹了口气:“到了那边儿,可跟女婿好好过吧。”南氏道:“出了门子的人,跟着男人走,也是应该的。可得看顾好男人跟孩子,不能自己再瞎闹了,瞎闹前想想,你还有夫有子呢。”

梁玉整个后背都被汗湿了,只觉得这两句话比什么话都厉害。袁樵暗中扶了她一把,对梁满仓夫妇行了一礼,道:“小婿会照顾好妻儿的,还请岳父岳母放心。”

哎,女婿就可靠得多了。梁满仓夫妇终于笑了:“那我们就真的放心啦。”

梁玉则被梁八娘子拉到一边,嘱她看好梁八郎,别让梁八郎在外面放鹰。梁玉好笑地答应了:“他是去干正事的。”

“反正,我把他交给你了。”

“行。”

两人咬一回耳朵,梁玉又被南氏叫到了一边,南氏虽说觉得妻子是该跟着丈夫走,还是担心女儿。想了一想,叮嘱道:“你两个住一块儿,再生个儿子才好。”梁玉后背上的汗终于干了,含糊着答应了:“儿女的事,看缘份。那什么,我还要去福安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