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婢受训,这是规矩。谷妈妈原就愁着该如何开口,此时大奶奶主动开口,解了她的为难,忙哈腰嬉笑着应声。

入夜,主卧里静谧无声。

宋氏身子娇弱,景晨见大爷不曾明言,但坐在屋里却显然是心不在焉,便主动开口让他过去陪同。

心不在这,留着人并无意义。

若是连这些眼色都没有,最后不过是换得男人的低怨。

妻子如此贤惠,大爷反有些不好意思,可到底顾着妻妾分礼,望着她回道:“妙儿只是个姨娘,有婢子们伺候着便够了。”

景晨哪里听不出这话中的牵强,取了外袍为他披上,“今儿我见她面色不好,病中最为脆弱,爷且当去陪陪宋氏。这夜里若是有个不好,身旁也能有个人。”

自知晓宋氏有孕,大爷满心都是对孩儿的期待,连带着对她的喜爱,更多了几分。想要守在那对母子旁,可理智告诉他,有些行为做不得、不该做。

“爷不必担心妾身,放心去吧。”似乎看出他的矛盾,景晨笑着添道:“妾身是这院里的主母,管那些下人说及什么?今朝既是爷的妻子,自然要为您管理内宅,宋氏体虚若有个差错,回头爷可不是要反怪起我来?”语气渐转轻快,缓了几丝气氛。

大爷便不再推辞,遂心出了主卧。

待等站到门外,廊下的光晕照在脸上,他并未立即提步往西边厢房去,反倒是呆滞了起来。忍不住回首凝视光线渐暗的屋子,在心中自问:她真的不在意?

这般场景,原是他所愿的。妻子大度得体,处处为他着想,这种妇人,何其难得可贵?然此刻,他的心底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苦涩,蔓延至唇边,便成了苦笑。

太过知书达理,让他觉得自己在她心里,根本没有多少位置。

突然,大爷很想知道妻子吃醋时的表情,她若是出言挽留自己,那清丽如泓的眸光,又会是如何风情?

夜风拂来,大爷醒然,身后的里间依旧没有动静,他微闷地下了台阶。

次日去给老夫人请安,景晨明显感觉到对方望自己的目光愈发和善了几分。

当然,旁人的有同情、亦有暗笑。

她静静而立,与往日无异。

待等到众人散去,老夫人才握着她的手,亲切道:“浠哥儿待身边的人体贴,宋氏跟了他好一阵子,此时卧病,若冷落了你,莫要介意。”原以为,会见到孙媳哭啼吵闹的场景,却不想如此平静,果真是大家出身。

景晨颔首,“祖母放心,孙媳都明白。”

“好孩子。”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老夫人满面慈善,“子浠私下和我说过,你是个可人儿,咱们君府定然不会委屈了你。”

景晨面容端庄中夹了几分羞笑,看得对方更是满意。

明提暗示,老夫人不过就是叫景晨莫要多心,别闹性子,大爷这几日虽对妾室宠了些,但如何都动摇不了她正妻的位置。

景晨知晓她话中的暗敲,乖巧应是。

初时几日,宋氏身子未稳,大爷连守了好几夜,每回见到妻子眼中总和着歉意。后者却一派从容,笑语如初,反越发教他心虚和好奇。如此平静地过了三天,楚家来人,说是楚太太卧病,思及姑奶奶,请她回府。

听得传话,景晨眸光顿亮。

呵,汪氏终于坐不住了?便就是等她来请!

第二十九章 形势逆转

去荣安居见老夫人得了应允,景晨带着新婢上了回楚家的马车。自她用计将楚景涟藏起来的那刻起,便知晓会有这么一日。养女失踪,汪氏如何能不焦急?那是自认为掌控在手且能为她觅得富贵的养女,听任由她,乖巧柔顺,楚太太定然担忧楚景涟是否会兴起冲动,不顾一切地跟着情郎远走高飞。

寻不到楚景涟,君府这儿,便只能另谋出路。景晨唇角微扬,若自己所料不差,汪氏这次特地请自己回府,必定是恩威并施,欲将自己真正收服。在楚景涟未有消息前,她需要听话的外嫁女。

如此,自己便有说话的立场和分量。

这些时日,景晨早将君楚二府结亲的缘由摸索清楚。起先原是楚太太的娘家汪氏在生意上出了差错,形势严峻,君府适时求娶,楚家立即应允,连在外行商的楚老爷都没有知会,匆匆就办了喜宴。

无声轻叹,后宅有如此妇人,楚老爷竟是还放心在外!怪不得,汪氏能肆无忌惮,想出如此瞒天过海的代嫁计策;怪不得,原配金氏含冤至今,楚府里任由汪氏为猖;怪不得,随便两个恶怒都能欺负这身子的原主!

景晨闭了闭眼,脑中不禁想起那日汪氏的话:楚家只有三位姑娘。

心底难免生出悲哀,这世上,知晓楚景晨存在的,究竟能有几个?

在景晨的记忆里,亲情本就模糊。许是习惯了用利益的目光看待周边的人和事,她总觉得楚家母女的相处并无多少真情。人心复杂,谁都存着私心,会不为自己谋划?骨肉尚且相残,何况汪氏对楚景涟本就只是利用?

敛了神色,景晨睨向身前的二婢,笑着唤道:“安浓。”

圆脸的婢子抬起眼眸,目光拘谨,忙应道:“奴婢在,奶奶有何吩咐?”

景晨便自怀中取出块碧玉滕花的玉佩,递与对方吩咐道:“你取了这玉佩去城外的困民处寻两个人。”

安浓安宜相视,惊讶之色难掩,她们才至大奶奶身边做事,今朝便随她回楚府,心中既忐忑又惊喜。同批进府的婢子或是安置在了外院,或是分配去了厨房洗衣房等地做粗活,独她二人一跃而上,成为君家大院里的一等侍婢,未来主母身前的近侍。至今都想不通,那般多的人中,为何大奶奶会偏挑了自己二人?

此时听得主子下令,均生了种被重视的感觉,激动的同时复又好奇,安浓接过玉佩满目迷茫地望着奶奶。后者低笑轻问:“可还记得昨夜我同你们说过的话?”目光在二人间巡视。

“奴婢记得。”两人低首,齐齐应声。

景晨未笑而艳,“我说过,你们是我选的人,便只能为我办事。”余光注意着二人表情,严声再道:“向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对你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是信任,亦是御人的关键!

不知根由,就将她们当做自己人,安浓安宜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先前在谷妈妈处学规矩的时候便知晓这君府规矩甚严,而那日随手几指便决定她们命运的美貌妇人,高高在上、华若桃李的大奶奶,就是今后主宰她们生死的人。

对主子,存着畏惧,亦存着警惕,不成想,对方却如此倾于信任。安浓还不待开口回话,便听得那柔婉的声音缓缓传来:“我了解过你们的背景,出身贫苦,卖身为奴都是无奈之举。今后好好为我办事,自亏待不了你们,然若有背叛,也不能怪我不念主仆情分,可懂?”

缓而轻柔的话语,句句撞击在安浓安宜的心上。这个奶奶,并不如表面看着的那般温婉。言下之意,这般明了,哪还会不明白?之前奶奶陪嫁婢子的事,二人均有所耳闻,当下不敢迟疑,先后说着忠心的话。

景晨面色未变,续言道:“我没时间试探你们,选在我身侧,办得好差事,便就是你们的福。”

“奴婢们明白。”

景晨便招近安浓,附耳轻语了番才从袖中抽出银票和荷包,“这儿是五百两,你且安置人兑换成碎银分与他们;至于这个荷包,里面有银钱百两,你交予老三和阿图,让他们好好办好我交代的事。”

这么多的银钱…安浓睁大了双眸,奶奶就这般放心,不担心自己卷银私跑吗?

“可听清楚了?”

闻言,安浓忙回神,接过后收于怀中,似急于表明忠心般颔首,“奴婢省得,定不会出任何差错。”是了是了,主子方说了解过自己的背景,便就是暗示家里老少皆掌控在她手上,且仍手持着自己的卖身契,如何还会有这般顾虑?

大奶奶早就拿捏准了她们性子,且她都能收服那类暴躁莽夫般的汉子,必然手段非凡。忆起对方提及背叛她后果时的语气,后背都微凉。

能想到这层的,自不止安浓一人。

景晨满意微笑,起先选择这二婢,不为她们的能力,看中的便就是她们的机灵,与谈及为何要卖身为婢时变现出来的耿直同人性。言语间均是自愿赚银两补贴家用,这类有牵挂的人最好掌控。

当然,要她们长久忠于自己,这远远是不够的。

来日方长。

待到街道口时,景晨称有物要婢子去置办,让安浓下了马车,且吩咐届时直接回君府。等到车厢里仅剩她和安宜时,景晨的目光投去,后者就主动开口:“奶奶有何吩咐?”神态间,毕恭毕敬。

“你跟在我身边,同去楚府见太太。”景晨深笑,“你是我身边的,必然有人作陪,须得记得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是。”安宜神色认真。大奶奶不明言,这是要自己揣摩了?

算是考验吗?内心微沉。

汪氏身前的徐妈妈候在大门口,见到马车停下,欢笑着上前热情掀帘,请姑奶奶进府。景晨来到楚太太的居处,后者半躺在软榻上,在婢子的提醒下睁眼,激动地就伸手唤“涟儿”。

众多仆妇在场,景晨极其配合地将手递过去,被后者一把握得紧致。察觉汪氏神态疲倦,气色不佳,知晓她定是因楚景涟心焦而致。内心冷笑,面上却共演着母慈女孝的画面,亲自服侍她喝水。

说了会子话,汪氏才摆手遣退众人,“你们都下去,让我们娘俩说说话。”

自君府带来的仆妇们望向自家大奶奶,景晨自然颔首。楚太太便吩咐起徐妈妈,“可备了茶点,还不下去招呼着?!”

“回太太话,早备下了。”徐妈妈哈着腰,嬉笑着请人去吃茶。

屋里的两个近婢亦退了出去。

景晨抽回手,起身站在榻旁,静候下文的模样。不成想,楚太太却复又招了招手,低柔地问道:“你在君府待得如何?”

“回太太话,一切安好。只是、只是…”咬了咬唇,景晨似有懦怯的止言。

“只是什么?”

突来的厉声中透着不耐,直将景晨吓的身子微颤,连忙退后了步子。

方坐起的楚太太便眯起了眼睛,仍旧是那个胆小怕是的丫头。念着眼前人还有些用处,忙缓了声,状似亲切地说道:“别怕,你是咱们楚家嫁去做少奶奶的,有什么委屈同我说。”

景晨便似担忧地小觑了她眼,垂首回道:“只是大爷不愿碰我。”

“什么?!”

竟是这种情况?成亲都多久了,新郎官不肯圆房,这整的是什么事?!

楚太太才起立复又坐下,极力喘气问道:“到底是为何?”

偏就是让你明白,自己不留君府都不成,偏就是要你好言安抚着自己得继续留下!景晨绞动了手指,咬唇说道:“大爷好似怀疑我不是楚家的姑娘。”

“他怀疑你了?!”

这是楚太太意料之外的,她们俩容貌几乎一模一样,怎么可能被人识破?

景晨的视线便望向帘后。

汪氏见状,冷不丁就质问:“做什么看里面?”

“大姑娘不在?”连眉梢都不敢抬起,卑微至极。

楚太太原就愁着楚景涟的下落,此刻听她问起,心虚地就急回道:“涟儿不在这,莫不是同她有关?”定不能叫这小妮子知晓涟儿失踪,否则她还不得有所持杖,反威胁起自己?

景晨却只是乖乖“哦”了声,抿唇迟疑了许久才说:“君府的五爷,好似见过了大姑娘,那日当面便质问我家里是否有个相似的姐妹。他和大爷是兄弟,许是暗处正查着呢。”

楚太太垂着的手一抖,几上的茶盏险些落地,心跳起伏地厉害,连面色都青白了起来。

君府的人可有怀疑代嫁之事?

心里暗骂眼前人的不中用,连个病秧糊涂的男人都搞不定。转而想起府中后院里关着的金氏,神态蓦然皱紧,不、不能再留在城里,否则早晚得教人查出来!

“太太?”景晨上前,举止间格外小心。

汪氏转眸,忙压下脸上思绪,和气地握上她的胳膊,“景儿,你先回君府去,这事我会安排的。”说着抚上她的脸蛋,笑了就别有深意道:“你花些心思,争取和姑爷早日圆房。”

“那,那娘…?”似乎特别担心楚太太伤害金氏,景晨收了手从袖中掏出几块金子和些许金钗首饰,弯身放在几面上,嘤嘤央求道:“太太您别为难她,我会听话。”

这些银钱?

楚太太突地生笑,这个楚景晨,倒是不笨,还知晓要讨好自己。将她和景涟对比,方压下的怒气复又燃起,只知晓在外惹是生非,误了自己的事。目光落在眼前娇小柔弱的人儿身上,她指不定比涟儿更好掌控,余光瞄向那些金钗,心生欢喜。

今后提点下,要君府多少钱财没有?

不过顷刻,楚太太心里就转起了念头,当下好言好色地和景晨并坐谈话。直到日落西山,君府的妈妈过来询问,汪氏才母女难分地带病送景晨出了二门。

转身回屋,汪氏便问徐妈妈情况。后者恭敬回话:“竹云两婢子,据说是姑爷杖毙的,和那丫头无关。至于那个近身伺候的婢子,听到老奴打听姑爷待咱们奶奶如何,却是吱唔了半晌,最后塞了个银锞子才回话,称是姑爷最近都宿在了姨娘屋里。”

楚太太微微变色,确定了方才景晨所言属实。既然大爷待她有所怀疑,且君府许已经开始调查,汪氏打了个激灵,忙招过徐妈妈,吩咐道:“去安排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后门悄悄将金氏送回庄子。”

戌时未尽,楚府院宅灯火通明,汪氏院门声重敲不止,惊动了尚未就寝的人。徐妈妈引了人进屋,满身狼狈的车夫跪在地上,嘴角青紫,惊惧慌道:“太太,马车遭劫,人、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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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坦白孕事

夜幕无声,得到金氏成功脱困的消息,景晨展颜灿笑,终于不再束手缚脚了。解了源于楚府的威胁,接下来,便是君府?这数个夜晚中,她不止一次地反问自己:留、或是离?

君府锁不住她,平城亦困不住她。若是决定远走,又有何难?

便是随意寻个理由出城,故技重施,自然也能顺利消失在众人眼前。何况,手里有个楚景涟,她是入了君家族谱、大爷名义上真正的妻子。自己完全可以走得干干净净,且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她前世求而不得的岁月。

然此刻,到底在彷徨什么?

拨弄烛芯的手指微动,银簪划过,滚热红泪倾下,瞬间凝在烛身,蜿蜒攀附。景晨合眼,她厌倦了那种孤寂无援、唯她拼搏的生活,曾也幻想过那种普通夫妇的平淡,婆媳姑嫂的家庭,应该会很和睦吧?

前世种种,过眼云烟,她已不愿再去纠缠。原以为今生命运眷顾,给了她个家,可终究抵不过作弄玩笑。

君府,不是久留之地。

且不管金氏是怎样身份,自己出身为何,和楚景涟孪生姐妹的关系事实如铁,无法扭转。君府的大爷,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姐夫。伦理纲常,如何能违?

复睁开美眸,景晨轻叹了声,望着眼前跳曳的烛火出神。

大爷进屋,见到的便是伫立在烛旁呆滞的妻子,明媚旖旎的烛火映在她容颜上,添了几分梦幻与飘渺,却失了往日的机灵与敏感,未有立即转身迎上前。待他步子过去,伊人才垂首,搁下手中银簪,持浅笑低语:“爷回来了?”

“嗯。”

大爷轻应了声,在炕前坐下,接过对方递来的茶盏,寻话道:“听说你今儿回娘家了?”

景晨颔首,“母亲身感不适,我回府瞧瞧。”

仍是柔言轻语,却失了往日的小心。

大爷自感觉到了妻子的异常,漫不经心的神情中透着几分掩不去的苦恼。未如之前回话开口都事先端量自己神色,话语间竟是随意了些许。心生好奇,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再言道:“方才三婶说的话,你不要记在心上。”

景晨不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方才在荣安居里,三夫人竟是又道起那位白姑娘,说话间可是没有顾忌,偏是专挑了大爷幼时与她的事念叨,亲密玩闹等。他是担忧自己胡思乱想,故而才言这话?

“爷放心,妾身不是那等无知鲁莽的妇人。”

她不是那种听旁人说两句挑拨下便能生了隔阂防备的女子,什么能信能当真,她心里清楚得很。

大爷释然哂笑,竟是他想多了。

然她方才失神,不为此事,却又是为何?

祖母称是会将宋氏怀孕的事告知她,怎么到今日都没个动静?不免觉得亏欠了妻子,大爷愧疚地言道:“涟儿,这些时日,我冷落了你。”拉过她的手握紧,“今晚我留屋里。”

景晨心跳微速,任由他握着就道:“宋氏仍在病中,爷当怜惜。”

“妻妾有别,为夫不是糊涂的人。”这府里下人间总有指点议论,哪能如此教她没了颜面?否则今后掌家处事,威严何在?虽说相处尚短,他却是真真欢喜眼前的她,这个要和自己白首的女子。

或许,祖母说得很对,他亦能同常人一般,娶妻生子。思及此,大爷便对未来充满了期待,涟儿育下的孩儿,定然会有她的风范。思维深入,复又觉得该为她们做些什么,这府里的生意,不该总任由三叔把持着。

他得慢慢将权收回来,不为其他,便为这个通情达理的妻子。

“妾身既入君府,自当同院中姐妹和睦相处,共同服侍爷。”景晨说着微垂了脑袋,“我是主母,如果连容人之度都无,和妾室争风吃醋,岂非教人笑话?妾知夫君心思,唯恐我受委屈丢了颜面,可就是这阖府上下全都瞧着,才不好留下您。”

她盈动的美目抬起,似嗔似娇地咧嘴道:“若是爷今晚真歇在屋里,才坐实了那些言论,说我这主母徒有其表,不过面上功夫,并非真意。此时宋氏未有痊愈,就急急拴了夫君在屋里,岂不更惹闲话?”

大爷表情微滞,不成想妻子的想法如此细致,居然能说出这番复杂的道理。他只是想陪在妻子身边,弥补她关怀她,怎的反倒是成欲要害她?一时间,哭笑不得,他松开掌中小手,无奈地说道:“我便未瞧过你这般妇人,竟是丝毫不介意我守在旁的女子屋里的。”

景晨心生苦涩,她不在意?

哪个女子会乐意,夜夜红烛伴天明,耳闻隔屋笑语声?

身为女儿身,谁不渴望能和丈夫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前世,她亦讨厌那种生活,后/宫佳丽无数,与自己共享夫君。然身居高位,有她的无可奈何和情非得已,必须得摆出雍容大度的脸面,周旋其间,口中说着那通违心背意的言辞,连呼吸都变得麻木。

若是可以,她何其不愿独占夫君?

然此等思想,离经叛道、世俗不容。

景晨连期盼都不敢。

“爷说笑了,妾身怎可能丝毫不介意?”

这话中听,大爷的郁闷微散,不愿教她难做,便同坐复话了番才离开。拐至径道上,复又觉得心生奇妙,为何她总能轻而易举左右自己决定?还是如此的理所当然,让他察觉不到丝毫牵强。

摇首望向不远处灯火祈望的屋子,大爷复又觉得自己过分。妻子说上那些话,内心许是期盼自己留在的,她的那句“妾身怎可能丝毫不介意?”,语境复杂了些。

他竟是这般不懂妇人的心思!

大爷恼悔了半晌,转身犹豫着是否要回主卧,却又生生止了步子。

此刻回去,该以何种表情面对她?

短短时日,君府众人皆知晓,老夫人喜欢这新进门的孙媳楚氏。每每请安过后,总会将她留下说私房话。今朝,亦无例外,却又比往日郑重了些。

屋里未有留人。

景晨坐在她身侧的锦杌上,瞧老夫人斟言酌辞的模样,心中暗道怕是要提宋氏的事了。否则,宋氏总有微恙,便更有理由让大爷相陪。于内于外,总教人多话。只是,正妻方进门,妾便有身孕,着实说不过去,她必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吧?

“孙媳呀。”老夫人终于唤声。

景晨忙应道:“祖母是有事交代吗?”说完乖巧柔顺地开口:“您有什么且明说,孙媳定然遵之。”

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