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发过去:在车上。

然后又没了反应。

车子还在开着。

池晗光随口问了句:“还没到?”

“快了。”温浩骞说完,侧头轻瞥她一眼,“困了?”

池晗光摇摇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就是等的有点烦。”

这时,手机亮了一下,池晗光伸手去拿。

孙零的回复:又去哪儿鬼混了?

池晗光轻扯了扯唇角,顺手回:钓凯子。

手机亮光中,她低着头,长发全部拨到一边,露出一段光、裸修长的脖颈,手上运指如飞,嘴角含笑。

温浩骞收回目光。

池晗光从手机上抬眸看他:“看什么?”

温浩骞看看她,下巴点点他这侧挡风玻璃:“你看,就是这里。”

池晗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拐弯处围墙后面一座白墙黑瓦马头墙立在那儿,她又侧头往房子对面看去,一丛竹林坐落在暗影里,竹林后面波光零星的河水绵延伸展。

车子停在老宅门口的抱鼓石前。

温浩骞介绍:“这是你王叔买来养老的。”

王叔,那个池云湘生意上的伙伴,温浩骞的狐朋狗友之一,做房地产生意,爱好收集各种古董,典型满脑肥肠的生意人王姜铭。

池晗光跟着温浩骞走进院里。院子很小,池宅的三分之一也没有,却是小家碧玉的风范,飞檐雕花阁楼小窗盆栽天井一应俱全。

西边角上放着个养鱼的碗型陶瓷大缸,两尾金色锦鲤鱼停在水中央静静休憩,池晗光走过去看了会儿,又四处看了看,点点头:“这里挺好。”

手机又响,池晗光从衣袋里取出看,孙零的回复,她匆匆看了眼,塞进衣袋,走了几步,拿出来回道:“我睡了。”发送。想想又觉不对,补了一句过去:“你也早点睡。”发完以后,塞回衣袋。

这种老房子,房间很多,都空的,一间套一间,像走不尽的胡同,深的很,长年人气弱,又是依河而建,阴的很。池晗光越往里头走越觉得寒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实在不明白温浩骞怎么就偏爱这种鬼地方。

她拉了拉温浩骞的衣服:“你睡哪儿,要不今晚我和你凑一房间得了。”

温浩骞静看她会儿,含笑:“肥胆呢?被狗吃了?”

她就知道他又要嘲笑她,又听他说:“在池宅不是住的很惯么?怎么反到这里就怕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这里确比池宅小的多,也不如池宅来的深。

池晗光撇撇嘴:“哪里一样,那毕竟是我自己的家,这种老房子,阴气重,背景复杂,谁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呢,就你这种非人类才喜欢……”

话还没说完,忽见温浩骞神情凝重,一脸惊惧地盯着她背后:“后面……”

这声音破碎又毛骨悚然,池晗光感觉背后发麻,脊背僵硬地不能动弹,想也不想地大叫一声“妈呀!”刷地一下,整个人挂在了温浩骞身上。

温浩骞原只想逗逗她,岂料她整个人扑上来,抱住他脖子,两腿紧夹住他的腰,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上。

稍一低头,那一段□□在外的脖颈,漾在光里,雪似的白,紧致细腻,散发着少女清新体香。

穿堂风呜呜响,吹得窗户哐当响,老鼠在木板阁楼里爬来爬去,静谧的夜里声音无限放大。

池晗光被吓的大气不敢喘一下,缩了脑袋窝在温浩骞怀里。

她这样紧紧抱着他,温浩骞的体温穿透衣料传递过来,她的小腿肚畏寒,这温度让她舒服,不由地更紧贴他一点。

环着她的手松了几分,温浩骞声音低沉,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声线迷人,“骗你的,快下来。”

池晗光没动。抓的他更紧。

温浩骞暗暗吸了口气,把头往后仰了点,看到她侧脸:“还不下来?”

池晗光把头埋在他脖子处,发丝贴面拂过,洗发水的清香伴在鼻息,她的声音又闷又软:“温浩骞,我被吓坏了。”

那一刻,空气里都是她的味道。

温浩骞咬了咬后槽牙。

他抱着她,声音暗含警告:“别玩过火,到时哭鼻子。”

池晗光心下一怔,被他看出来了。

她撇撇嘴,不好玩了。从他身上跳下。仰着头望他:“什么意思?”

温浩骞不理,用手轻掸了下衣服,抬脚走路。

老房子环境简陋,没有现代浴室,池晗光倒是惯了的。

温浩骞烧了热水提进来,一桶桶倒进大木桶里,试了试水温,回头对站在身后的池晗光说:“过来,试试水温。”

池晗光走过去,手往水里一浸,暖意流遍全身。感觉舒服极了。

她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脱了大衣扔在椅背上。

大衣一脱,整个人就小了一圈,雪似的肌肤在光里透着细密光泽。

温浩骞看她会儿,走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池晗光洗完澡,裹了根浴巾,套了那件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头发还滴着水珠,也没管,去敲温浩骞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明天不更哦~~~

☆、第十四章

第十三章

门没锁,池晗光开门进去,看见温浩骞坐在窗前,手上的笔在动。

他画画的时候很专注,她进来也没理。

池晗光走过去,桌上零散地摊着几张画,池晗光拿起其中的一张,不由愣了愣。

是一双手,手上黑色纹身,Maria.

“你怎么画这个?”她冷不丁问。

她又瞥了眼他手里正画的,是一张地图。

废厂区那块。

池晗光抿了抿唇,紧盯着那张地图,看了会儿,伸出手指去,指着一个地方,“这里还有一个出口,有两个出口,这里是入口,”她把食指放在唇上,皱紧眉头,“厂区下面还有一条地道。”

温浩骞抬起头,眼里有惊讶:“你怎么这么清楚?”

池晗光垂眸看着那地图,也不知目光落在哪儿,或许根本没带什么焦距,复而轻道:“我爸妈就死在这,”她轻点纸面上离厂区不远一处悬崖,声音听不出情绪,淡淡的:“开车从这儿掉下去,那时候我才十三岁。”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淡淡的样子。

温浩骞张了张嘴:“晗光......”

“别说对不起,”她拿起那张画着手的纸,“我说过我原谅你了。”

她看着他,表情认真诚挚。

“温浩骞,你没有对不起我。”

这十年里,我们都在看不见的地方努力奋斗,认真地生活,所以,不要说对不起。

她把手里的画纸铺平放在桌上,看着他,“时间还早,和我讲讲这画里的故事吧。”

光在她眼底流动,刚洗过澡的乌眸湿漉沉静,她凑的近了些,滑腻如脂的肌肤似有若无地贴着他,清新的沐浴芬芳占据鼻息。

他挪开椅子,站起身,一边说道:“这是上次在肯德基偷你钱包的人。”

池晗光仰着头看他,没说话,等他说下去。

“他偷走了钱包,把钱包剪坏了,钱没动。”他看着她,“这说明什么?”

“他的目的不是钱……”池晗光忽然顿住,看住他,“不是钱……又是什么呢?”

温浩骞继续引导:“还记不记得钱包里有一个夹层,刀口很工整?”

池晗光瞪大眼睛:“他们在找东西!”

温浩骞点点头。注意到她用“他们”,冷不丁笑了一下。

“为什么要毁我钱包?”说起钱包,池晗光忍不住心疼,“里面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她忽然想起那裂开的夹层,看住他:“你在里面藏了什么?”

这三个问题抛过来,一个比一个快,问到最后一个时,温浩骞心知是瞒不住她的,也没打算再瞒,说:“你爷爷的绝笔。”

池晗光再次瞪大眼睛。

她静了静,心说,外面的小道消息还真有点可信,爷爷的绝笔果然只有温浩骞知道下落,岂料东西竟藏在她身上。

“你怎么不早说?”

温浩骞:“不知道反而更安全。”

池晗光默了,她知这事一定是爷爷亲托了他的,父母死的早,姑妈又是商人,爷爷身边靠的住的,怕也只有他了。

这男人,什么事情都爱往自己身上揽。

池晗光忽而笑了下:“现在倒是肯说。”

温浩骞也笑了一下:“瞒不住了。”

两人对视着,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池晗光问:“我现在不安全?”

温浩骞点头。

“保镖呢?也靠不住?”

“……”

“所以你不送我回池宅,也是怕危险?”

现在她住的地方,哪里都可能存在隐患,池宅更不用说,那是池新沅的地儿,屋大,隐秘,最能藏东西。

温浩骞点头:“那里最危险。”

“他们会杀人么?”

温浩骞看着她,不明白她忽然问这个问题,“暂时还不确定。”

池晗光想起那天在肯德基里他说他以前见过。

陡然感觉背后阴风一阵阵,竟比撞上鬼还怕人。

“钱包里除了钱和证件,没有其他的,爷爷的绝笔被他们拿走了?”

温浩骞摸着下巴,“应该还没有。”

“你怎么这么确定?”

温浩骞笑笑,没说话。

椅子拉开,池晗光一屁股坐下,翘个二郎腿,托着下巴,目光笔直看着温浩骞,“反正我对池老人家的什么绝笔不绝笔没什么兴趣。”

她其实想说,我对你更有兴趣一点,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她穿的少,好在大衣够长,盖住了膝盖,只露出白花花的小腿,就这么在他眼前晃啊晃的。

她的腿算不上长,腿型却是温浩骞见过那么多美腿里排的上好看的,不粗却也绝不骨瘦如柴,让男人驾驭的欲望。

“我还有个问题。”池晗光舔了舔嘴唇。

“什么?”

温浩骞一边问着,一边脱下风衣外套,盖在池晗光膝盖上,垂下的衣摆拖曳在地上,刚好遮住她的小腿。

老房子阴冷,洗完澡后的余热已全数散尽,池晗光刚一直紧绷神经,大脑飞速运转,思维跟着温浩骞,早忘了冷这回事,这会儿他一件衣服盖过来,风衣上面余留着这个男人的体温,顷刻,暖意透过肌肤渗进四肢百骸,舒服安宁,冷热这么一交错,她忽然感到冷了,裹在身上那块大浴巾石头一样又冷又硬,里面暖不出来,外面那件大衣再大也起不了保暖的作用。

她缩了缩身子,放平两腿,把风衣往上稍拉一拉,双腿连同两只手全拢进这温暖里。

温浩骞看池晗光跟只小猫似的缩在椅子里,走去床上拿了块薄毯来给她。

他脱了外套,上身只余件丹宁衬衫,从床那边一径走过来,伸手把毯子递给池晗光,光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拿着画笔的模样。

“你以前认识陈数吗?”池晗光把自己裹严实了一点。

温浩骞画着画,听她问,拿画笔的手一僵,抬睫看了她一眼,复又转回去继续手上的画,淡淡的,“不认识。”

“少骗人了,”池晗光把椅子往他那挪去,挨近一点,“孔叔叔都告诉我了,他还有同伙没有抓住。我就是不明白,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闲着没事,帮你孔叔叔查一下案子。”

池晗光撇了撇嘴,轻道,“少骗人,我又不傻。”她看温浩骞会儿,低头把他的衣服往上一提,搭在椅子扶手上,说道:“好了,我回去睡觉了。”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又折回,“我来是想跟你讲一句,可以去洗澡了。还有这个,给。”

温浩骞低头看她手里的薄毯,接过。温热的。

“明天艰巨的任务等着你,早点休息。”

温浩骞不明所以:“艰巨的任务?”

“嗯,曹爷爷办画展的事啊,我什么都不懂,帮不了你,就安安静静做个花瓶咯。”

温浩骞无言地笑了笑。

他默默叠好毯子,折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一边走回床边放好。

池晗光看他这一系列的动作,轻声说了句:“强迫症。”

“嗯?”那里听见,转头过来,眼神危险。

池晗光呵呵笑一下:“没什么,说你帅。”

温浩骞显然是不信的,却也没再说什么,回转身收拾洗澡衣服。

池晗光打了个呵欠,“困死我了,走了。”

刚迈步,听到他说了句什么,他背对着她微微低着身,音量不高,传到她耳朵里便没个确切,她停住脚步,转回身。

“你说什么?”

那里停下动作,复而转身面朝她。

“没什么。”

“真没什么?”

“嗯。”

池晗光望着他。

男人的眸光漆黑深亮,真挚无比。

她忽然莞尔一笑,跨前一步,踮起脚伸手够他的头,她太矮,没够着,手被半途截下。

他握着她的手臂,感觉到它无比的脆弱,稍一使力便能轻易折断。他看着她的眼睛:“干什么?”

“摸你的头。”

“……”

“乖。”

“神经。”

“你现在和一个神经病说话是怎么回事?”

“……”

老房子睡不安稳,天微亮,光就侧漏进来。

温浩骞从前庭穿廊过来,见池晗光蹲在石阶口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牙,睡眼惺忪的迷瞪样,身体几欲前倾,被温浩骞一把抓住后衣领拉回,池晗光瞌睡虫跑了大半,手顺势往后一拍,他的指骨坚硬硌人。

嘴巴里含着牙刷,池晗光声音含糊不清,“放手。”

温浩骞放手。

池晗光一屁股摔地上去了。

温浩骞转身去房里拿了把电热水壶烧热水。

池晗光刷完牙,热水还没滚开,温浩骞没管那么多,取了只脸盆放在水枧边,凑了点冷水,一壶下去,他试了试水温,勉强一盆温水。

池晗光没想到早上还能洗把温水脸,别提多满足,拧了毛巾就往脸上抹开。

温浩骞蹲在她面前看她洗脸,鹅蛋脸上没有化妆的痕迹,清丽素白,额角未匀开的水珠沿着紧致弹性的肌肤滚落至眉骨,在细长的眉上凝成晶莹,像朝露。

他食指落在她的眉上,轻轻一带,拭去水珠。

“咦,”池晗光用毛巾抹了一下眉毛,把张脸仰给他看,“还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