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馨撇撇嘴角,半真半假地抱怨说:“高伯母,我只告诉你,二哥为了和二嫂多待些时间,如今吃顿饭肯花上40分钟了。”

“文馨!”星意有些无奈,“别再取笑我了。”

高太太还真惊了惊,捂着嘴笑起来。

三人聊了一会儿,有侍卫敲门进来:“太太,老爷说两位日本夫人过来,

请您接待一下。”他顿了顿,“另外,督军关照了,请廖小姐不要出去。”

“好,我这就去。”高太太略有些疑惑,又回头对星意和文馨说,“既然是关照了,你们就在这里喝喝茶。我招待完了就回来。”

星意也没有多问,送了高太太到门口,就走回窗边,望向书房的方向,沉默下来。

“你怎么啦?”文馨走到她身边,“今天不高兴吗?”

星意回头笑了笑:“没有。”她只是时不时地会想到刚才叶楷正贴身带着的枪,莫名地有些不安。文馨十分善解人意,见她也没心思聊天,便坐在一旁听外边的戏,没有出声打扰。又过了一会儿,前边忽然起了喧闹声,星意和文馨对视一眼,快步走到门口,就看到有佣人慌乱地跑过去,隐约听到有人说“孙小姐晕过去了”。

文馨想了想:“孙小姐?高伯伯就一个孙女儿,就是小五。她晕过去了?”一转头,已经看到星意小跑着出去了。她怔了怔,赶紧跟着去了。

前边已经乱成了一团,小五是高行风夫妇最疼爱的小孙女,小丫头喜欢热闹,刚才还活蹦乱跳地钻来钻去,结果就忽然倒下了,浑身痉挛,口角不断溢出白沫来。高太太吓坏了,想要去扶起她,可是小五手脚乱蹬,高太太便一边哭一边让人去找医师。周围的太太小姐中有一两个有见识的,窃窃私语说是“羊痫风”。

小五的上下牙关不断地咬合,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有人说:“快点塞筷子进去,免得孩子咬断了舌头。”高太太接过了佣人递来的筷子,可是孩子翻着白眼、脸色铁青,牙关开合。她一慌乱,哪里塞得进去?

星意从人群中挤进去,跪在高太太身边,着急说:“伯母您让一让,我是医师,让我看看孩子。”

她的声音十分冷静,高太太正没个主心骨,连忙让开了一些。星意伸手将小五的身子侧翻过来,迅速脱下了自己的大衣垫在她的头下。孩子的口涎顺着一侧流淌下来,她手里攥着一方手帕,趁小五微微张开嘴巴的时候,轻轻扣住小五下颌,迅速地塞了进去。

小五又发作了一阵,星意跪着半抱着她,尽力不让她乱蹬伤害自己。过了一盏茶时间,小五才慢慢平静下来。小五的母亲原本在别处招待客人,也已经赶了过来,啜泣着跪下来想要抱住女儿。星意将小五交到了她母亲的手里说:“给她换一身衣服,擦擦身子,最好能立刻送去医院检查一下。”

高太太看着她,仿佛在看一根救命稻草:“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她语无伦次地说,“小五从来没犯过这种病,万一一会儿再发——”

星意支撑着站起来,安慰她说:“伯母您放心,我当然陪你们一起。”她挺直膝盖的时候打了个踉跄,文馨连忙去扶她,星意借了她手臂的力道站直了,一侧头

,看到屋子的角落站着叶文雨和两个日本女人,皆全神贯注看着自己。此刻她没时间同她们打招呼,只点了点头,跟着高家母女出去了。

此时的高家书房里,全然不知别院出了什么事,叶楷正一口气给两江的精锐部队皆布置了任务,又同诸位同僚细细商议了可能出现的意外,最后合上了舆图。

柏文已经被拖了出去,孙吉缓缓开口:“军座,为国赴死是每个军人的使命。但我还想问一句,中央的态度呢?”

叶楷正沉默片刻:“他们会给物资的支持,但是委员长还是要争取最后的和平。所以,一旦起了冲突,开始还是得靠自己。”

一屋子的军人便沉静下来,远处有咿咿呀呀的唱腔传来,竟有一种难言的荒凉与悲壮。

叶楷正却笑了笑,英俊的脸上带了坚毅之色,一字一句道:“诸位,中日未来必有一战。我虽坚信中国绝不会亡,但我们又是弱方,更没有即刻战胜的奢望——但只要最终能胜利,我叶楷正,愿意做这个祭旗人。”

军人们叩响了脚跟,行了军礼,异口同声道:“愿追随督军!”

傍晚时分,书房的门打开了,两江的高级军官们鱼贯而出,没来得及在高家吃饭便纷纷告辞。屋子里只剩下叶楷正和高行风。叶楷正转向他说:“瓦子湾的备战极为要紧,肖诚是我身边的人,还是要劳烦伯伯带他过去,柏文手下的副军长与参

谋长虽不是他的心腹,但是资格比肖诚老,还得您去敲打敲打。”高行风点头说:“我晚上便同肖诚一道出发。”

叶楷正侧头看了肖诚一眼:“这样好的机会,好好和伯伯学着。”

肖诚立正行了个军礼:“是!”

这时才有管家慌慌忙忙地跑来了:“老爷,孙小姐晕倒了。这会儿太太和少奶奶都在屋里等医师呢。”

高行风脸色微变,转身走向别院,一边问着情况。管家便简单说了经过,只说现在情况稳定了下来。两人进了小五的房间,高家太太和少夫人坐在床尾,都挂着眼泪,一脸焦虑。星意刚刚替小五做了简单的检查,安慰她们说:“小五没受伤。具体的情况还是要等儿科医师来看了才能知道。不过癫痫会突发在孩子身上,等到他们长大些,就会慢慢好了。”

高太太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这种……羊痫风也会好?”

星意迟疑了一下:“伯母,书上是这样写的。您先别担心,小五现在不会有事。”

高行风疾步到床边,看了看沉睡的小孙女,心下虽然忧虑,也只能打点起精神安慰妻子。他又转头对星意说:“我都听说了,丫头,今儿多亏了你了。”

星意连忙说:“我是举手之劳。”

高行风转头对叶楷正说:“青羽,你必然还有很多事要做,先回去吧。医师马上要来了。今日招待不周,过两日再请你们来做客。”

这边星

意已经详细告知了高家诸人,下次若是又遇到小五犯病该如何护理,末了说:“我们学校的苏清教授是儿科圣手,明后日你们请他来给小五看看,经他看过了,你们也放心了。”叶楷正亦关切地说:“伯母,我明日便让人请那位苏教授过来看。小五不会有事的。”

高太太已经收了泪,打起精神笑了笑说:“多谢你们费心。”又拉了星意的手说,“下次你来,伯母再好好招待你。”

叶楷正遂带着星意和文馨告辞。到了门口,叶楷正停下脚步,对文馨低声说:“你和肖诚坐一辆车,想来一会儿他有话对你说。”文馨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去了后一辆车。

叶楷正扶着车门,等到星意坐进车里,才绕到另一侧弯腰坐进去。汽车的引擎发动起来,他却俯下身,二话不说就从她旗袍的分叉处撩开了下摆。星意下意识地遮掩了一下。他捉住她的手,仔细查看,隔着丝袜,能看到膝盖上的瘀青十分狰狞。他有些心疼地轻轻抚摸:“怎么回事?”

“孩子犯病的时候四肢抽搐,被踢到了。”她轻描淡写,抽出手,把旗袍的下摆放好,“没什么。”

他没有多责怪一句,只是说:“可我看你走路都不稳。”

“我自己检查过了,没有伤到骨头。瘀血几天就能好了。孩子能有多大力气呀。”她顿了顿,侧头问他,“你刚才说肖大哥有什么话要对

文馨说?”

叶楷正沉默了片刻,明知看不到后边那辆车,却还是侧了头。良久,才说:“也没什么。肖诚以后不是我的侍从室主任,我另外派他去做别的事。”

“什么?你要去哪里?”文馨错愕地盯着肖诚。

“督军已经解除了我侍从室主任的职务,另有派遣。”肖诚坐在前排的副驾驶座位,直愣愣看着前方,仿佛和他说话的人正在对面。

“停车!”文馨怔了怔之后大声说。

司机看了肖诚一眼,意外地发现肖主任脸色有些铁青,嘴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他就没有松开油门,毕竟这一趟是跟着督军出来的,警卫室的计划十分严密,不可能容许他随意就停下来。

“肖诚你停不停车?”文馨又在后座尖叫起来。

“停车。”肖诚终于出声,回头看了她一眼,仿佛是无声地在询问她想要干什么。

司机连忙一脚踩了刹车。

“你坐我旁边和我说。”文馨有些固执地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肖诚便有些漠然地转过头:“四小姐,这是规矩。”

“你不是说二哥解除你的职务了吗?”文馨不依不饶,“现在可以坐了吧?”

车内的气氛有些僵持,连司机都有些无所适从地看了看两人,转过了头,大气都不敢出。肖诚的手指在膝盖上渐渐收拢,屈成了拳,终于还是下车,绕到后座,坐在文馨身边。可他依然没看她:“可以开车了吗?”

“二哥派

你去哪里?”她坐在他身边问。

“不能说。”肖诚答得很快,“这是机密。”

文馨沉默了一会儿:“你多久……能回来?”

“四小姐,抱歉,不能说。”

文馨的眼眶红了,有些哽咽着说:“以前你去哪儿从来不会告诉我,这次跟我说,那一定是非常危险。是不是?”

这一次,肖诚没有再回答“不知道或者不能说”,可是也默认了她的问题。

会死吗?可以不去吗?文馨心里很想说这些,可她知道说了没有用,肖诚原本就已经够疏离自己,这样问他,他大概只会更加厌烦,更加不理不睬。她有些无措地坐着,原本也不是会掩饰的个性,泪珠子就一串串地落了下来。

一块手帕从旁递了过来,可是文馨没有接,她只是转过脸,呆呆看着车窗外,良久,才听到男人有点紧张的声音:“四小姐,前面是采芝斋了。要停下来买点吃的吗?”

文馨忍不住哽咽说:“我不想吃什么点心。我只是很……担心你。”

肖诚一时间无言以对。

“在你心里,我也不算什么……充其量也就是‘四小姐’。”文馨含着眼泪,又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来,小脸显得有些滑稽又可爱,“你放心去吧。下次回来,就和二哥一样,是很威风的将军了。”

“四小姐……”肖诚迟疑着想打断她,“我不是——”

文馨却很快地说:“不,我说错了。肖大哥,当不当将军不重

要,你平安回来就好。”她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手帕,很快擦了擦眼泪,又是笑盈盈的样子。

肖诚默然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带着弧度依旧笑着的嘴唇,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终归还是转过了头。

车子已经开到了叶家门口,肖诚沉默着下车,绕到另一边,替她拉开车门。文馨下了车,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你放心。”文馨蓦然收住脚步,可他却面无表情,带着一队警卫快步离开了,仿佛什么都不曾说过。

星意站在廊厅的地方,微微踮着脚尖,专注地看着门口的动静,丝毫没有察觉有人站在自己身后,悄无声息地在她肩上盖了块披肩。星意伸手抱住了自己的手臂,也没回头,有些忧心地说:“你看,肖诚就这么走了。文馨还站在那里呢。”她直起身子要下楼,自言自语地说,“唉,我得让她进来再说——”

话音未落,她身子一轻,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星意一抬头,只看到叶楷正的下颌。她“哎”了一声,挣扎了一下说:“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他闷哼一声,星意才想起来他肩上还有伤口,只好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只说:“你干什么啊?家里还有人!”

他把她放在卧室的床上,斜睨了她一眼,侧身去拿床头柜上的药油:“给你的膝盖上药。”

星意下意识地缩了缩腿:“你把药油给我,

我自己来。”

叶楷正蹙了蹙眉:“把腿伸出来。”

星意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丝袜还没脱。”

他是半跪在地上的,闻言笑了笑,站起来背过身说:“脱吧,我不看。”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她还是迟疑了一下才开始脱丝袜。叶楷正一手拿着药瓶,另一只手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眼神微微一转,落在梳妆台的镜子上,不由一愣。

梳妆台是她住进来后才添置的,往常他还真不记得这间卧室有镜子。从他站着的角度,可以看到星意正掀开旗袍的下摆准备脱下丝袜。可他站着高,镜子矮了些,只能看到小半截雪白纤细的小腿。他心口莫名有些燥热,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了挪,可以看到大腿了……

“二哥……二哥!”

星意喊了一声,又喊一声,看他没反应,顺着他面对的方向望过去,一下子涨红了脸:“叶楷正!”

他终于回过头:“好了?”

“你在看什么?”星意抿了抿唇,想要伸手推开他站起来。

叶楷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意往她面前跨了一步,遮住她的视线,末了才低声说:“没看到什么。”

星意的脸涨得更红:“叶楷正!你怎么这么无赖?”

既然被发现了,他也就不再掩饰,低笑了一声,俯身逼近她,双手撑在她的身侧,笑意倒真是无赖起来:“你介不介意我更无赖一点?”他迅

速地靠过去,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这才直起身,半跪下来,伸手捉住她的小腿,“行了,不闹你了。”

他往掌心倒了些药油,先搓热,然后小心地捂在她膝盖上,不失力道,却又十分温柔地搓揉起来。星意的膝盖骨先时还是隐隐作痛,他的掌心略带着粗糙的热意,这样一揉,便好了许多。她的双手撑在床上,微微低头,能看到他青郁的后脑头发和宽整的双肩,忍不住说:“叶楷正,你手法很娴熟啊。”

他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以前在军营里哪天不磕磕绊绊的。有了瘀青揉散就好了。”

星意认真地纠正他:“下次你还是找军医看看,有时候内出血会越揉越糟糕。”

他一手握着她的脚踝,细细的一截,食指和拇指扣上还绰绰有余,当真是觉得稍稍用力就能捏断,于是动作越发轻柔,低低笑了声说:“没事,摔打惯了。”

“二哥,你说肖诚会对文馨说什么?”星意双手撑在床边,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肖诚那个人,打他十棍都问不出半个字。多半不会说什么。”叶楷正毫不在意地说,“他是个死脑筋,认定自己配不上小四,就不会有半点想法。”

“可是……文馨很喜欢他啊。”星意推推他的肩膀,“是不是你不同意?”

叶楷正手上的动作缓了缓,抬头看她,英俊的脸上带了点笑意:“你是真不懂男人怎么想的。也就是我

,一文不名的时候就怕老爷子把你嫁了,巴巴地赶上去说想娶你。”

星意哧的一声笑了:“你有一文不名的时候?”

他低下头,大概想起了往事,怔了怔,最后才说:“你还想不想听肖诚的事了?”

“那你先说肖诚的事。”

“那个小子,他不打出点成绩来,是绝不会跟我来开口的。”叶楷正随意地说,“所以我就给他这个机会,结果就看他自己了。”

星意沉默下来,他抬头看她一眼,见她怔怔的:“怎么了?一下子不高兴了?”

“如果要挣军功,那就会是很危险的事。”她有些低落下来,她真的很难想象,文馨比自己还小,却也要开始为肖诚提心吊胆。

她的心思不难猜,叶楷正伸手将她的旗袍下摆拉好,慢慢站起来,伸手抱住了她,低声抚慰说:“怎么又胡思乱想了?”

不知道是他手上,或者自己的膝盖上,有淡淡的药水味道弥散开来,清苦又冰凉。他的手带着温柔的触感,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星意原本把头埋在他怀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愕然推开他:“叶楷正!你洗手了吗?”

他放开她,又看看自己的掌心:“……没有。”

星意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镜子前,转过身,费劲地去看后背。不出意外,几块大大的药油,是他的手蹭上去的。旗袍的料子金贵娇柔,只怕是清洗不掉了。她转过头狠狠瞪他:“你疯了吗!这件

是新的,很贵——”

他忍俊不禁:“你要是喜欢,就再做几件。”

她气得跺脚:“这是两回事!”

她气呼呼的样子十分可爱,叶楷正走过去扶着她的腰,俯身在她脸颊上吻了吻,笑着说:“赶紧换套衣服。”顿了顿,又说,“晚上诣航和肖诚都要坐飞机走,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送他们?”

“我大哥也要去?”星意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他深深地看着她:“你大哥不是去打仗的。可那边的确非要他不可。星意,这也是……”

星意苦笑了下:“……是他自己的决定,是吗?”

他看着她的表情起了细微至极的变化。最终,她笑了笑说:“我和你一起去送他们。”

叶楷正忽然想,到了自己要走的那天呢?她会强打起精神笑着和自己说再见吗?她一个人的时候,会忍不住哭吗?年轻的督军伸出手,用力将她抱在怀里,却也只能硬起心肠,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终将到来的一天。

晚饭吃得很沉闷,文馨只喝了碗汤,就放下了碗筷,飞快地说:“我回去看书了。”

“文馨……”星意想要喊住她,一转头看到叶楷正几不可微地对自己摇了摇头,她只好作罢,轻声问,“文馨不去吗?”

叶楷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轻叹口气说:“她如果想去,早就跑来和我说了。”

新任的侍从室主任宋国兵走进来,站在叶楷正身边说:“督军,今天顾岩

均没有出门,大小姐从高家出来,也径直回去了。没有动静。”

叶楷正点了点头:“盯紧一些。”宋国兵说了句“是”,又提醒说:“督军、廖小姐,再过10分钟出发。今晚的路有点绕,所以要提早些出门。”

今晚坐的又是一辆星意从未见过的车。车子驶出叶家,掉转了方向,开了一段路,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机场……不是应该在市郊吗?”

车子是开向颍城最热闹的街道方向,叶楷正拍拍她的手臂,含笑说:“按照计划,今晚叶楷正应该在万国大剧院看一部最新的电影。”

她有点困惑:“一会儿再溜出来吗?”

剧院门口挂着电影明星披着薄纱的大幅海报,灯光打得极亮,衬得女人的笑容明媚而诱惑。星意看他也没有下车的意思,有些好奇地又张望了一下:“二哥,你常来这里吗?”

“偶尔应酬会来。”叶楷正想了想说,“不过也不能多来,多来几次就会被骂了。”

前面有了动静,一车的士兵从卡车上跳下来,迅速隔开了人群。一辆小汽车停在门厅中央,一个年轻男人戴着礼帽,疾步走进了剧院,身形和叶楷正极为相似。她不禁莞尔:“有替身啊?还真挺像的。”

“叶楷正进了剧院之后,就会进入单独的包间。直到电影结束,从特殊通道离场。”叶楷正低声解释说,“现在车队要离开,我们跟着到停车场,换车去市

郊。”

星意哪里经历过这些,觉得有趣又兴奋,不由也压低了声音:“都有替身了,为什么我们还要跟到这里来?”

他伸出食指在她眉心轻轻弹了一下:“傻子,车子都是从西山出来的,会被盯住。”顿了顿,仿佛知道她下一个问题,“你是想问为什么要回家?因为今天这样的日子,如果不装作一切寻常的话,很容易会出事。”

说话间两人到了剧院后边的停车场,宋国兵极为敏捷地跳下车,绕到星意一侧拉开车门说:“廖小姐,换前边那辆车。”

停车场里几乎没有灯光,只靠着前后两辆汽车的前灯,星意上了另一辆车。车门关上,车子便很快地行驶了出去。星意有些同情地看着叶楷正,这样的生活偶尔过一次还觉得刺激,可要是每天都这样,难免会让人觉得可怕。他的侧脸在暗色中显得棱角分明,他没看她,却伸出手,准确无虞地揽住她的肩膀说:“还有段路,要是累你就先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