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老姨娘还要听经?”凌雅嵘疑惑地问。

秦征回头深深地瞅了跟出来的凌雅文一眼。

凌雅文堆着笑,一个字一个字将肚子里的话吐出来,“老姨奶奶今儿个见了茅庐,跟她一见如故,特特求了庵主,将茅庐放在她身边——老姨奶奶说,瞧着茅庐可怜见的,又求了庵主许茅庐还俗。”

凌雅峥了然地一笑,料想穆老姨娘也认命了,知道孙女只能进纡国公府,才应了秦征这话。

“八小姐似乎很是通晓情理。”秦征将两只手背在身后,又诧异了一回。

“……大公子何出此言?”凌雅嵘疑惑不解地侧头望着秦征。

“七小姐说呢?”秦征又问凌雅文。

凌雅文想起马塞鸿不屑一顾的眼神,心如死灰,再看秦征漫不经心瞥过茅庐时的柔情,又觉将来自己少不得要肝肠寸断,勉强地说道:“大公子这样说,就有这样说的道理。”

秦征再次看了凌雅文一眼,便背着手丰神俊朗地向外去。

凌雅嵘双目紧追着秦征,待秦征出去了,好奇地去看茅庐,只一眼便漫不经心地收回来。

“八妹妹、九妹妹,歇着吧,茅庐随着我来。”凌雅文有气无力地开了口。

“七姐姐明儿个再见。”凌雅嵘笑吟吟地一点头,随着凌雅峥向东厢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向西厢看,才跨过门槛,忍不住说道:“姐姐,七姐姐跟大公子的事,是真的?”

“众目睽睽之下瞧见的,还能有假?”凌雅峥进了里间,没了凌雅峨、凌雅娴,只觉这屋子里的床铺异常地宽敞。

凌雅嵘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待要追问,又怕没有外人凌雅峥对她动手,只能忍了。

攸然一阵香油味传来,凌雅嵘忙看过去,瞧见袁氏拿着托盘端了两碗素面过来,便走到床边,体贴地说:“姐姐晚间没吃多少饭,多吃一些吧。”

“正是,亏得我眼尖瞧见了,不然两位小姐就饿着了。”袁氏自作主张地开口,又弓着身子鬼鬼祟祟地说:“外头人都说,穆霖家的是替老姨娘坏事做尽才没了性命。”又撇嘴冷笑说,“老爷又回姓谢的灵堂守着去了。”

“父亲,哎——”凌雅峥长叹一声,推了推凌雅嵘,“嵘儿去劝劝父亲吧。”

“姐姐……”凌雅嵘心里一凛,凌雅峥又给她下什么绊子?须臾,琢磨着当今之计,是要先将这可憎的婆子打发走,就对袁氏说:“妈妈替我走一趟吧,代替我们姊妹好生劝一劝父亲,不然,闹得太难看,祖母面上挂不住,也没法跟外祖交代。”

才死了人,就叫她走夜路?袁氏撇嘴,待要训斥凌雅嵘,便听凌雅峥维护凌雅嵘地呵斥说:“不把九小姐的话当话,还不快去?”

袁氏唯恐被撵出去落到薄氏那般下场,违心地堆笑说:“吃着凌家的饭,小姐们叫我去,我能不去?”接过梨梦手上的灯笼,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地向外闯去,待出了禅院,见院门咣当一声关上,啐道:“不把人命当人命的死丫头片子!”听见山上猿猴一声长啸,几乎将心吓得跳出嗓子眼,冷不防地觑见隔着一个巷子的房顶上坐着一个人,吓得灯笼一丢,嚎叫道:“快来抓人!贼人在这呢!”

两声之后,袁氏吓得抱着头就跑,跑出几步再回头,瞅见那人影子分明只是屋檐上立着的琉璃金鸡,大出一口气,也不跟被惊动的旁人解释,便回了禅院。

袁氏喊了两声,自己回去踏踏实实地睡去了,风声鹤唳的弗如庵中,却登时灯火通明起来。

尤其是做贼心虚的凌尤胜,隔着一条巷子被吓得寸步不敢行走,回过神来,不顾天晚地去敲凌古氏那禅院门,待随着一身寝衣、云鬓松挽的绣幕进了凌古氏房里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母亲,儿子这条命就在母亲手上,母亲若不救儿子,儿子就……”凌尤胜顾不得绣幕、绣帘还在,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

绣幕、绣帘赶紧地向外守着。

床上,脸色蜡黄的凌古氏阴沉着脸坐着,怒道:“十年前,你也是这样求我。”

“儿子求母亲最后一回,求母亲叫了宋止庵来,叫他带着人想法子将药方偷出来、再将贼人引出来治死。”凌尤胜跪在地上呼天抢地。

凌古氏冷笑两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母亲,咱们是一根绳上两蚂蚱,儿子不好了,母亲能得了好?”凌尤胜见凌古氏不服软,忍不住来硬的。

凌古氏憋着一口气,怒道:“你要怎么着?”

“叫了宋止庵来,母亲拿着当年古家对他的救命之恩要挟他,叫宋止庵……”

“休想!”凌古氏冷笑一声,她这儿子是怎么过河拆桥的,她都看在眼中,还能再上了他的当?

“既然如此,那儿子就只能自己去偷药方了。”凌尤胜赌气地说,见凌古氏不应,便气咻咻地甩袖向外去,自己个打起帘子时,回头又说,“母亲掂量掂量,二哥膝下的哪个跟你亲近?倘若事情败露了,韶吾、雅峥能给你个好脸?雅嵘、睿吾还能有好前程?”

凌古氏心一揪,到底豁不出老脸去求宋止庵,便坐在床上,念叨着:“你稍安勿躁。”

“性命攸关呢!”凌尤胜拍着手,无赖地手一摊,“儿子的这条性命都交到母亲手上,儿子不管了!”两手一摔,就向外去。

“尤胜……”凌古氏叫了一声,瞧见凌尤胜一把年纪浑身无赖样地出去了,又无耐又自责,这样大的事,又不能去寻她那小军师商议,登时急得直掉眼泪。

“老夫人。”绣幕、绣帘进来,待要安慰,又无从下手。

凌古氏咳嗽一声,仔细打量一番,瞧着水灵灵的绣幕、娇嫩嫩的绣帘,稍稍犹豫后,将手递给绣幕,握住绣幕的手,待打发绣帘出去后,便哽咽着问:“绣幕,我待你如何?”

“老夫人待绣幕自然是很好的。”绣幕眼皮子跳了起来,猜着凌古氏要作孽了。

果然,凌古氏噙着泪望着绣幕,哽咽着说:“我实在拉不下脸去求宋止庵,绣幕,你打扮得漂亮一些,去找马塞鸿……事后,若马塞鸿要你,我送你风风光光进马家;马塞鸿不要你,老夫人替你做主,将你许给宋勇的儿子。”

绣幕膝盖一软,立时跪在地上,落泪道:“老夫人,不能……”

“绣幕,”凌古氏脸一冷,“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去找那马塞鸿,想法子将老爷写的药方取回来……”

“万一马塞鸿不要我,宋勇儿子也不要呢?”绣幕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凌古氏也跟着啜泣起来,哽咽道:“行了行了,不去就不去,都是那孽障将我逼得没法子了……”

绣幕心放了下去,眼泪不敢停,揉着眼睛伏在地上饮泣。

“小姐……”绣帘站在门边,战战兢兢地望着被惊动了的凌雅峥。

凌雅峥穿着一身寝衣靠在门边抱着手臂听里头动静,须臾听见里头凌古氏哽咽着说了一声“给马塞鸿下蒙汗药”,不由地冷笑一声。

“谁,峥儿吗?”凌古氏在屋子里颤声喊了一声。

凌雅峥撩开帘子走了进去,瞅见凌古氏主仆二人好不可怜地抱头痛哭,就故作不解地问:“祖母怎哭成这样?瞧这父亲气冲冲地出去了,莫非还是那药方的事?”

凌古氏胆战心惊地问:“峥儿,你觉得,你父亲那药方,是害谁的?”

“父亲又不是名医,药方写错了也无妨,况且瞧着那药方又有些年头,未必有人能查得出在哪家铺子取得药,况且……我瞧着姓马的屡次三番要试探那药方能做个多大的把柄,模样实在可厌,祖母、父亲大可以不理会他——况且,若是他有把握查得出是什么时候取的药,何必来试探祖母、父亲?咱们就守株待兔,等着姓马的没耐性了,自己个找来讨要好处。”凌雅峥走到床边,待凌古氏掀开被子,便钻了进去。

“……这样吗?”凌古氏放了心,凌雅峥若知道那药是给柳如眉下的,绝不会这般开解她,安心之后躺了下来,又迟疑地说:“你父亲那……”

“父亲若不是个小题大做的人,怎会闹到如今这地步?”

凌古氏莫名地安了心,脱口道:“险些又被你父亲威胁了一回。”出口后,吓了一跳,见凌雅峥躺着就睡也不追问,叹了一声,将受伤的手搭在床头,便偎着凌雅峥睡了。

绣幕、绣帘两个小心地整理好床上被褥,便也退了出去。

凌雅峥忽然睁开眼睛,瞅着睡梦中一脸泪痕的凌古氏,只觉她既可怜又可恨,若是绣幕糊涂一点,就当真依着凌古氏的吩咐去勾引马塞鸿了……勾引马塞鸿,这事比勾引玩世不恭的莫三、年幼无知的秦云还要艰难一些,绣幕能“马到功成”,才是当真见鬼了。

东厢中,凌雅嵘靠着窗子等凌雅峥回来,久久等不来,觉察到凌雅峥得了凌古氏的宠爱,又毁了柳老夫人对她的宠爱,心里茫然起来……

西厢中,听着凌雅文睡梦中的啜泣声,穆老姨娘握着佛珠站在窗后,深深地叹息一声,船到桥头必有路,既然凌古氏将凌雅文推到秦征那,她穆氏就奋力替孙女在纡国公府里头争上一争……

一声鸡鸣声传来,禅院里骚动起来。、

凌古氏挣扎着起来,由着凌雅峥给她梳理头发,看着凌雅峥的眼睛里有愧疚也有宠爱,待依着凌雅峥的话,换上一身很是朴素的衣裳后,便笑呵呵地说:“都依着你,见了那姓穆的,我便矮上三分。”

“这样就对了。”凌雅峥笑着应了,待穆老姨娘、凌雅娴、凌雅峨、凌雅文、凌雅嵘进来,依旧紧紧地挨着凌古氏在梳妆台边站着。

“老夫人,早饭送来了,吃了饭,还去后殿听人宣经吗?”绣帘进来问。

凌古氏略想了想,只觉独自留在禅院会被凌尤胜缠住,就点头应了。

“哈,”凌雅娴打了个哈欠,忙掩住嘴,惭愧地对凌古氏请罪说,“昨晚上舒儿蹬被子,闹到大半宿才睡,还请祖母责罚。”

凌古氏瞥了她一眼,并不理会。

凌雅嵘一撇嘴,随着秦舒睡一觉,便嘚瑟成这样,还指望进纡国公府?

穆老姨娘、凌雅文也不由地看了凌雅娴一眼。

“吃饭吧。”凌古氏嗓子有些沙哑地开口,带着众人去吃早饭,瞧见那咸菜几乎泡在香油里,蹙眉道:“净尘那老姑子也太大方了些!比我还会糟践……算了,吃吧。”待吃过早饭,望见凌尤胜肿着脸庞过来,失望之下,不耐烦理会地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在人家这庵堂出入不大便宜,不必来跟我请安了。”

凌尤胜一怔,凌古氏怎这个态度?不该跟他说些放心等话吗?“母亲,昨晚上的事……”

“昨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凌古氏瞥了一眼凌雅峥,莫名地安了心,暗暗发誓不再被这个不孝子要挟。

“母亲可得想清楚了?”凌尤胜忍不住一挑眉。

“都吃完了?那就走吧。”凌古氏将手伸给凌雅峥,握着凌雅峥的手向外去。

“母亲——”凌尤胜又喊了一声,疑惑地想凌古氏怎转了性子了?

凌雅峥紧紧地抿着嘴角,鄙夷地瞅了还没断奶的凌尤胜一眼:凌尤胜就自己个挣扎着作死去吧!

凌家一群女子,脸色没一个好看的,半路上遇上莫家人,却见莫宁氏还是两颊生辉、莫紫馨还是恬淡和气,就连跟着莫宁氏的秦舒也是神采飞扬。

这才是问心无愧的样!凌雅峥在心里叹了一声,冲着秦舒一笑,两三步走到她身边。

“老夫人,弗如庵里一个点香油的小尼姑栽到井里去了,没了。”宋勇家的跟上来说。

凌古氏叹了一声、莫宁氏悲天悯人地又诵起往生经。

“怕是她做贼心虚——料想没她相助,程九一怎么杀得了谢莞颜、穆霖家的?”穆老姨娘轻声地说。

众人跟着一叹,就进了后殿,各自坐下后,觑见净尘抱病过来,跟她寒暄一番,为弗如庵的遭遇唏嘘一通,便又诵起经书。

今儿个凌雅峥紧挨着秦舒、莫紫馨二人坐着,听着嗡嗡的声音,觑见秦舒、莫紫馨二人闭目养神,便也偷偷地打起瞌睡。

恍惚间被人摇晃了一下,凌雅峥睁开眼睛,便听见脚步声纷至沓来,先瞧见清瘦的关绍迈步进来,随后,便见莫家长子莫静斋带人抬着一架竹椅进来,竹椅上,脸上结痂了的莫三装作病病歪歪的模样歪着脑袋坐着。

莫三方一进来,就觉两道火辣辣的目光落在自己个身上,战战兢兢地去看,对上两双清亮的眸子,讪讪地转过头来。

莫紫馨静静地向一对好友看去,抓心挠肺地想:三儿身上究竟有什么叫人非他不可的长处?那一张带着伤疤的面孔,跟在俊逸的关绍、沉稳的莫谦斋身后,死乞白赖的,究竟有哪点好?

莫三又觉察到一道质疑的目光,转头看去,对上二姐满是嫌弃的眸子,又悻悻地移开。他什么都没做……

“三儿……”莫静斋跪在莫宁氏跟前,对竹椅上的莫三一点头。

莫三蹒跚着下了竹椅,踉跄着跪在莫宁氏面前,酝酿一番,红着眼眶哽咽道:“求母亲随着儿子回家去吧——回家听经书也成,不然,母亲留在这凶险的地方,儿子实在其心难安。”

莫宁氏睁开眼睛,向坐在宝座之下的净尘望去。

“阿弥陀佛,熬过了今日还有六日,施主,心诚则灵。”净尘闭着眼睛喃喃地开口。

这尼姑……莫三耷拉着眼睛,跪着去拉扯莫宁氏握着佛珠的手。

莫宁氏怜惜地摸了一把儿子脸颊,“三儿,对佛祖许下的愿,不能违背。为娘六日后便回家。”又催促莫静斋,“快快将他带回去。”

“母亲,三儿说了,您不回去,他也不回去。”莫静斋堆笑说。

“……那便留下吧,定是你素日里口没遮拦,才遭了这报应。”莫宁氏收回手,见净虚又开始念经,便静心地听了起来。

这么好欺负的婆婆,哪里去找?凌雅峥、秦舒二人望向莫三的眼神,越发地热切了。

第27章 非礼勿听

“母亲……”莫三嗔了一声,暗暗转身避开秦舒的目光,试探着对凌雅峥颔首一笑。

凌雅峥立时回之以一笑。

虽是自己个凑上来的,莫三也忍不住眉头一跳:这凌家老八什么时候也跟秦舒一样了?

“既然如此,直到贼人捉住为止,咱们都暂且留在弗如庵吧。师太,打搅了。”关绍对坐在地上的净尘一拜。

净尘听着声音睁开眼睛,极有风度地一点头,嘴里嗡嗡的经书声依旧不断。

关绍见凌古氏坐着不动弹,试探地喊了一声“老夫人”,见凌古氏头一点从瞌睡中醒来,不由地嘴角一抽,便与莫静斋带着莫谦斋退了出去。

“……凌家少爷没来?”初初醒来,凌古氏伸手抹了一把睡梦中越发松弛的脸颊。

穆老姨娘也疑惑地停下念经,翘首向外张望。

不知是不是体会到凌家两位老人的意思,殿上的念经声忽然轻了许多,只听见轻轻的嗡嗡声中,殿外传来马塞鸿的一声“凶犯同伙留下的腰带跟死了小尼姑身上的腰带长短不一样,料想那跟沾了香油的腰带,是个臃肿的尼姑的?”。

庵主净尘眼皮子不住地跳着,瞥了一眼下面坐着的肥胖不堪的空明,忽然捂着受伤的额头,摇摇欲坠般晃荡着身子,惭愧地对凌古氏、莫宁氏、穆老姨娘说:“诸位,贫尼这身子骨实在支撑不住……”

“师太受了伤,本就不该勉强,不如,师太回去歇着,咱们明儿个再接着念经?”凌古氏立时接了一句。

莫宁氏为难地蹙眉:“就这般中断,菩萨那里……”

凌古氏早坐得不耐烦了,忙慌地说:“咱们回去捡佛豆、抄佛经,在菩萨眼里也是一样的。”巴巴地转头望着净尘,等着净尘发话。

净尘微微颔首,说道:“只要心诚,菩萨没有不知道的。”

“……师太身子骨要紧,还请其他师太陪着我在这念经吧。”莫宁氏固执地说。

净尘一心要跟空明商议着如何处置了腰带的事,也无暇顾及莫宁氏,伸手叫空明搀扶着向外去。

穆老姨娘也忙搀扶着凌古氏起来,凌家凌雅峨、凌雅文紧跟着站起来,凌雅嵘、凌雅娴才跟着起来,瞧见秦舒、凌雅峥还随着莫宁氏坐着,便也忙重新坐下。

凌古氏觑了一眼三个孙女,对上凌雅峥的目光,立时一副懦弱相地赖在搀扶她的穆老姨娘臂弯里向外去。

同是正室,莫宁氏瞧着,设身处地地一叹,便又接着念经。

嗡嗡的念经声便又响起,忽然外头凌古氏苍凉地怒喝一声“什么功课比我这祖母要紧?为了功课,一个也不将我这祖母的安危放在眼中?”,后殿中的念经声尴尬地戛然而止。

凌雅峥、凌雅嵘双双站起身来,凌雅峥瞥了凌雅嵘一眼,眉尾向下一扫。

凌雅嵘怯怯地重新坐下。

凌雅峥悄无声息地向外去,只见外面站着马塞鸿、关绍、秦征、秦云、莫静斋、莫谦斋并远远抱着剑靠着描画着梵文柱子站着的曾阅世,众人之中,独独不见凌家儿郎身影。

“祖母。”凌雅峥走到凌古氏身边,伸手搀扶住她。

关绍一脸为难地说道:“老夫人,料想若不是当真有要紧功课,家里的兄弟不会不来弗如庵。绍儿觍颜带着凌家家丁过来,料想绍儿虽无能一些,但有曾大侠并凌家家丁,总会护着老夫人周全。”

凌雅峥唯恐凌古氏一时气恼露出本来面目,搀扶着凌古氏的手臂轻轻地用力。

凌古氏却不是做戏,眼瞅着莫家巴巴地来了两个哥儿,心酸地哽咽说:“罢了,罢了,早就知道没人将我这祖母放在眼中……智吾不来就罢了,万没料到,韶吾也不来。”满脸委屈地赖在穆老姨娘臂弯里,便软不叮当地向禅院去。

凌雅峥望了莫三一眼,紧随着凌古氏回去。

莫三坐在竹椅上,手指轻轻地弹在扶手上,思忖着凌家这是怎么了。

莫静斋叹息一声,听着后殿里绵延不绝的嗡嗡声,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莫不是前些年,凌家这老夫人太糊涂了一些,怎会叫自家儿孙也对她敬而远之。”

“虽是如此,但那穆老姨娘也太猖狂了一些。”马塞鸿蹙着眉,暗自庆幸先一步瞧见了凌家的乱相,对其他几人拱手说道:“诸位在弗如庵里小心一些,最好不要独自一人行动。马某且去查案了。”

“案子要紧,马兄先忙去吧。”莫家兄弟、秦家兄弟并关绍纷纷拱手。

随后,秦征皱着眉,望了一眼青天,猜测着弗如庵里要紧的尼姑都留在这后殿,其他地方定然僻静无人,便打了个哈欠,摸着秦云头顶念叨说:“昨晚上听说贼人现了身形,一宿没睡,我且回房休息一会子。”

“请。”众人又对秦征拱手。

关绍手臂一垂,一柄麋鹿骨折扇从袖子里滑落到掌中,冷眼瞧着秦征打着哈欠向外去,只觉秦征这国公府大公子、众人眼中的明日之君未免有些太不拘小节。

“咳咳。”坐在竹椅上的莫三握着拳挡在嘴边咳嗽两声。

莫静斋立时说道:“二公子、关兄弟,三儿受了伤,这一路颠簸过来,也不知颠到伤口没有,我这边带着他回房检查伤口。”

“请,二公子随着我手谈一局可好?”关绍轻轻地摇晃着手上折扇对秦云笑道。

秦云笑道:“关大哥肯陪着我这臭棋篓子下棋,求之不得呢。”

莫三手指弹着椅子对上关绍的目光,便悻悻地移开落到伤了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曾阅世身上。

“一起请个小师父带路吧。”莫静斋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