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到了青池山上,在专门负责接待外客的来仪峰上降落下来,他到来的消息自然就由青池山的知客弟子赶紧报给了李靳。

青池山对论剑大会的接待,按照规矩是到了来仪峰后,修士就需撤了飞剑和飞行宝器,在飞来坪上落下,以示对道修尊者的敬意。

而后在此报上宗门师承,由知客弟子登记之后,再分别被知客弟子带走,安排的客房中休息。

来人太多,知客弟子照顾不周时,哪怕是月渡山和云泽山的修士,也需遵守这个规矩,在来仪峰上静候一阵,不得喧哗生事。

今日正是修士络绎不绝前来,飞来坪上也聚了大批修士,几乎摩肩接踵的时候。

那辆飞车就这么当众在飞来坪上落下,已是足够惹眼,待车帘掀开,路铭心当先走下来,一改往日嚣张气焰,不仅没有昂着头眼睛看天,反而躬身等里面的人下车,众修士就已瞪大了眼珠。

等顾清岚走下来,众修士已是齐齐惊诧,认得他的寥寥几个年长修士,自是心中激动,暗道果真寒林真人复生不是谣言。

这里的大部分修士,却是从未见过他现身,见了他的人,又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纯粹强大的灵气,都心道这如此惊艳人物,难道竟是传闻中仰仗徒弟威名,才得在修真界立足的寒林真人顾清岚?

那看来传言果然多有不实,诚不欺我。

众修士还未多打量顾清岚几眼,就又看到天边一团紫云飘过来,是饮武道尊李靳亲自带了一群修士赶过来,无不又是瞪大眼珠。

要知道李靳也是惯常做派极大的人,前几日月渡山的几位长老,还有云泽山的长老们前来,他也照旧在崇光殿中等待人家去拜谒,今日却不但亲自来迎接,看样子还急切无比。

李靳哪里会去管那些看热闹的修士心里怎么想,才刚撤了飞剑落地,就几步上来,一把握住顾清岚的手:“顾师弟,你可来了!凌虚老…凌虚掌教说你前些日子在闭关修行,我还怕你来不及出关。”

顾清岚也担心他了多日,看他精神矍铄,法力鼎盛,显然是无损伤,就对他笑了一笑:“还好我出关及时,还能赶得上这次盛事。”

李靳急着盼他过来,却不单单是思念他,而是他放出话去要用作论剑获胜奖励的琉璃镜,还在顾清岚身上。

更何况这次论剑大会,他还有许多筹谋要同顾清岚商议,当然急切非常,只怕顾清岚闭关闭了太久没赶上过来,到时候他不好收场。

众修士哪里会看出来这节,在旁看着,只觉饮武道尊待寒林真人果真是大大不同,看这架势,往日两人交情确实非同寻常。

李靳急着跟顾清岚说话,自然就不愿在这里久留,转头对知客弟子说道:“寒林真人下榻的别院就在我的尊剑峰上,我已准备好了,不必另备。”

说完拉着顾清岚就要走,顾清岚和他相交甚深,默契非同寻常,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微微一笑,也不再客气。

于是飞来坪上的众修士,就在惊鸿一瞥后,看着顾清岚被李靳拽上飞剑,匆匆忙忙走了,还都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连跟在后面的路铭心,也只能悻悻带着两个徒弟御剑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众修士:李道尊待顾真人真是非同寻常啊,非同寻常…

路美女:切!

众修士:我们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路美女:切!!

众修士:看路剑尊都被挤兑得没地方站了。

路美女:切!!!

70、第十五章 山间(4) ...

李靳一路带着顾清岚到了尊剑峰的别院里,这才长舒口气,对身旁的青池弟子说:“你们自可退下了。”

等那几人告退,路铭心也很识趣地让边灵月和厉宰去给他们收拾客房,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李靳才抬手揽住顾清岚的肩膀,叹了声:“顾师弟,你还在闭关,我来不及同你商议,就先做了决定,你莫要怪我。”

顾清岚微勾了唇:“无妨,李师兄只要告诉我,这时召开论剑大会,是什么用意即可。”

李靳忙肃了肃容,说道:“师弟,我是想借这次论剑大会,将道修间那些暗流沉渣一起搅起来摆到明处,来一个快刀斩乱麻。”

他想法倒是好的,本来道修间那些陈年旧账,若是一一调查起来,不知道要废多少时日和人力,他们如今也没那么多时间可浪费。

路铭心听着,就在一旁问:“一次论剑大会,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李靳“呵呵”一笑:“平日的论剑大会,或许没有这么大的威力,但这次就会有了…你可知道琉璃镜为何会叫阴阳轮转琉璃镜?”

路铭心也当然听过这件法宝的大名,说道:“传闻说琉璃镜可以颠倒生死、阴阳重塑,所以才叫这个名字,但这也太玄妙了,我只当是假的。”

李靳看了眼顾清岚,又笑:“如今你还当是假的么?”

路铭心想到青帝不正是由琉璃镜重塑了魂魄血肉,才有了顾清岚,如此让人不得不信服的事摆在眼前,她又怎么敢不信,连连点头:“如今倒是信了□□分。”

李靳笑着:“你信了,旁人见顾师弟死而复生,自然也是信了□□分啊。”

传闻中,琉璃镜原本是在魔帝手中,后来青帝和魔帝相继陨落,琉璃镜就再也不知所踪。

后来夜无印横空出世,手中也并没有这面琉璃镜。

现在他们几个知道,琉璃镜被魔帝用来重塑了青帝血肉魂魄,那魔帝身死之后,琉璃镜就大半应落在顾清岚的师尊朔元真人手上。

顾清岚出世,朔元真人陨落,这面琉璃镜,也应是又到了照看顾清岚的向宜真人手中。

向宜真人陨落前,并未向顾清岚道明他身世,也没有将琉璃镜交给他,那么琉璃镜最有可能,是到了继承他衣钵的凌虚真人手中。

李靳说到这里,望着顾清岚说:“其实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若是琉璃镜最应在凌虚真人手中,那引我们去翠叠山的幕后之人,会不会是他?”

顾清岚却摇了摇头:“凌虚师侄不是有如此心机手腕的人,他大半也没什么空闲筹谋出这许多事来。”

凌虚真人每天在云泽山上,最劳心劳力的事,是如何将宗门发扬光大,这个发扬光大在他心中,就是赚钱。

那许多账目琐碎,他都不放心弟子们,必要亲自过问。

除此之外,他就是修炼法力,确保自己不会钱没赚够就死,连剑道的修炼,他都不是那么热心,更别提下山降妖除魔。

修仙修到如此孜孜不倦地赚那铜臭之物,比那些尘世中的世家俗修还要兢兢业业,他也算是独一无二了。

顾清岚又望向李靳,仍是弯了唇角道:“更何况,李师兄不也借着论剑大会试探过他了?”

李靳听到这里,就叹了口气:“我已放出了琉璃镜在我手中的消息,若之前琉璃镜真是在他手中,他应也不至于如此冷漠,只按着惯常做法,随便派些弟子过来…必要有另外一些动作。”

他说着,就挑了下眉:“我只是想若幕后之人当真是他,那倒也简单容易了一些,至少我们在明处,那人也在明处了,不会再像这样毫无防备。”

顾清岚微微一笑:“一个人的筹谋越大,就越不会甘于在幕后坐上那么久,要逼他出来,也容易得很。”

李靳又笑着点头:“是啊,所以这次论剑大会,想必会十分热闹精彩。”

他们二人说着,就又相视一笑,叫路铭心在旁看得郁结无比…这些大佬说论剑就论剑,想过她这个两届榜首的滋味么?

想她往昔大杀四方,这次却险象环生,一不小心输得太惨,还会颜面扫地。

顾清岚回头看到她神色,就对她微笑了笑,抬手在她肩上轻拍了下,以资鼓励。

路铭心顿时就又被他笑得昏头昏脑,眼睛直愣愣看着他,抬手拉住他衣袖。

现在距离论剑大会开场,还有六日,顾清岚几人在尊剑峰的别院安顿下来后,李靳就来寻他们。

他已换下了青池掌教那套累赘繁复的衣装,仅穿了件暗金色的修身长袍,发髻也挽成了散修的模样。

路铭心看了他这装扮,就道:“李师伯,你这是要还俗?”

李靳明知她是揶揄自己,连理她都没理,就对顾清岚说:“顾师弟,来随我下山走走,山下最近好玩得很。”

顾清岚勾了下唇角:“看来我们也需换装出去了。”

李靳连连点头:“不换装出去,就没趣味了,顾师弟快换了衣衫出来。”

路铭心见这两人都不理自己,也只能悻悻说:“师尊,我也想去。”

这个顾清岚当然不会驳她,微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路铭心那么喜欢给顾清岚带衣服,当然也不会不带便装,当下就跟他进去房内,帮他更衣。

待到他们又出来时,不仅顾清岚一袭青衫做散修打扮,路铭心也换了套暗红色的男装。

路铭心见李靳盯着自己,就清了清嗓子道:“师尊说我们二男一女扮成散修,有些奇怪惹眼,故而叫我也换了男装。”

李靳合掌笑了:“没想到路丫头着实适合男装,日后可多穿上一穿。”

路铭心“哼”了声,虽没有接话,但那神色写在脸上,明显是她当然适合男装,她有什么装扮是不适合的吗?

顾清岚微微勾了唇角,她确实适合如此飒爽英姿的男装,整个人锐利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名剑,不需特意瞩目,已足够光芒四射。

他们三人下山去,光变装自然不够,又都用了障眼法,将自己修为和灵力掩盖。

若是修为不若他们深厚的修士看到他们,也会被障眼法迷惑,认不出来这三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和他们的佩剑。

青池山下的青枫镇,也和云泽山下的云来镇一样,虽说是个镇子,却繁华热闹,比寻常的城池也不差什么。

这几日要召开论剑大会,青枫镇更是比平日还要热闹几分,街巷间几乎摩肩接踵,往来之间,几乎尽是背负长剑的修士。

李靳带他们两个穿过人群,轻车熟路来到了一处热闹之极的赌坊前。

往日里这赌坊中自然是各种赌徒赌具都有,今日却只有层层叠叠的人,围着一面高高的牌匾,一个个交头接耳,不时大声吆喝买进。

路铭心还没挤到跟前,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声道:“我还是买李道尊,就算一赔二也稳赚!”

另一个声音很快接道:“你不若也买一下事天真人,对上李道尊,胜负少说也有五五开,还一赔四,赌对了更赚!”

他们说得热闹,这时又有个人在旁“哈哈”笑道:“看来今年是没人肯买路剑尊了,往年也是一赔二,今年可是一赔十呢!”

顿时就有几个人哄笑起来,另一个人道:“路剑尊今年若想再拿榜首,恐怕得这些前辈们纷纷让着她了!”

路铭心听到这里,要还是不明白这里赌得是什么,也就傻了。

这是青枫镇每届论剑大会的惯例,赌场做东,开赌论剑大会上的胜负。

庄家放出自己预测的赔率,再根据押注之人的多少,每日调整赔率,按照胜率越高,赔率越低的惯例,如今庄家和众人心中胜率最高的,自然是李靳。

事天真人久未出手深藏不露,赔率也有一赔四,看起来也不差,却是上届的大会榜首路铭心,赔率已经一路到了一赔十,众人对她夺下榜首的期望,可想而知。

路铭心听这些不知道几流的修士,也敢聚起来嘲笑自己,顿时七窍生烟,就要发火,却听到身侧李靳抬高了声音道:“不知道寒林真人今日的赔率是多少?”

这一句话一出,赌坊内就静了一静,一时无人说话。

寒林真人今日才刚确定要参加论剑大会,人也才刚到了青池山,虽然飞来坪上也有修士见过他,觉得他法力高深,不是浪得虚名,但那毕竟还是少数。

果然这问题只有站在榜文之前的赌场荷官能回答,只见他顿了顿,才道:“寒林真人乍到,名号赔率还未来得及登榜,不过我家主人已给出了赔率,若是客人想要买进,今日已可。”

他说到这里,还又顿了顿,才道:“寒林真人的赔率,暂且根据其徒路剑尊而定,是一赔九。”

他此语一出,却是有个人就道:“一赔九也太低了些吧,不该有个一赔十几?”

他话音刚落,立刻又有一人笑道:“道友可不能这么说,毕竟寒林真人是可以在路剑尊落败之后再登场的,想必路剑尊也不会同自己师尊争胜负,这么算起来,寒林真人的胜率总是要比徒弟高一点吧?”

旁边几人听了,就又都哄笑附和起来,榜文之前顿时又重新人声喧哗了起来。

路铭心已经趁方才挤得近了些,发觉这个榜文上的排名,倒也不是空穴来风,至少和她心中的强弱能对得上,看了那些峰主长老纷纷下场,她自己一赔十,也不觉得冤枉。

但各宗门的峰主长老们,赔率大都在一赔四到一赔六之间,唯有顾清岚,却是一赔九。

她顿时气火上头,就要先押几百两黄金在自己师尊身上再说,就听到身后李靳的声音又悠悠传来:“希望你家主人莫要后悔…我押一千两黄金,赌寒林真人。”

李靳用了障眼法,在场诸人没有一个认出他相貌声音来,顿时又都静了下来,只觉这人看上去像是什么有钱之极的世家子弟,口气也竟如此之大,一开口就是一千两黄金。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路美女:夭寿啦,李道尊自己下场押别人啦,要黑幕啦!

李大哥:嘘,别传出去。

顾先森:心儿,你押一千两在李师兄身上。

路美女: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顾先森:赔了就管李师兄要钱分,赚了就不用分他了。

祁哥:这黑幕,这黑幕!

71、第十五章 山间(5) ...

有人下注,那荷官自然是微笑着躬身,示意身旁小童将那个铺了红色锦缎的银色托盘举高。

李靳微一笑,扬手之间,一张银票借着法力,自袖中飞了过去,恰恰落在那银色托盘之中。

这里是青池山,敢在青池山下开赌坊押论剑大会输赢的东家,当然不是寻常人,那银色托盘也显然是件法宝。

李靳那张银票落入其中,托盘就亮了一亮,显示此银票有天下商号印记,乃是真品。

那荷官验完银票,就笑着对李靳拱手:“这位贵客一千两黄金,押寒林真人夺此次论剑大会榜首。”

围在榜文之前默不作声看他的人,到这时才蓦地哄然了起来,纷纷不断回头看看李靳,再交头接耳。

毕竟一千两黄金,实在也不是小数目,莫说其他,至少在元齐大陆的各大城池里,都能买个不小的庄园。

更是有人直接对李靳拱了拱手,客气地问:“敢问这位道友,缘何对寒林真人如此有信心,认定他会是此次榜首?”

李靳微笑着,却避而不答,倒是那荷官笑着,又娓娓说来:“想必这位道友,也是知道寒林真人当年的战绩。寒林真人在八十三年前的论剑大会上,仅以一招之差,惜败李道尊,夺了第二。”

人群中顿时又哄然一声,寒林真人的实力或许已是个传闻,但李靳是什么实力,在场诸人不会不清楚。

别的不说,平日里横着走的明心剑尊,次次被他从青池山上打下来灰头土脸回去,那不是小败,那是惨败…若不是李靳还让着点小辈,路剑尊只能更惨一点。

旁人若是想试探李靳深浅,先想一下自己在路剑尊剑下是否能走过两招。

如今荷官却说,当年寒林真人是一招之差败给了李靳,就单凭这点,什么师父功力不如徒弟,师父还要仰仗徒弟威名之类的话,就都可以统统当做是放屁了。

李靳这时才不紧不慢地插上一句:“我家师尊当年说道,寒林真人输的那一招,却不是因剑术法力不敌之故,而是因其心有杂念、道心不稳,若不然李道尊当年便已输了。”

那荷官微笑拱手:“贵客高见。”

赌场荷官并不能表明自家的看法,以免有误导操纵投注之嫌,往日里那荷官也对各方强弱闭口不言,只给赌场的赔率,今日说一句高见,也不知是客气话,还是真心赞同。

李靳到底是真的知道内情,还是咋咋呼呼跟荷官联合起来演戏,旁人看不出来他的身份,也雾里看花拿不定主意。

赌坊内却是又沉寂了一阵,突然有个人道:“如此,我也押三百两白银在寒林真人身上。”

那荷官却拱手笑道:“这位贵客却需待明日了,论剑大会开赌乃是娱情颐性,给众位贵客增点热闹趣味。若是赌得太大,就恐伤和气,因此赌场规矩,榜上每位真人身上的押注,若是超过千两黄金,当日就不再接受押注。”

那人顿时又道:“明日可还是这个赔率?”

那荷官又笑笑:“今日寒林真人身上押注到了千两黄金,足以证明众位贵客看好其夺魁,赌场自会略作调整,明日恐怕就不是一赔九了。”

旁边几人就又纷纷说:“这算什么事,难道这好处都给一人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