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眉,不置可否。这个动作并不适合他做,不觉间,我嘴角的笑意稍稍真实了些。

眼看着玄烨出了房,本以为他已走了,不想未过一会儿却又带着一个人回来了。看衣着判定那人是太医院的,我只得躺下,任那老家伙玩木偶般地摆弄。

玄烨站在旁边,另一侧则依次站着小桃,婴云还有水墨。她们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那神情分明是在说——“主子你病了竟然都不告诉我们,分明是不把我们给放在心上。”

这样的注视让我忙是移开了视线。看看自己多冤呐,早上只觉头有点昏,只当是休息下就会没事了,谁知会这样一下子就烧起来了。帮这宫里节约药材的一番好心此下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闷闷的,我问:“孟大人,看完了没?”要不是那么多人在身边,我早将这毛手毛脚的臭老头给踢开去了。

孟太医摸了下花白的胡子便站了起来,对上玄烨的视线,反是看向我问:“昨儿个那场雨,宜贵人可是赶上了?”

“是啊,主子昨日午后便出去了,也没带伞。雨来得没头没脑的,回来时都已湿透了。”小桃没大呢感我开口就已经回了话,根本阻止不及。

昨日下午我应的是刘品笙的约,谁知偏偏来了这样的一场雨,那姓刘的又被玄烨给扣下不知做什么事久久没来,我只得风里来雨里去的,彻底做了回落汤鸡。

“那就对了。”孟太医微微点了点头,“贵人外潮内燥,这就是病源。只要服几帖药就行,无甚大碍。”

他离开时水墨匆匆跟着一同去取药了,其他人也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屋里就只留玄烨和我二人,氛围较之方才有了些怪异的感觉。

“昨日下午,去哪了?”玄烨的声音冷冷的,与先前的截然不同。

“只是出去逛逛。”

沉默。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不安浮上知觉,我再一次开始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的人。

“你的心…过了明日,将会只属于朕一人。”这样的话荡开,没有平仄起伏,沉地如一道咒语。

明日起只属于他?心猛然颤动了下。

这话,会是什么意思?难道玄烨已知了我和刘品笙相识的事?如果知道,他又已知了多少——关于刘品笙的身份?

心下惊地跃动不止,但我面上却平静地如什么也不知:“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恕宛文愚钝,不解其意。”

玄烨凝眸看我,仿佛想从中窥得一丝的破绽。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暗想这面具从不是谁的专利,只许他戴的么?平静地和他对视,没有心虚,一副坦然的样子。

他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的缓和,轻道:“没什么意思,总之一切过了明日后便可明晰了。你只管好好休息,允玉的生日还是要去的,不然怕是会拂了平妃的面子。”

看着门被合上,我无力地倚在了床上。明日后一切就会明晰?这会是,怎一回事…总有种不安的感觉,我总觉得明日即将有什么要发生似的。心绪不宁。

第十八章 心裂魂归宴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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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光低低暗暗,交错之间身着皇袍的男子手中剑光盈然。那张脸撕碎了一味的面具,狠决的眸光一闪,直起的身影顿时动起,只见那柄剑直直地向我刺来。

玄烨,要杀我?这个一贯容忍着我不敬的男人,此时,却是想杀我?

我的瞳孔陡然收缩,周身的神经瞬间痛到麻木的感觉。忽的有一个身影挡在了面前,我看着剑直穿过他的胸膛,看着那清冷的脸一片惨白面无血色,看着他失了焦点的眼透过一丝释然的笑意,看着那身躯缓缓滑落。

怎可,这样…

“刘品笙——!”一声呼喊,我只觉全身汗透淋漓,依稀回神才渐渐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没有低暗的灯光,没有皇袍衬托下目色犀利的玄烨,只有自窗缝间微白的天色,还有轻细低然的鸟鸣。

我感到全身一下子松软了下去。

原来只是个梦,却是一个让人冷入骨髓的梦。

轻吐了口气,我目色茫然间却是和桌边坐着的人对了个正着。

清冷的眼,吸着四面的光,无甚柔情的神态,此时却凝眸注视着我,而里面涌动的情绪却因太过复杂而无从揣摩。揉了揉太阳穴,我无任何支撑地向后一倒,重重地摔回了床上,喃喃道:“还在做梦啊。”

“贵人做梦常梦到在下么?”声音清晰明白,低沉而明晰异常。

仿佛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也不经意于他说了什么,“嗖”地又直起了身,盯着他猛看:“刘品笙?你一大早私闯本小姐闺房来做什么?”

良久没有回答,我只见那双眼陡地颤了下,他的脸色便又可疑地开始泛红。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身上一看,不禁哑然。几个大幅度的动作让我的睡袍舒散,腰带轻疏,柔锦自肩上滑下,一片玉肌显露无疑。

以前去游泳馆时总是一身泳衣,现下这般本是没甚可在意的,但看着眼前的人无端我又突有了玩弄之意,嘴角一扬,多少带些勾引地笑起:“刘大人,可是还要这样继续看着么?”

那张脸当即红得极不自然,刘品笙陡地转过身去,动作已是僵硬地透着怪异。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紧不慢地将帘帐放下后缓好衣服,才盈盈坐到他的身边,斟了杯茶慢慢品着:“刘大人,今日来此究竟有何事?”

“我是来同贵人辞行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平淡地听不出情绪,望着一侧的墙如是道,“贵人的箫技已无需再加指导了,这玉箫就请贵人留下吧,日后只要拿此物来找我帮忙,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手中的杯颤了下,抬眸看他:“刘大人是在怕什么?莫不是…”我的话断在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而刘品笙却一直没回头看我,只是背对而坐。他的声间有些凄然:“在下的事贵人何必故作不知?当日皇上曾经旁敲侧击过我与贵人的关系,应该已是有所怀疑。再下去对谁都不好。”

“是对你不好,而不是对我。”话自口出,冷地连我自己都不由吓了一跳,“玄烨怎样待我,宛文从不放心上,但他对于大人的态度倒怕是会影响到您的大事吧。”

“不是这样。”

“不是?那是怎样?”我有些惨淡地笑开。这时才觉察,一直以来竟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对于这个男人,几时起居然已经依恋到了这个地步。我道:“刘大人自有大事去办,宛文一介女流,怎可碍了大人的道。”

“不是…”刘品笙的话中多少带了颤音,终于肯转身看着我的眼,“我的命此生已给了贵人。只要贵人愿意,随时可以拿去。”那双眼中第一次让我看到了那么多的情绪——无奈,不甘,悲痛,迟疑,还有一丝的,依恋。

原来,他也是舍不下我的吧。

我的笑柔了些、缓了些,依旧望着他,轻问:“刘品笙,你到底为何要杀玄烨?他是一代明君,他可以让天下太平。百姓重的不是谁家执权天下,他们重的不过是平淡度日,这些你可知?”

“一代明君?一代明君又怎会为区区几个字而抄人全家吗?”刘品笙的神色间几分嘲讽,看着我冷笑道,“庐州太守柳恒,也就是我爹。他勤政爱民又深得百姓爱戴,结果又怎样?为朝廷尽心尽力,我家冬日里甚至食不裹腹,只因我爹的书中摘有一首诗词,竟是被有心小人上报。就是那位你口口声声所谓的明君一声令下,满门抄斩。如果不是我恰好在外游历,怕也是在劫难逃。”

文字狱?

我的心心在这刻一下子揪了起来。以前只知道康熙末年才是文字狱最为兴盛的时候,却不知此时竟已有出现。看向眼前这个或许该叫“柳品笙”的男子,想着他隐姓埋名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后才到了如今的地位,我有些不忍地移开了视线:“不知柳太守当时摘录的是何诗句。”

“朱楹已成劫后灰,此际楼塌犹有思。清霄月照含元殿,更胜金谷坠楼人。”

我眉不由锁起。

朱楹”已成劫后灰,“朱”即“朱明”,此句显指明亡。而含元殿乃明皇后凤撵出入之宫,恰被“清”霄月照,显指朝代巨变,不若当年绿珠自金谷楼上跃下以全名节。整整一诗若这样解来,无疑是犹思前明,直犯清朝忌讳。

全身冰凉,我反是静了下来,凄然间仿佛是作最后的挣扎:“那么,刘大人只管留宛文独自一人吧。这宫中黑暗,自此我便一力承担。即使哪日惨遭毒手,也不会再来求大人分毫。”之前从未做过这种神态,硬扯着脸皮做出,我又把心一狠在自己的腿上猛拧了下,这才让眼角梨花带雨,更加深了效果。

我是在赌,赌他的心里其实有我。

我要睹他的命。

玄烨既然可以成为在位最长的清朝皇帝,他自然不可能会死在柳品笙的手上。那么,行刺唯一的结果只能是——失败。可若是失败了,他还能活吗?我的手一颤,终于握不稳杯,坠地摔成了碎片。

我转身不再看他,却是留意着投在地上的影。

柳品笙的手缓缓伸向我,又颤动着缩了回去,若这样算作是一个轮回,在无数的轮回后他终于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我。

不像上次在血雨腥风中的紧拥,此时的他小心翼翼而更显紧张。这种怀抱陡然间又让我有了痛心的感觉。

他声音拂过耳畔,有些沧桑的温度。

他说:“宛文,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即使是这条命,可是,求你不要这样…”

他叫我“宛文”,不再是“贵人”。我的心里涌过了一股莫名的情绪,眼角间原本假意的满是涩意的液体一下子倾泻了出来。我听到自己干燥的声腺发出的声音:“品笙,如果我要你放弃报仇,你可以做到么?”

背脊贴着的那个胸膛僵硬了一下,可仅这一下,我便已知了他的选择。

背脊生凉,我一狠心轻轻地将他推开,走到了墙边。墙上的一副画卷,行云流水般写着诗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丛花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冷冷清清的语调,我道:“柳大人,请回吧。”既然已经知道,那么如今只有柳品笙,而再没有那个刘姓误入澹烟宫的黑衣刺客。

再没有动静,他久久凝望我,而我却终没回头看他。直到身后的门轻轻关上,仿佛最后一丝力量被抽走,我才顺着墙无力地滑下。

明知他是去送死,而我,挽留不了他。

真的是,半缘修道,半缘君…

直到小桃推门进来,我才发现自己竟以这样蜷缩在墙边的姿势睡着了。身上很烫,说是吹了冷风也好,说是伤心过度也好,总之我似是烧得更厉害了。忽地想起自己没来这个朝代前,也常以这样的姿势入睡,嘴角一扬,竟然是笑了出来。

小桃在一边帮我加着衣服,见我笑不由责道:“主子你还笑!昨儿个皇上才吩咐要好好照料,今日却又加重了,这可怎么是好?今晚可还有允玉格格的庆生宴呢。”

“不碍事的,我到时能出席就是了。”嘴上这样答着,心里却突然出了个很古怪的念头——如果我去求玄烨,他会放过柳品笙吗?摇了摇头,这个念头很快又被打消了,我想自己一定是烧糊涂了,若是由我求情,怕是会火上浇油罢了。

“主子,昨晚皇上又回来过吗?这桌上怎有两个杯子。咦,还有一根箫。”小桃替我加好衣服后四下打点,看了眼桌上的情形不由奇道。

我走过去取起箫,看了眼便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箫是我自宫外带进来的,至于这两只杯子,若我说是昨夜梦回‘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你信不?”

小桃摇了摇头,一副”你又说胡话”的表情就退了出去。

看着门轻合上,我的心里又渐渐出了些寂寞的情绪,靠着床边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到了午膳时间,用过后又这样昏睡了一个下午。小桃几次想叫御医都被我拦了下来。总觉得这点小风寒耐不了我何,万一惊动了玄烨那才叫有苦难言。

夜间风有点凉,婴云给我多加了件披风,这才悠悠地出了门。今晚的宫廷很热闹,不时可见太监宫女们一脸喜气地来来回回。这阿哥格格果然不比其他平常百姓家的娃,光是庆生会都整得跟结婚典礼似的。不过毕竟不是什么正式宴会,周围显得有几分喧闹,在我眼里倒觉得有点儿像是派对。

到皇后那报了个道,做完了所有该有的礼数,之后就是在四面随处晃荡了。

空中的烟火让那些女人们个个雀跃不已。远远可见允玉格格一脸喜气红光满面的样子。我不否认这些烟火在二十一世纪虽是随处可见的,但在这宫里总归是稀罕物。可因头一下一下地钻疼,实在是提不起兴致,便打发了随来的婴云她们,独自一人坐在了回廊的角落。

远远眺去,正看见端妃在数落一个摔碎了杯子的小太监。她长着一双大眼,嘴角微扬,双颊含粉,娇艳的如一朵玫瑰。只可惜此时训斥的神情大大折了美感,想是再美丽的女人在这种时候也会丑陋不堪的吧。记得她是和仁妃一同入宫的,而此时只生有一女,显然玄烨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微微扬头,却见黎晨和柳敏款款走了过去。远远的听不清她们说了些什么,那太监如获大赦地跑开了。端妃在一边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却也是是黑着一张脸杵在一旁什么也没多说,显然颇为顾忌黎晨二人。这样一看柳敏之前说的那些倒也不是自吹。

看那边几个人散了,我抬头看了看天际的孤月,隐隐感觉风将四面的嘈杂似是隔去了些。

不知为什么,我此时总觉得周围有些不大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一时又是说不出来。视线粗粗地掠过,我才发觉玄烨不在,他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全也不在,而四面不时可见严立的御林军如朔木般站在周围,并一直本分地守着,未打扰到里面的和谐。只不过莫名有些严阵以待的感觉。

虽说皇室聚会本就会派人保护,但这数量又似乎太多了些。

我的心里稍稍有些不安,头似一下子疼开了。待那阵痛觉过去,我才忽地想起,身为总督统的刘品笙竟然没在负责守卫。

我匆匆找到了个稍熟悉的身影,忙走了过去,招呼道“李大人,别来无恙。”

李源见是我,虽不知是何事,却也一脸疑惑地按礼见过了。

我无暇理睬他的态度,问:“皇上去哪了,你可知道?”

“皇上有事去办,具体的卑职也不清楚。”

我皱眉,道:“今晚怎由李大人当职,还排了这么多人手?”

李源恭敬地答道:“人手是皇上命卑职带来的。其实本不该由卑职当差,只是刘督统被皇上召去了,也不知是何事。”

——“过了明日,朕要你的心里只有朕一人。”

玄烨的话如一柄剑滑过了心,我感到眼前突然一黑,险些摔倒在地恰是被李源一把扶住。

“宜贵人,您没事吧?”李源有些担忧的声音传来,我却没有心思理会,一把扯过他的领子,厉声问:“刘品笙被叫去是何时的事?他此去可是有带其他人手?”眼见李源愣在那,我不由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字——“说!”

“刘督统才被带走不有多久,皇上下了令只让他一人前去,自然没有多余的人跟随。”李源眼中掠过锐色,似是觉察到了什么,“贵人,到底是怎么了?”

“你带我去!带我去皇上那!不然你就是要眼睁睁看着你的兄弟去死!”我此时几乎用不上力,只能这样一字一顿地出口。话未完,耳边已只留呼啸的风,指甲因紧握而已深深陷入了肌肤。生疼。

我只知自己必须过去,可是,即使我去了又真的会有用吗?

我的嘴角间不由掠过一抹凄然的笑…玄烨,你很好!

第十九章 初识血声心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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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源将我带到了一个陌生的院落。

风过,树影稀疏。刺了眼。凉了心。

我直冲而入,我只觉头痛欲裂,除了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早已看不清周围的其他一些什么了。

隐约有灯火散散地入了眸子。我足下的步子显得零碎。眼里落入屋里直掠起的剑光,顿时感觉到周身一凉。全身的血液在一霎那停滞,茫茫然只留下一声的凄然——“不要!”

看着他锐利的神色陡然一颤,看着他面前的人险险只划破了衣袖,看着他背后平空添出的金属光色,从他的背脊深长地划下,猩红瞬间漫了开去,迷朦了视线。

我脚下的步子乱地不成章法,跌跌撞撞地到了门槛,我才发现自己的全身都在抖,禁不住地颤抖。

他伤了,他在流血,为什么他总是这般不懂得爱惜自己,又为什么,我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朕早说过,你不该背叛朕。”玄烨的声音微带颤动,似是在竭力掩盖着什么情绪。但我没看他,我的眼中此时只有柳品笙,他的血似是滴在我的心上,溅开一片晕红。浅浅地,我冲他扬起了一抹笑,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的笑。

我缓缓地走过去,每一步都似铅链拖足,沉重异常。到了勉强用剑支撑着身子的柳品笙面前,我的声音低若虫鸣:“对不起。”

或许都是注定,我不想让他伤害玄烨,就必须对不起他;而即使玄烨在我面前,我也无法不担心他,又注定要“背叛”那个帝王…一切在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不论如何我都是个罪人。

柳品笙没有说话,只是冲我微地勾了勾嘴角。清冷的神色因这样的笑带上了丝丝的温和,很舒缓,很平和。

这是我第一次见柳品笙这样的笑。

第一次,又是否会是,最后一次…

旁边的剑光多少有些刺眼,我抬头,平静地看向用剑抵在柳品笙脖边的曹寅,冷道:”把剑拿开。”故意无视他苍白的脸色,我的语气冰冷而清晰。

那把剑一颤,光色随之一同移了开去。

“李源,你出去。”玄烨低沉的声音荡开,余光中,我看到门口的那条影子退了出去。

门关上,四面一片沉寂。

我回头,这时才留意玄烨。

皇袍的衬托下,他深不见底的眼恰若地府修罗,声音荡开字字清晰无比:“背叛者死。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回朕的身边,或是——继续待在那里,陪他去死!”

心里很疼,我感到呼吸也有些困难,但身子因酥麻而分毫无法动弹。我感到柳品笙抓着我的手闻言霍然一松,我刹那仿佛下了决心,坚定地一把将他隐约收回的手抓住。

屋里的光低低暗暗,交错的线条间,那个身着皇袍的男子手中忽然剑光闪起。那张脸撕破了平日平静的面具,眼中狠绝的光一闪,更多的却是悲楚和怨痛。

太过熟悉的画面,回想昨夜的梦,我手心的已是汗液涔涔。一把死命地按住有了异动的柳品笙,我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你以命换命!”他因剑伤而面色略有苍白,在我的压制下,终是没有起身。

我听到耳边一阵轻鸣,有道剑气滑过,生生切断了几缕发线,周围霍然一静。

我抬头看去,只见一身轻衣挡在我的面前。他的手紧握剑尖,血自掌心流出,触目惊心。

曹寅背对着我,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声音低淡地听不出一丝情绪地扩了开去:“皇上,这是宜贵人。”

剑柄一颤,玄烨仿佛刹那间回神,刺耳的声音,只见寒光四闪的剑已轰然坠地。

风过,却吹不散四周凝肃的血色。

有一股力将我拉了过去,原本和柳品笙相握的手生生被分开,另一只手却如上了把锁,握得那么紧。疼地眼角溢了几滴泪,我抬眼瞪去,但和玄烨的视线一触,心下颤起竟是再也强硬不起来了。

原来他也会有这种神色,这种——受伤的神色。

我的霍然唇被覆上,却是无情而毫无温度。这样冰冷而干燥的吻,连血液也一点点冻结了起来。我看到柳品笙骤然收缩的瞳孔,看着他拔剑而起,满是怒气地直袭而来。曹寅却是站在一旁,更显苍白的脸色,依旧没有一丝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