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这般早、这般急迫?

白纤琦穿了件粉色绫衫,白色的挑线裙子,头发低低地挽起些许,更多的是飘扬在身后与颈项间,天水碧玉的垂碎珠宝石步摇,更衬肌肤雪亮。昨儿艳丽高调,今日却似换了个人,显得清新而端庄。

帘子方被挑起,她的身影出现人前,众人的目光便纷纷往景晨投去。这般明显,谁还看不出这位琦姑娘的心思?

景晨抿唇垂首,自己昨日此番搭配,是顾忌老夫人。白家远道而来,身为新妇,初次见亲戚长辈,尤以端庄为重,而非容颜多惑。熟知,午时白家夫人未有登门,待到傍晚,却迎来了楚家夫妇。

白纤琦同老夫人请了安,便坐在她膝下说话,听人问及她母亲,便答道:“昨儿母亲原是要带着我与哥哥过府赴宴的,都上了马车,熟知姑奶奶您遣人来传话,让今日再来。”嘟着红唇,目光别有深意地瞥向景晨。

老夫人倒没多在意白纤琦话中的不满与投向孙媳眼神中的不满,缓色玩笑道:“你母亲必然要唠叨埋怨起我了。”

“怎么会?姑奶奶您也不想的,谁能料到会有变故,旁人没规没距地不请自来,您自然不好拒人门外。母亲说了,咱们二府是何关系,不过就改个日子接风,您要是心里过意不去,才是生分呢。”

老夫人欢笑不止,指着一脸乖相的白纤琦说道:“你这丫头,嘴巴真甜,回回都逗得我高兴。”

闻者便顺势依偎地靠在老夫人的胳膊上,腻声甜甜道:“本来就是嘛,琦儿说实话,姑奶奶都不信吗?”乌黑的眼珠转动,无辜般地瞅着对方。

“信,琦儿说的,姑奶奶都信。”

老夫人最是心疼这侄孙女,府中众人见怪不怪,三夫人在旁附和:“琦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真是越瞧越让人喜欢。”

白纤琦幼年常在君府走动,往来频繁,听得三夫人这般夸奖,展笑就亲昵了回道:“三表婶您尽取笑我。”

“哎呦,母亲,您瞧这孩子多谦虚,夸她还成了我的不是。”

老夫人浑身舒畅,同众人说笑起来,屋里的婢子忙添茶上果子。

景晨立在旁边,并不多言,待等听着有人唤“涟儿”,瞧过去才发现是正站起身的大夫人。面对白纤琦,她脸上并无多少笑意,扶着景晨的手对老夫人说道:“母亲,儿媳想先回去了。”

进府这些时日,景晨知晓她们婆媳关系并不亲密。果然,听了耿氏告退的话,老夫人摆手就允了,连是否不舒服都没相问。

有了耿氏的唤声,景晨自然识趣地主动提出送她回敏兴堂。

白纤琦做作,三夫人吹捧。这样的热闹的场面,她见得还少?

着实连敷衍的念想都无。

与府内其他夫人不同,大夫人每次来荣安居,都是徒步行走。无论烈日当头或是刮风下雨,从未见她乘坐过轿子。景晨搀着她走在青石板的道上,缓缓往西走去,敏感的意识告诉她,耿氏心情不好。

从前提及白府,她都保持沉默,昨日白家兄妹上门,她亦没有多少关切。饭桌上提点自己,那唯一开口的话,却是透着对白纤琦为大爷不停夹菜这事的不满。

她是真的不欢迎老夫人的娘家人。

因为婆媳间的矛盾,还是另有隐情?

“涟儿。”

才想着,便听到耿氏唤自己。察觉到她驻足,景晨亦停下脚步,恭敬地回道:“母亲,儿媳在。”

大夫人第一次牵起景晨的手,望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纤琦她打小就喜欢子浠,从前仗着老夫人宠爱,总是缠在晴空院,你自知晓该怎么做。”

在提醒自己防备她?

面上却得体而笑,温言道:“表姑娘是府里的客人,儿媳定当尽好本分。”

主动去为难白纤琦?不等于去惹怒老夫人吗?这家里的掌权人是谁,景晨自认为还是能辨清的,又不想明驳了婆婆,故而只答得模棱两可。

大夫人则有些恼意,瞪了她眼才往前继续,心中暗自埋怨:真是个不开窍的,若等哪天子浠被人勾走了,怕是连哭都来不及!

沉闷着往前,耿氏步子越发加快,景晨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她自知晓大夫人是好意提醒,但作为婆婆对自己说方才的话,有些不符身份,心里亦没有感激。毕竟她早前待自己太过冷漠,突来的着想,可会是真心?

莫非要自己率先有动作,哭闹吵着不准白纤琦来府里走动?

审时度势,景晨很知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啊。”

路径转弯,大夫人脚下被石子牵绊,脚腕处一疼便要倒下。景晨忙快步上前,扶稳了她才说道:“母亲小心,您没事吧?”

大夫人却推开了她的手,招了吉妈妈近身搭在她手上,没好气地冲景晨道:“在我这积极可没用,回去好好伺候大爷才是正经。”

景晨微愣,自己在献殷勤吗?规矩地颔首,“是,儿媳谨记母亲教诲。”

大夫人看她这呆滞木讷的模样,原就烦躁的心更生恼意,忍着疼痛往前两步,察觉身后人仍旧跟着,忍不住大声道:“还跟着我做什么?让你回去伺候子浠,没听着我的话还是觉得可以不当回事?!”

景晨连忙垂首,回了句“儿媳不敢”。

“那还不回去,莫非要我差人送你不成?”大夫人失了往日面上的温和,疾言厉色。

景晨哪能料到就因为没有遂耿氏心思便触怒她,原想辩解下自己是先送她到了敏兴堂再回晴空院,瞧对方如今神色,一副恨不得自己立即消失眼前的模样,自不敢耽搁,福身就按原路折返。

因耿氏有意想与景晨说些私房话,早在出荣安居的时候便吩咐了安浓等人回去。此刻独自走着,在脑海中回想思索,大夫人待白家人似乎格外敏感,尤其在说及白纤琦纠缠大爷时,那眼底的厌恶是如何都藏不住的。

敏兴堂位居西南,经过三岔口时,景晨瞅了眼西边的幽径,神秘而引人好奇。

秋桐园便在里面。

她的步子停在路口,那位被人唤作“大少奶奶”的女子,到底是谁?若是大爷早有妻子,那楚景涟不就是继室?何况哪个被夫家休弃的女子,仍能留在府上的?

每月十五,大爷便要留宿秋桐园。

这般说,是个有名分的女子?

独身的机会并不多,左右见四下无人,景晨快步就踏上那条令她难解的小道,几步便隐没了人影。才往前未行多久,突然听得自不远的丛林内传出男女微喘的声音。

她面色微滞,提步才要离开,听得沙哑而粗沉的男音唤了声“凤儿”,低吼了待动静停止,“真不甘心,你原就该是我的人。”

各处多荒唐,景晨并不想一探究竟,惹事上身,然回应这声称呼的却是个熟悉的女声,“展郎”。

声音缠绵而悱恻,带着浓浓的情/欲。

听至此,景晨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僵硬在原地。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她自知晓,然这声“展郎”,才最令人惊讶。

君府的三老爷,单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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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相遇

失了去秋桐园勘察的心思,景晨折身返回,内心思绪纷乱,竟是能让她遇到这种事?想老夫人治家甚严,二人居然如此大胆,做出这种有违伦常的荒唐事,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景晨唇角含讽,待至分叉路口时,藏在枝叶后听了片刻,感觉外面无人才快步走出。这秋桐园是禁地,若让人瞅见自己从里出来,总少不了嫌疑,但凡离了小径,置身中间,来处便自有解释。

南行不远是大夫人的敏兴堂,北处通往花园直连各个院落,景晨方左转便听得身后传来唤声,“大嫂。”

她心里微讶,面色如常地转身,待见着是取了几本蓝皮面书籍的二爷,半欠身见礼,“二弟。”

二爷着了玄色长袍,笔挺的身姿如竹,腰身稍瘦,眉宇间略显憔悴。几步走近,温而有礼地随口说道:“大嫂这是从哪来?”

景晨注意到对方来时的方向,便指了身后,轻回道:“方才送母亲回来的路上见她不小心扭伤了脚踝,想着回院亦无事,便过来瞧瞧她。”

她这话才答完,二爷的眸色倏然变得幽深。

景晨察觉,欲要开口,就听他说道:“子臻刚从母亲处出来,她才歇下,嫂嫂怕是得改个时辰过去了。”容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这话,正合她意。

原就只是个借口,若二爷说要顺道和自己一同去大夫人处,便才真不知该如何推辞。故而,景晨极其自然地顺了他话接道:“待下午,我再过来请安。”

男女有别,两人前后而行,鲜少说话交谈。不远处便是分路,景晨同二爷别后,择路往东回晴空院。

二爷的目光便随着她的纤影渐远,目光复杂深邃。

“二爷,二爷。”

柳叶自不远处跑来,至二爷身后喘着气将手中书籍递出,“爷,您忘了这个。”

二爷接过,“我正想着回去取呢。”

“二爷快去吧,迟了夫人就该责怪您了。”柳叶略含担忧,前几日便因老夫人不满爷功课,而后只能在清晖院里用膳。大夫人原就待二爷冷淡,更不能触怒她。

“嗯,你且先回去吧。”

二爷侧身,重复着来时的路,只等经过与大嫂相遇的岔口,驻足往西瞅了片刻。

安浓候在院门外,远远地就瞧见大奶奶的身影,下阶迎她,“奶奶回来了,奴婢还以为夫人会留饭呢。”

景晨望去,尤带诧然地回道:“今儿白夫人过府,午膳在荣安居用。”

安浓暗责自己粗心,边搀着主子边禀道:“对了,奶奶,琦姑娘在里面呢。”

景晨脚下步子未停,只风轻云淡地“嗯”了声。转进主卧上了炕,她竟是觉得足乏,微微蹙眉,这身子不娇而弱,连酒都不会饮,真不知曾经过的是何种日子。闭目回想起方才闻见的场景,她心头微燥,睁开眼令安宜去将紫萍唤来。

紫萍原在书房外伺候,听及大奶奶寻她,以为有何要事忙赶了过来,请安行礼后亭亭地立在炕前。

景晨招手,语气亲热地说道:“就这么将你喊来,书房处无碍吧?”

怕大爷怪罪吗?

紫萍忙摇首,似解释般说道:“回奶奶话,紫芝守着呢。”且琦姑娘在那吵闹,爷能做成什么事?

“你坐,给我说说几位姨娘的事。”

紫萍转目,这才注意到身后早已备了锦杌,端量大奶奶神色,竟是肃然认真,垂首恭敬地回道:“奴婢站着回话就成,不知奶奶想知晓姨娘们的何事?”

事关大爷后院,奶奶为何不寻宋妈妈问话?

紫萍有些犯难。

“你随便讲讲,比如她们素来的喜好处事。”

紫萍则避重就轻,说了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重点自放在三姨娘宋氏身上。整个府里都知晓宋姨娘得宠且身怀六甲,作为主母的大奶奶必然有所警惕。身为女子,不管面上表现地再从容大度,内心哪有真不藏疙瘩的?

景晨听紫萍说起宋氏平日如何和气善良,颇有些强调她安分的意味,绕开就直问道:“二姨娘呢?我好似没怎么见她与其他两位姨娘往来。”

“回奶奶话,二姨娘不得爷心,故而总闭门独来,偶尔在府里散步。”

“哦。”景晨轻轻应了,要再开口时,外面响起婢子的声音,“奶奶,爷请您去趟书房。”

大爷在书房办事,素来不喜人打扰。景晨亦只去过一回,之后得知了便再也未唐突去过,今儿怎的主动唤人?思及方才进院时听得的欢笑声,她眉色微动,莫不是因为白纤琦?起身下炕,摆手对紫萍道:“你先下去吧。”在妆镜台前理了理仪容便往书房走去。

方至廊下就听得里间撒娇般的女声,“浠哥哥,别看了,祖母说让你带我出去玩的。”

这般小女儿心性的白纤琦…景晨抿唇,大爷可是为难了?

紫芝敲了门,对内说道:“爷,奶奶来了。”听得应声才敞门请景晨进去。

原本正趴在书桌前同大爷面对面的白纤琦转头,站直身不悦地努嘴道:“浠哥哥,你将她唤来做什么?”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似乎景晨便不该出现在这。

“涟儿来啦,快过来。”大爷温柔地与福身而起的妻子招手,转而才回白纤琦的话:“表妹不如先去祖母处玩着,或是寻二妹三妹做伴,想来没多久表婶就该到了。”

白纤琦显然不乐意,愣是凑在旁听她们夫妻俩说话。大爷却似没见着般,只专注与景晨谈起商书上的道理原则。紫萍紫芝候在门,听着她家爷细腻温柔的话语,隐隐还能传出低软的女子应声,然更多的则是白纤琦的尖脆语声。

约莫巳正,荣安居来人,称是白夫人到府,老夫人请大爷、大奶奶过去。

白夫人着了丁香色的十样锦妆花褙子,四喜如意纹的襦裙,鸦青色的发梳成高髻,簪金戴银,缀宝石的华盛垂在髻侧,站在屋里显得华贵逼人。待三人进屋,率先唤了白纤琦近身,浅责道:“你这孩子,说是来侍奉姑奶奶,怎的又贪玩去了?”

白纤琦自知母亲是不愿她多纠缠浠哥哥,亦不解释反蹿到老夫人跟前,昂头即道:“姑奶奶,母亲怪我没陪您。”

老夫人即拉住她的手,笑着同白夫人言道:“你这可冤枉琦儿了,她乖得很。”

白夫人抿笑。

景晨跟着大爷同白夫人请安,唤了声“表婶”。后者目光上下打量,最后对着大爷笑道:“浠哥儿好福分,娶了这么个可人儿。”

大爷含笑点头,侧望向妻子。

“咦,母亲您将万年青送给姑奶奶了?”

随着她的话落,景晨方注意到中间高几上摆着盆万年青石料盆景,翡翠为叶玉石为枝,格外夺目。

“白嫂子是京都的贵夫人,拿出来的自是不凡物。”三夫人在旁搭腔,语调却有些怪异,跟着复走到景晨身旁,和善地开口:“侄媳妇,听说楚老爷最爱收集美玉,你从小耳濡目染,快来瞧瞧。”

君府亦是富家,众人方围着它赏玩不过是觉得新鲜,毕竟这般大的翡翠玉景太过罕见,任谁都会多瞧几眼。大爷夫妇刚来,三夫人这般举动实属正常,谁都没有作他想。

不过,这类摆件,于景晨却真提不起多少心思。跟着三夫人至盆景旁,脑中闪过曾经嫔妃栽赃嫁祸摔破御赐物的戏码,心中暗提,望着那翠绿均匀的碧叶,拧眉微有不解。

这种通体碧绿、色泽均匀的翡翠,倒是少见。

大爷走到高几前,亦作番观赏,伸手触摸了下那翡翠绿叶,回眸打量了眼身旁人,开口赞道:“确是件难得物。”

“妾身瞧着也好看。”

景晨移开目光,转而至老夫人跟前,徒留目光仍旧停在名贵盆景上的三夫人站在原处。

待等用过午膳,白纤琦吵闹着要出府游玩,老夫人帮着开口,大爷无奈只得应许,转身却对妻子说道:“涟儿一块儿出府走走。”顿了顿,添道:“宗轲也去。”

府人备了马车,至街道上四下游走,大爷总伴在景晨身旁,对于白纤琦的叫唤,客气回应。白宗轲轻拉扯着自家妹子的胳膊,低声道:“琦儿,这虽不比京都,但姑娘家哪能如你这般?”

白纤琦却是率性惯了,对兄长的提醒不以为意,转身就钻进了家玉器铺。

跟在后面进屋,大爷侧首低问:“可是累了,不如前面歇会?”声音柔和,饱含关怀。

景晨摇头,矜笑道:“哪里这般娇贵?妾身没事。”

大爷思及妻子出阁前便总出府,这点路自不在话下,倒也没有再言。跨进门槛进屋时,只见白纤琦指了个纯然翡翠的碧桃摆件与掌柜说话,听着动静转身就问起大爷,“浠哥哥,你瞧这个可好看?”

后者走近,瞅了眼她手中之物便答道:“挺是精巧,摆在女儿家屋里赏玩不错。”

“浠哥哥的眼光便是好。”白纤琦瞥了眼自家兄长,微嗔道:“哥哥你还说没什么新意。”

景晨的视线落在旁处,打量起柜内摆件,暗笑叹息。然不待她敛去情绪,门外则响起个突兀的声音,“这位夫人何故叹息?”

转身,却对上个墨青长袍眼角挑起的陌生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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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会面

突兀出声的男子,引了众人注意,纷纷转首朝他瞅去。墨青色的精致长袍,袍袖上翻,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立在暮春的骄阳下,显得高挑秀雅,如云烟似墨的黑长发,因和煦微风拂动,与眉梢含笑的风情相容。

察觉那晶亮如星的目光总凝视在自己周身,景晨微讷,移开视线反望向大爷,却发现方才还笑意盎然的他此刻面容严肃,余光不时瞥向自己,然并未有交集。她莲步微移,不自觉地靠近了大爷,垂目敛神。

柜后的中年掌柜提袍走出,张口才要出声,发现眼前男子几不可见地摇首,他忙将要作揖相拱的手往前改做了个请的姿势,哈腰问道:“这位爷,不知有何需要?”神色却毕恭毕敬,笑脸隐带讨好。

他款步走近,停在景晨身旁,朗声清道:“春日丽景尚在,夫人何故叹息感慨,莫不是心有不如意?”

景晨心中大惊,她何曾料到自己的一声叹息,会将旁人引来?且这男子竟如此胆大放肆,轻率地停在她的眼前,旁若无人的问语,透着性中不羁。白氏兄妹搁下手中玩物,仔细注意着这边场景,大爷眼神复杂,带着莫名的情绪打量眼前男子。

好似熟悉!

“春去花落,复展露娇,敌不过初时惊艳。再观铺中玉石,雕琢打磨刻成莲座,任岁月易逝,花开依旧。”景晨轻婉柔语,暗释叹息只为惜花恋景,抬眸与之对视,微福见礼,端庄从容。

原就含笑的男子扬起唇角,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作揖道:“夫人好才情,花开当有赏惜人!春色美景,知音难遇,不如凋零作春泥,明朝复始。”

花开当有赏惜人!

这话入耳,景晨抬眸,对上兴趣正浓却不显轻浮的双眸。

大爷目露不悦,牵过妻子的手便往旁走去,低语道:“涟儿,你太过伤春了。”

“妾身越礼。”

心绪却不如方才平静,那男子好强的洞察力,思维亦是敏捷。自己所叹,仅仅只因这铺子槅柜里摆着的饰物,商重利贪益,弄虚作假,以形似物代之,譬如白纤琦手中的翡翠碧桃,并非真物,不过岫玉所制,价高所值。

身旁男子问语柔声,景晨摇首。所谓珍品,饶是取质再佳,雕琢再是精致,亦逃不过玩物的命运。美则美矣,然失却本质换了面目,毫无灵气,有形无魂,身似浮萍无所托。

不知为何,景晨心生哀意,难以抑制地再叹了声。

幽幽叹息,若千年沉积的愁绪,浓得化不开。

听在大爷耳中,他目光炯亮地凝视她眼,转念又恢复平静。这般女子,浑身皆透着吸引,即使无过多言辞,单她神色举止,便叫人难以忽视。美人伤怀,原是最惹怜爱,大爷亦说不明白,为何在妻子身旁,总有种任她表现的心态。

似乎,他若所为,便是打搅。

明明是有护她之意,但总觉对方有能力应变,回回期待她的反应。久而久之,大爷发觉,渴望见到娇妻无助求援的眼神,那种充满信任的依赖。

那处,掌柜的正在游说白纤琦,“姑娘,您真有眼力,这可是上好的翡翠,瞧它通身,碧绿通透。”目光似急于表现般往墨绿男子望去。

翡翠,玉中之冠,价值不菲。

白宗轲见她喜欢,心中为难,扯了她的衣袖便轻道:“妹妹,咱们是去姑奶奶家为客,我出门没带这么多银子,不如明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