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家中长辈倒还好,这一提,星意的眸子里燃起了两团小小的火焰:“你还有脸提我爷爷吗?在下桥利用他老人家的时候,你想过对得起他?!”她吸了口气,低低咳嗽起来,“没有认出你的身份,是我自己太蠢。如今督军也是得偿所愿了,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也不必见面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一通,见他微微低着头看自己,脸色并不好看,却也没有反驳,便转身离开。走了小半程,叶楷正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便有些气急,一转身:“你怎么还是跟着我?”

叶楷正看她一眼,声音冷淡:“桥归桥,路归路,怎么,这条路我不能走了?”

星意还真被他说得噎了噎,幸好离家也不远了,她几乎小跑起来,远远能够看到家中的小院落,又觉得能摆脱身后那个人,不由松了口气。许是因为懈怠了这一下,脚下滑了滑,几乎便要摔了下去。

幸而身后有人扶住了她的胳膊,等她站稳,他便松开手,大步越过她,径直走向廖家的小院。星意怔了怔,想要追上他,可他的脚步极大,走得又稳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敲响了自家大门。

黄妈探了半个头出来,先看到的是叶楷正,忙笑着说:“赵先生来了?”

黄妈事后才晓得那位姑爷并不是真正的姑爷,但是既然是老爷子要帮的人,她也觉得定然是好人,见他风尘仆仆的,忙说:“小姐还没回来呢,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叶楷正彬彬有礼地站着,让开半个身位:“她也回来了。”

黄妈看着星意正小跑过来,不由得心疼说:“怎么你俩都没带伞?”

“你和我姆妈说什么了?”星意还微微喘着气,眼神十分地警惕,转头对黄妈说,“姆妈我们进去吧。”

黄妈一头雾水,又看看叶楷正,心底琢磨着两人是不是吵架了,没想到年轻男人忽然开口,沉沉地说:“姆妈,烦请你看着她。这两天天气不好,外边又乱,他们学校都停课了,还是不要外出乱跑的好。”

黄妈怔了怔:“停课?小姐,你怎么没和我说?”

星意的确是没告诉姆妈这几天学校发生的事,她也不准备说,免得老人家担心。没想到叶楷正就这么一口气说了出来,她有些措手不及,只好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恼羞成怒地说:“我的事为什么要你管?”

他又淡淡看她一眼:“担心你的安全。”

黄妈在一旁,立刻说:“小姐,赵先生说得对,这两天既然停课了,你就不要出门了。”

她沉默了片刻,往巷口走了两步:

“叶先生,我可以和你单独谈一谈吗?”

他们站在离家门口不到五米的地方,星意深吸了口气:“督军,我的朋友只是一个爱国的年轻人,并没有犯什么罪,请问您,可以放他出来吗?”

那个“您”字活生生便是在两人间划下了一道鸿沟。叶楷正心底微微一涩,抿了抿唇:“现在还不行。”

有一片雪落在睫毛上,再眨一眨眼睛就融化了,星意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分明还是那时英挺淡漠的眉眼,却又变得陌生起来。

曾经她也以为他是和自己、和王念、和同学们一样的年轻人,所以亲近他,信任他。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天真得厉害。他并不是自己身边身后的朋友们,他恰恰是……他们对抗的那些人。

她也明白同他再没什么可以说的,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星意,他是被日本人拘走的。我会保证他的安全。”他的声音带了份凛冽的寒气,却一字一句道,“他是你的朋友,你放心——”

“我也曾经以为你是我的朋友。”她的眼神略微有些润湿,不晓得是被风吹的,或者沾了风雪,略带自嘲地说,“结果呢?”

世界上没有比隐瞒更能摧毁信任的事。

叶楷正垂眸,忽然不晓得自己该再解释些什么,他的确刻意瞒着自己的身份,也的确在下桥利用了廖家。似乎无论再说什么都像是狡辩。

“隐瞒自己的身份,是因为那时候我

的身份敏感,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下次见到老爷子,你也可以问问他。或许,他会知晓一些我的难处。”叶楷正看了看天色,“这两天还是不要出去了。你们在那边静坐,会让这件事更加棘手。若你还能再信我一次,那么我向你保证,我会救出你的记者同学。”

她是被冻得久了,唇色都微微发白,仿佛玫瑰上打了一层霜,带着倔强而脆弱的美感,冷冷地说:“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叶楷正皱眉片刻:“好,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的确不能限制你。”顿了顿,他面无表情地补充说,“只是我会派两个勤务兵跟着你,免得你出什么意外。”

“赵青羽,你——”星意将原先的名字脱口而出,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只狠狠瞪着他。

他也不恼,唇角边抹出一丝笑意来:“我眼下还有些事要忙,先走了。”他转了身,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了,你爱叫我赵青羽,便一直这么叫也行。在回到叶家之前,我的确叫这个,并没有……骗你。”

星意冷冷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叫什么同我再没有一点关系。”说完转身便走了。

雪已经越来越大,短短一段路,走回家已经双肩积了薄雪。黄妈在门口张望,一见到她回来,又往远处看了看,心疼道:“赵先生就这么走了?我去给他送把伞。”

星意一把夺过了伞,又关上了门,强

拉了姆妈进屋,才说:“他不是个好人,姆妈,下次他要是再来,你可别理他。”

黄妈浑浑噩噩的,一脸不解:“赵先生怎么不是好人了?”她见星意闷闷的也不想说话,便递上了一杯热茶,心疼地说,“都在外边跑了一日了,又和赵先生吵了架,一定又冷又饿。姆妈给你下碗面去。”

星意解释说:“我没有和他吵架——他,他真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信他的话。”

“我瞧呀,赵先生可比你稳重,要不是他来这一趟,我都不晓得你在外边这么危险。”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不叫赵青羽。”星意又急又气,“他姓叶,姆妈,他是叶楷正。”

姆妈自然是对军政大事一窍不通的,听到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异样,咕哝了句:“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名字?”又警惕地说,“小姐,你可别说些有的没的,我晓得你生了赵先生的气,他让我看着你,我可不会放你出去乱跑了。”

姆妈说要盯着自己,那就是真的盯着了。星意也没办法可想,一折身便回去自己房间。

此时的安宁巷外,雪还在下着,扑簌扑簌的,间或夹杂着雪粒,路上行人大多撑开了油纸伞,却依旧不时有人在积了薄冰的地面上踉跄。军靴踏得很稳实,叶楷正大步走到街口的时候,肩上已经带了浅浅一层雪色,汽车停在街对面,因他脚步未曾停下来,司机也不敢摁喇叭,只好不

远不近地跟在后边。

肖诚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手里多拿了一把黑色油伞,递给了叶楷正,低声提醒说:“督军,雪下大了。”

叶楷正素来不喜欢与旁人靠近,即便是身边最信任的副官,他自己撑了伞,目光似乎落在了很远的前方,语气中似乎有些无奈与困惑:“我不晓得她会这么生气。”

肖诚不得不想了想,才能确定,军座或许……是在和自己说话,又或许,也只是自言自语。他不敢接话,依旧硬着头皮,跟在叶楷正身后两三步的地方。

军靴在地上踩出生硬的回响,修长的身影被黑伞拢住了,在这个冰冷刺骨的傍晚,光线一丝丝沉下去,他几次想要叫叶楷正上车,终究还是忍住了,一直走了快半个钟头,乱雪纷飞中,叶楷正停下了脚步。

肖诚连忙对跟在身后的汽车招了招手,车子适时地加速,在他身侧停下来。

“军座,先上车吧。”肖诚斟酌再三说,“刚才在市公署大厅您离开得急,后头商会也送了份意见请愿书过来。我想您还是得看看。”

他今日穿的大衣是极厚极挺括的质地,被雪水洇湿了肩膀,痕迹深浓。在温度略高些的车子里,仿佛散发出浅浅的湿气,他就借着窗外光线,一张张翻阅商会的议书,表情专注,眉峰蹙成一个小小的川字。

少顷,他伸手将纸页合上了:“如果事实便是如这请愿书上分析的那样,单

这棉纺织业这一项,商户已经引进了国外最先进的机器,技师也请了,这边的劳力廉价,怎会价格不占优势?”顿了顿,又说,“还有星意的那个同学,联系过了吗?日本人到底放不放人?”

肖诚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派去的人在监禁的地方远远见了一面,但是没把人带出来。”

叶楷正一言不发,只是眉眼间几不可察地带着一丝寒意。

回到府上,管事匆匆跑过来,在肖诚耳边说了两句话。

肖诚连忙出声喊住了正要走向书房的叶楷正:“太太和大小姐、四小姐都来了。”

“她来做什么?”叶楷正脚步顿了顿,“把小四也带来了?”

叶帅的孩子里,叶楷正与叶文雨素来是不对付的。家中还有原本三姨太生下的女儿叶文馨,以及早夭的二小姐。叶楷正未回到叶家时,文馨便是三小姐,却比叶文雨小了九岁,还是个孩子。等到叶楷正回来,她便成了老幺“小四”。

叶文馨性子像她生母,良善活泼,与长姐迥异。叶楷正在家中待的时间不多,与父亲的几位夫人也甚少联系,唯独喜欢这个小妹妹,对她向来与众不同。

果然,他才走到院子里,一个小小的身影也没撑伞就冲了出来:“二哥!”

叶楷正含笑止了步,回头伸了手,肖诚适时递了把伞过来,他便撑开了,对小姑娘招手:“过来。”

小四一溜烟就钻到了伞下,她今年15

岁,身量也未长开,平日在叶家老宅规矩又严,到了这里便放松了,挽着兄长的手,抱怨说:“二哥,我在家听到你出事的消息都快吓死了。你怎么都不悄悄派人送个信回来?”

蓦然听到这样孩子气的话,就连肖诚都忍不住笑了。叶楷正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情况这么紧急,怎么送信回来?”

小四便吐了吐舌头,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说:“二哥,这次太太来,是要给我找二嫂的。”

叶楷正带着她往屋里走,依旧没甚表情,只淡淡地说:“二嫂?”

“我偷偷瞧过照片了,那位小姐家世好,又漂亮。”

肖诚听得清楚,便略有些担心地看了长官一眼。未想到叶楷正脚步顿了顿:“小四,二哥教你一件事。”

“啊?”小四好奇地转向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头半的二哥,微微仰起头。

“你将来的嫂子,得二哥自己来找。”他伸手摸摸小妹的脑袋,声音在雪夜中,显得十分沉稳淡定,“自己找的,才会喜欢。”

文馨还懵懵懂懂的,“哦”了一声:“那你找到了吗?”

叶楷正抿了抿唇,难得露出一丝柔软的表情。

文馨素来是个鬼精灵的,眼神一亮:“二哥,带我去看看呀。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走进门廊,自有人过来接了伞,叶楷正也不答,只轻描淡写道:“我与太太和你大姐有事要谈,你先去休息吧。”

文馨“哦”了一声,却眼巴

巴地瞧着叶楷正,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么丁点小姑娘的心思,叶楷正怎么会看不明白。走去会客室前,他轻轻咳嗽一声:“都十五了,家里先生教到现在,也该去学校了。这次来了你就住下吧。改天我送你去上课。”

“真的?”文馨蹦了一下,满脸笑容,转头拉着肖诚说,“肖大哥,明天我们就去看学校吧?”

叶楷正依旧含笑看着小妹,也不说话,倒是肖诚有些不安地低声说:“四小姐,叫我肖诚就可以了。”其实他是想说“你正经二哥才在这里呢”,可是看着小姑娘娇俏可喜的笑容,就有些说不出来了。

“还有,二哥……”文馨站在楼梯边,还不肯走,欲言又止。

叶楷正头也不抬:“知道了。小姐楼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

文馨小小地欢呼一声:“那我先去睡啦。肖大哥明天来接我。”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叶楷正缓声道:“肖诚。”

向来忠诚而又机警的下属却莫名失了神,叶楷正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才反应过来:“军座,什么?”

“择校不能依着她的性子来。”叶楷正沉吟说,“你明日去安排一下,我瞧星意那个学校就挺好。”

肖诚怔了怔,忙说了句“好”。

叶楷正看他的表情,倒是笑了笑,最后才说:“想必这件事不需我说,你也是会上心的。”

肖诚便越发地惶恐,待要分辩解释,叶楷正已经摆了

摆手,对着迎过来的两人笑道:“太太,大姐。”

叶家的大太太身段修长,原本是一双凤眼,如今上了年纪,生出几分精明来。叶帅的原配是乡下订的亲,早就得病死了。后来叶家得势,叶帅娶了好几位太太,也就无所谓原配妾室,只按进门先后排次序。这位大太太是打理叶家上下的,虽无子女,却俨然将自己当作了府中的夫人。

叶文雨上午已经来过一回,因叶楷正去处理日租界的事,并未见到。这也是两人自下桥爆炸后头一次见面。两人都若无其事,如同寻常姐弟一般寒暄后,便在客厅里坐下了。

大太太含笑道:“前些日子我让人捎来的信和电报,你看过了吗?”

客厅的沙发是从国外运来的,软得能让人陷下去,叶楷正却依旧坐得笔直,只侧头看了肖诚一眼:“还不曾。”

肖诚立刻跨上前一步,低声说:“太太,是我疏忽了。前段时间督军在北平,秘书室收到的信件和电报有一部分就没有及时整理出来。”

大太太便不轻不重地看了肖诚一眼,隐约有些责怪的意思,却转了话题道:“没收到就算了,这事得慎重,所以我特意赶来同你说。正好你大姐也在,我同她商量过,她也是满意的。”

叶楷正“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

“郭栋明和我们叶家也是世交了,他家小姐是我瞧着长大的。个性也好,家世也般配,喏,

照片我也带来了。”大太太伸手递了张照片过去,“你瞧瞧,长得多好看。”

叶楷正接了过来,看了一眼,一言不发,便放在桌上反扣起来。

叶文雨便笑说:“不喜欢吗?”

大太太忙说:“喜不喜欢有这么重要吗?”她换了种语重心长的语气,“你刚坐上这个位子,不晓得你父亲那时有多难。如果有人能帮你坐稳,那是最好的。”

叶楷正双眉不经意间蹙了蹙,旋即舒展开了,淡声道:“我父亲这一辈子,前前后后娶了七位太太。”

大太太听到这个,眼神闪烁了一下:“大帅他……对我们一直都很好。”

叶楷正微微抬了抬手指:“我老子是白手打下的天下,帅府里最后留下四位,没有一位是他为了坐稳他的位子娶的。怎么——大太太现在是觉得,如今到了我,反倒要靠着娶一位太太来自保了?”

大太太噎了噎,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叶文雨倒没说什么,只打圆场说:“二弟这话严重了,如今自由恋爱虽是风行,可咱们这样的人家,娶媳妇进来还是要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才好。”

叶楷正笑了笑:“我若要结婚了,自然是得先领着新娘子给家里人看过的。”

话已至此,大太太一颗七巧玲珑心如何听不出叶楷正的拒绝之意,当即站起来道:“既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明日便回去吧。”

叶楷正也不挽留:“不早了,大姐和

太太都早些休息吧。”他站起来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说,“小四,就让她留下来吧,这里的学校我已经帮她找好了。”

大太太笑了笑,薄削的嘴唇显出几分刻薄来:“大帅都走了,自然是你来当家了。”

叶楷正仿佛没听到这言下之意,走出了客厅,身后肖诚跟上两步,轻声道:“大太太不高兴了。”

叶楷正笑了笑,倒是露出几分轻松来:“我倒是怕她同我纠缠。”顿了顿又说,“廖小姐的事,目前不用让人知道。”

“是!”

叶文馨却是一晚未睡好的,一早起来的时候正巧遇上叶楷正在用早餐。叶家的规矩很好,即便和他亲近,文馨也是规规矩矩地给兄长问了好,这才在下座坐下。她才晓得大太太一早天未亮就走了,更是松了口气,喝了口咖啡道:“二哥,我今天就去学校吗?”

叶楷正向来用的早餐都十分中式,白粥与包子,连数碟小菜都是日日一样的。叶家的几位太太都是争相着一个比一个时髦的,连带着文馨也习惯早上喝一小杯咖啡。文馨放下了骨碟杯,不知想起了什么,吃吃笑了起来。

叶楷正刚站起来要走,脚步顿了顿:“怎么了?”

文馨笑个止不住,弯弯眉眼说:“二哥你记得吗,以前在家里我喝咖啡,结果晚上睡不着觉。你还说洋人的东西有什么好学的,瞎胡闹。”她笑眯眯说,“可要是将来二嫂爱喝咖

啡呢?要是她也爱吃洋人的早饭呢?”她瞧着二哥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便又问,“你也一样说她吗?”

叶楷正难得笑了笑,淡声说:“我管着你是应该的。至于你二嫂,她喜欢干什么便干什么。那不一样。”

文馨何曾听过二哥说过这些,眼睛亮亮的,转头问肖诚:“肖大哥,咱二嫂长什么样啊?”

肖诚忍了笑,急急地给叶楷正披上了军氅,也没答话。

“你肖大哥可是帅府里嘴皮子最紧的了。”叶楷正瞥了他一眼,“今儿就让他带你去学校注册吧。”

前脚叶楷正上了车去公署,后脚文馨便扔了手里的三明治,一迭声地催说:“那咱们走吧!”

肖诚瞧了瞧手表,笑道:“这些天城里闹学潮呢,学校都停课。今天就过去办个手续,不用着急,去早了政教处都没人。”

挪腾到了9点,车子终是开到了门口,文馨坐了上去,肖诚正要关车门去副驾驶座,文馨忽然道:“肖大哥,你坐我旁边啊。不是说还有好些话要关照我的吗?前后说话多不方便啊。”肖诚踌躇了下,到底还是坐前边了,司机踩了油门,他便回过头,一板一眼地嘱咐说:“四小姐,你的身份特殊,所以三中那边我们替你安排了一个假身份,免得节外生枝。”文馨自然是满口答应的。到了三中,车子径直开到了楼下,政教处的郑主任果然是在办公室等着,因为是以商

人名义捐了款子的缘故,一应手续办得很快。

郑主任正在誊写学籍,文馨瞧见他桌上的一张合影,有些好奇,便拿起来仔细瞧了瞧:“这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他们是医学班的预科生,明年春天就要考试啦。唉,毕业照都拍了,这会儿闹学潮罢课了。这些年轻人呐,真是不把自己的前途当回事。”

“还有女医科生呀?”文馨一脸好奇地指着那张照片里的女孩子,“她们也是要考医师吗?”

郑主任透过半褪下的老花镜看了眼照片:“时代不一样啦。你瞧你指着的那个女同学,可是回回都能考他们班的第一名呢。全班三十多个人,数她最有希望考上博和医校。”

肖诚忍不住瞧了眼那张照片,因他扮作了文馨的大哥,便用教导的语气说:“你虽不是医学的预科生,可等到入了学,也要好好和这些成绩好的同学相处,别人的长处也要学着。”

文馨倒是十分乖觉,不住地点头答应。

因复学的时间未定,文馨办完手续便回家了。因领回了几本教材,便兴致勃勃地一直在看书,直到叶楷正回来,才扔下了英文读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二哥,你瞧你瞧,这是咱们学校发的校服呢。”

叶楷正脱下了军服,屋里烧了火龙十分暖和,他也只着了件麻质衬衣,袖口挽了起来,笑道:“挺好看的,像个大学生了。”

“二哥,你放心,在外边

读书,我必不会叫你丢脸的。”她握拳说,“今天我在郑主任那里看到了别人的成绩单,人家也没比我大几岁,怎么会学得这么好。将来还是女医师呢。”

叶楷正闻言,正要举筷的手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肖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