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佛自然没那进贡的花瓶贵重,比起来显得不值一提。但化繁之前显然没预算到这笔意外的失财,脸色并不见好看。

身边的小桃已是一副欲笑不能的样子,我知她的气该是已经消了,本就不想把情形弄得太僵,便扬起一个笑道:“化繁,摔了你的东西宛文确是过意不去,正巧前儿个皇上有赐我一个相同的花瓶,不如就给你…”

“朕赐的东西是可由得你们随意转送的吗?”

这样的声音堪堪入耳,我定了定神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清晰地入了眼。这时我才几分恍然大悟。怪不得化繁说话忽然间这样大声了,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让这番对话入某人的耳里。

我不露声色地看了眼那个女人,不明白这样小的身躯里怎么能藏下那么大的欲望。无疑化繁是有野心的,也有手段,只可惜有些过于急进,也太轻视了别人。

玄烨看了眼地上的残骸,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的变动,淡淡道:“繁儿你若觉得心疼,今早正好有新的贡品进宫,过会朕派人送些过来可好?”

“谢皇上恩典。”化繁闻言脸上喜色一闪,忙是谢恩。

我在心里暗翻了个白眼,无意去搀和这融洽的“夫妻和睦图”,在旁边站了也觉得无趣,于是告了声退就带着小桃离开了。

轿子缓缓前行,在这狭长的宫道有些遥不可及的意感觉,一起一伏的颠簸让人觉得不舒服,昏昏沉沉地有些睡意。风偶有拂过,乱了发线。但这种的氛围没有丝毫惬意的感觉,因为我知道自己不过是仍在这绿瓦红墙的笼子里转圈罢了。

这时眼前忽地一亮,我本是闭目养神,睁眼时只见小桃探入轿里的脑袋。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觉笑道:“怎么了?”

小桃理了理思绪,一脸慎重地问:“主子,方才明明是我们占尽了优势,而且分明是她们理亏,您又何必示弱?”

我凝视着她仍未沾染上太多宫里的污秽的眼,从中看到了丝丝的透明的洁净。

我收敛了笑,渐渐换上一种认真的神色看她,语气有些遥远:“人胜我无害,彼无蓄怨之心;我胜人非福,恐有不测之祸。这句话,你且记住。”

小桃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我也不知她究竟明白了多少,不觉摇了摇头,轿子却忽然停住了去向。我的身子向前倾去,一阵的手忙脚乱,最后有些狼狈地用手撑住两边才勉强没有摔倒。

“拜见皇上。”外面是一连串跪地的声音。

我揉了揉太阳穴,强压下怒火,尽显平静地走了出去,见了面前站着的玄烨,不急不缓地做了个万福:“皇上吉祥。”

许是我觉得过于颠簸让轿子缓行的缘故,倒是让他给追了上来。

玄烨的脸上叫人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半晌,才听他淡淡开口:“朕赐你的东西,当真这般不屑么?”

此时我已经静了下心,知道他并没有动怒,也就不卑不亢地应道:“宛文并非不屑,只是认为那不过是个花瓶,无需过于看重罢了。”

“不过是个花瓶,恩?”玄烨好看的眉睫微微上挑。

我和他都知这宫中之道,皇上赐的东西越多,越可见受宠之极。无论什么东西但凡有了“御赐”这个冠名,都已不能再用“只不过”来形容了,而是象征了一种权势和地位。聪明如他,也该看出我对这宫里的一切,是真的没什么野心了吧。

“宛文没有插花来养的闲情雅致,那么花瓶再美,没了娇花这样空虚度日又有什么意义?”我只静道,但话出口时便已经觉察不妙。

这样的说法若玄烨对号入座岂不是…

再看向玄烨,果见那眼底溢出的调笑意味:“汝为瓶,朕为花,恩?宛文你可是在怪朕近来疏远了你?”

“宛文不敢。”匆匆应了句,我准备快刀斩乱麻,“时候不早了,宛文也该回去了。皇后娘娘有孕在身,皇上您还是多陪陪她吧。”这句话确是出自真心的,该多陪陪那个短命的皇后了,不然他日诞下龙子之时,却是丧命之日。

见我欲走,玄烨的笑忽然敛了起来:“可还记得几月前朕告诉你皇后怀孕之事?当时你为何…”

明明无心攀权,又为何那样慌张吗?

我暗自冷笑了下。

他终究是信不过我。我转身离开的动作未曾减缓,只留下了语调无丝毫起伏的话语:“当初宛文也不过是想起一件事罢了。”

身后有玄烨的视线,我的背脊微微僵硬了些。

小桃虽然一脸疑惑但终是什么也没问,小心地扶我上轿。

这时有队侍卫经过,到了玄烨面前忙是跪地磕头。

这古人怎的这般喜欢下跪,毕竟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天子实则也不过是个“人”罢了。我轻轻摇听,却听有人道:“卑职刘品笙拜见皇上。”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我下意识地缓慢了动作回头看去。

依旧漠然清冷的眸子,依旧沉稳持重的神色,但一切因那身衣着同当日所见的人又有那么些微妙的不同。

轿帘降下时,他的视线同我的触了下。有一种不明意味的神色一闪而过,亦被那帘帐给隔断了。

既而又是那上下的波动。

我的嘴边落下一声轻叹,悄无声息地扩了开去…

第十三章 歌楼旖旎月下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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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刘品笙?”初回澹烟宫,我将小桃叫入房内,重新又确认了次。

“是啊,主子您也吓了一跳吧?我第一次碰到他时也是这样。”小桃的脸上有了些红晕,见我没反应依旧滔滔不绝,“御林军的总督统啊,虽然是个汉人,但一表人才的,若不是总是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也未必有比李大人少的倾慕者了。”

见她一脸的花痴状我不觉摇头连连,但“汉人”两字我倒是记下了。看来自己猜的应该没什么大的出差,好在那日是叫小桃在外把风而自己一人行动,不然以今日的状况,如果叫小桃认出他就是这个刺客,多少有些不妙。

我不由轻叹了口气,玄烨啊玄烨,真没想到,你小子英明一世也会有做这种养虎为患的蠢事。

“主子,怎么了?”小桃已是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我睨了她一眼,打发道:“去替我准备一套平素些的衣服,时辰也差不多了,去晚了倒像我在摆架子,被人抓了把柄可不好。”

小桃闻言匆匆就去准备了,回来后便是将我一番折腾,等一切都准备好,我便捎上婴云和水墨出了澹烟宫。到广绪宫邀了雅薇,我和她一同到达时较其他嫔妃竟仍是落了后。

不可免的,我同雅薇向高台之上的皇后请了安。

现下她的肚子已有些突起了,但较于五月怀的胎儿,似又小了些。据说御医在诊过后言这是由于皇后的身子虚才有的这种现象,需要好好调养。

退下时我感到有道温和的视线,抬头看去正是仁妃一脸笑意地看着我。我也不由地笑了笑。

她坐在皇后身边时虽然少了分霸气,但得体大方,有种风情万种的感觉,很是引人视线。皇后的另一边坐的是选妃前那次看戏时见过的娘娘,当时只觉她同玄烨有几分神似,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倒也不奇怪了。

淑妃。父亲是侍卫大臣佟国维,她亦是玄烨母后的亲侄女。这样特殊的身份,也就是玄烨那小子的表姐了。不用想都可以知道这是一场典型的政治婚姻,而我却觉得即使是汉武帝刘彻和陈阿娇的芥蒂也比他们要好上些吧,毕竟曾经有过“若得阿娇为妻,必当以金屋贮之”的誓言。那么,淑妃和玄烨之间,又能有过些什么呢?日后若不是病重,想必玄烨亦不会想过要三立皇后,令她成为康熙王朝最后的国母,成为任时最短的一夜皇后吧。

收回思绪,我随意挑了个有些偏僻的位子坐下了。四面倒是颇为热闹,许是自己一人久处惯了,现下反是没来由地有些烦躁。远远看到柳敏锦衣绣服,在其他一些个妃子贵人面前夸夸其谈。那么就过了,她倒是压根没什么改变,一样的喜被奉承,一样的隐显娇纵。而黎晨只是坐在一边低眉轻笑,并未言语,对这里的一切安之若素,极是怡然自得。不由暗想自己终是没到那样的道行,有些感慨地移开了视线,又随即微微一顿。

对面的角落和我这里一样有些冷清,而粉衣丽人纤纤而坐,娇艳地让她即使沉默着也足以引去人们的注意。

良慈。没想到重见时我又再度落入了她那娇媚织出的梦网之中。许这就是无人愿意接近她的原由吧,一是怕破坏了风景,二是怕成为了铺垫。

良慈稍稍抬眼,恰是与我对视上了。

见那双美目中起了一丝的波荡,我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她亦举杯,遥遥地我们互敬了一杯。

一下子又见了那么多的故人,心下颇有感触。敌友的界线在这宫里不知为何总是这样的模糊,模糊到理不出一滴点的头绪。

“皇后她收到密报,说你和一个男人在园里幽会…”玄烨的枕边语此时又自一个未知的角落冒了出来,刺着心很是难受。那时我怀疑是良慈所为,现下莫名又有些动摇了这个断言。可明明当初只遇到过她。是她吗?又或——不是?

等夜幕点点下落后随着玄烨圣驾的到来,中央布置着的戏台开始热闹地唱开了。

我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茶为自己提神。旁边的人看得兴致勃勃。可我却是呵欠连连。也许到了这里我什么都能被同化,惟独那所谓的品位,要我同她们一般热衷于这吵翻天般的戏剧,难矣。

“雅薇。”转眼剧目已唱完了两出,我实在已经不堪忍受了,只得拉了拉她的衣袖,道,“这儿有些闷气,我先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

“不舒服吗?”雅薇闻言才将注意力移了过来,“要不要叫人陪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不会太久的。”我丢下一句话便起身准备退场。

好在我选的位子较僻远,而那些个女人要么看戏要么看玄烨,倒也没人留意到我的动向。只是正要走出时感受到了一缕视线,直视而去,我毫不客气地挑了挑眉,才见玄烨识相地移开了目光并没多加阻拦。只是,他嘴角隐约可见的笑意叫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看到了我睡到“垂涎三尺”的样子。

在外面随意地晃了几圈,无所事事的。当夜有些凉,习习的风触了肌肤,让我不由地将衣领又拉紧了些。印象中戏台不远应该有个荷堂,迈开步子便去找了。

莲叶稀疏,但风姿仍在。我挨着水边就坐下了,风过,有些微扰了思绪。不远处戏台依旧霓虹万彩,一想到那貌似平和的景象,我不由叹了口气。现在表面上虽是波澜不兴,但实际上暗地里不知做过多少手脚。来日皇后一旦驾鹤西去,面对这耀眼地空在那的后位,那些女人还会继续韬光养晦吗?

未来这个世界时,虽然有赞叹于那些隐士的桃源生活,但总不免疑惑于他们怎放得下这繁华的尘世。可现在竟连我自己都有了逃离之心。这“共侍一夫”的日子确是不好过,我不想劳心劳神,但可怜一入清宫便是处处身不由己,出宫的念头怕也只能在愁肠中点点运转了。

本来也未在玄烨对自己的感情上抱多大的希望,但,看着他与皇后的结发之情,不知为什么,心就偏偏有些揪紧的感觉。

一缕缕思绪飘过,我张了张口,不由幽幽地唱出了声:“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所有的情绪仿佛都积累到了现在,一股脑地涌了出来,眼眶居然多了些涩味的液体。有呜咽的乐声自身后响起,和着我所唱的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竟没有丝毫突兀的感觉,就好似这首流行歌曲本就该由这古味的箫所配奏的,诗意悠然。

我停下歌声回头看去,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显然是跟着我出来的,于是眉尖一挑,我不觉打趣道:“宛文倒不知刘大人会有跟踪小女子的雅兴呢,恩?”眼角的泪依旧,但我没有抬手去擦,只是下意识地想让风来吹干。

刘品笙放下了嘴边的箫,一脸淡淡的漠然,只是沉着眸子看着我:“笙只是想来还宜贵人一个人情。”

那样冰冷的语气,没带什么情感,偏却叫我想起了他这样一张脸羞红时的样子,整个就一清纯小男生。不由笑开,反是让眼角的泪又多了些:“难为刘大人不曾想过让宛文为你负责,毕竟该看的不该看的可全让我给看了。”

耳边只有风过,却是久久没有回声。

笑够了,我才直起俯着的身子,抬头看他。那张冷骏的脸此时神经紧绷,神色沉地让人怀疑他是否有杀人的冲动。但借着月光,我还是看到了他脖根上的殷红,轻抿了下嘴,也不否认他的进步。

至少,那张脸上没表现出多少的尴尬了。

这样一闹心情反而好了不少。我不再逗他,扬着头一脸笑盈盈的:“刘大人刚才是说,宛文要什么你都给吗?”

“是。”

眼底有光,嘴角的笑微微尖锐:“包括这条命?”

“是。”他的回答没有一丝的迟疑,清冷而漠然。

我静视了他半晌,忽地叹了口气:“玄烨的确给自己留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回神间见刘品笙直直地看着我,才发觉自己不经意就把玄烨的名字给直接呼了出来。但转念下又释然了,心想我都已经上了他的贼船,想他也不会把我给怎么样。

借着月色和远处掠来的灯光,我这才好好地看清了这个男子。

前两次相会都似不曾静下心过。第一次见他,他的身份是刺客。那时我的心思只落在了那些狰狞的伤口上,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样貌,只当是个过客,匆匆而来,亦将匆匆而去。第二次相遇,一是烦乱于玄烨之事,二是诧异于他的身份,只是一个眼神落在了他深邃的眸底,最后神游宫廊。而现在…

淡色笼着周身,这让他修长的身形显得有些许朦胧的感觉。手执玉箫,有一种恍如天人的感觉。但他并不纤细,而是凛如万峰只上的风般,无情清漠地面对着这个世界。

我呆了下,有觉有了一种无奈——他是寂寞的。

这个清宫似被下了诅咒,寂寞的又岂止他一个?

我,那些妃子,甚至是玄烨,又有哪一个不曾寂寞?

微微一笑,隐去了方才的失神。我道:“刘大人若想报答,宛文倒有一事。”顿了顿,见刘品笙没什么反应,便轻轻地将话续了下去:“如有空,教我吹箫如何?”

在这宫里实在没法消磨日子。“无所事事”,“百无聊赖”,这些词完全可以扣在我头上。想来,学个箫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面前的刘品笙却只是看着我,没有丝毫的表示,脸上带着些不解。我不由不满,方才还说连命都可以给我,这小小的要求难道还应不了不成?想着,我开口时语气多少有些冲:“有何不妥吗,刘大人?”

“就这些?”

“对。对这些,你是应还是不应?”敢情他是觉得我有些便宜他了?这宫里竟然还有这种人,这种近似倔强的执著,对于他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转了下眼,不觉又有些想逗他,于是拉长了声调,详装突然想起般道:“噢对了,还有——”

偷眼撇他,果见那张脸的神情又肃然了些,我就再也撑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前俯后仰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宛文没有箫,劳烦大人来教我的时候顺便替我也备上一把就是了,不用和你的一样名贵,竹制的就成。”

刘品笙似有些恼,但也没太多的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一把箫而已,需贵人这样慎重吗?”

该说他是教养好,还是该说他是木头?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突然间冲他诡异一笑:“这不就是要事吗?难不成刘大人你还准备和宛文共用一箫,相濡以沫?”这抹笑里三分挑逗七分调笑,回眸过见他的脸再也无法抑制那血色的泛红,不由又笑得更浓了。还真是“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他总会有想戏弄一番的感觉。许是在众人面前端一副面具感到累了,才会在这个绝不会伤害到我的人面前稍稍地舒了心。

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倒是掩盖不住了的。我只是向刘品笙欠了欠身,款步向园外走去。风过时有微微的凉意,已不似初时那样心烦了。才刚踏出院外,身后有平淡的声音过耳:“皇上对贵人不好吗?”

“刘大人,你还是多操心下自己吧。宛文这里无须挂心。”我没有回头,后面有一缕视线,模糊的触觉浅浅滑落。

“宜贵人,皇上让卑职来找您。”刚过转角的时候遇到曹寅,我闻这话也就同他回去了。路上没人再说一句话,他的视线亦是一直不动声色地落在前方。不可否认的,有些尴尬。

“家花不共野花俏,国色只合御下发”。这句话,他还记得的吧。

“一入宫门深似海,一入宫门…”几近无声地念着,最终归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到了时才发现戏剧已经唱完了,人去搂空。也无怪乎玄烨要让曹寅出来找我了。

空气中一修有淡淡的酒气,明月皓洁,这样低暗的白光覆着残杯余炙,热闹过后的清冷,谁知比平日的寂寞更让人心寒。繁华过去终成空,这样的靡靡之景,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又怎感受得到带来的颤栗。

“贵人,皇上在那儿,卑职先告退了。”曹寅仍是没有看我,低首离开了。

他是否准备一直这样逃避我?我有些无奈,然思绪也只一掠而过。凝视向那高处,我看向了那的一个孤独的影子…

第十四章 君王迷梦犹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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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千古一帝,那个屏息凝神都只留威慑的男人,为什么,此时竟孤单地一人静卧在高台之上?仿佛浅睡了,又仿佛不过是在沉思,明明只是一个分毫看不清的影,却被周围的空阔衬得这般——凄婉。

整个皇宫是他的,整个天下是他的,但是,惟独他的心,不是他自己的。

我有些迟疑,步子却自己动了起来,一点点地走近,无声息的,生怕惊扰了这个万乘之君。

玄烨的身边散着低淡的酒气,杯子已自他的手中坠下了,掉在地上,濡湿了些许的地面。是浅睡的姿势,一只手依旧轻揉眉心,那道锁一如既往的无从开解。

细长的眉,柔和的脸线,此时有些苍白而疲惫的神态。夜魔般自骨子中透着一丝的魅惑。

不知已多久没这般仔细地看过他了,但也只有在那帝王的身份没有横亘在我们之间时,我才能这样平静地看他吧。犹记初见时他微颦着眉说那些女人他一个都不爱时的样子,唇边不觉多了抹笑。

这时的风有些凉,我弄不明白所有人都走了怎么偏偏只留下了他。

不远处有一件披风,我轻轻地过去取来,小心翼翼地覆上了玄烨的身。自己从不曾这般温柔的,也许是因为被他疲倦的样子弄疼了心,才会动作柔和地生怕弄醒了他。

玄烨的肩膀在我触上时猛地一震,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有股力量将我生生地往后压去。撞到墙面时是一阵巨痛,回神后看见的只是抵在脖旁的剑。闪闪的荧光中,玄烨的眼里朦有雾气,却是覆盖了层杀意。阴寒的感觉就自那金属上传了过来。

这样的玄烨,冷酷到即使只是一眼,已足以让人惧到颤栗。

“皇上?”我轻轻地唤了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连不成音。

玄烨的眼渐渐明晰了起来,杀戮的感觉淡去,又回复到了那种让人捉摸不透心思的感觉。一脸的平淡无波,无喜无怒,看清是我后配剑一移又回了鞘,轻道:“抱歉,不知是你。”

看着他又缓缓地坐下,我的背依旧痛作一片。嘴角不由地多了抹涩意。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最没有安全感的怕就是这个身为天下第一人的天子了吧。

我的手被握住,一瞬间已被那人拉入了一个温和的怀里。抬头时玄烨的脸近在咫尺,他凝眸看我,道:“你为何用那种眼神看朕?那种悲悯的神色,朕不喜欢。”

许是因为喝了很多酒,他的声音沙沙的,透着些疲惫。

我挣扎了下脱不了身,只能由着他以这样别扭的姿势僵在那里。背上估计是被摸去了层皮,现在被压着是火辣辣地生疼。我只能皱下眉,直视他的目光看去:“皇上,您累了。”

玄烨看着我,但眼底的神色偏是让人捉摸不透。只见他微微闭了下眼:“宛文,朕早累了。”

这样的话让我的心不由一颤,下意识地伸手想抚去他脸上的疲惫,但手在半空中停留,终是收了回来。五指紧握,偏一偏头,道:“皇上,怎么不回宫休息?明日还有早朝。”

他又将我抱紧了些,我就忽然间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冷。

有一段回忆自脑海中浮过,犹记自己也曾经一个人蜷缩在街道的角落,曾经茫然地温暖不了自己的心。于是,没有反抗的,我就让他这样抱着,如一座雕塑般,再没什么动作。

耳边的话吹着脸,他道:“宛文,你没有野心,朕很高兴。自那日后,朕不止一次想去你那,但又不得不放弃。如果宠幸一个有野心的女人,你该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可是,朕偏偏又是那么想见你…”

是的,宠幸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将会带来的后果我当然清楚。但知道归知道,要真是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就又是另一番感受。我抬头一眼瞪去,话中多少有些不悦:“皇上错了,宛文的野心比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大。而且宛文要的,皇上也未必给得起。”

“朕给不起?”他的脸靠近了些,好笑地瞅我,“这整个江山都是朕的,朕还有什么是给不起的?”

“我要一个只属于我的男人,一个可以日日陪我,平淡度日的男人。我要一个人的心只属于我,不必每日担惊受怕,不用每日独守空房。”我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