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鼻子和眼睛又上了药,动作轻柔细致,同刚才完全不一样。

“你还是老样子,身子骨这么弱,可一定要小心些。”他静静地感叹道:“眼睛周围的肌肤偏嫩些,现在哪怕是胭脂也会对皮肤有伤害,就这一次了,三个月后,再往伤口上画画吧,。”

我微点着头,心中又有点委屈,明明是你撞我流鼻血的!

真不解风情!我画画还不是女为悦已者容嘛,真得一点也不体贴,还跟以前一样。

窗外传来三更鼓,这一晚上就快过了,我怅然若失地看着他帮我细细包扎着伤口。

我这么想着,他手头的工作作完了,我偷眼瞅他,不想他那双凤眼也对我凝望着,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局促,他飞快地收回了手,我缩回身子正襟危坐,于是我和他面对面站着又默默地凝望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我扁着嘴开口道。

“你。”不想他也同时开口道。

我们闭上了口,然后又异口同声地说道:“我.。”

我们只得又闭了口,我忍不住又笑了,他看着我也笑了,烛心又爆涨了一下,忽明忽暗地映着他绝代的笑颜,我不觉看得有些痴了。

他向我伸出手来,摊开洁白的掌心,坚定的目光如万年秋水,柔情翻涌,我的心魂霎时溺毙其中。

如受蛊惑,我鼓起勇气,慢慢向他走去,再次轻轻伸出手来,指尖与指尖慢慢碰触,他的大手覆上我的,最后紧紧勾缠。

我酸酸楚楚地扑进了他的怀抱,侧过脸来倾听他激荡的心跳,泪水悄悄的滑落,我颤声道:“我恨你。”

“我知道。”他在我耳边低低说着。

我抓紧他的衣袍:“我好恨你。”

“我知道。”他还是苦涩地喃喃说着。

“原非白。”我把我的脸埋进他的怀里,一遍遍地呢喃着他的名字,最后哽咽道:“原非白,我爱你。”

他浑身震了震,更加紧地抱住了我,细密的吻笼着我的耳垂:“木槿。”

我抬起头来,隔着我的泪花,看着他大声说:“我爱你,原非白,虽然你爱过锦绣,又和锦绣联手骗我,虽然你拆散了我和原非珏,可是我还是爱你啊,原非白,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我才变成男不男女不女那么多年的,你知道吗?原非白。”

“傻木槿,”原非白的凤目闪亮着我从未见过的光彩,对我柔柔笑着,只觉他的眉在笑,眼在笑,嘴在笑,连带我看到了他的心也在欢乐地笑着:“我都知道的,傻木槿。”

他的唇覆了下来,辗转反撤,我紧紧揉着他,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住大海中飘浮的木板,又宛如我此生的甘露,无法放手。

我沉溺了,等我惊醒时,他已横抱起我,将我抱上了象牙床,那张我们曾经互相伤害的床上,他细细地吻着我的脸,衣衫不知不觉滑落,他那修长冰凉的手,轻扶上我微烫的肌肤。

“非白,你的身子好冰。”我呢喃着他的名字,攀着他的肩头。

人初静,月正明,纱窗外玉梅斜映,

梅花笑人休弄影,月映槿枝露羞颜。

这一夜,我心中的长相守终于为我吟唱了最美的歌。

他完全没我想象中那般技巧熟练,一如少年时代的吻一般青涩,我和他两个很有默契地没有点任何火烛,黑暗中我感到他的手,他的身体都在发着颤,以至于一开始怎么也无法成功地进入我的身体,他喘息粗重起来,汗水滴落在我的乳沟间,我也万分赫然,却又对他的苯拙感到一丝欣喜。

我对他微笑着,抬起手抚上他的唇,细细抚摸他他光洁的后背,摸索着他灼热的,引导着他慢慢进入我的身体,与我完全地契合。

好热,好像我的灵魂也着起火来,欲火中的原非白斯文不再,那绝世的温笑也隐在黑暗中,仿佛变成了一头兽,月光下他汗淋淋的身体发着神秘的光,不停地进攻着我的身体,他慢慢适应了那火热的激情,极度快感的冲击,他的手游走在我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引燃着我的,也不停地折磨着自己..

窗棂外的天空隐隐开始泛白,我与非白紧紧相拥,我们面对面喘着气,他却依然没有停歇他的爱抚,终于我的泪水滑落,低声对他嘤咛着无力再承受他的欢爱,最重要的是,他的伤才刚刚愈合,然而他却吻去我的泪珠,在我的耳边绮旎地低喃着:好木槿,你可知比死亡更可怕的便是这分离的煎熬,我盼了你整整九年。

第一百九十五章 浮生论缱绻(三)

天亮了,一向浅眠的我渐渐醒来,从非白的臂弯里悄悄起身,撑着上半身细细看他,刚从欲海中休憩的非白看似平静地熟睡着,绝美如昔,可是眉头却微皱,他在想些什么呢?

他的肩头昨夜在欢海间挣出血来,我急急地下床又给他补扎了一下, 比起素辉的手艺,绑得略有些像馒头,但好在不再有血丝渗出。

我轻轻替他拉上被子,刚刚下床,双腿酸痛险些站不住,赶紧扶住拔步床的柱子。

我脸上微赫地回头张望,可能是压着馒头肩膀了,丝幔间的他翻了个身,继续甜睡着。

我穿上衣物,轻轻打开门,外面立刻闪出一人,却是素辉,他看到出来的是我,似乎有些惊讶,刚要开口,我立时捂住了他的嘴,一指屋里,素辉立刻会意,我又对他指指外面,示意他到别处去说话,

来到梅苑,当值的陌生武士看到我同素辉在一起,便躬身走开了去,我对他一笑。

他长叹一口气“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你们俩可总算在一起了。”

我脸上红了一阵,他又忽地拧了我胳膊一下,我啊地轻叫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他却气呼呼道:“永业三年你骗我送簪子给三爷,可害得我好苦,这九年来我就一直想着要再见你报这仇。”

他昂着头,气鼓鼓而得意地看着我,好像小时候同我斗我轻笑出声,却和素辉一样,眼眶深深湿润了:“当年情势所逼,你也明白,我不能拉着你一起陪我死,好在我们都还走运,好好站在这里,又能说上话。”

我拍拍他的肩膀:“素辉,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素辉低低道:“还好,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娘。”

想起三娘,心中也是一堵:“三娘葬在那里了呢?”

“后山,”素辉难受得说道:“木丫头,这两年你吃了很多苦吧。”

我笑着摇摇头,望着朝阳初展,映着梅树古质虬劲,我只觉得一阵恍惚,多像八年前我每天醒来看着那朝阳。

我在厨房里忙着,后面忽然闯进披头散发的原非白,他一下子抓紧我的手,满脸惊慌和怒意:“你。”

我不慌不忙地甜甜一笑:“怎么还没有梳洗,我在给三爷做早餐呢。”

他一愣,脸上浮上薄晕,松开了我的手,我依然笑着,抚着我发红的手腕,他看在眼中,凤目现着愧意,轻轻握上我的手,替我揉着,低低道:“早上不见你,还以为你又要离我而去了。”

“木槿一直想为三爷准备一顿早餐,原来三爷心中不喜欢哪?”我低头轻轻道。

害羞地偷偷查看非白的脸色,他的眼中闪过狂喜,一言不发地双手一紧将我带入怀中。

我的双臂紧紧地圈着他,只听他慢吞吞地低低说道:“我只是担心晨寒露重,对你的伤势不好,你可还好吗?还痛吗?”

“伤口好多了,不痛了。”我对他笑着,可是他的凤目一径看着我,嘴角微勾,这才明白他指的是**之事,我一下子感到血上涌了起来,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你真可怕,好像这几年你没有碰过女人似的。”

非白的低笑传来,他笑道:“我也知道,你可知这几年,我总是梦见你,可是一醒来,我的怀里还空的,我几乎要以为这一次我又做梦了呢,可是床上明明还有你的香气,还有..”他的表情有了一丝恍惚,我的脸彻底成了一只熟透了的蕃茄。

他吻上我的面颊:“为什么我还是没有拥有你的实感呢。”

“傻瓜,我不是在你身边吗?”我吻上他的脖子:“我都能听到你的心跳,你可听到我的唉?什么东西糊了。”

我一转脑袋,却见荷包蛋糊了,我赶紧挣开他,把那只糊了的蛋放在盘子里,又往里锅里放了油,正要却取另一个蛋,却见原非白站在那里,凤目追随着我:“三爷先去梳洗吧,我马上就把早饭给端来。”

他摇摇头,对我柔柔笑道:“我等你。”

我的心上柔情涌动,便替他搬了竹椅子,将他摁下:“来三爷,咱们排排座,等着吃果果吧。”

他有些迷惑地看着我,但还是乖乖坐下,我偶尔一回头,却见他一身名贵的雪白缎子,坐在油腻的小厨房里万份突兀,还像个小孩似的披着头发,满面微笑地看着我忙碌的背影,心中有说不出的柔情温暖,仿佛我这一生就在等这一刻一样。

我煮了些清粥,做了几个荷包蛋,抄了个黄瓜,蒸了个馒头,我举起托盘,转过头来笑说:“三爷,我弄完了,咱们回去吧。”

他富有兴味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笑着陪着我回到赏心阁,我有些担心他会吃不惯我做的早饭,却见他津津有味地啃着,我痴痴看着他,他笑问我:“你为何不用呢?”

我诚实地说道:“我喜欢看你吃呢!”

他掰了一块馒头往我嘴里送,我张口接着,咬住他的手不放,两个人笑作一团,这时两个青衣小婢端着铜盆和毛由进来,左首那个小丫头正是薇薇,看到我们互相嬉笑着喂食,有些不可思议的目瞪口呆,我赶紧站起来,端过来说道:“今天让我来伺候三爷吧。”

薇薇的眼珠子机灵地一转,脆生生地说道:“是,夫人。”

她拉了拉旁边发呆的丫头退了出去。

我伺候着原非白梳洗,为他绞毛巾,他擦着脸,然后我笑迷迷地递上毛巾,又拉他到镜台前坐下,一切就像在昨天。

记得以前刚作他的近侍丫头时,我总要感慨一番,非白的头发像墨玉一般,可是今日翻开头发,却发现了很多白发,心头不由一酸。

这几年我做男人对于梳头也越来越有心得了,一会我替他在头顶绾了个髻子,目光移向镜台上,只有几支玉簪,他果然还是只喜欢玉簪,我便拿起桌上那支用镶金补的那支长长东陵白玉簪给他簪上。回看铜镜,却见他的凤目潋滟地瞅着我,我趴在他的肩上,双手从后面圈住他,笑问:“三爷,木槿梳得好吗?”

“好,我最喜欢木槿梳得头了。”他在镜中看着我低低说道,漆黑的凤眸有着一丝媚惑,十指与我勾缠,低声道:“这莫不是梦吧。”

他忽然转过身来,我惊呼中已将我挪到他的腿上,急切地吻铺天盖地下来,好像要证明这不是一个梦,而我却在他满是龙涎香的吻中再次沉沦,又温存半日。

用过午饭,他本待拉着我逛着后山,未及出门,却听到苑子里七星鹤的欢叫声,好像有人进苑子的警报,我紧张起来,难道是原清江?

非白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对我笑着摇摇头:“莫怕,此刻父王正在洛阳陪陛下过上巳节。应该是韩先生来了。”

他吩咐韦虎守着我,自己便前往品玉堂。我便信步在莫愁湖边散步,站在老梅树下远眺对面的湖光山色,深深地吸了一口西枫苑里饱含梅花的香气,神清气爽,想起昨夜的缠绵,心中一片柔情蜜意。

粼粼波光反射入我的眼,正映着对面山腰处一片嫣红。

韦虎在我身后躬身道:“夫人大伤未愈,我们回去吧。”

“韦壮士,那是樱花林吧。”我收回了我的视线,对他笑着:“我想去看看?”

我微笑地看着他,他凝视着我许久,微叹着点点头。

樱花怒放,蜂蝶戏舞,我让韦虎守在林外,痴痴地站在芬芳的樱花雨中,脑中闪过非珏的笑颜:“木丫头,我记得你是在这樱花的树下告诉我你的名字的,对吗?”

其实非白早就知道非珏练那无泪经,会忘了我,所以永业三年那年中秋之夜,他对我说非珏迟早会妻妾成群,等他回突厥他早已不记得我这个丑丫头了。

一只野灰兔被我惊动了,奋力奔向一棵灿烂的大樱树,惊慌地一转弯不见了。

我走到那棵最大的樱树下,想起来了,就是在这棵大樱树下,非珏羞愤地将阿米尔他们踢下树,然后红着脸地对我看了半天,往事如潮,似樱雪飞舞。

我走到大樱树下,掏出酬情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下挖了一会儿,取出一个满是泥土覆盖的楠木盒,里面是两块干干净净的白鹅卵石,两块各自歪歪扭扭地刻着花木槿和原非珏两个人的名字,那是原非珏在我的要求之下,我握着他施着内功刻的,当时握着他的手感觉就像是拿着一根电钻,我感叹这样的奇迹,所以故意刻得很慢,连带字也不怎么连贯,可他看不清,又不敢嚷烦,所以总是不停地问:好了么?木丫头,你别老捏着我的手,万一伤到你就不好了。

非珏,对不起,永业三年,我没有跟你一起回去,都是我不好,我轻轻地在心中说道:你虽把我给忘得一干二净,还在弓月宫中那样的羞辱我,可是我不怪你,你后来又机缘巧合,治好了我的眼睛,可惜却没有认出我来,看来我俩终是错过, 而我永远永远会记得你的好,若再有来世,你一定不能忘了我,而我也一定会跟你走。

我把两块鹅卵石又放回金丝楠木盒中,然后又放回原处,将泥土盖上。

可能附近有窝小兔,那只跑走的野灰兔又从大樱树后折回来,离我一米远处,谨慎地看着我。我对她笑笑,正要伸手去捉它,它忽地受惊逃走了,我惊回首,却见眼前正站着一个目光极犀利的长须美髯公。

我心中微讶间已聚起精神,慢慢站起来,微微福了一福:“见过韩先生。”

韩先生微还一礼:“很久不见了,木姑娘。”

他礼貌地客套几句,并未像素辉和韦辉一样称我为夫人。

“其实,”他叹了一口气,叹笑道:“老朽应该称您为君老板才对。”

:对不起, 各位书友, 知道我更晚了, 又食言了,大家很难受加愤怒,所以今儿包子没带钢盔,尽管理扔, 这一周周二到周四都在陪非洲来的客户,一位老太太和她的儿子大逛南京路, 豫园, 神啊,我都不记得我上一回SHOPPING 是什么时候了, 总之腿抽筋了,人也晚上累到失眠为止,但是这位非洲来的老太太真得很好,临走时特地买了一条漂亮围巾和一把王星记的小扇子送我,就因为我多看了几眼,我很感动, 就这样海包子多了个非洲黑“妈妈”和黑“弟弟”。

尽请观赏,甜蜜缱绻的相会之日还没有怎么尝够甜头,可叹暴风已随着不速之客的到来渐渐展露头角。大家要做好准备哦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浮生论缱绻(四)&(五)

“其实,”他叹了一口气,叹笑道:“老朽应该称您为君老板才对。”

他的话中有话,连傻子也听出来了,我谈笑道:“看来韩先生有话要对木槿说。”

“夫人若真为三爷着想,就不应该回来。”他冷然道。

“请韩先生放心,木槿只是挂念三爷的身体,是否一切安好。“我没有想到当年如师长般温和的韩修竹会这么直白地赶我走,所以有些难受道:“韩先生就如此地不信木槿吗?以为木槿回来是害三爷的吗?”

“那么在木姑娘心中,这紫园是什么,是女儿家的嬉戏之所,来去自由么?”韩修竹忽然措辞严厉起来,“在木姑娘心中,三爷又算什么?三爷不是您和锦妃娘娘的玩物!”

“这话怎么说?”我冷冷地看向他。

“当年的锦绣姑娘若非有三爷提携,如何能有机会入得了王爷的青眼,成为今日的锦妃娘娘,可惜人心难测,一旦登上高枝,便贪慕虚荣,背信弃义,甚至逼迫旧日恩主,若用寡廉鲜耻四字,实在算轻的了,”韩修竹冷冷道:“木姑娘是锦妃娘娘的妹妹,又是大理皇储的外室,修竹如何能放心让木姑娘来照顾三爷?即便我等相信木姑娘,木姑娘难道就愿意同亲妹反目,与亲生女儿,亲亲丈夫恩断义绝?”

“想想当年三爷为姑娘所累,有多少义士为三爷尽忠?我等好不容易反败为胜,使得花西夫人同三爷的情事为天下传颂? 夫人若真为三爷着想, 便不应该回来啊,”他长叹一声,看着我的眼中精光毕现:“为今之计,老朽以为,夫人应择日回到大理皇宫,效仿当年西施义举,稳住段太子,暗中相助三爷,便如这过去九年一般… 只要等三爷成就大业,哪怕主公下了格杀令!老夫承诺,必会想法子使姑娘再次追随三爷身边,何如?”

再次追随,说得真好听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已经不是单纯的“红颜薄命”那么简单,现在的花西夫人就是女子操守的一种传奇,再经过政治上有意无意的渲染,上升到一定高度,便是当世各位枭雄作为家臣忠诚教育的经典案例,当时的临州城城主江举面对东吴张阀的吞并,便曾经这样对他的谋臣说过:如花西者,妇人尚知忠义,以死询主,况汝等士大夫之流。后来江举兵败于张之严,便命人斩杀了所有的妻妾儿女,并自己的家臣焚城殉国,一时间被传为佳话。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以我这种姿色能有机会像西施一样去媚惑敌人,不仅如此,看样子这几年我的下落对于他,应该说他们,这些原非白手下这些忠诚的家臣都知道,连带那个不见天日的司马遽都知道我在段月容的保护之下,可是没有人去通知原非白,因为没有人想让原非白再为我而犯傻,原非白三个字,在他的追随者眼中,甚至在很多对手的眼中都已经神化了。

“在韩先生的心中,女人是什么?难道永远只能做为政治的牺牲品,没有感情的工具吗?”韩修竹一愣,我接下去说道:“当年的锦绣为什么会背弃爱情,想必是韩先生偷偷找过她,然后听了这番韩先生这番话吧,也许有一天三爷真能荣登大宝,只是可曾想过他的心可能早已千疮百孔,他这辈子也不会再幸福了。”

“我对锦妃只是说了道理而已,这是一个乱世,即有像锦妃娘娘,宋驸马这样的奸诈之人,亦会有像三爷那样的真龙降世,他命里注定是为百姓造福,结束这个乱世而降生的,他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韩修竹殷殷地对我说着,最后提高声音斩钉截铁地庄严道:“三爷不能只为儿女情长而活,他必须为这天下作出牺牲,如同我等拿出全部身家,誓死追随他一般。”

我震憾于他的忠诚和决心,这乱世之中,有多少像韩先生韦虎这样勇士谋臣,以一身血肉之躯,可歌可泣地成就了主公们的霸权之位,忠心耿耿地谱写着战国最嘹亮也是最值得尊敬的歌曲。我没有任何一个借口来反驳他,哪怕我得到了原非白全部的爱恋,却不能贪心而自私地取走他全部的付出,韩修竹说得对,命里注定他不是我一个人的,他甚至不是他自己的,他是属于天下百姓的,这个道理我很久以前就明白了。

“请放心,韩先生,”我对他笑道:“我一定会走的,不会给大伙带来任何麻烦,可是我只是想给三爷一个美好的回忆,既然他同我一样注定今生不能同最爱在一起,就留个彼此一个美好的念想,。”

我离开樱花林的时候,韩先生还站在里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夫人其实不必太在意韩先生的话,”韦虎似是揣磨了半天我的脸色,踌躇半日方小心开口道:“ 小人觉得韩先生多虑了,一直把三爷当孩子,只是小人看三爷自有道理。”

我对他低低道了声谢,回到了赏心阁。

晚上,我换了身顾绣的银缎对襟背心,备下酒菜,等着非白回来,可是非白到很晚才回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我热情迎上去的时候,他却冷冷地坐在桌上不看我一眼。

我便吩咐薇薇将饭菜热一热,他却冷冷道,已经在紫园用过了,然后转过身背着双手,隔着楠木梅花缠枝的窗棂,向漆黑的远山细细地看了一会。

我走过去从后面抱着他,脸贴着他坚实的后背,心想以后恐怕便没有机会这么抱着他了。

“听说你今天去了后山的樱花林,”他微侧头:“你去做什么了?”

“散个步罢了,有韦壮士跟着呢。”

我听到他的胸腔微颤,只听他轻松笑道:“你跟樱花林还有非珏说什么了吧?”

我嘿嘿傻笑着:“秘密。”

他背着我淡淡地笑了下,转过身来,然后我意识到我开错玩笑了,因为他的凤目一片暗沉,而且扫了我一眼便开了去,我的心中一滞,他淡淡道:“我猜你是在对他说,你不怪他忘了你,如果当年能跟着他一起回突厥了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的眼中已是一片冰冷:“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九年我会不会忘了你?如果我忘了你,你会不会难受成这样,恐怕是开心得了不得了吧。”

我却感到一阵害怕,缩回了双手,有点不知所措,他看在眼里,冷笑一声:“你不要拿我同他比,木槿。”

我低下头,心说,明明是你自个儿在拿来比,这又算什么?

“也不要拿我同段月容比,”我猛然一抬头,他早已揽我入怀,粗暴地攫着我的双手,眼中满是厉芒,夹杂着痛恨和嫉妒,没错,是深深的妒,切切的痛,看得我没来由得心凉了起来,我狼狈地躲开了他的目光,害怕地去蹬上马,他却一把将我拉了回来,推倒在床上,用力过猛,我的左手撞得有些疼了,我咬着嘴唇,看着他贴近我的身,狠狠地吻了下来,粗暴地撕开了我的衣襟,他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肌肤,熟炼地挑逗着我的**。

我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窗棂被夜风吹开,偶而有梅花瓣飘进窗内,洒落在非白和我□的肩上,房里弥漫着一股妖治淫霓的香气。

我们闷闷地躺在床上,非白无波地吩咐了一桶热浴水,然后示意我进去,我抱着酸疼的身子起身,低头道:“三爷先洗吧,我让薇薇来伺候你。”

刚到门边,非白已一个箭步窜来,将我扔进水桶,我爬将起来,他也跳进桶中,我立刻跑到另一头,他阴着一张脸,冷冷道:“你怕什么?”

我摇头道:“非白,我不怕你,只是不喜欢这样的你罢了。”

他哦了一声:“这样的我?你又喜欢怎样的我?莫不是要我像段月容一样,整日扮个女了来哄你高兴,你便喜欢了。”

他满腹恨意地看着我,我抬起头,望了他许久,心中冷到了极点,今天早上的幸福宛若镜花水月一般,忽觉与他携手共老实在是痴心妄想,九年前的原非白本就是喜怒无常,而这九年的离别要令他如何地猜嫉呢。

望了他天人般的容颜许久,终是失望地垂下了眼敛,沉默地脱去了衣衫,然后默默地走过去,轻轻地替他解开了衣衫,非白的眼神柔和了下来,轻轻抬起我的脸来,痴痴道:“木槿,你可知我有多恨这九年,多嫉妒段月容,我被困在暗宫的日日夜夜,心里一遍又遍地想着,此时此刻,谁抱着你,他在对你做什么?我就会变得发疯,发狂,发痴。”

他再次进入了我的身体,比方才要温柔许多,却依然疯狂而霸道,这一夜他的肩膀又挣开了伤口,鲜血滴到我的胸前,他却欲火更炽,全然不顾。

五更天,我偷偷起身,替他掖上被子,静静地坐在床沿上看了他许久,然后悄然走出屋外。

有人在屋外巡逻,见我行至中庭,一人闪出来:“木丫头..夫人怎么没有歇息?”

我抬头,原来是一身劲装的素辉,我对他微微一笑,他疑惑地看看我,又回头看看赏心阁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问道:“昨天我听到有动静,你和三爷昨儿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笑着摇摇头,他正要再说,忽地动作一僵,停在那里,从他背后闪出两个人影来:“主子,您没事吧?”

来者一人气宇轩昴,书生装扮,面容俊俏,另一人光光的脑袋上烫着戒疤头精瘦,目似流星,正是齐放和兰生。

我点点头:“今儿早上就看见小放的信号了,咱们快走吧!”

齐放同我几个翻跃已然到了宛外,我们行了许久,到一树丛中牵出两匹马来:“主子,朱寅在山下守候,到山下就没事了,我在西枫苑的井里下了迷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天开始放晴,山下隐约可见正是我那另两大长随,朱寅和沿歌迎了上来。

我们出了西安地界,正要取道东南,却见几骑飞奔而来,迎面正是原非白,我的心沉了下去,齐放面色严峻,我对他笑笑:“不用担心,小放,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下了马,原非白也下了马,向我冲过来,一把抓住了我:“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微笑如初:“回黔中。”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坦率,在那里一滞,然后怒气上涌:“为什么要回黔中,你是我的夫人,理应同我呆在西安。”

“不,白三爷,”我谈笑着:“你的夫人花木槿已经死了。”

“胡说,你好好活着。”

“白三爷,如果你让木槿活过来,你可知你会承受多大的压力吗?你的敌人会拿花西夫人失贞的事还有她同段氏的女儿来攻击你,污辱你,你会受不了的,我也受不了,你会把这怨气发泄到我的身上,就像昨天,最后我们就会像谢夫人和原候爷一样,互相伤害,变成了一对怨偶。”

非白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如纸,愣在那里,我的泪水随风滑下,走近他:“这几天,我都过得很幸福..非白,可是我知道我待在你的身边我会恨你的,我们俩一开始就是错的,我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不该带着锦绣来紫栖山庄,不该来西枫苑做你的丫头,更不该遇到你,最不该的是爱上你。”

“木槿,”他抓住我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眼神凝滞成一片惨淡。

“你放心,今生今世,木槿的身心都是三爷的,至此分手,莫问也罢,木槿也罢,都会在黔中孤独终老,我也会倾我财力,助三爷成就大业,可是我再不会见你。”我望着他定定地说道。

他站里不说一句话,死死地看着我还是不放开我,我摸出胸中的酬情:“三爷既不愿放木槿走,那就赏木槿一个痛快吧!”

我递上酬情,原非白愣愣地接过酬情,眼中闪着奇怪的光芒,仿佛看着一条毒蛇一般,渐渐地他松开了我的手,我看着他抽出了酬情,一片银光闪耀着我们大家的眼。

我的家人在东面大叫着:“主子,快回来。”

原非白的家人在西面齐齐地跪在黄土中,苦苦哀求:“三爷息怒,求夫人给三爷陪个不是,跟三爷回去吧。”

我对素辉和韦虎笑道:“以后,三爷就靠你们照顾了,韦壮士,素辉,对不起,永业三年我让你们为我吃苦了。”

我又转回头看向我的家人,雾气涌上我的眼:“多谢各位这么多年来对莫问的照应,莫问就此谢过,只是这是我与三爷的事,请大家莫要插手。”

我回过头,原非白还是看着我,我上前一步:“三爷,我是不会跟您回去的。”

我仰起头,淡淡地看着他。

许久,却听到非白一声叹息:“木槿。”

他对我笑了起来,无限沧桑悲哀:“你说得对,我们俩一开始就是错的,你根本不该爱上我这个不详之人,那么我呢?我为何要生在这世上,为何要是原家的人,为何要遇到你呢?”

他的脸色白得像鬼一样,气是嘴唇也颤抖了起来,他依然笑着,可那笑容却愈加惨淡了起来:“我等了你整整九年,如今却要我来选,放了你还是杀了你?花木槿..你好狠的心啊..不亏是江南财阀的大老板,君莫问。”

我心如刀割,泪流满面,泪眼中的白衣身影一片模糊。

只听他对我冷笑数声:“罢,罢,罢,我原非白今日就成全了你,让你我永世不会再见。”

他说罢,便决然举起匕首刺下,我闭上了眼,众人的惊呼中,一片滚烫的液体溅到我的脸上,血腥味扑鼻,可是我却没有丝毫地疼痛之感,却见原非白口吐黑色的鲜血,颓然地同那柄酬情一起跌落在黄土之中,血涌如墨梅怒放,不断地漫延在他的白衣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我放声尖叫着,抱住了他的身体,狂呼他的名字。

身后的韩修竹流满面地过来,疾点非白胸前的大穴,他的前襟早已被血浸红了,双目紧闭,面色如纸。

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拉着我不放,连韩修竹和素辉也掰不开他的手。

这时林老头骑着一匹毛炉,飞奔来到近前,一下子推开了所有的人,把了一会儿脉,痛心疾首地对朱英他们道:“你们这群人,他重伤未愈,加上宿毒未清,你们都疯了吗,有这样逼人的吗?”

他可能以为是齐放他们要带我走,而逼急了原非白。

韩先生长叹一声,并没有辩解,只是命人赶紧扶原非白回西枫苑,他流着泪颤声道:“夫人还是先跟三爷回去吧。”

这是韩修竹第一次称我为夫人,可是我却辛酸得要命。

一轮红日蓬勃欲出,照见这人世间多少无奈。

西枫苑里一团乱,林老头在赏心阁帮非白诊治,我就站在旁边,只因即使在昏迷之中,原非白也始终不愿意松开我的手,然而明明他方才说要放开我的。

我这才知道,原非白这几年因为服用了过量的流光散, 毒於之气便沉淀在五脏六腹之内,且长年忧思,急淤于心,身体便每况愈下,加之汝州战场上我那一剑,没伤到筋脉,不过伤口深,离心脏近,不能移动,一动就会钻心疼,本来林老头嘱咐原非白且不可那么早行房事,可是原非白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强厉,这个伤口被扯得更大,牵出那些陈年旧疾。

林老头尽量委婉地陈述着,他没有看我的眼睛,我感觉事情不是像他说得这样简单,果然兰生冷冷地看了一眼原非白,冷声直白道:“林老头,你就直说,原非白再这样下去,恐怕是灯枯油尽,熬日子吧。”

林老头瞪了他许久,成功地看到我的脸垮了下来,只得对我叹气道:“夫人,三爷他,其实身子骨非常差,想必韩修竹他也知道,此人乃我多年旧识,老朽想许是他对夫人和三爷都说了些什么,他其实也是为了白三爷好,想着夫人走开,白三爷便能心无旁鹜地去打天下,,只是方法用错了吧。”

我听了泪流不止,滴在非白始终握紧我的手上,心中无限凄慌。

素辉走了进来,给我端来一杯燕窝,我疲倦的摇摇空着的手:“小放他们呢,韩先生没有为难他们吧?”

“别担心,我安排他们安顿下了,两边都交过手,也算旧相识,我刚去的时候,韩先生还在同小放说金谷真人的事,韦虎同朱英在切磋武艺呢。”

半夜,非白动了一下手,我轻轻拿了湿巾润了润他干燥的唇,轻轻唤着:“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