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岚的金丹自然还在,他却已不能再运功,那就只有渡劫失败,经脉被反噬真气锁死这一种可能。

路铭心愕然地看着顾清岚,她不是不懂李靳的意思,却宁肯自己不懂,也胜过如今如坠冰窟,周身都木然刺痛。

顾清岚看她眼中红光隐现,目光凝了凝,忙握紧了她的手,低声断喝道:“心儿,不要多想!”

路铭心看着他,眼中红光倒是渐渐消散了,却又愣了愣:“师尊,你看我走火入魔,都没有用咒符点醒我…你果真是无法运功?”

顾清岚却也没想到她怎么突然聪明起来,知道用这种法子来试探自己,只能微微苦笑了下:“心儿,生死皆有定数,我怕你太过执着。”

路铭心看着他默不作声,李靳在旁又叹息了声:“顾师弟啊顾师弟…镜灵说过你若身故,我们六人的魂魄都会被吞噬,就算把你逼到如此境地,你也仍是不留恋尘世?”

顾清岚摇头又笑了笑:“我怎会不留恋…可莫可奈何,又能如何?”

他说着顿了顿,抬头看向李靳微勾了唇角:“镜灵不也说过,若我们六人助北齐一统天下,就可功德圆满脱身?”

他说到这里,李靳只能“呵”了声叹息:“我倒觉得这镜灵如此煞费苦心,处心积虑要拉住你在世上,只怕不是要害人,而是想救你…只可惜他还是未能骗过你。”

顾清岚弯了弯唇:“也许他也并没有骗我,只不过我着实愚钝,实在也突破不了心魔情劫,哪怕连累你们,我也无法可想。”

他们在这里说着,路铭心却一言不发,只是握着他的手,将他掌心放在唇边吻了又吻。

顾清岚就在皇宫中住了下来,路铭心当然同他一起。

他在殿上突然呕血时,被李靳从御座上冲下来接住,又拦腰抱起,一路抱回了后宫。

这些满殿的群臣都看到了,消息传出去,倒真起了些流言,纷纷说他果真和皇帝有些暧昧不清在,若不然李靳又怎会如此失态?

可宫中很快就又传出消息,说顾尚书自幼有心疾,这一年来随军征战不止,积劳成疾已油尽灯枯,连宫中太医都回天乏术。

想到他这一年来许多功勋,那些谣传的流言也就渐渐散了,那些人却又反倒转而纷纷议论,言道顾尚书一手开创元齐盛世,功高震主,往后权势太重必定危及社稷大业,如今这番病重将死,只怕还正中帝王下怀。

在这纷扰争论中,谁也没留心路铭心也一道住在了后宫里。

莫祁和卫禀还在西南扫荡逃入山中的百越残党,得到消息后,也连夜启程赶往金陵。

总归他们几人已将大局稳住,也算功德圆满,这里也终究不是他们的世界,早晚都要离开,顾清岚的安危,却更牵动关乎他们自身。

顾清岚住在宫中这几日,倒也没显得太过虚弱,只不过却总会困顿,也无力起身。

李靳还让燕夕鹤和御医熬了许多珍贵药材给他,但正如他自己所说,凡间药物对修士没什么用,他哪怕喝了,也只是同饮茶喝酒没差什么。

路铭心日夜守在他身边,每每抱着他不肯松手,仿佛是怕自己一不小心,他就又要不见。

顾清岚看她那栖栖遑遑又默不作声的样子,也觉怜惜,可他也确实无法再凭一己之力挽回什么。

经脉已被封死,他如今的身躯,不过是一具渐渐失去生机的驱壳而已,哪怕他再想逗留尘世,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他这日昏睡了大半日,再睁开眼时,看到半开的窗外漏进来几片雪花,就微勾了唇,对床侧陪他靠着的路铭心说:“心儿,下雪了,你去将窗子打开。”

路铭心不敢违拗他,忙起身去将窗子推开,窗外的庭院中,雪花静静飘落,却连风也没有一丝,显得寂静无比。

他微笑了笑,叹息般说:“寒疏峰上终年风雪不止,我却仍是未曾看厌。”

路铭心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肩上说:“师尊,我们还回寒疏峰好不好?什么琉璃镜,什么论剑大会,什么天魔残片,都不管了…”

顾清岚许久未曾回答她,她就忙抬起头,就看他安然合着双目,唇边也仍似带着一缕笑意,却已声息全无。

86、第十八章 静庭(2) ...

路铭心也不知自己就这样抱着他僵坐了多久,她一时只觉自己已回到了寒疏峰的那间曾用来安放他身体的冰室之中,一时又记起来她和他已到了另一重大千世界中。

可无论她觉得自己身在何处,怀中的人也都是一般沉寂无声。

她以为自己是回到了那三十六年间的日日夜夜,任她怎么怀抱着那个人喁喁私语、耳鬓厮磨,他都不再会给自己一丝一毫的回应。

她又知道他是再一次走了,仍是那般猝然不及,叫她许久都不能明白为何天地广大,他却已又不在了。

她抱着他想了又想,想他果真是从来也不舍得责罚她,哪怕她曾对他做下那么残忍的事情,他除却初时待她冷淡了那么一些,也从未真正罚过她什么。

可他又怎能不知道,他所能给她最大的惩罚,就是像现今这般,悄然无声地再次离开。

窗外的雪还在下,她木然地抬了抬僵直的手臂,想将他的身子在枕上放好。

也许是她终于动了动,他靠在她肩上的头失去支撑,微微向前倾了倾,而后她就看着他苍白无色的唇间,极慢的涌出了细细的血痕,一滴一滴的,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如同雪原中渐次开放的一串红梅。

她整个身子都像被针刺了一般,剧烈抖动了一下,忙抬袖想要去擦,那些血迹却又怎么都擦不完,直到把她的衣袖染得一片通红。

她失措地停了下来,听到身后房门“嘭”得一声被推开,李靳的声音夹带着卷入的风雪传了过来:“顾师弟!”

李靳匆忙赶来,是因在大殿上突然心中悸动,感到了些什么,推开房门后呼吸一滞,一眼看到那人,心已凉了下去。

他合目躺着,眉宇舒展,神色宁寂安然,但那唇间却有血痕蜿蜒而下,将他胸前雪衣,染成了斑驳殷红。

路铭心愣愣地转过头,看着李靳,唇齿动了几动,才嘶哑地挤出一句:“李师伯,师尊…”

李靳自然不会像她一般方寸大乱,咬了咬牙上前,将手掌放在顾清岚丹田上,探到他金丹虽熄了光芒,却并未碎裂,稍稍松了口气,开口道:“你师尊是离魂了。”

要是往日路铭心自然会听懂,现下却仍是嘶哑哆嗦着说:“李师伯,师尊的血…我擦不…”

李靳看她六神无主,磕磕绊绊一句话都说不全,实在也太不中用了些,抬手在她脑门上点了一指,打了道醒神咒进去:“你先守着你师尊,我去寻些东西来设阵招魂。”

路铭心忙“哦”了声,她被打了醒神咒,总算稍稍清醒了些,也从李靳的话中摸到了些许指望,就忙又去看顾清岚,想到他一定不喜欢自己脸上沾血,抬手继续去擦他唇边的血迹。

这次她却只擦了两下,就失声哭了起来,眼泪也一滴滴落在他脸上和胸前。

她平日看起来那般厉害,要紧时刻却这般指望不了,李靳气得只想抬腿踹她一脚,却也不再耽搁,忙去叫人速速取来材料。

他在元齐大陆时的修为,设阵做法自然不用法器,挥手即来,如今却不得不像刚入门的修士一般,备下丹砂清水,在地上画下阵术。

他从大殿上赶来,连纯黑的朝服都没来得及脱下,这时也顾不上换衣,让左右侍从全都退下,关紧了这个院落的大门,任谁都不准出入。

顾清岚魂魄不知为何突然离体而去,也不知道到了哪里,李靳就设了个四方招魂阵,尽力将他魂魄召回,再不济也要知晓魂魄去向。

李靳忙了许久,才撤了阵法,眼眸中暗云密布,骂了句:“混账东西。”

他面前的阵法中一片死寂,显然顾清岚魂魄已不在这个大千世界中,大半是被琉璃镜带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顾清岚上一刻正同路铭心看雪,下一刻就已到了另一处境地。

这里却是他曾颇为熟悉的另一处地方,枫叶如火,廊面似镜,簌簌的大雪将枫叶被上一层纯白,浓烈中更增几分清冷意味。

他看到这里,就轻叹了声,转过身望向那悄然站在他身后的人:“念卿,果然是你。”

那人一身墨色衣衫,垂在肩上的长发微微泛出火红光泽,正是昔日的魔帝夜衾,他也叹了声:“亦鸾,我果然还是骗不过你。”

顾清岚摇头微微一笑:“我只不过是略想了下,琉璃镜最有可能认何人为主,想来也只想到你…更何况琉璃镜落入我手之时太过凑巧,若不是有人刻意促成,也不会如此。”

夜衾苦笑了声:“亦鸾所料不错,只不过虽然琉璃镜认我为主,但我却亦成了琉璃镜附庸,如今我连离开琉璃镜半步都做不到,也不能算作是琉璃镜的主人。”

顾清岚微顿了顿,又说:“让我猜上一猜,琉璃镜此前并无镜灵?”

夜衾点了点头,叹息道:“琉璃镜并非人力铸就,而是机缘巧合之下落入元齐大陆的上界法器,它非善非恶,以吸食修士灵力魂魄为生,当年我偶得琉璃镜,想要为你重塑血肉魂魄,也进入了镜中一窥究竟。

“也就是如此,当我力竭身死之时,琉璃镜将我魂魄血肉也蚕食了进来,不过它法力却不足以压制我神魂,反叫我将之降服归为己用。”

他这番遭遇也着实离奇,元齐大陆处处流传着魔帝夜衾和琉璃镜的传说,却无人知道,琉璃镜和魔帝已混为一体。

顾清岚听到这里,已猜到了他重回人世的机缘,只怕也是来自于此:“若不是念卿将琉璃镜收服,我也不会在此重获新生?”

夜衾点头:“不过此事也赖朔元真人鼎力相助,那时我还未能完全控制琉璃镜,若不然叫它将吃下的魂魄血肉再吐出去,也是千难万难。”

顾清岚笑了一笑,轻声道:“念卿,我对尘世并无执念…你为我如此,叫我如何心安?”

夜衾潇洒一笑,仍是旧日魔帝的样子:“可我对你,却有执念。”

若是路铭心在此,听到这句恐怕要尖叫着跳起来挡在自家爷爷跟师尊之间了,可顾清岚却知夜衾的这个“执念”,无关风月。

夜衾轻叹了叹:“亦鸾,琉璃镜还有个功用,就是可联通形形□□的大千世界。这些年来,我困在其中,以镜灵之身见识过诸多人世红尘纷扰,越见得多,我也就越坚信当年我不惜代价将你重新拽回人间,乃是最明智之举。”

顾清岚望着他,还是摇了摇头,微弯了弯唇角:“只怕你却太过高估了我。”

夜衾亦是摇头:“亦鸾,你从不贪恋尘世中名望私欲,却大爱众生甘为雨露…这样的人,我历遍形形□□大千世界,也再未找到过。”

他说到这里,微顿了顿:“就如寻常修士若渡劫失败经脉被封,至多能支撑一时三刻,只因修士早已依赖灵力真气,一旦失去,被困于凡身肉体之中,苦痛煎熬兼之复原无望,无不欲速求解脱。

“你却能撑上数日之久,只因我曾化身对你说过,若你陨落,同你一起被困在此间的那五人也会被吞噬。”

顾清岚轻叹着:“惯于忍耐,却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

夜衾仍是望着他,默然片刻后才道:“亦鸾,哪怕你再拖延,那具肉身也已到了极限,你可知我为何拉你前来?”

对此顾清岚也心中了然:“只怕是因我之寿数,也不过在一时三刻之间。”

夜衾点了头:“你的肉身本就得自琉璃镜,我无法再将其重塑,若此次你陨落,魂魄无依,琉璃镜却要将你魂魄吞噬,我亦不能再救你。”

顾清岚苦笑着摇头:“可我实在也突破不了心魔…如何处置同心儿的私情,我也早已想过千遍万遍,可无论是我想对她断情绝爱,还是想同她长相厮守,亦都无法将心魔消除。”

夜衾听到这里却笑了:“我也未曾历过情劫,这我也就无法为你解忧了。”

顾清岚看他说到这里,神色间带上了些揶揄味道,顿时就有些无奈和哭笑不得:“念卿,我需问你…是谁将琉璃镜放在独首山中的?”

夜衾既然被困在琉璃镜中,或许可以通过琉璃镜感知他们,却定然不能筹谋如此多的事,更何况暗箭伤人,一直都不是夜衾的行事之风。

因此琉璃镜必是被什么人放在独首山中,却并不是要将琉璃镜拱手想送,而是真的要困死他们。

只是那人也不曾想到,夜衾竟然藏身镜中成了镜灵。

夜衾“哈哈”笑了笑道:“确实是我借着七修子那老儿的气息,将你们引到了我面前,这才得了个机会重新回到你身边,不过这幕后之人,说起来也并不难猜…”

他说到这里,还微顿了顿:“在此世上,若你和李靳陨落,获益最大之人是谁?当年你我情交甚笃,光明正大,可如今道魔之间难道就没有臭味相投,暗中勾结之徒?”

他将话说到这里,已说得足够清楚,又“啧”了声道:“李靳那臭小子又设了个阵法唤你…你还是快些回去,来得久了,那具肉身可就真回不去了。”

他一语既了,竟不给半分空隙,顾清岚只觉胸前一痛,口中甜腥之气蔓延,再睁开眼时,已看到路铭心哭花了的脸。

87、第十八章 静庭(3) ...

看她如此,顾清岚自然是想去安抚她,不过他喉间却实在堵了太多血气,只能先咳出去了一些,才轻声道:“心儿,莫急。”

路铭心哭得稀里哗啦,还抽噎着去擦他唇边的血迹,一边擦一边自己仍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顾清岚全身无力,胸中剧痛,也觉她这样子实在太不像话,微弯了弯唇角,轻叹了声:“心儿…当年云风要陨落时,怎不见你哭成这样?”

路铭心努力抽气想要说话,果然又开始打嗝,她也知道自己哭得太没出息,却又怎么都忍不住,只能边哭边说:“那是因…云风若是陨落…我自然会去陪他…没什么好哭的…”

顾清岚听到这句又叹了叹,低声道:“所以你执意要随云风而去…连师尊都不顾了?”

路铭心又连忙摇头,哭着说:“自然不是,只是…只是那时眼里心中只有一个人,想不了其他太多。”

她还是说者无心,顾清岚听着却微怔了怔,眼里心中只有一人吗?他却从未对她这样过。

哪怕他对她倾心相护、百般筹谋,也并不是眼中只有她一人。

他还要想到许多,想云泽山的安危,想道修间的龌龊,想天地异变,天下苍生何其无辜。

他可以为她耗尽心血,若她遇险,要他以命换命,他也不会有分毫犹豫,可若要让他像她一样,除却一腔痴心之外再无他物,那就万万不能。

他想到这里,却觉胸中和周身经脉剧痛,他知道这是因他经脉中被封存的真气,终于开始了反噬。

就如三十六年前,路铭心下毒害他经脉逆行一般,真气自他丹田的金丹中不住外泄,在经脉间逆行横冲,叫他霎时间气力全无。

只是这时他连霜绝心法也无法运起,内腑痛如针刺刀绞,喉间亦是血气蔓延。

路铭心看他唇边突然又涌上大股鲜血,竟是来不及擦拭,就顺着下颌流入到他胸前衣襟之上。

李靳在旁看着,也吓得变了脸色,忙上前将手掌抵在他丹田之间,送入真气护住他的金丹。

但他全身真气逆行,金丹已被真气冲撞,裂出了细小缝隙,李靳的真气也犹如石沉大海,无丝毫用处。

他唇边鲜血涔涔而下,已几乎无法出声,也仍是看着她轻声开口:“心儿…我不许你随我…”

路铭心呆傻了一般看着他,脸上也仍挂着满脸泪痕,他觉她实在可怜,也又对她微弯了弯唇角,安抚地看了一眼。

他能感到体内生气在飞速流逝,这一次却是再难回天,就转而望向了李靳,对他道:“李师兄…元齐之事,烦劳你们。”

李靳的手就放在他的丹田处,心惊地觉察到他金丹上裂痕越来越多,实是无可挽回,当此之时,也只能强忍悲痛,对他轻声道:“莫要担心,一切有我。”

顾清岚望着他,还想要将夜衾就是镜灵之事告知于他,也想说夜衾既然是镜灵,那他身死后,琉璃镜就会吞噬他们六人魂魄的说法,大半也只是夜衾用来留住他的托辞,而非真事。

他若真在这里身陨道消,夜衾只怕还会依照先前同李靳的说法,待他们助北齐一统天下,功德圆满之时,就放他们五人回到元齐大陆。

还有道修中确有人已同魔修勾结,欲图谋大事,他需小心行事,注意防范身边之人。

不过这些话却太长了些,他即使不去交待,李靳也会慢慢明白。

他只觉身子和神识都渐渐沉重,重得仿佛山岳倾塌,尽数倒在他身上,叫他连胸中一息之气也无法接续。

最后一眼,他仍是想要去再看一看她,看她是否又在哭泣,却实在抵挡不住浓黑袭来,无力坠入其中。

修士陨落之时的金丹碎裂之声,其实并不大,也不过就是如什么极薄的细小瓷器被打破了一般的一声脆响,隔着血肉传出来,还听得不慎分明。

李靳却觉此次这一声响,尤其让人心胆俱裂一些,甚至要响过当年他师尊绝圣真人陨落时,他听到的那一声。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人,看他已轻合了双目,唇边仍血迹宛然,鲜血已将他胸前衣衫都染红了大片,那雪色的容颜却还是犹如寒疏峰上的玉白琉璃般,纤尘不染,洁净无垢。

那人蜿蜒铺洒在枕上的一头墨色长发,也自根部开始,一点点,又极快地,变作了通体银白。

仿佛是他已陨落,琉璃镜就不再将他外貌伪装,而是恢复了这具肉身的原本之态。

李靳能觉到他掌下那颗顾清岚独有的,通透如冰又带着春意新绿的金丹,渐渐又从碎块,再分崩离析,直至碎成细细粉尘,彻底消逝在了血肉之中。

房门又再一次被撞开,燕夕鹤破天荒自己提着药箱过来,还跑得有些气喘吁吁:“我在太医院听到了消息,李师伯怎不叫我?顾真人怎样了?”

李靳这才深吸了口气,将手从那人的丹田处移开,哑声说:“顾师弟已陨落了。”

其实不用他说,燕夕鹤也已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人胸前大片血迹直蔓延到床榻之上,早已生气全无。

李靳站起身,再开口时声音嘶哑依旧,却更多了几分决断:“燕公子,将你路师妹带走。”

自从方才听到顾清岚说的那句“不许随他”后,路铭心就呆呆坐在床边,这时也只懵懵懂懂望着床上的那人,仿佛也已失了魂魄。

燕夕鹤看她这样,心里一惊,又看到李靳对他使了个眼色,心中了然,指间悄悄藏了一枚银针,小心走近路铭心轻唤了声“路师妹”,手中银针就夹带着真气,刺入了她脑后的穴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