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抬眸,温和一笑:“万俟这么快就处理好了幽云的事务,当真是不负万俟家的盛名。”

万俟桑一瞬间便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思路,有些激动:“子宁,这娄江瑞不能杀啊!”

“嗯,我知道。”

“那你还要杀,还要昭告天下!”

萧墨远抬头看看他,并不答话,只是将视线投到远处的凉亭,万俟桑看着如此失常的好友忽然间福至心灵,脱口道:

“是为了傅碧浅!”能让萧墨远丢弃原则的人大概只有那个女子了。萧墨远点点头,一副十分开怀并且荣耀的样子。

“只有这样她才能尽快现身。”

碧儿,我答应过你要放你策马扬鞭终于是要食言了,他虽是这样想,脸上却丝毫没有愧疚,反而满是期待。

第41章 渣了么?嗯

娄江瑞是一个好官,很多人受过他的恩惠,很多官员都上书为他求情,但是萧墨远已经决意要杀,谁劝也没有用。

行刑那天整条街都是为他送行的百姓官员,暗红色的高台上跪着娄相和他的亲眷,虽然已经将要身首异处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哀嚎抽泣声,不得不让人产生敬佩悲悯之情。

午时就要到了,监斩官大有千呼万唤始出来之态,摇摇晃晃地从官轿里出来,像是喝多了酒的样子,一脚将伸手扶他的轿夫踹出了好几米,嘴里骂骂咧咧:

“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那轿夫本是好心,没想到却遭了这样的待遇,慌张向后爬了很远才停下。

监斩官踉踉跄跄爬上高台,趴在娄相面前看了许久,若是有人离得近便可以看到娄相脸色的变化,过了一会儿,那监斩官站起身,踱下了高台,有些懒散的对大家说:

“娄江瑞是前朝丞相,太子念他为官清廉,故以十丈白布遮其尸骨。”

人群发出嘘声,几分感慨,几分不屑,但是白布迅速的将高台围住,下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这时又听那监斩官大呼一声:

“验明正身,行刑!”

人群又沸腾起来,有人开始疾呼:

“娄相是好官,不能杀啊!”

“不能杀啊!”

还不等众人再说什么就听到一声尖利的男声:

“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而十丈白布围成的高台上却没有任何声响,让人不禁怀疑那里面当真有人吗?

萧太子吩咐手下将那白布拉开,高台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刚刚还被反绑在台上的娄相和亲眷此时已经松开,而那几个轿夫则是护在他们前方,一看便都是练家子,那监斩官此时也褪去了那副醉醺醺的样子,站在台子的边上与萧太子对望。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却足以让众人感到压力,许久之后那白衣的男子终于开口,不是质问,不是挑衅,而是带了些怀念:

“又见面了,碧儿。”

众人一时有些纳罕,这个碧儿究竟是谁,太子妃傅碧浅的名字里倒是有一个碧字,但是她在太庙祈福还没有回来,显然说的并不是她。

众人还在云里雾里的时候,那台上的监斩官却已经行动,四名轿夫打开一个破口,带着娄相一家人强行突围,可是却被逼到了绝路里,面前是数不清的追兵,后面却是一面墙。

那监斩官正是傅碧浅假扮的,数日前她联系到柳汀,说明了要营救娄相一事,柳汀于是将她手下的几个死士交给了她,本来这样做的危险极大,但是时间紧迫,形势逼人也只能铤而走险了,谁知竟然就真的失败了。

按照道理说萧墨远是不会这样快就来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面前的士兵让出一条路,白衣若仙的男子从后缓缓走出,就那样专注地看着她,将她刚刚平复的心绪激起层层涟漪,傅碧浅别过脸不去看他,他的声音却还是传进耳中。

“我一直在等你。”

这一句话说得缱绻无比,但是傅碧浅听来却只觉讽刺,这样的深情她受不起,原来这次又被他算计了,她蓦地抬头狠狠的瞪着他,冷道:

“傅碧浅何德何能怎么消受得了太子殿下这般厚待!”

男子仿佛没有听到她暗含讥讽的话,只道:“碧儿,过来。”

“萧墨远你不要逼我。”

“你过来我便不逼你。”

“放娄相一家离开。”

“我本来也没想要杀他们,只是为了引你出来见我罢了。”

还没待傅碧浅再说什么就听后面一阵异动,她惊讶回头见到的却是“娄相”将一个轿夫制伏了,其他三个轿夫也被那些家眷制服了,傅碧浅瞬间便明白萧墨远这陷阱挖得究竟有多深。

她刚想出手相救,耳边一阵风声,下一刻双手便受制于人,一扭头就看见男子波澜不惊的眼睛,怒火一下子便遏制不住了,拼命的挣扎。

“萧墨远你放开我!放开!”

男子无动于衷,只是将她的手抓得更紧,傅碧浅挣扎得厉害他便直接点了她的睡穴。

于是士兵们看着惊采绝艳的太子殿下抱着臃肿不堪的监斩官上了马车,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太子殿下的脸上很是满足,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后来有人写了本《萧太子艳史》,讲的便是这萧太子是何等何等的喜欢这个监斩官,但是监斩官偏偏喜欢娄相的妾室,于是甘冒天下之大不韦劫了法场,多亏萧太子得了消息及时阻止了他,故事中多是描写萧太子和这监斩官之间风花雪月的旖旎之事,言辞大胆,但是却是屡禁不止,流通甚广。

所以后世有人说萧太子喜好龙阳也不是没有根据的,但是这和事实差了何止千里?

前来为娄相送行的百姓官员自然不知道后来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却是十分明朗的,这娄相是没有斩成,这老头子一直活到了九十多岁,是寿终正寝的。

傅碧浅醒时脸上的面具已经去除了,她心中有气,扭头刚好就看到了让她生气的罪魁祸首,他竟然还在看书,心情不错的样子。

打又打不过他只有吃亏的份,但是偏偏就不想和他共处一室,光着脚就往外走,手还没碰到门手臂便被他抓住,自然免不了一顿挣扎反抗,萧墨远无法只得将她压制在门上,两人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让两人的距离更加接近,这样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傅碧浅反而容易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别开眼睛:

“这次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我们也算是合作过的了。”

傅碧浅说这样的话并不是没有自己的算盘,萧墨远在藏宝图一事上利用过她,若是存了愧疚之心,自己这样说他总会多几分犹疑,这样她可以争取的机会就多些,但是谁知他却是毫无愧疚道:

“这次我要的就只有你而已。”

傅碧浅只觉胸中有一把火在烧,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将萧墨远推开,手指紧扣这门怒道:

“萧墨远你那时明明答应我放我离开,虽然我是自己走的,可是也是你答应了我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哦?什么时候?我忘记了。”

萧墨远的表情是在是诚恳无比,可是傅碧浅却觉得眼前的男子实在是无赖得很,但他不承认她也没有办法。

傅碧浅从来都以为这个男子是正人君子,即使他欺骗了她的时候依然如此,但是现在她已经改变了这个想法:萧墨远就是一个食言而肥的无耻匪类!

“萧墨远你这是食言而肥!”

“那又怎样?”

是啊,傅碧浅她能怎样,萧墨远一向老谋深算她是斗不过了,现在受制于人更是脱身无法,可是偏偏不想如了他的愿听他摆布,轻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已经是讨价还价的姿态:

“你要怎样才肯放了我?”

男子脸上浮现出一种让人目眩神迷的笑容,可是傅碧浅的心却瞬间冷了下来,她知道他又将要利用她了,但是从他的薄唇里却吐出了这样几个字:

“永远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女子惊讶抬头却见男子眼神专注,认真庄重,可惜已经被他骗过一次,她的记性一向很好,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纵然他现在是真心实意的她也断断不能这样相信了他,于是继续加大筹码:

“藏宝图也不要了吗?”

“ 碧儿,”男子叹息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了她的下颌,“你还是不明白,我现在只要你留在我身边,那些东西现在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

“怎么会没有意义,你这样步步为营为的不就是那个帝位,萧墨远你不要再骗我了。”

“呵,碧儿是准备一辈子都不原谅我了吧,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以后再也不会欺骗你利用你。”

“这些我不管,我要离开!”

“你怎么还是不懂,在我死之前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萧墨远!”傅碧浅几乎要被眼前的男子气疯,但是男子依旧无动于衷,牵起她是手,十指交缠想要把她带回榻上,傅碧浅定定的立在那里就是不动,可她并不明白眼前的男子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正人君子了,他弯腰将她抱起,不顾她的挣扎,一阵天旋地转傅碧浅便躺在了床上,她还想坐起来萧墨远却压制了她的双手双脚,整个人也躺在了她的床上。

傅碧浅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个人真的是萧墨远吗?怎么能这样——无耻!男子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黑暗中他的声音带了不易察觉的倦意,但是这带了倦意的声音却说出让傅碧浅几欲杀人的话:

“为了抓你回来我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了,让我睡一会儿。”

听他这口气还是她的错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卑鄙无耻?

傅碧浅自然不停的挣扎,最后男子只能无奈的使出他的杀手锏:

“柳汀和你那些手下的命你不管了吗?”

女子一下便愣住了,那几个死士的命还在他的手里,连柳汀也暴露了,她自然要顾着他们几个的性命。

男子依旧闭着眼,但是他知道她的挣扎和犹豫,终于女子闭了眼沉寂下去,这是萧墨远无声的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意,又将她拉近些安然睡去。

第42章 可以再无耻些

皇宫外站着一个中年人,一身灰衣,脸色有些冷峻,他的手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冲进去。

彦英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若是早到一刻,只需一刻他便能将傅碧浅从那里带走,只是若不带上娄江瑞她怕是不会随他走的,他这个徒弟着实让他头疼。

带她离开的时候还是一个极为敏感的小娃娃,用尽心力的培养兰心的孩子,教她武功,教她谋略,教她心计,教她不可相信,教她世间肮脏,但是她偏偏只学会了爱这江湖。

他苦笑,她自小便像极了师妹,眼神清澈的看着他,于是她所有的请求他都无法拒绝,可是他终究在最后伤害了这个徒儿,废了她的武功,伤了南宫溪月。

“彦大侠在这里想什么呢?”

“想我那被萧太子掳走的徒儿,怎么萧太子要抓在下吗?”

万俟桑接近他的时候他便已发现,年轻男子眼神锐利,敌意乍现:

“子宁他只是要我来转告彦大侠一声了,傅碧浅是他的妻子还请彦大侠不要动别的心思。”

“那也请你帮我转告他一声,不论她是谁的妻子都是幽篁的长风公主,都是将来的女帝。”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肯退一步,夕阳余晖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年轻男子一挥袖子其中自信不言而喻:

“那么我们就用尽全力拼一个结果吧。”

“自然。”

傅碧浅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身后的人还没有离开,清浅的呼吸喷在她的颈子上有些痒。

际遇真是奇妙的东西,她以为两人再也不会见到,谁知现在却睡在同一张榻上,她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一只手便环上了她的腰,傅碧浅知道他已经醒了。

“柳汀他们呢?”

“我还没动他们。”也许是刚刚睡醒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却听得出心情十分愉悦,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她的眼睛还是垂了眼睛。

“你先把柳汀他们放了吧,我保证不逃。”

她这话说的有几分讨好,几分故意而为之的可怜,一下子就把身后的男子逗乐了,剧烈的颤抖从他的胸膛传到她的后背,有些痒。

“碧儿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放了柳汀他们,你还指不定怎么想方设法的要逃跑呢!”

傅碧浅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人戳穿了,一时恼羞成怒就要坐起来,萧墨远怎能让她如愿,轻而易举的镇压了她的起义。

她回头怒瞪着男子,却反而被已经化身登徒浪子的萧墨远的狼吻,傅碧浅此时和平常的世间女子无异,遭了非礼也就只能惊慌反抗,反抗不成也就只能怒不可遏的听之任之。

良久男子餍足的叹了口气,眼睛里像是蓄了水,三分入了画,七分醉人,傅碧浅深吸一口气还是抑制不住眼中的怒火,声音既怒又气:

“萧墨远你这个登徒浪子,无耻!”

“嗯,我无耻。”男子微眯着眼看女子的殷红的唇,傅碧浅惊觉后退却撞到了墙上,头昏目眩还没反应过来萧墨远就又扑上来,免不了又是一顿有效的攻城略地,和无效的自卫反击,结果实在是没有悬念,傅碧浅被他吃干抹净后像只抓狂的猫,一下子跳到了床尾,指着萧墨远不停的重复:

“你无耻!萧墨远你无耻!”

男子斜躺在床沿恰好挡住了她的出路,眼神晶亮:

“碧儿若是再叫,我是不介意再无耻一些的。”

傅碧浅立刻噤声,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秋华伺候两人用过晚膳,萧墨远便接到了密信,匆匆走了。

萧墨远接到的信是从无门传来的,南宫溪月准备攻打幽篁了,半月内吧必会起事。

这事他早已经有了防备,连夜召集了在京城的几个将领部署一下,便已经三更,想想又写了封信让人送了出去,桌上有一盘糕点平时也就是摆着而已,可是今夜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有些饿了,就着残茶吃了两块糕点便从暗格里取出了一张羊皮地图。

这图却是幽隐的攻防布军图,他上次出使幽隐的收获。

幽隐兵强马壮,若是开战必会是一场硬仗,但若有布军图一切便来得容易些。时间过得很快,他再抬头时已经是五更天,但却丝毫没有累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回到那间屋子就可以看见那个女子,想到这里他蓦地拉开了门,迎着晚风走了出去,风从门吹了进来明黄色的帘子上下翻飞。

三日之后傅碧浅被胁迫着和萧墨远上了同一匹马,此时正是深夜,两人都是一身黑衣,随行的只有秋华一人,傅碧浅有些好奇却并不问,三人就在这漆黑的夜里赶了一宿的路。

傅碧浅秉持着带给萧墨远的麻烦越多越好的原则,如果困了就将身后的胸膛当床,甚是舒服,竟也睡了几觉。天放亮的时候三人终于在一个小镇停下,找了间客栈休息,傅碧浅自然和萧墨远一间房,什么礼义廉耻统统不顾了。

最后傅碧浅还是忍不住了,有些破釜沉舟地问萧墨远:

“这么急到底是干什么?”

“去沧溟雪山。”男子毫不隐藏的回答反而让她不知怎么办了,萧墨远又道:

“南宫溪月马上就要以匡扶正统为挡箭牌攻打幽篁了,我有些事情要亲自去安排。”

“南宫溪月要攻打幽篁了!”

“嗯,是无门前些日子传来的消息。”

“无门竟然是你的组织!”

“是我创立的。”

这样两条惊天霹雳似的消息一下子将她震慑住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事?”

“为了把你留在我身边。”

华嘉二十九年三月二十九,幽隐宣布举兵讨伐萧氏一族,以匡扶傅氏正统,一时间尚未安定的久幽大陆风起云涌,萧太子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迅速反击,沧溟反击,敌后突袭,哪一件不体现出了他的谋略惊人。

已经是三月份,阳光明媚,但是主帅的帐中却是萧杀,即使几个将领已经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现在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他们的主将南宫溪月就这样看着他们已经许久,终于他开口:

“从宣战到现在已有半个月的时间,每一次进攻都被敌军占了先机,众位将领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军,以我之见这一定是幽隐内部出了奸细,敌军好像清楚我们每一处的兵力部署,让我们疲于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