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怪异的望向他,“你算准了时间来的?”

闻者只是笑,并不解释。

用早饭的时候多了个人,景晨还觉得有些别扭。德馨却似没感觉,竟然十分自然的和窦俊彦聊起天来。

院子里充满了她清脆的笑声,景晨真想提醒她句前世公主的礼仪都哪里去了,食不言的!

不过渐渐的。被这种轻快的气氛感染,也就放了开来。

矮墙的隔壁,大爷立在院中。听着那方的笑声与热闹,闭了闭眼。

从前与她一道用饭的时候,她好像永远都是规规矩矩的,即便是说话,亦无非是给他添彩菜或者舀汤。很多时候,身旁都站着三位姨娘,屋里屋外又是成群的侍女。

大爷突然明白。原来是那样,才约束了她…

从没这刻强烈的感觉到,他的几个妾侍是那样的累赘。

妾侍…他猛然意识到,为何自沾了景晨,好像旁的女子都入不了眼了?

当时在君府。宿在主院好似成了习惯,即使平时去姨娘处坐坐,却从不曾再有那种欲。念,将天黑回主卧这个念头当成了理所当然。而外出的那段时日,心里念着的都是妻子,竟然不是伺候他许久的几个女人。

他有多久没关心过她们了?

往常再忙,都不会冷落枕边人,现在…他发现,心底全是景晨的身影。被她填得满满的。

轻皱了皱眉,或许,有些方式与观念,是他错了。

隔壁的笑声还持续着,但听不到那抹熟悉的嗓音,大爷在脑海里想象着她的表情。定然还是端庄而坐,举止优雅,便是笑,亦是轻轻莞尔。

五爷从屋里出来,瞄了眼隔壁就站到大爷身后,讥讽道:“大清早的就来男客,也没个德行!”

大爷则冷冷瞪了他眼。

五爷忙闭了嘴,心里却是不怕的,外面有些微凉,他搓了搓双手,暗道什么时候他也过去串串门才好,否则好处哪里能都让姓窦的小子给占了?!

“大哥,咱们真的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五爷有些讪意,别有深意的回道:“您就这样留她在这里?”

“你将自己的事物收拾好了就成,这些不用过问。”

大爷说着也懒得理他,就走进了屋。

五爷不甘心的看着眼前那堵墙,想着隔壁那女人,心就痒痒的难受。

接连几日,大爷都没有再来找过景晨,而她亦忙着先将铺子关门,整日就呆在房里弄阵理线。

大爷来道别的时候,巷子外已经备好了马车,收拾妥当。

景晨见状,略有惊讶的道:“马上就走?”

“嗯。”

他似乎没有多少话要说,平静的似乎只是跟方认识的邻舍告别,“现今天气不好,路不好赶,这样可以年前到家。”

景晨“嗯”了声,望着眼前人道:“路上小心。”

“会的。”

他没有再说回来的事,亦不曾再提劝她离开的话,似乎觉得多说无益,亦或许早已知晓任何语言都动摇不了她的决定。

她说不与自己走,怕是真的就不会改变。

“回府后,我会与祖母说明你的事,往后不会有人来打搅你。”

景晨点点头,半晌道了声“谢谢”。

“晨儿,突然发现,其实你我都不懂情。”

景晨倏然抬眸,与之对视,“只有这方面,你会没了往日的判断与理智,亦失了从前的镇定。”

他看出,她很无措。

大爷似乎没想等她回答,说完深深看了眼她就转身,“我走了。”

跨步远去。

没多会,队伍就消失在了深巷内。

景晨就望着那人群消失,对面的南婶就凑出来,好奇道:“晨姑娘,你没随他走?”

“呃,”景晨摇摇头。

南婶就已经很自觉地跟她进屋,伴在旁边说道:“我看着年轻人待你挺有心的,怎么没缘分?景晨姑娘,你这前未婚夫,是不是因为家里原因,所以跟你解了婚约?但是我看他能有心找到这,又这样守了你好些时日,肯定是想与你好的…对了,这几日清早从你家出来的男子,是谁啊?以前没见过,怎么最近总过来?”

听着这许多问题,景晨停下脚步,无奈的望着她回道:“南婶,我单身!”

“女孩子别这么要强,单身不好,你这妹子,婶婶跟你说,还是要早点找个归宿才好。你瞧瞧你这家里,就你们两姐妹,那个阿图小伙子到底也不是你兄弟,往后这无依无靠的,被人欺负都没人出头。

你若是选个好夫婿,往后他疼着你,也不必再这样辛苦。我看你那前未婚夫,家世不错吧?为人也斯文,看见你与其他男子往来都没有生气,可见是有修养的…”

景晨已经回了自己屋子,熟知南婶丝毫不客气的亦跟着走了进来,自己搬了凳子坐在她旁边,依旧念叨道:“…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我有个侄女和你差不多,现在都两个娃的娘了。哎。晨妹子,若是那两个你都不中意,婶婶给你介绍个,好不好?”

瞧,关键来了!

“南婶,你是想给我说媒来的?”

后者被一语中的,有些为难的看着她,苦口婆心道:“是有这个意思,你看你来这的时间也不短了,自然不能总这样糊涂着过日子是不?晨妹子,我娘家啊,还有个小弟,我爹娘过去都是捧着长大的,会读书会下地,性子也老实,你看…”满目晶亮的望着她。

景晨被看忙给对方倒茶,“南婶,我事不急,您不用替我操心。”

“我身为大姐,那是给我小弟操心。”

南婶接过茶,突然复握住景晨的手,笑呵呵道:“不过咱们住一起有些日子,自然也是想替你谋个喜事的。”

“南婶,这媒婆你怕是不好做,我姐姐已经名花有主了。”

德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听到南婶方才那番话,还真想说她多管闲事。自家姐姐如今正和窦家少爷培养感情呢,从哪凑出来个小弟,想娶她姐姐?

这方面,德馨的心性高,她在乎景晨,终身大事自然不能草率。

“馨儿,胡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

德馨不以为意,直接将脑袋转向南婶,“这几日清早来我家的那位公子,就是我姐姐未来的…”

“德馨!”

这种事,她心底都还没个确切,怎么能就这样告知旁人?

景晨的脑子里,还回想着方才大爷的那句话,不懂情。

南婶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僵硬,尴尬的“哦”了声,满面了然的看向景晨,“你这大妹子,既然早就有了方才怎么不跟阿婶说?我也没什么坏心,就是看你总一个人,这才有心将我小弟介绍给你的。”

搁下茶杯,她就站了起来,“罢了,如今你既然有,我也就不多说了。”

南婶是个实在人,并没动气,不过心里的八卦因子又在做动,忍不住就连连问道:“清早出现的那位公子看着也极好,不过眼生,不是沿城人氏吧?晨妹子,你跟他过去识得不,否则就这样跟个没底的人,往后也有罪手受呢。

以前好些年轻的姑娘,都是在外结交了情郎,等好上后跟那男子回家,才发现他家里有妻子。这种事很多的,你可要问问清楚,他家在哪,父母健不健在,房里有没有女人…”

“南婶有心了。”

景晨再次给她倒水。

后者见她这模样,就恼道:“你这孩子,就是没心眼,这种事都没问过吧?这怎么成?!”她说着看向旁边的德馨,“你这个做妹妹的,姐姐不好意思开口得提着点嘛,否则让你姐吃了亏怎么办?”

南婶问的那些,德馨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北方大商家的公子,但窦家具体如何情况,一无所知。

“那阿婶说,怎么办好?”

南婶拍了拍自个胸脯,“你们没有长辈在这,阿婶给你们问。对了,那小伙子,什么时候再来?”

“明儿清早。”

第一百八十七章 抢生意

于是,因为德馨的一句“明儿清早”,次日窦俊彦再来吃补偿早饭时,便被精心相候的南婶给堵在了门口。

衣着整洁的三旬妇人,就这样从头到尾的打量着他,窦俊彦认出是这附近的邻舍,亦好似和景晨有些往来,便客套的问道:“这位大嫂,好早?”语气里,显然是带着琢磨与好奇。

见过邻舍感情好的,没见过好到这样程度,都没个事,大清明就来串门的。

当然,窦俊彦很清楚,眼前这妇人必然不是来串门的,否则老早就敲门进去,亦不会用这般眼神看自己。

是冲着他来的…

自己最近有得罪眼前这妇人?

思忖了下,确定没有,见对方依旧审视般的打量着自个,则问道:“您有事?”

“你是窦少爷吧?”

南婶望着对方,暗叹果真是仪表堂堂、气度非凡,同时亦明白为何昨儿个馨姑娘会说她姐姐名花有主,身边有这样的人相绕,确实不太可能会看上自己拿穷小弟。

“你知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总往这里跑,对女孩子的闺誉不好?”她出声即是逼问。

窦俊彦想了想,点头道:“我与楚姑娘,是生意往来。”

南婶微怔,有些鄙视对方这等冠冕堂皇的说辞,语气便有些恶化,“生意往来?晨姑娘可不像你们爷们,你总出入这儿到底不便,若是惹得旁人议论生出是非,晨姑娘这辈子不就被你给耽误了?”

“耽误?”

窦俊彦唇角微扬。似乎有些意识到了对方来意,眉宇间竟露出抹欣喜,“大嫂这话可说差了,晨姑娘怎会因我而被耽误?她若是愿意。明儿个我就敢抬花轿来!”

躲在门后面偷听的德馨闻言,激动的捂嘴笑起来,眼神触及廊下站着的景晨。招手就想对方过来。

景晨轻轻摇了摇头,视线望向远处。

而门口的南婶,亦是不曾料到窦俊彦会说出这样的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说、你要娶她,娶晨姑娘?”

窦俊彦毫不迟疑的点头。

“你家中没有妻子吧?”

“尚不曾娶亲。”

这么说,晨姑娘嫁过去。就是正房了?

“你们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总有几房人,您不会是…?”

这回,南婶的话没道完,窦俊彦就接过答了话。“不曾娶妻,何来纳妾?”

虽没有保证说将来没有妾侍,但是这种表现,定是有礼数的人家,南婶相信他不是个荒唐的男子,提着的心微微放下。

只是,“你若娶亲,怎么也得回家通禀父母吧?”

“这是自然。”

窦俊彦答得理所当然,突然笑盈盈的冲南婶反问道:“大嫂问这些。是受人之托?”

“是、”

南婶刚点头,忙又摇头,“啊,不是。”

说着干咳了两声,似乎想要掩去这些,别过视线故意先说了几句旁的。才继续问道:“若您家里不同意呢?”

窦俊彦站在几步外,目光望着紧闭的院门,含笑回道:“我所担心的,不是家里愿不愿意,她愿意与否。”

南婶语塞,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看,都是个最佳良婿啊!

可是,他不曾正面回答这些,没听到明确答案,便总觉得不安。

在南婶心里,是默认景晨不该是她们这个层次的人,总觉得该是与尊贵、富庶所联系在一块儿的。虽说早就觉得景晨将来会配个不平凡的夫君,但身前这个男子,当真会娶她?

总觉得有钱人讲究门第背景,而晨姑娘或许过去了得,只是如今…

“大嫂,您可还有什么要问的?若是没有,还烦请您移步,我这独自还没填呢。”

他的语调轻快,丝毫没有被人追问的恼意。

而南婶,原先腹中是藏着不少问题的,但现在被人这般直视,倒是还真不知该再问些什么,就移步让了开来。

还贴着门板听动静的德馨,突然被响在耳旁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忙心虚慌乱的后退好几步,缓了缓面色才过去开门。

南婶自然没跟着进来,只是趁男子不注意的时候,与德馨眨了眨眼。

后者冲她一笑。

景晨清楚的看到,窦俊彦将她们俩的互动收入眼底。

让青婶摆了饭,依旧和往日相同,只是今日德馨,对窦俊彦复多了几分热情与友善。

窦俊彦今日的目光,肆意含笑,带着某种志在必得的得意。

这样的感觉,让当事人有些别扭。

他离开后,德馨就抓着景晨的胳膊,激动的问道:“姐姐你知道么,他说只要你愿意,明日就可来娶你。瞧窦少爷多认真,他必然决心很重,是真心想喝你好的。

姐姐,你就跟我说说,什么时候应他?是觉得太早答应,不够矜持吗?

但现在南婶都知道了这事,回头她若宣扬下,这附近怕是都会听说你这个事。姐姐,左右君家的大爷都已经离开了,你也该有新的生活,不是吗?”

新的生活:与窦俊彦一起的生活吗?

“姐姐,你到底是在犹豫些什么?”

德馨实在是想不明白,这般好的人、对她有这般真心,明明自己又不排斥,如何却都不肯答应呢?

“馨儿,这种事,没你想象的这样简单。”

景晨的神态有些平静,似乎根本没将德馨先前说窦俊彦的神态与反应搁在心上,只是叹息道:“你可知,我今儿若是应了,他日就不会有悔路。”

“悔路?”

德馨纳闷,“为何要有悔路,难道姐姐不信他?”

“你认识他多久,我又与他如何往来?”

景晨转望向德馨,讷讷道:“偏是这等他了解我,而我却总看不透他的感觉,觉得很不踏实。”

将自己交出去,这是需要勇气,亦不是能马虎了得的事。

否则将来,出现追悔莫及的时候,就没有后路。

“小姐。”

两人正沉默着,阿图从外面回来,德馨和景晨都有些不解的望着她。

自从珍艺馆歇业后,阿图说怀念还等着明早,这几日就总去铺里收拾,依旧是早出晚归。

“出什么事了?”

“小姐,你不知道,最近的牵衣坊不知怎的,生意特好。”

“这个我也听说了,姐姐,咱们为何要将铺子关门,这不让董娘等人得便宜吗?”

再提董娘,德馨的语气里少了几分倾慕与恭敬,多了几分随意。

“你说,牵衣坊过去每月都只售出定量的绣品,这个月却突然增加,这下子好,往常咱们铺里的客人,都跑到别人家去了。”

瞧她嘟着嘴说这样酸味的话,景晨就握住她的手,声音清而平,“董娘的手艺,原就极好,这城中的百姓,亦喜欢她的东西。如今许是年关,她多卖些绣品,亦是可能的。”

“根本不是这样的,小姐,我打听到牵衣坊在在咱们关铺前好些时日,就急急赶了许多的货物。起初没有任何消息,但咱们的珍艺馆关门后,突然就出售,这不是让人忘记咱们吗?”

景晨眉头先是蹙起,转念回道:“董娘,不是那样的人。”

“姐姐怎么知道?”

许是上回被牵衣坊拒之门外,德馨对那位脾气怪异的董娘没有了好感,此刻更有种对方趁人之危,夺去自家顾客的怀疑。

“姐,咱们将铺子再开起来吧,将人抢回来!”

这行,就是有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