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正踌躇,思索着怎么才能在不惊动防风小姐的情况下拿到冰晶,听到璟对防风小姐说:“意映,你回去吧,我和小六有话说。”

小六心中想,意映,倒是个好名字。防风小姐脸上的微笑好像僵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温柔地说:“那我先去厨房看看,让他们置办酒菜,款待六公子。”

防风小姐对小六欠了欠身子,退出了院子。

璟看着小六,小六低着头,他那样子,能瞒过防风小姐,却瞒不过璟。

璟温和地问:“你在找什么?”

小六试探地问:“我想问你要一样东西。”

璟毫不犹豫地说:“好。”

小六问:“不管什么都可以吗?”

“但凡我有,你皆可拿去。若是我没有,我帮你去寻。”

小六抬起头看他,“我想要两串冰晶做的风铃。”

璟立即叫来静夜,低声吩咐了两句,静夜匆匆离去。

璟没有问小六要冰晶做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小六,双眸犹如黑色的暖玉,洋溢着温暖愉悦,似乎对小六肯找他要东西很开心。

轩提醒了小六绝不可相信璟,可小六总不相信会想杀人,小六忽然鼓足勇气,说道:“我,我……想……”

璟微微地身子前倾,想听清楚小六说什么。他身上的药草香萦绕住了小六,小六想后退,璟抓住了他的手,“你想什么?”

小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我想请你,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伤害轩。”

璟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似失望,又好似开心,“好。”

小六诧异地抬头,不太能相信地问:“你答应了?”

璟点了下头,“我承诺过,会听你的话。”

小六想着,看来刺杀轩只是防风意映的意思,璟对防风意映的行动一无所知,这么大的决定防风意映却没有告诉璟?

小六心里冒出几句话,想提醒璟,可想到防风意映是璟的未婚妻,他在璟面前说人家的是非显得很卑劣,小六实不屑为之,于是把话都吞了回去。

小六抽手,璟却握着不放。

静夜走进来,看到璟握着小六的手,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把手里的玉盒摔了。

她稳着心神,把玉盒交给小六,“盒子里装了两串冰晶做的风铃,这些晶片都经过特殊加工,寒气已经大大减弱,怕公子有别的用处,所以奴婢还放了两块冰晶。如果灵力不够,千万不要用手直接去拿,可会把手指头冻掉的。”

小六挣脱了璟的手,拿过玉盒,对静夜说:“谢谢你。”

静夜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瞪着小六,好似在说:“东西拿了,就赶紧离开!别再骚扰我家公子!”

小六笑着掐了一下静夜的脸,“美人,别生气了,我这就走。”

静夜捂着脸,骇然地看着小六,璟却只是微笑地看着小六。

静夜委屈地叫:“公子,他,他……摸我!”

小六一把抓住静夜的手,“送我抄近路,从后门出去。”

静夜边走边回头,求救地看向璟,璟吩咐:“他的吩咐,就是我的吩咐,照做!”

静夜的眼眶都红了,却不敢违抗,只能带着小六,走近路,离开宅子。

小六回到酒铺子时,坞呈他们已经收拾好,随时可以出发。

小六把玉盒打开,让坞呈从风铃上拽下两片冰晶,小心翼翼地放入轩的伤口,伤口周围开始泛白。不过一会儿,就好似蒙着一层薄冰,冻结住了血管,血越流越慢。

坞呈满脸喜色,“果然有效。”

小六把剩下的冰晶连着玉盒交给坞呈。坞呈顾不上废话,立即命人把轩移上云辇,阿念和海棠上了另一辆云辇。

阿念下令:“出发!”

轩叫道:“且慢!小六,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小六走了过去,轩对小六说:“这次离开,我只怕不会再回来了。”

小六道:“此地想杀你的人太多了,你是不该再回来了。”

轩说:“你曾答应我,离开清水镇时,帮我解除……你和我一起走吧,以你的聪明和才华,必能出人头地。”轩虽然从未和小六说过自己的身份,但是当小六提出用圣地汤谷的水洗涤伤口,坞呈他们一点为难之色都没有,小六就应该知道他的身份非同一般,不仅仅只是简单的世家大族子弟,他的邀请,也不仅仅是为了解除蛊毒,他还可以给小六一个男人想要的一切。

“我要留在清水镇,我喜欢做小医师。”小六退后了几步,小心地说,“你现在有伤,答应你的事我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你不要担心,等你伤好后,我会把解除那玩意儿的方法写给你,你手下人才济济,肯定会有高手帮你解决问题。”

轩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可两次相救之恩,让轩决定放小六一次。轩叹了口气,“人各有志,那我就不勉强你了。你保重!”

小六向他抱拳,“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坞呈关上了车门,侍从驾驭着坐骑拉着云辇,缓缓腾空,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小六仰头,望着那云辇越升越高,渐渐地变成了几个小黑点,融入了天尽头的白云中。他在心里默默祝福:哥哥,愿你得到想要的一切!

酒铺子关了好几天的门,西河街的人才知道轩离去了。清水镇上的人都是没有根的人,人们早习惯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对轩的离去很淡然,最多就是男人们喝着酒时,怀念着轩的酿酒手艺,叹息几句再见不到美丽的海棠姑娘。

可对小六而言,轩的离去让他的日子好过了很多。至少相柳不再盯着他不放,暗潮涌动的清水镇也恢复了往日的太平。

一个月后,酒铺子又打开了门,开始做生意,仍旧是卖酒,但生意远不如轩经营时。小六每次经过街头时,都会去铺子买点酒,却再看不到轩虚伪热情的笑容。

晚上,相柳从雕背上跃下时,看到小六盘腿坐在草地上,双手撑着膝盖,躬身向前,愁眉苦脸地看着河水。

相柳问:“在想什么?”

“究竟怎么样才能解除那个蛊?轩已经派手下来过一次,索取解蛊的方法。”以轩的身份,蛊不见得会害死轩,却迟早会害死小六。小六不想自己再被他人利用,只能绞尽脑汁地思索如何解除蛊。

“和你说了,再找一个人,把蛊引到他身上。”

“谁会愿意呢?也许轩的某个手下会乐意。”

相柳淡淡说:“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

“为什么?”

“你自己养的蛊,你不知道?”

“我……我是不知道。”小六心虚地说。

“你从哪里来的蛊虫?”

“很多很多年前,我碰到一个九黎族的老妇人。你应该知道,那个传说中最凶残嗜血的恶魔蚩尤就是九黎族的,自他被黄帝斩杀后,九黎重归贱籍,男子生而为奴,女子生而为婢。那个老妇人是个没人要的奴隶,又脏又臭,奄奄一息地躺在污泥里,我看她实在可怜,就问她临死前还有什么心愿,她说希望能洗个澡,干干净净地去见早死去的情郎。于是我带她到了河边,让她洗了个澡,还帮她梳了个九黎女子的发髻。她给了我一颗黑黢黢的山核桃,说她身无长物,只有这一对蛊,送给我作为报答。她让我离开,然后她就死了,她的尸体招来了很多虫蚁,很快就被吞吃干净。然后,我拿你实在没办法,想起了这颗带在身边多年,却一直没有用到的山核桃。我就按照培养蛊虫的方法,用自己的血肉饲养它们,再让其中一只择我为主。另一只,本来是准备给你的,却种给了轩。”

“你怎么知道培养蛊虫的方法?”

小六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那个妇人告诉我的啊!相柳冷笑,“胡说八道,她若告诉了你饲养蛊虫的方法,怎么会没告诉你蛊叫什么?”

小六也知道自己的话前后矛盾,索性摆出无赖的架势,“你管我怎么知道饲养蛊?反正我就是知道一些。”

相柳说:“你的这对蛊比较少见,如果你想解除轩的蛊,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另一个人,把蛊引到他身上。”

“那要什么样的人才符合条件?”

相柳不吭声,一瞬后,才硬邦邦地说:“不知道!”

小六不相信,却不明白为什么相柳不肯告诉他,只能试探地问:“你合适吗?”

相柳不说话,小六继续试探地说:“你是九头妖,引个蛊虫,应该没问题吧?”

相柳没有否认,小六就当作他默认了。

小六兴奋起来,“你说过你是九头之躯,即使我身上疼痛,于你而言也不算什么,那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蛊应道你身上?”

相柳负手而立,眺望着月亮,沉默不语,半晌后,说:“我可以帮你把蛊引到我身上,但你要承诺,日后帮我做一件事情。只要我开口,你就必须做。”

小六思来想去,好一会儿说:“除了要取轩的性命。”

“好。”

“也不能害涂山璟。”

“好。”

“不会让我去杀黄帝或俊帝吧?”

相柳没好气地说:“我九个脑袋都注水了才会认为你能杀了黄帝和俊帝。”

小六毫不生气,坚持地问:“答案是……”

“不会!”

小六道:“那成交!”

相柳伸出手掌,小六与他对击了一下,“我发誓,只要相柳帮我解除轩的蛊,我就帮他做一件事情。”

相柳冷冷地问:“若违此誓呢?”

小六想了想,说:“天打五雷轰?粉身碎骨?以你的小气性子,肯定都不满意,你说吧,想让我什么下场?”

“如若违背,凡你所喜,都将成痛;凡你所乐,都将成苦。”

小六的脊背蹿起一股寒意,“算你狠!”小六举起了手,对天地盟誓,“若违此誓,凡我所喜,都将成痛;凡我所乐,都将成苦。”他放下了手,拍拍胸口,“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坐到。”

相柳的唇边带出一丝笑意,“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做不到是你受罪,又不是我受罪。”

小六问:“现在告诉我吧,如何解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