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康跟过去道:“姑娘怎么这么冷漠,如果本王——我有办法出去的话我早就走了,只是——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出去。”

他改了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一热就冲口而出,这个理由实在憋脚,但是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能和她再多待一会。

闻言,风月转身看着他,足足打量了有一分钟,她微微眯起双眼,脸上神情捉摸不定,眼神犀利的像刀子,陆少康闯荡沙场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世上最尖锐的东西不是刀剑而是——眼神。

他讪笑着低下头,作了补充,“华府太大了。”

这到是事实,华府前院加上后院占地数亩,不是一般人家可比的,风月收回目光道:“跟着我来罢。”

陆少康脸延展笑容,高兴的跟在她身后。

风月一路上都沉着脸不说话,脚下走得飞快。

陆少康紧随身后,“小姐,我们可以慢点走,园子里风景挺好的…”

风月止步,慢慢转过身,在她的瞪视下,他越说越小声,直到听不见。

“我赶时间。”她冷冷的说完,扭头走了。

陆少康失落的站了一会,慢慢笑了,他停下来,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风月走出去好远才发现他没跟上来,转过身道:“你站在那儿干嘛?过来。”

如招呼一只小狗。

陆少康只是看着她,不动也不说话。

风月有些挫败,只得走回去道:“怎么不走了?”

[16. 第十六章 本王的女人]

她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发虚,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那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虽然在宫里没有经历过这种感情,可是她懂,情窦初开说的就是这一刻罢?她觉得自己在他的目光下狼狈极了,任何动作都在他的眼里。

风月逃避后退,慌乱间撞上他的眼神,竟是一腔柔情,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定定的看着他

陆少康伸出手,轻轻帮她将脸旁的碎发掠到耳后,“你——将会成为本王的女人,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所以在本王面前你不用伪装自己,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一句话,让风月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人窥探了一般,针扎一样逃开,“放手。”

陆少康慢慢收回手来,英俊的脸上漾起难得的微笑,“这个送给你。”

他将口袋里的镯子掏出来,不顾她的反抗执意戴到她手上,“这是我娘给儿媳妇的见面礼,戴上它,你就是我陆少康的女人了。”

他负手站在那里,背着光含笑看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霸道柔情。

她愣愣的看着他。

原来他就是陆少康,他不是莽夫,也不奸诈,一双眸子温柔却洞察人心,轻易的就捕捉到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感觉受骗的同时又——不能拒绝,这么温柔让她无法动弹。

十几年来头一次听一个男人给她承诺,一生一世,你是我的女人。

一个即将嫁给一个将死之人的人,这些话对于她来说可笑异常,但又显得弥足珍贵,以后还有谁能对她说这些话呢?你是我的女人。

不用伪装自己。

我会保护你。

那个年过花甲的南宫老爷会跟她说吗?呵。

风月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开口说弄错了,可是直到他转身走了,她还愣愣站在那里,手上翡翠镯子沉沉压在腕上,那是他对她的承诺。

虽然只是一场错误。

不,或许是场闹剧,一场梦,可是却在她心里激起了涟漪。下午,华夫人请她去见王爷时,她称病没去。

***

晚上,房间的门被人狠狠从外撞开,华碧芸和华夫人一起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外。

华夫人拉住她轻劝,“事情不一定是那样,让娘先问问她。”

华碧芸一脸的怨气,甩开她的手冲进来逼问:“他说他把祖传的信物给了一位女子,我在房里等了一天都没人进来,是不是给你了?”

风月斜依在绣榻上,面对她的张狂平静如水,回眸看她一眼道:“姐姐又怎么了?难道是又不喜欢碧色的衣服了吗?想换回湖蓝的?”

她说得轻慢,慢慢坐起身子。

“谁稀罕你的衣服,还给你。”华碧芸说着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到她面前,她还想说什么,被华夫人硬生生的按回去,“简直太胡闹了,来人哪,带大小姐回房去,别让她在这里丢人现眼。”

[17. 第十七章 信物]

春杏和吴妈陪着小心进来,把大小姐拉回房里,房间里暂时恢复了宁静。

华夫人回身看着她,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风月啊,今天王爷进府跟你姐姐见面,丫鬟跟我说大小姐穿湖蓝色的衣服,可是却弄错了,偏巧儿没瞅见…不过王爷走时很高兴,说已经见过人了,确定了这门亲事,只是有一件…之前他说今天会留下信物的…走时却没有提,所以舅母过来问问你…”

风月低头望着指尖轻笑,“舅母问错人了,我一整天一个人都没见着。”

“那…”华夫人的声音很快就要扬起来,可是想到她是将嫁进南宫家的人,最后还是将话咽回去,笑着道:“哦,王爷说他今天见到了大小姐,你姐姐却说什么人都没看见。”

她一再重复这些话,风月只当听不见,漠然别过脸去。

在华夫人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喜鹊跑进来道:“夫人,王爷让副将送了一箱子首饰过来。”

闻言,华夫人立刻道:“在哪里?”

“就在上房,现在老爷正在那里呢,让奴婢过来跟夫人说一声,说东西送到了,可能有些误会,让夫人不要为难二小姐。”

话音还没落,一个巴掌就掴在她脸上,“放肆,你什么时候瞧见我为难二小姐了。”

“奴婢…”喜鹊委屈的捂着脸没有说话。

风月透过一层珠帘看向她,眸光飘忽又冷漠,不知在想什么。

华夫人恢复脸色,转身对她笑笑,“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风月点点头,看着她一阵烟似的走出门,喜鹊还站在那里抹眼泪。

她淡淡笑着,缓缓起身走过去道:“怪不得你经常挨打。”

喜鹊捂着脸没有说话。

风月一笑,转身走向窗边,望着外头通明的灯火道:“算了,以后反正你也是要嫁人了,等年纪到了,让你娘跟夫人求求情,给你说个好人家,就可以不用再受气了。”

她说得淡淡的,仿佛在说些极平常的事情,可是喜鹊却不能像她一样平静,上前问道:“你为什么穿湖蓝的衣服?娘明明说大小姐今天穿湖蓝的衣服?”

闻言,风月想笑却忍住了,没有说话,停了好半天,她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我问你,堂堂靖王爷怎么会跟华家定亲?”

以他的条件就算是娶公主也是有可能的,为什么却偏偏娶一个没权没势已经渐渐殁落了的华家女儿呢?她想不通。

喜鹊道:“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听我娘说,好像是从前老爷夫人对王爷的父母有过救命之恩,所以他们一直记着这份恩,想要报恩,所以就结了亲。”

闻言,风月沉吟,“怪不得呢…”

喜鹊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一时也忘了自己要问的话,盯着她看了半天,直到吴妈走进来,“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跟夫人回房?等下找不到你又要挨骂了。”

她对风月行了个礼,过来拽女儿。

“我不走,我还有话要问呢!”喜鹊扭着身子不走,仰头问道:“你不是说大小姐今天穿湖蓝衣裙吗?怎么不是?”

“这…”吴妈被她问得语吃,讪讪的低下头去,“小孩子瞎问什么?大小姐的心思一会一个样儿,我们怎么猜得透,出来,跟娘回去。”

[18. 第十八章 迎亲]

她硬拽着她往回走,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看了里头那个淡淡看着她发笑的女人一眼,她的笑让她心虚,难道是她看错人了吗?风月真得像表面这么好欺负?吴妈转身想着,不得而知。

在华府做了几十年的用人,什么样的人没侍候过?这一次她真的有点看不透了,摇摇头,拉着哭闹的女儿走了。

风月依靠在窗边,摸着腕上冰凉的翡翠镯子,内心挣扎着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把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据为己有,或许,她只是想留一点念想罢了。

仅此而已。

***

大婚很快临近,华老爷最终决定要在同一天嫁掉两个女儿,南宫府的聘金在当天送上门,浩荡荡铺排一街,王爷的聘礼也丰厚得吓死人,一天内,漠北城里都为华家两位女儿的婚事而变得喜庆起来,街市上帖满了大红喜字,一大早就有仆人将府里通往城外的道路打扫干净,泼水防尘,泥土里埋着碎金纸屑。

步履生辉。

用人和小厮们抬着聘礼敲敲打打上了门。锣鼓声响彻整个漠北城,叫花子也来凑热闹,华老爷将早就准备好的零钱和馒头撒出去,开门接客,清一色的水席摆下,先让迎亲的人喝足了酒再上路。

“南宫少爷到…”

仆人的通传透过空气传进来,华老爷含笑迎出来,“南宫少爷里边儿

请。”

一身吉服的南宫明对他拱手一让,直接问道:“新娘子人哪?”

“这…先喝杯水酒再接新人不迟…”华老爷有些讪讪的。

“怕误了时辰。”他冷冷的道,俊美的脸上此刻有种冷漠疏远,虽然穿着新郎官的吉服,周围奏着吉乐,可是这气氛并不能感染他,他板着俊脸,对今天的婚礼似乎并没有多少兴趣,很不耐烦的样子。

陆少康从门外进来,首先便注意到他。

“王爷到…”

用人通传的声音还没落下,华老爷和南宫明同时转过头去,原本皇亲国戚也可以不用亲自迎亲,只派一个媒人把新娘子接过去就好,可是王爷却不顾隔着千山万水,舟车劳顿亲自来了,这让华老爷脸上争光不少,顿时满面堆笑,“王爷,王爷快里面请,请到后面上房休息一会。”

也不敢提迎亲,只当上宾敬着。

陆少康在人群中看到一身新郎礼服的南宫明,南宫明也看到了他,出于礼数,南宫明对他微福了福身,“见过王爷。”

陆少康一笑,随华老爷一道进了后室,华老爷因忙着婚事不能侍候,将王爷安排妥当后就又告辞去了前厅招呼迎娶事宜,王爷屋里由华府管家负责接待。

陆少康心不在焉的喝着茶,想起来问:“刚才那个男人就是二小姐的姑爷吗?”

媒人当着管家不好说什么,吱吱唔唔的,直到管家退下,她才过去在旁低声回禀,“不是他娶妻,是替南宫老爷接新娘子。”

“南宫老爷?”陆少康有些吃惊,可是南宫老爷不是已经年过六十了吗?他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没有将疑问说出口。

媒人叹了口气道:“是呀,王爷你人在京城,不知道这里的事,南宫老爷娶十六岁的大姑娘,可是我们漠北城一道新闻呢!”

陆少康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虽然没有见过华家的二小姐,却也替她觉得婉惜。

“过来这边罢王爷。”媒人领着他交待等会儿的礼仪规矩。

[19. 第十九章 南宫家概况]

后院的闺楼里不比前院喧哗,平静似水,迎着三月春风与喧天的锣鼓,风月已经梳好了妆,大红的嫁衣穿在身上,衬得脸色越发苍白似雪。

唇色太红,胭脂太浓,都为了遮盖她的苍白,然而有一种是无论什么妆容都遮不去的——那就是她脸上冷漠的神色。

“二小姐,笑一笑,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您这样让夫人看见了,又该说你了。”吴妈在她身后道,用粉扑子在她鬓角按了按。

风月别过脸去,冷笑着道:“你们真是残忍,让人去死,还要笑着去死。”

吴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其实这些日子以来看着她独处一个人,不说话也不笑,她体谅她的苦处,但是这又能怎样呢?既然改变不了事实,她也只能劝她看开些了。

风月笑着站起身,朝楼下看了看,“大小姐那边怎么样?该是动身的时候了罢?”

她在想,等下是她先出阁还是大小姐先出阁呢?若是同时…那是不是还有机会见上他一面,若是如此…

他看到她…会是怎样一种反应呢?

但是这些也仅仅是猜想而已,她盖着盖头,他不可能看得见她,更何况,他是王爷,是不必动用大驾过来迎亲的。

吴妈看看时辰道:“刚才有丫头过来回,说南宫家的已经来人接了,如果小姐准备好了,就是时候下去了,王爷也已过来了,二位小姐恐怕要同时出嫁了,走罢,错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风月闻言沉默了片刻,笑道:“走罢!”

终究是要走的,时间也终会过去。。。

她漠然走到她身边,吴妈将象征平安吉祥的苹果放到她手里,大红喜纱慢慢落下,盖了她苍白面容,和冷漠的眼神。

“大小姐二小姐出阁啦!”吴妈高声喊道,楼下鼓乐手吹起吉乐,楼上两扇房门同时开启,两位身着嫁衣的小姐各自从房里出来,依次下了楼,风月步子缓缓的走在姐姐后头,闻着她一身的脂粉香浓,踩着一地缤纷的落樱,一个将奔向幸福,一个将赴入地狱,或许…他们说的对,这就是命。

她走得极慢,有着赴死前的挣扎。

吴妈掺扶着她的手,能感觉出她身子的颤抖,悄声对她交待道:“二小姐,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听说南宫家三太太和大少奶奶都是极泼辣的主儿,虽都没为家里生下儿子,但是她们仗着待在南宫家的时间久了,不会把小姐放在眼里的,还有南宫家已故去的大房留下的二少爷南宫明,是南宫家正室留下的独苗,嫡子,南宫家大夫人一直不孕,老爷添了二夫人之后才生出了一个儿子。老爷宠得不行,小姐年纪小,恐怕他不服您,若是他故意跟您过不去,南宫老爷大概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自己掂量着点,尽量不要去招惹他就好。”

风月淡淡听着,没了问一句:“你说南宫明是二少爷?那大少爷呢?”

嫁进去的命运是逃不过了,那不防就多知道一些的好,省得到那边两眼一抹黑,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