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头埋在双手中,暗想我得快些见到非白才好啊。

抬头看向兰生,他帅气的脸上紧皱着眉,拧成了个深深的川字,口中好像轻轻念着什么,我凑上去听了好一阵,才听出来是“木褀快逃”。

我心中感慨良久,便绞了巾子,蘀他宽了衣,给他擦个身体,擦到一半,他忽然睁开了眼,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翻身爬起,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我干瞪着眼:“你混身都是血,蘀你收拾一下子罢了,我想干什么?你以为我能对你一个毛孩子干什么?”

他愣了一下,脸上飞快地涌起了一阵红晕,立刻放开了我,然后急急地夺过我手中的巾子,冲了出去。

我吃痛地揉着手腕,上面五个手印十分清晰。

此后他更是躲避着不见我,见面也快步低头走过,比以往更是冷淡,行同陌路。

林老头宽慰我,不要与小鬼见识,好吧,于是我便不与他见识了。

直到雨季过后,各地开始打通道路,意味着大军又可进退,于飞燕欲派人化妆再往蟒川探听消息,我头一个报名,齐放第二个报名,兰生第三个报名。

这一日,称着天气有些小雨,能行路,齐放点了六个精干的暗人,一行八人分成三组,化妆普通逃难的农户,我与齐放兰生装成姐弟三人,来到积香寺附近。

却见周围群山夹道,万木葱茏,间有流水潺潺,迤俪北行几里,方能发现寺院,正是深山藏古寺”,曲境通幽处。 寺院群山怀抱,周围几条山脉逶迤相连,朝向寺院,有“九龙朝风穴,连台见古刹之誉,然而此时的积香寺只是一个小寺庙,并未如后世得到高祖御赐法名,更别说香火鼎盛了,翻过群山只依稀看到其稀稀拉拉的几个院落,依山就势而建,且在战时那些沙弥皆逃难出走,不知所踪。

我们刚往回走,行至半山腰,天色骤变,狂风大作,闪电交加,一场所大雨即至,冲倒几棵大树,那山水直泻,几欲冲走行人,昏天黑地中我们便跑回积香寺,不想刚进得寺内大雄宝殿,兰生便低喝,殿内有人。

一阵狂风吹得寺门哐哐撞墙,因天色极暗黑,看不清对手,只知道当时雷雨声中有人骂了一句, 拔剑之声豁然而起,迎着闪电,刀影闪闪,剑器巨烈相撞之声骤起,眼看一场血战将至,忽听得有人叫道:”潘毛子的营兵来了,快躲起来.”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收了兵器,各自往暗处藏匿,兰生拉我躲到如来大佛背后,不想有一人正躲到我身边,那人敛声闭息,持着一把利器直抵我的喉间:禁声。

几乎同一时间,我紧握酬情,反手抵住他的下腹,全身紧崩。

一个闪电猛地落下,随着震耳欲聋的惊雷声,我看到了那人.

那人猿臂蜂腰,体格匀称健美,气宇轩昂,满面胡渣,却难掩凤目如炬,天日之表,我只觉一阵狂喜涌向心间,不由手下一沉,放下酬情,想开口唤出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可是他手中却依然持着那把短匕.

这时我身后的兰生为了保护我,也飞快地将手中的青峰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雷声大作,闪电狂乱地照着兰生惊诧的眼神,我想他同我一样认出眼前人来.

那一年西枫宛的梅园里,有一株名种胭脂梅,好端端的开着,忽然间莫名地烂根枯死,原非白看上去一脸漠然,不置可否看着那株梅花,默立许久,可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有点难过。

然而那时的我对于他的悲伤很不以为然,心想,这位少爷的调调怎么跟个林黛玉似的,整日伤悲秋月的,虽然这是棵名种植物,虽然我早年为了碧莹的医药费,也曾觊觎过,但不就是一株梅树么,至于难过成这样吗?

资,真资,实在是太资了!

“姑娘有所不知,三爷早年腿疾复发,疼得死去活来之时,候爷赐下那株胭脂梅,命人移栽过来,三爷曾用胭脂梅占卜,若挪活了, 便能活下去,若不活,就是不成了,后来这树竟活了,且当年便开得旺盛,三爷倒真挺过那年冬天了,”谢三娘忧心忡忡地看着那枝梅花,不时絮叨着:”好好地,这几年每年都开着花的,怎么就?想是今年冬天过长了吧,硬生生给冻死了呢!”

我听着心中发毛,这什么人哪!以梅树卜命,闻所未闻哪,需知往年我几乎年年都琢磨着翻墙来摘几株梅树,也曾经成功过一二次,当然每回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现在想想,幸亏早年没把这树给折腾死,不然岂不是我把原非白给活活逼死了

于是我那几百年没有启动的罪恶感开始苏醒! 那夜我做了一夜的梦,梦里都是他看着枯死梅树时的那苍凉眼神,辗转反侧间直到鸡鸣报晓,我肿着两只眼睛醒来,下床第一件事便是在黑乎乎的清晨里穿得像只大胖企鹅,蹒跚地冒着大雪,偷摘了另一棵胭脂梅上的几朵梅花,然后把那些梅花夹在他一本不大读的诗集里。

我知道他有个习惯,睡觉前要读一会书,大约一个月后,我故意把夹着梅花的那本书塞到他要读的书册里,当他无意见翻开了那本书,看到了那些仍是保存着艳色芬芳的干梅花瓣时,不禁默然出神,我偷眼瞧他,不想他却忽然转过头来, 定定地看着我很久,好像第一次认识我花木褀似的.

就像现在,那人的凤目定定地看着我,像是要看到我的心里,看穿我的灵魂。

他手中的尖刀微颤,略一放低,兰生也放低了长剑,却依然指着那人,桃花眸中燃起熊熊火焰.

第一百八十七章 咫尺千山隔七

他手中的尖刀微颤,略一放低,兰生也放低了长剑,却依然指着那人,桃花眸中燃起熊熊火焰.

他认出我来了吗 我想我应该对他笑一下,或是镇定地点点头,可是我脑子却偏偏全是宋明磊说的那堆臭狗屎: 妇人貌不饰,不见君夫.

我左眼上的伤疤虽然收缩,周围的肌肉已然消肿,但依然有一条明显的疤痕盘旋在眼睛周围,我自认为非常丑陋.

我无措地看着他,完全怔在那里,就在这犹疑的一刹那,我感到腰间一紧,原来是非白伸手把我拉离了兰生的保护圈,耸紧紧揉着我的腰,尖刀改抵身后的兰生,兰生想夺却晚了一拍,只是拉着我的右手,却又怕硬扯会伤了我,不敢用力。

原非白的凤目似寒冰利刃一般看向兰生, 比手中的尖刀更似锋利万分,满是宣示主权的睥睨,不可侵犯的尊贵,兰生不由咬碎一口银牙,犀利地盯着我和非白,看到我急切的眼神,只得黯然放手,原非白一下子把我扯到自己的阴影下,我立刻被他的男性气息所笼罩,这样温暖,充满了幸福的悸动,渀佛同周围的世界完全隔离开来。

佛像后面只容得下一人转身而已,齐放隔了一个兰生更看不到,急得施轻功来到屋梁上,看到非白的一个手下,脸色松了下来,双眸微露惊喜,应该是旧相识.

我埋在非白的脖劲,双手紧紧抓住他的前襟,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心中窃喜非白的身体不像是孱弱无力的样子, 放下心来,感到有人在抚我的眼,我抬头,看入一双充满温柔心痛的凤目,才惊觉脸上全被泪打湿了.

我细细打量着原非白,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原非白留这么浓密的胡子,他的脸颊和整个脸庞都极度精瘦,好像打了一场丛林仗回来,我曾听法舟说过,原非白领兵向来和普通士兵在相同艰苦条件下同吃同住,绝无特殊待遇,在关键战役时甚至连个伺候的人也不需要,是以在军队中威信极高,即便是在西营的麟德军中,提起这位主子们的对头,哪怕是对最忠心的暗人,每天制定着不同的暗杀原非白的计划,却都打从心底里对这位engaged target由衷佩服.

“你一切都好吗”我用眼神问他, 对他使劲挤出一丝温柔而好看的笑,尽量不想扯到伤口,因为我这几天对着镜子练过,皱起眉来会看上去很可怕.我便略侧过头, 把好的那边脸露出来.

他却轻轻把我的脸掰过来,执意要看我的伤口,他轻抚着我的脸,心疼地轻点我的左额骨,尽量不去点到伤口, 凤目之中一片沉痛自责,最后眼眶也红了,微微湿润,却勉强扯出一抹安慰的笑, 对我鼓励地点点头,似是在表示他不介意。

我却心中更加难受,颤着双手摸上他的脸,情潮汹涌中再也忍不住吻上他的唇,悄悄闭上了眼, 而原非白紧紧揉住了我,似要揉碎了我,那泪沿着鼻滑进口中,混着那舌尖如蜜的温柔吮吸,极致的甜涩参半!

当时只觉人生永远在狂喜的此刻沉沦下去,该有多么美好?!

然而,可惜的是,人生没有永远二字。

喧闹之声传来,破庙里进来一队着周朝军服的士兵,速度极快地搜了整间大雄宝殿.

“大人,此处无人,”有传信兵言道.

立时又有嘈杂之声传来,兰生凝神细听,然后比了一个手势,来者共有三十五名士兵,一个军士,就该是阵前探哨的侦察兵.

“这死老天,啥日子能停下雨来,”有人小声地埋怨.”如此庭军之迹更难寻了.”

众人敛声禀气,只见那几个军士训练有素的搜查了一阵,确定没有人安全了, 便生了一堆火烤衣服。

“你说说,那尉将军也是一员老将,带了五万兵马,怎么会着了区区二万燕军的道了呢?”有个士兵轻轻说道:“听人说那燕军这七年来就是偷偷藏起来练妖术,原清江秘密派了个妖和尚来带头使法的。”

“有活着的人回来,我听他们说了,是有个和尚使法,放了块鬼石,把大伙的魂魄给吸了,那上坡便成下坡,明明要下坡逃却怎么也逃不了…。”

“慎言,”有个粗噶的声音低喝道,”扰乱军心者可是要被乱石砸死的!”

众人一阵噤声。于是便扯开话题,聊些战场上分得的财务云云,又提到潘正越的营帐又抬出女人的尸体云云,他们想去找些年青女子,却苦于周围人家全部逃难而走,我心中一动,那潘正越,如此残暴之人却为何是这样一个用兵如神的军神?

过了一柱香时间,大雨稍停,他们便整装出发,眼看最后一个人踏出大殿的门坎,却有人忽然回头道:“待我拜上一拜菩萨,好保佑我平安见到我那刚出生的儿子。”

在众人的一片取笑声中,那人便回转身来到我们面前,刚刚下拜,抬走头时便如惊弓之鸟一般大叫:“佛像后头有人…..。”

这个小兵永远也没有机会见到了他的婴儿,因为原非白早已挥出一鞭,正中他的咽喉,兰生也冲了出来,挥刀刺向那群冲回殿内的士兵。

原非白和兰几乎同时出手,用内功灭了火堆,一片黑暗中耳边一片打杀之声随着一堆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原非白始终紧紧抱着我。

空中又响起一个闪电,我看见抱着我的人已混身是血, 凤目是满是令人震摄的杀意。

一阵巨大的响声传来,所有人微抬头,却见紫霄峰上一股黑色的泥浆卷滚着巨大的山石向我们冲来。当我们奔出大殿时,泥石流渀佛一头凶猛的野兽咆哮着吞嗜了积香寺的大雄宝殿,瞬间邪恶的妖灵尽情作恶,刚才掩护我和非白的巨大佛像被黑色恶心的泥石流艰难地推了出来, 佛像那平静安详的面上流动着褐色的泥淖,好像佛祖在悄悄地流泪一般。

巨大的声响中,我和非白一下子被冲开了。 所有人停止了厮杀,无论非白的手下,我和我的暗人们,还有幸存的最后几潘正越的士兵都在奋力自救。

我努力划着粘绸厚重的泥流,口中不停吞咽着泥浆,眼看力气不济,我看到暗人们纷纷向我奋力施轻功奔来, 对面的原非白被一个满身是泥的青年人一手拉起,他另一手拉起一个独臂英雄,我认出来了,是素辉和韦虎。

我被人拦腰劫起,施轻功飞到佛头之上。

“木褀等我.”我看到原非白的口型这样对我一张一合,我想追上去,却被人拦腰抱起,飞掠到更高处,眼看着非白惊痛的眼越来越远。

非白, 非白,我大声唤着他的名字,不甘心的眼泪奔涌而出,死命地捶打着那个拦住我的人。

“小姐,息怒。”又有另一人也按住了我,我清醒了过来,是齐放。

他叹了一口气:“下面是泥淖,幸亏兰生拉住你,不然就给冲走了。”

我惊回头,这才发现兰生的脸上除了黑黑的泥浆,便全是我抓打的痕迹,伤重处,连皮肉都翻了出来,我傻傻地看他,脸上挂满了泥,淌满了泪,只觉万分迷惘悲伤,一时间竟然忘了道歉。

兰生倒也没说什么,齐放递给他一块巾子,他只是垂下了长睫,掩住了情绪,冷冷地道了声不用, 便转身独自往回飞去,我注意到他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擦了一把脸。

我们回到营地,于飞燕听了我们这天的汇报,不由蘀我感到万分惊险,但又细声细语地鼓励我道:“三爷既与四妹相认,那可大喜了,如今他的兵马亦驻扎在宛城,汝州离宛城又不远,等山洪泥灾一过,大哥便陪你去寻他。”

“夫君不必劳师动众的,”珍珠掀开帘布进来,笑道:“木褀也不必担忧了,你们有所不知,这宛城是三爷生母的娘家,故而三爷一直派心腹家人照看着谢家血脉呢。”

我明白,她说的家人必是指暗人了,难怪,永业三年,非白让我前往宛城避难。

“此处虽是麟德军的天下,三爷亦可来去自如。”珍珠的眼神微微闪烁,亲自为我端来一杯茶压惊,对我柔柔笑道:“既已证实你尚在人间,且与你大哥在一处,想必不出几日,他便会亲自来接你呢。”

一旁凑热闹的法舟望着我充满信心道:“夫人放心,小人亦能护送夫人去见三爷。”

等众人退去,法舟双手笼着袖子悄悄靠近我,努力平复着激动,低声问道:“夫人,咱们三爷长得是长脸还是圆脸啊,这天人之颜可是看着长得像人吗?这天人到底长得啥样啊?”

兰生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我和法舟对话,我尴尬地走上前去,刚要张口道歉,他却对我冷笑一声:恭喜夫人与夫君他乡重逢。

然后便冷冷地转身走了,害得我口张了半天,一句也说不出来。

“夫人这个大兄弟的身手倒有些意思。”法舟站在我身边,伸出了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因迷着眼躬着身盯着兰生远去的背影,因而同我一样高了:“小人老觉着他有那么几分西营的狠劲来呢,不过可偏又混着江湖邪教的招式来。”

不管怎么样,于飞燕的话让我看到了希望,我便没有怎么细细琢磨法舟的话语,加上这一天折腾,便一沾床便睡了,齐放担心我睡眠不足,便没有叫醒我,这一睡便连晚饭也误了,可是到了二更天又懵懵地醒了过来,桌上有齐放帮我放的一碟点心和茶,他知道我有夜惊的习惯,总会为我准备些夜宵,我便用了夜宵,接下去便睡不着了,便反来复去地脑中全是折腾人的往事,有非白的,非珏的,小五义的,甚至还有段月容那邪佞的笑容,脑中全是打打杀杀,怎么也停歇不了,直至四更天, 方迷迷糊糊入了睡,忽觉有人使劲抓我,我骇然惊醒,却见是小虎在使劲摇我:”四姨妈,有生人来了,爹爹和雪狼叔叔他们也在,我听他们老在说您的名字。”

许是非白来接我了!我精神一震,也顾不得梳洗,冲出门外,守在门口的小忠一下子立起,跟在我后面跑着,我一时没有注意兰生的身影,心中只是雀跃。

我施轻功飞奔着, 把虎子远远的丢在后头:“四姨妈,爹说您昨天又崴着脚了,倒是跑慢点啊!”

来到谷前,于飞燕正和神谷中人正同对面一方十数人严阵以待,我隐隐感到事情不对。

来到近处,却见那群人中最高个的那人黑袍被山风吹得衣袂飘渺,长身玉立地摇着一把象牙骨绢扇,神情高贵淡漠,周围一众皆崩着脸,紧握兵器.

一只黄金俊猊正金毛倒竖,站在那人身边,不停地低吠,小忠原本欢快地跑在我前面,看到俊猊立刻逃到我身后对着它呲牙咧嘴.

站在于飞燕对面的是一个略显女气的俊美青年,一身降色礼袍:“虽说大理同庭朝有诸多误会,但大将军仍与我家主公姻亲相联,小人以为不如请将军将夫人请出,一家人坐下来,慢慢细聊家务如何。”

我看到于飞燕额头的青筋暴了暴。

当中最高个的那人忽然对我转过头来,却见那人一双紫瞳随朝阳初展,熠熠生辉,潋滟生礀。

他一下子收了手中的绢扇,对我扬起一抹绝艳的微笑,宛若冰雪淡消融,春水印梨花,照得当场诸人一阵眩晕。

就这样,他对我平静而拈熟地淡笑着,好像昨天他才同我看完午夜场电影分手一般:“木褀,你可来啦。”

第一百八十八章 长是人千里一

一个梳着总角的女孩儿从段月容的脚下钻了出来, 疯狂地奔向我,我蹲下来一把紧紧抱住她,那孩子哇哇大哭:”娘娘,夕颜可见到你了.”

然后那只黄金俊猊也扑过来,直起快有我一人高的狗身子,使劲舔着我的脸,似在感慨地呜呜叫了半天。

眼泪从眼中涌出,心中却平静下来,并没有感到害怕或者尴尬,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必将面对的一切。

在场所有的燕子军石化地看着这一幕.我曾经告诉过于飞燕我在大理有过一个女儿, 而我也知道段月容是一定来的,只是我与于飞燕都不知道的是他敢冒险把夕颜带在身边.

来到议事厅,珍珠把茶端来,看着段月容脸色有些发白,小虎自告奋勇地接下珍珠手中的茶盘上了正堂,正要放到段月容的桌几上,小玉立刻跳出来, 板着脸接了过来,小虎睨着眼觑了眼小玉,黑黑的小脸难得红了起来,愣愣地看着小玉,差点连茶都忘了递过去.

小玉偷偷地往头上掏银簪欲试毒,我还没有开口, 段月容早就淡淡开口道:”真真没有眼力见儿的,大将军乃是天下英雄,恁是光明磊落,那里会这等下流手段,你师傅全白教了你们了.”

小玉的师傅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齐放,当时我和齐放都觉得很冤,看着小玉干瞪眼的份.

小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惭愧地把茶端来, 奉给段月容, 段月容接过慢慢饮下.夕颜早就称窝在我怀中的机会把于飞燕偷偷看了个遍,称大伙喝茶时节,挣着下来,悄悄来到于飞燕跟前,扑到于飞燕的膝头, 粉妆玉琢地仰头对他一个劲地甜笑,七夕慢慢跟在她后面,离于飞燕和夕颜不远处趴了下来,谨慎地看着.

于飞燕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七夕,倒并不十分在意,但很快发现他无法忽视眼前这样一种纯真而甜美的笑容,尤其对于自己是一个有七个孩子的父亲.

夕颜歪着头甜笑着:”大舅舅好威武,跟娘娘说得一样呃.”

小万人迷的一句话,于飞燕再严肃的脸也崩不住了,怜爱地摸摸夕颜的脑门:”乖孩子,你是叫夕颜吗”

夕颜听了,立刻得寸近尺,用力点着头,跳上于飞燕的大腿,大声道:”夕颜要大舅抱.”

众人不觉莞尔,于飞燕乐呵呵地抱着夕颜,夕颜摸着于飞燕的大胡子,咯咯乐了半天.气氛缓合了许多.

“娘娘说过,大舅舅力大无比,是天神下凡, 二舅舅是诸葛再在,三姨妈身体不大好,但是弹得一手好琴,小姨是这世上少有的美人儿,就是不让人省心.”

于飞燕听了叹了一声,温然看向我:”四妹带夕颜坐一会儿吧,我同…,”他看了看我,微笑道:”我同夕颜他爹爹唠个磕,你不必等我们用饭.”

我抱起夕颜,夕颜抬头看着我,又看看段月容,紧紧挂着我的细脖胫,单眼皮的大圆眼中藏住愁苦和惊慌.我心中一紧,现在的女儿懂事. 段月容走到我跟前, 安慰地摸摸夕颜挂满银饰的总角,又点了一下我的鼻尖,眼瞳泰然地看着我道:”去吧,带女儿见见大舅公家的众位亲人,这迟早都是要见的.”

也许, 段月容这次带上夕颜来是为了提醒我有夕颜,也是为了历练她.

夕颜终身都将在汉家和白家之间挣扎,这是她无法摆脱的命运.

我抱着夕颜来到院子里, “动物园”正在练武,看到我便陆陆续续停了手,齐齐地叫了声四姨妈,然后一齐看向夕颜.我把夕颜放下来,为她一个个介绍一下子多出来的堂兄弟姐妹,我看到夕颜低眉顺目,难得温驯,眼神认真,似在努力记住每一个孩子的名字和长相.

孩子们一阵安静,我想可能是陌生, 便让小玉和沿歌陪着夕颜,自己去厨房取些吃的.

等我舀着一堆烤红薯出来的时候,正看到众孩儿围着七夕,想摸毛,小忠在不远处紧张地看着,结果七夕低吠了几下, 把孩子们吓跑了,夕颜想挽回有些尴尬的局面,就把手上的小银镯摘下来,递给小雀,小雀满眼欢喜地欲接过, 被小狼一瞪, 便悻悻地收回小手,夕颜歪头想了一想,拔出腰间佩带的小银刀,小银剑,一把把皆是大理顶尖的能工巧匠打制,自然是耀眼夺目又称手,夕颜把小银刀递给小狼,小银剑递给小豹,小狼小豹只是看着夕颜不收,众孩儿僵持着,夕颜的手荡在空中,小脸跨了下来,眼看眼泪就要掉出来,小兔子却蹒跚着扑到夕颜脚下,咧着小嘴抓过小银镯, “小兔要.”

小玉便顺水推舟地抱起小兔,笑道:”小兔乖,大公主这就给你带上.”

小狼干瞪着眼,一向冲动的小豹忽然冲上去,推了一把夕颜:”俺们不要大理狗的东西.”

夕颜练过武,但必竟没有防备,退了三步,一屁股跌下来,幸好沿歌在一旁扶了一把才没摔着,可手里的小弓小箭还有银镯子撒了一地,我赶紧叫住欲扑上去的七夕.

我心痛地跑过去时,小虎也正端着茶从旁边跑过来,见状放下茶盘,跑过去也扶了一把夕颜, 把小豹狠狠推了一把, 对众弟妹瞪眼道:”你们几个怎么这般不懂礼数的,忘记阿爹阿娘说过的了夕颜妹妹的爹爹虽是异族人,你们莫要忘记她娘亲可是我们的四姨娘,哥几个忘记了四姨娘救过咱们了.”

小豹虎着嘴,哼哼地走了,小狼和小雀低头不语,小虎弯腰对夕颜抱歉道:”夕颜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夕颜的小脸满面悲戚,泪珠儿成串成串地往下流,小虎彻底囧在那里.

“你们为什么老说我爹爹是异族人,是杀人魔,大理…虎子哥哥,在大理,汉家, 白家,布仲家,我爹爹和皇爷爷都一视同仁,爹爹还特别叫人善待他手下的汉将,齐放叔叔,小玉姐姐,沿歌哥哥,族长老爷爷,君家寨的叔伯阿姨,兄弟姐妹都是汉人,可我们从来都是一家人,夕颜从来没想过汉家人和白家人是不一样的,“夕颜泪流满面:”爹爹说大舅舅你们还有娘娘都恨爹爹在夕颜很小的时候在西安做了错事,可是那年带兵的是个叫胡勇的大坏人,爹爹也很后悔,就在那一年,这个胡勇也杀了沿歌哥哥,小玉姐姐还有春来哥哥他们的爹娘,娘娘老说,怨怨相抱何时了,原来先朝的轩辕家人也曾经残害过我大理的百姓,这两年,爹爹和娘娘也为东庭的原叔叔做尽了好事,希望小学的同学们也都是汉人,可是原叔叔的弟弟,那个撒鲁儿是原家人,却害死了春来哥哥,还有那仙人一般的原叔叔让人用箭划破了娘娘的脸.”

这时于飞燕和段月容也走出房来,大家听着夕颜的哭诉都沉默不语,我紧紧抱住了大哭的夕颜,离开了人群,走到我的房里, 安慰地轻摇着她, “夕颜不哭.” 自己的心中却疼得无法呼吸.

我该怎么办,如果有一天我再也见不到夕颜,夕颜该怎么办,我的学生们会怎么办. 段月容会把他们带到哪里去呢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门帘吱哑一声,有人走了进来,然后我感到有个高大的身影笼着我,似在细细看我,我没有抬头,也知道是他,可是我不想看他,只想紧紧抱着夕颜,他轻轻坐到我的身边,夕颜挣开了我,爬到他的膝头.

我用袖子擦着眼泪,有人轻抬起我的脸,又端详了半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嗯,这脸是比上次好看多了,总算能拉得出去见人了.”

我板着脸打掉他的手,转过去不理他,他便抱过夕颜嘻嘻笑地逗了我半天.我架不住给他们爷俩倒了一点蜜花津.

“看起来那林毕延医术了得,还有你大哥还真是个厚道人, 把你照顾得挺好的.”他静静地抱着夕颜抿了一口蜜花津,”原家人把你大哥这样的良将忠臣名为流放在此,实为隐匿,养精畜锐,着实棋高一着.”

我惊抬头,他歪头睨我, 傲然道:”你真以为我会什么都不知道么”

“然这次潘正越带领的百万雄师,实在棘手,”他揽过我的肩膀,轻轻将我和夕颜搂在胸前我把头埋进他的胸前,一起沉默着, “只要攻下汝州,他便能取道汝州,攻入西京(西安)和新都(洛阳),原家的天下便也做到头了.”

他扯出一丝冷笑:”锦官城,梁州,汝州,兴州连成一线,势不可挡也.”

“我方才同你大哥商量,汝州离金州甚近,我大理愿以金州和巴州之羌兵二万,助其攻下汝州.”

我瞪了他半晌,也学他冷笑:”你…什么条件”

“果然够了解我,相公大人啊, ”他呵呵轻笑出声,称我不注意,忽然凑过来啄了一口我的唇, 逗得夕颜咯咯笑了半天.

“我答应你大哥,让你见他一面,只是见外之后我便让你选择,无论回大理还是附原氏,我决无怨言.”

他凝着一双冰冷的紫瞳:”当着夕颜,你得答应我,只见一面,说了该说的话,然后随我回大理,不再同他们有任何瓜葛.”

“须知缘份是不能强求的”段月容对我淡淡地笑道,轻拂我的脸庞:”你和他的缘份在弓月宫下的碎心城中便尽了,强求来的, 对你和对他都没有好处.”

第一百八十九章 长是人千里(二)

九月初七,段月容把夕颜送回了金州,离别之际,小万人迷通过短短十几天时间,实现了大满贯,动物园竟然全体流着泪送别大理永烈公主,压根没有任何小朋友还记得敌人与异族人之分,夕颜终身的私人收藏中多了小雀自己绣的帕子,上面沾着小兔的口水,还有小狼的四书,和小豹做的弹弓,小虎把自己多年的挚友蜘蛛阿黑送给了沿歌,小玉把私人武器鸀袖箭送了一把给小虎。

沿歌鸀着眼睛接过阿黑后,便抓耳挠腮地琢磨了半天,一时舍不得怀中的毒蛇,又放不下袖中的金蟾,最后自己这里什么也没送出去,倒从小玉那里偷了一堆名贵的大理名茶,什么水仙,梅占,蒙耳月芽等,外加一套精美的贡瓷茶具送给小虎,八岁的小虎其实并不懂茶经,但还是出于礼貌,微笑着豁达收下,惹得小玉灰着张俏脸,一直唠叨沿歌小气,丢了大理人的脸,沿歌好像在小玉面前越来越没脾气,这回又没有同小玉回嘴,只是红着一张脸跟在她身后同我道离别.

临别之际,段月容以一国储君之尊对于飞燕躬身道别,作为花木褀的丈夫再次拜托于飞燕好生照顾他的家子婆。

于飞燕待他仍是冷淡而疏离,但对于紫月公子的军事天分的认可,以及他对他亲四妹的认真劲,眼中已看不到深深地恨意,再恨他的燕子军士都相信了他对汉人的一片歉意,有人开始谅解了大理,而把仇恨留给了灭亡的南诏,甚至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的新一辈燕子军开始遐想和平代年,前往大理旅游的念头。

珍珠曾和于飞燕单独诏见过蒙诏,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偷看他们的小狼说,他看到大理蒙九赞的眼睛通红,而他那一向冷静温婉的娘娘泪流失控,最后悲伤地晕厥在于飞燕的怀中.

蒙诏随段月容走时,本想把长年戴在腕上的红玛瑙手链蘀初画还给于飞燕,留个念想,那副手链的红丝线都已经磨破了好几丝,他却从未舍得换去,于飞燕叹了口气欲接下,没想到珍珠却沉默着伸出一只纤手挡住了于飞燕,然后又板着脸把蒙诏的手挡了回去,蒙诏一向冷然的脸出现了一丝激动,感激地拱了拱手:“多谢夫人。”

我暗中感激地流泪,心想这正是九泉之下的初画所乐于见到的.

然而法舟却在暗中对着段月容身边的仇叔冷笑.他的左脚有些不自然地歪扭,我知道他一定暗中挑战过仇叔,果然他对我说,只恨如今学艺不精,终有一日他要为初信报仇.

离别之日.我站在半山腰望着含笑远去的段月容和夕颜,心中暗暗悲伤,忽然明白了段月容让小放转达的那句话,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够轻易得解啊!

这爱便如乌云敝月,需得千般寻觅,万般供奉,有时便是要究其一生以至诚之心方得雾中一瞥,而那仇恨却像野草,随意一个火星便能熊熊点燃,烧殆不尽,尤其是这残酷的乱世,更是折磨人心,至死不休.

元庆三年重阳之后,燕子军和百姓开始提前挖红苕(红薯),收稻种,打草等筹措打仗用的粮草。我同我的异人们也把手榴弹的研究工作进入了秘密调试阶段,第一个踊跃报名参加试验的是法舟,也是众多体验者中武功最高强的一个,我让他做投弹练习了很多遍,科学工作者郑品有反复解释可能会出现的反应,如巨响,飞弹片,烟雾等等,当时法舟可能仗着自己的武功卓绝也没有当回事,但是当他把手榴弹扔出后施轻功跃到空中时,仍然因为耳边那可怕的巨响声,惊恐万分,而从空中掉了下来,不仅满面黑烟,还摔断了一条腿,一不小心成为了最悲情的试验者。

寒露时分,伴着一片寒流,燕子军便收到了潘正越的战书:请君之士戏,君凭轼而观之,君降得苟安,同袍享富贵,败为刍狗丧,天下寓目焉。

(我请求同您的士兵们较量一番,您可以扶着车前的横木观看,如果您投降了可以保全平安,您的军士也能享受荣华,若失败便沦为我的狗,全天下的人都会来观看我们这一仗。)

齐放很想为于飞燕写一封激情澎湃,义正言辞的回信,好挫挫潘正越的锐气,我看得出来,兰生的桃花眼也燃烧着熊熊火苗,可是于飞燕只是淡淡一笑,亲自作了回信,就二个白话文大字:来吧!

传潘正越读此信时大笑出声,笑日:无知竖子,老夫必使汝挫骨扬灰。

而众人与我对于飞燕皆钦佩之极!可是当时的人们,即便是人中楚翘的宋明磊和原非白,都不敢想象,三国南北朝时代就因为于飞燕的这两个字而轰然改变!

元庆三年的霜降时分,寒气已是逼人,我们像是一头扎进了冰湖,燕子军诸人都披上了厚厚的棉服,然而再寒冷的天气却不能阻止那庭周两军悄然布陈于蟒川之地.

潘正越以左中右三路兵布兵蟒川平原,有了尉志的前车之鉴,自然不会轻敌,于飞燕用我的千里望看了看,对我摇头道:”那中路军的主帅是假扮的,绝非潘正越.”他冷笑道:“他同我们一样隐于军中,想诱我们到他的包围圈中.”

那一日宋明磊前来巡营,我等一众议事完毕,待于飞燕等众人走出帐后,只余我同宋明磊时,他轻叹道:”大哥的战法果然同潘正越肖似,不亏是亲生父子.“

我大惊:”你胡说什么.”

“你可知大哥的生母是山东府的名妓于晚晴,她乃是被潘正越欺辱而生下于大哥的,”宋明磊对我淡淡地嘲讽道:”可还记得,元武十一年,我们几个一起进了原府?大哥那时说过,他没有爹爹。”

“你以为原青江那老匹夫会让陈玉娇去随随便便找五个孩子入原府吗?如果不是个个有着离奇的身世,又怎么会入了贵人爷的青眼?!”他的眼中一阵扭曲地恨意,左手修长的手指习惯地抚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板指.

我冷哼一声,不以为意地说道:“原家固然可恶,想想可怜的碧莹,不过是个私生的孩子,却还不是因为你受了一辈子的罪!”

他冷冷地反击道:”我知你恨我害了碧莹,可至少我没有让我明家女子像你妹妹那样被人欺辱,所以你别指望我会像你一样后悔终生.”

好像有一把利箭刺进我的胸口,我冲上前去,狠狠煽了他一巴掌,他竟然没有躲,默默受了,然后无声无息地欺近我,击落我手中的酬情,将我按倒在地,我恨恨道:”我不是个称职的姐姐,可是我也不会把我的妹子往仇人的怀抱里推,把妹子当作筹码嫁给仇人的儿子,害她一辈子孤苦伶仃,故土难归.”

宋明磊的星眸闪烁着冰冷的怒火,嘴角忽地漾出一丝诡异的笑,猛然低头狠狠地吻上我的唇,就在挣扎不得几近窒息之时,兰生的长剑闪过,宋明磊放开了我,兰生将我护在胸前,冷冷地盯着宋明磊:”这里还是于大哥的地盘,小人劝侯爷发春之前要三思.”

宋明磊倒也不生气,站直了身体轻轻拂了一下前襟,翡翠板指滑过明蓝青裘上的白貂羽领,笑得令人发颤:”废木头,他的情郎快要来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护她到几时.”

他走出帐前,阴冷地瞪了一眼我和兰生,兰生中蹲□子,蘀我拍拍身上的尘土:“他一进军中,我便同你讲过,别与疯狗单独呆在一起,恁是不听。”

这是他自段月容来后第一次同我说话,又是满腹抱怨,我却惊魂未定,没放心里去,那时我只是在想:如果小五义个个都有着不一般的背景,所以才会先后落入原家,那我和锦绣呢,为什么原氏要我们姐妹,难道仅仅是所谓的紫瞳天女的后人,能生出平定天下的贵人吗?

他拉我坐下,给我倒了一杯茶,我称机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你知道我同锦绣的身世吗?”

他的桃花眸良久地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时,有人掀起厚重的帘子,眼前是林毕延和蔼的笑容:“今日夫人该诊脉了,兰生这个小鬼头也是。”

这个问题就这样失去了一个知晓答案的机会,然后忙于军中事务,便再也没有机会同兰生讨论这个问题。

暗流涌动中,迎来了没有星光的立冬之夜,迷霾的大雾悄悄降临,于飞燕的眼中却暴出兴奋的精光:”诸位弟妹,今晚做好战斗的准备,今夜天降大雾,拂晓之前,潘正越必会偷裘,快快传信于昊天侯,天亮之即必使前后夹击.”

果然,三更时分,当战鼓响起的时候,装甲优良的潘军像潮水一样涌来,燕子军中猛然亮起火把,燕子军渐渐将潘军引入中心,逐渐扑杀,将近天亮之时,燕子军点齐兵马,乘胜追击,我在马上提醒于飞燕:”大哥,穷寇莫追,可能是诱兵之计,不如等汇合二哥再前去!”

“即便是诱兵之计,亦是战机稀罕,时不我待,四妹往左路同雪狼而去,老二会在右路接应.”于飞燕一声令下,一路同程东子随逃军而去,而姚雪狼则同我与兰生袭向潘军右路.

然而当我们到达潘军营地时,发现潘军早已做好准备,立时遭遇麾前大力士前峰的阻击.一时惨烈应战,而此时按原计划在右路接应的麟德军却没有来,以致燕子军情势危急.

此时已深陷潘正越的步兵阵法,想要撤退已是不行,身在敌兵中心更是不能让火药队使用火药,正在这时,有人惊呼有异族援军从右路而来,立时军心大振,姚雪狼与我杀出重围,听到于飞燕也吹出撤退的信号角,心中大喜:”雪狼,快令火药队准备.”

天将破晓,我同于飞燕会和后,向后撤退到鹿角沟,而潘军正占上峰,因我们先中了计,同样对胜利的渴望压倒一切,尾随着我们来至鹿角沟,于飞燕冷笑道:”向来只有他算计人,也该是我们狠狠算计他一回了。”

我亦对着涌来的潘军冷笑,潘正越,任你再强大的阵势,再狠毒的战法,你也阻止不了热兵器

的摧毁.

铁甲队站在前面竖起重重铁甲,锦绣百虎破阵箭射出第一拔弹药,霎时血肉横飞,潘军的追兵一阵大乱,几轮狂烘乱射后,法舟和齐放领着第一拔手榴弹队开始反攻.

辰时,我们借着火药队又返回战场,血雨腥风中,依稀见到一个带着面具的紫瞳悍将,骑着一匹高大的油黑神骏,挥舞着百鬼偃月刀,熟练地避过火弹,飞驰而来,所到之处,片甲不留,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无人可近.

我心头一震果然是段月容,话说我已经很久没见他这般毫无顾忌地杀戮,一时之间不敢靠近,怕被他误杀,这时一支飞箭射来,他侧头躲过,但头盔被射落地,露出冷酷狰狞的俊脸来,头顶一丝血流滑过鼻间,流到面上,他反手一摸,便满脸是血,更显恐怖,如地狱中的修罗恶鬼一般,紫瞳微闪,似是也看到了我,向我侧头,举起沾满鲜血的百鬼偃月刀向我用力挥了一挥,叫我到他身边来,我便向他杀去,却忽见他脸色忽然大变,大力地挥着马鞭,向我冲过来。

“木褀!”段月容的厉呼传来,却见他的紫瞳变得赤红,极度惊恐,渀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哎!怎么了,我们不是好不容易占上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