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息先给我吧,”谢劲风收起难过,表现出一个管理层该有的态度:“那一位小姐的名字和工作。”

“程意城。禾呈程,心之所谓意,白水绕东城。”

谢劲风顿了一下动作。

卫朝枫走了几步,转身发现她没有跟上,遂停下了脚步,看见身后那人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古怪和震惊。

他望着她,并没有近前,“怎么?”

谢劲风抿了抿唇,有些不可置信地开了口:“……这一位程小姐的工作,是不是买方机构的研究员?”

卫朝枫皱眉,“你怎么知道?”

她像是不敢相信,“唐硕人,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都不知道她是暴雪的跟踪研究员吗……?这两年,她所在机构对暴雪的所有进出表现,背后力撑机构行为的一纸研报,几乎都是出自她之手啊……”

卫朝枫没有反应。

因为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当他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以及在此之后意味着什么时,卫朝枫脑中‘轰’地一声炸裂,脸色大变,冷汗如暴雨般,顷刻间就赶至了全身。

谢劲风几乎是不可思议,竟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她看着他,替他说出了他不敢想的事实:“也就是说,刚才你在台上讲话的暴雪发布会,没有意外的话,程意城就在台下……”

西西里黑*手*党虔诚的自保方式:单枪匹马的男人才会受上帝偏爱。

他不肯,偏要以身试情。

上帝动怒,终于将最坏的城邦放在了他的面前。

原来,他那毁坏的耶路撒冷城,在这里。

——他一生唯一不可控的事,终于以最坏的面貌,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a股、港股、美股,全球股市那么多家公司,程程就是跟踪他家的研究员,从这个概率的角度讲,卫朝枫是要疯了。。。。哈哈

第35章 爆炸(3)

暴雪新任执行人公开亮相的发布会,出现了史无前例匪夷所思的情况。

负责通行与安全的工作人员集体接到一道措手不及的命令,来自那一位年轻执行人:封锁暴雪,禁止任何人随意放行。

此时正值午间用餐时间,大多数的媒体和圈内分析师正在餐厅参加午宴。中途现场忽然闯入一个人,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大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唐硕人。他似乎不是为午宴而来,行色匆匆地在出现在宴会厅,分明是跑来的,气息不稳地喘着,迅速地扫视了一圈,连招呼都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打,急急忙忙地就走了。这个人的出现,引起不少意外的插曲,这时方才有人开始低声细语,说唐硕人似乎下令封锁了暴雪,任何人出入都要经过检查,禁止随意放行,这阵仗,似乎是在找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位需要唐硕人亲自去找并且不惜封锁暴雪的人,才是公众关注的焦点。

程意城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出口通道被工作人员拦下的。

几位工作人员看了一下她的通行证,当看清了她的名字和职位,确认无误后,郑重截住了她:“程意城小姐,很抱歉,我们不能对你放行。”

程意城脸色有些冷,没有停下脚步,直直朝前继续走。

暴雪的工作人员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懂得处理一切突发状况,当即开启了安全锁,封住了她的去路。

“程小姐,相信你也能体谅,处在我们这个位置,听人吩咐,忠人之事,是本职。所以,还请程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程意城渐渐握紧了手,握得连手背骨节都泛了白。

她知道‘唐硕人’这个名字其后代表的是怎样的力量,她只是没有料到,他的手段和行动力,会比她想象中更快,也更不留余地。

她像是已在极力压抑濒临失控的情绪,动了动唇,声音异常锋利:“去告诉唐硕人,做人不要欺人太甚。”

没有人应声。

程意城闭了下眼睛。

在认识了那个人之后,她才明白,人和人之间有的,绝不仅仅是语言。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关于他的一切都会成为声音、信息、联系、还有存在。

她没有转身,也知道,他来了。

一旁将她拦下的几位工作人员对着她身后的方向,恭敬出声:“唐先生。”

程意城忽然有一种恨意。

她只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没有太多追求亦不想有太多追求,世间匆匆自有她的欢喜和小爱,平生最大愿望不过是浮生度日,静缓生涯;是他,一手毁了她这一段人生。她恨的是,他一早便知他是成全不了她的,为什么还要放任事态恶化,终至连她也失去全身而退的今日下场。

她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如果她回头,她就可以看见,他的脸色惨白成这个样子,就像失血过多。可是她不肯,她已经不肯再将包容放在这个人身上了,她甚至阴郁地放任自己从心底升起一股恶意的罪行,如果他一生都不会再好,那就任他崩坏下去吧。

“不要相信你现在看见的,”他全无血色,埋首在她颈项间低声求她:“你不能凭你现在看见的这一些,就否定我……”

在感受到她全身僵硬抗拒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从此痛苦就开始了。

他当初的一念之差,终于令她忍无可忍,左手学会扔掉玫瑰,右手学会拿起了刀。她不需要解释和原谅,她需要一场手起刀落的大手术,摘除她的心脏,一并摘除与他的前世今生。

“唐硕人,”她忽然开口,握紧了手,给了他她能给的最大让步:“在我还能控制自己之前,放开你的手;我和你之间的私事,我不在今天这一个公众场合追究。……暴雪第三代执行人这个面子,我给。”

他几乎是绝望了。

她这基本就是……判他死刑了。

“我不放你走,”他此生最大的困境与矛盾就在这里,他是想示弱的,却又不得不强硬,将他和她两个人都逼至了没有退路:“今天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想打我就打吧……”

谢劲风四处在找卫朝枫,后来寻到了,看着眼前的画面,她终于停住了脚步。

场面已开始混乱,周遭涌来越来越多的人,有媒体,有分析师,还有同行和工作人员。谢劲风咬住了下唇,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程意城的身份太敏感了,她不仅是和唐硕人有亲密私人关系的人,她更是暴雪的研究员。谢劲风看着卫朝枫就这样罔顾了所有人的目光,截住了那个女孩的去路,他挡在她面前,以唇抵住她的额头,垂下眼急切地说着话。

“卫朝枫啊……”谢劲风在心底喊他,为他不理智的行为痛心不已:“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想到的……”

——程意城研究员的身份,一旦引起市场嗅觉,足以害死唐硕人。

谢劲风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卫朝枫,更没有见过这样的唐硕人。

他几乎是在求那个女孩,她看得出来。

他扶住她肩膀的手势是那么用力,分明带着一意孤行,他带着吻意在对她说话,完全是私人式的亲密方式,简直是在用尽方法只想哄住她。谢劲风很明白,本质来讲,唐硕人是一个多么勉强去表达的人。不同于常人的成长经历,使得一切调动表达的动机在他那里都变得模糊以及可有可无,诚然形成的冷峻的表达方式很有魅力,但绝非他所愿。

要令他所愿,除非他动心。

谢劲风下意识地,将一个名字刻进了心里:“程意城……”

下一秒,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凭空响起。

谢劲风捂住了嘴,为眼前的一幕震惊失声——

他不知说了什么,终于令她忍无可忍。程意城抬手,重重给了暴雪现任执行人一记响亮的巴掌;他承受住了,俯身还以一个同样重量的深*吻。

暴雪最高执行人办公室,除了它的办公效用之外,究其本质而言,它更是一件艺术品。

它的设计者是卫柏。

卫柏其人,很有些传奇性的色彩。并不仅仅因为英年早逝,死亡只是将这一特性永恒地保存了下来。除了暴雪执行人这一角色,卫柏所学涉猎甚广,建筑美学亦是其中之一。在他的设计笔触之下,线与形的象征不会被脱离,建筑的拟人效果不会被荒废。换言之,他将每一个细节都赋予意义,将之关系到了情感与情感间的更高的秩序。

评论家给过这样的一句话:卫柏之后,暴雪再无翩翩起舞之人。

这一刻,程意城置身于这一空间,眼神触及主办公桌上的一张照片。身为暴雪的跟踪研究员,程意城自然认得其上是谁。年轻的卫柏,岁月正好,节律而有灵化,正如慢箭般,透过时间的束缚,在相片中徐徐望着她。

程意城呼吸一顿,有一瞬间的窒息。

有生之年,世间一趟来回,竟让她遭遇了这样的人生,这样的情感。烟火街巷,与她谈笑甚至谈情的人,竟是暴雪一代历史性的故人,卫柏的独生子。

有脚步声徐徐走近。

卫朝枫是从这间办公室的私人洗手间走出来的。

他不得不佩服谢劲风有备无患的办事能力以及临场发挥的危机处理能力,就在一个小时前当他孤注一掷拦腰抱起程意城就往执行人专属电梯走时,谢劲风抓住他的手,行色匆匆间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办公室的洗手间里有纱布,冰库里有冰块。”

当卫朝枫拿起冰块放入纱布中敷着自己被打肿的左脸时,纵然他承受力再好,也忍不住惆怅了好一阵:果然,连谢劲风都看出来了,他在感情里这么干,迟早是会挨揍的……

卫朝枫对自己下手很狠,往脸上敷满了冰块,冻得他瑟瑟发抖,牙齿隐隐作痛。他舔舔齿缝,尝到一丝血腥味,才知道他是被打到牙龈出血了。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左脸通红,微肿,火辣辣地烧着。程意城是真的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方才那一下,打得结结实实,打得他当场没禁受得住,偏过了头。

遥想当年,他也说过‘打我吧’,她哪里舍得;再对比当下,他也就是说说而已她却真打了他,卫朝枫不禁悲从中来。他已经习惯了被她惯着,虽说如今他这个下场是他咎由自取,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伤心不已:她还真舍得揍他啊……

卫朝枫冰敷了十五分钟,才把自己整理得差不多有个样子,这才走了出去。

虽然他的理智告诉他,这种时候只有苦肉计才能博取同情,但他却下不了手这么做了。程意城会内疚的,只要他想,他有的是办法令她对他内疚,可是他不能那么做了,他已经对她做了那么多伤心的事,但凡他还有一点良心,他都不能再对这个女生用对敌交手的那一套思路来对待了。

程意城的确有点内疚。

不是她良心好,实在是因为,她对他做出的这些事,真的是超越了她的人生观……

就在卫朝枫在洗手间回顾历史的这十五分钟,程意城也在外面反思人生。

想她整整二十多年的人生,连只鸡都没有打过,从小到大‘三好生’的奖状上永远有句‘团结友爱、礼貌待人’的评语,谁能想到她还能创造个人生新记录,第一次动手就打了堂堂暴雪年轻执行人的脸呢……

她当时失去了冷静,也完全没有了判断力,直到周围爆发出一阵轰然的震惊声,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她那一下,是真的朝他脸上打过去了。看卫朝枫的样子,看得出来他应该也是挺震惊的,所以后来当他当众报复性地深*吻了她之后抱起她就走,她也没怎么反抗。

就在程意城抚额惆怅的时候,有人将她的右手拉了下来。

程意城僵了僵,明显已对他有本能的抗拒。他应该也是感觉到了,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两个人都沉默着,卫朝枫默不作声地拿了冰块往她右手掌心敷了一会儿,看她手掌心的血红色泽终于褪去了一点,他才默默地开口:“以后不要用手打人了,你自己也会疼的;随手找个什么工具啊,也行的。”

“……”

在程意城那朴素得还停留在《流星花园》的时代观念里,她大约也知道像这样的剧情,接下来的节奏发展不外乎是‘强取豪夺’‘用暴力解决问题’,可是卫朝枫这个人,永远是个例外。他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子,在看了今天上午的发布会之后,她大概也是清楚的;但在她面前,他是真的永远都不会用‘唐硕人’ 那一面来面对她的。

整个厅堂都铺着柔软的毛毯,他一向随性,就这么席地而坐,坐在她脚边,低着头,一副小孩子犯错等着家长训话的样子。

他开口,声音低低地:“市场那么多人看空暴雪,只有为数不多的机构敢在这种时间点公开表示力挺。我没有想到,其中一个人会是你。于公于私,我都很开心的啊……”

“……”

程意城没想到,他一开口,没有跟她谈解释谈因果,而是跟她谈这个。原本她打定了主意,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给什么回应,让他自生自灭去吧。孰料他竟然讲的是公事,站在研究员的立场,也为了她的名声,她都没有办法再沉默下去了。

“我不是为了你,”她终于开口。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程意城的声音高冷得很:“你这个人很烂,但暴雪不差。我对你的执行人能力和对你的人品一样,没那么信任;如果早知接手暴雪的人是你,我对它的评级不会调那么高。”

虽然被一位专业的研究员小姐质疑了自身能力,卫朝枫还是笑了。

他伏在她膝盖上,像恶作剧骗到了的小男生,眨着眼睛肿着半边脸笑得像只小狐狸:“你肯理我了啊?”

“……”

程意城怒目,抬起一脚就往他身上招呼了过去。

卫朝枫眼明手快,这种时候他的脑子无比清醒,果断干了件男人该干的事!反手压下她的腿,顺势往她身上一倒,整个人的重量压得她也撑不住,两个人齐齐陷进柔软的沙发。

他紧紧抱着她,一分也不肯放。他埋首在她颈间,声音软得很,哪里有发布会上半分唐硕人的样子:“不要再打我了啊,我是卫朝枫啊……”

听见这个名字,身下的人终于沉默了下来。

两个人靠得那么近,连呼吸声都听得见,他低头想吻她,她没有偏头回避。然而,就在他冰凉的薄唇触到她同样冰凉的唇间时,她忽然开了口。这一开口,就是倒地的覆水再难收回。

“你还能是‘卫朝枫’吗……?”

他垂下眼帘,“对你,我永远是。”

她并不领情,眼底一片暗色,如清冷古井,“好,我就跟你卫朝枫谈。”

“我和你在一起两年,提出交往的人是你,邀请同*居的人是你,最后求婚的人也是你;要我信你的人是你,要我给你时间的人还是你。两年四季,我程意城对你无愧于心,俯仰可证,一个女子该有的半边,我全了义理,尽了情分;若你是卫朝枫,我可说一句我没有负过你,若你是唐硕人,我也能说一句,我没有失礼过你手中的暴雪。”

她定定地望着他,如一江春水染了三九的寒,将一世的前尘到此为止:“所以事已至此,你要谈,我就和你谈。你用‘卫朝枫’的身份和我谈,那么我告诉你,我对你已失望透顶;你用‘唐硕人’的身份和我谈,那么我只有一句话:我程意城,无意在一个陌生人心里争高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一个有骨气的女主,和一个在女主面前永远轻骨头的男主,的故事。。。囧

第36章 寒武纪(1)

程意城那番话说完,卫朝枫当场脸色就变了。

她分明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给他留。

虽然关于她这个人,他其实比谁都明白,他只是长期以来都抱着一种侥幸心理,期望他在她心里可以是一个例外。

卫朝枫还记得,程意城曾经代表所在机构对外出具过一份深度研报,投资建议中关于目标公司的评级从‘持有’直接降为了‘卖出’。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建议,寻常的研究员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敢出具这样的评级。她几乎就是在公开得罪人,得罪多方,得罪目标公司,得罪已经重仓并将长期持有的大股东。但程意城一力扛下了所有压力,态度很有些一个工科逻辑思维的人才会有的高冷:反正我就是这么干了,你们爱跟不跟。卫朝枫在那一天才猛然发现,这个人骨子里有一种非常傲的心性,平时不碰她底线怎么样都行,一旦碰了,她就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卫朝枫沉默了很久。

程意城在这种状态下,已经不可能再听他任何解释了。她已经认定了,她和他之间发生的一切,既不是郑重的,也不是不快乐的,介于两者之间的一种关系,叫过客。

卫朝枫沉默良久,终于深吸一口气,沉沉说出一句话:“你不想再和我谈,好。那如果,是我爸爸和你谈呢?”

“……”

程意城整个人都抽了一下。

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给我说点人话。”

这种时候,不要说她听不懂的鬼话。所有人都知道的,他爹这都去了多少年了,他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这是要吓死她还是怎么的。

“我不是在开玩笑,”他脸色很郑重,有种前所未有的严肃:“我爸爸,真的有一些话给你。”

说完,他起身站了起来,走去一旁的私人休息室,拿了一点东西在手里。当他出来将它交到她手里时,他脸上有罕见的庄重,他甚至是双手交到她手里的,以防她没有接掉在地上沾了灰尘。

这是一封信。

出自卫柏之手。

当年那个男人已经很明白,他时日无多,终有一天会遇不测。当一个人面对死亡的徐徐走近时,他会变得异常清醒,身后要交代的桩桩件件,他都会一一罗列,以防留下任何一点遗憾。在这种状态下,他甚至想到了给卫朝枫未来的感情归宿写封信。在那个男人眼里,他是一个不及格的父亲,没有办法目睹孩子的婚礼,也没有办法去教会卫朝枫如何去爱一个人,事实上,他连自己的爱情都一塌糊涂,最终负了太多人。他有很多事不能做了,所以他只能写。写他想说的话,写他为这个孩子还可以做的一些尽力。

信封上写着:‘给将来会在卫朝枫面前的这一位小姐,亲启。’

卫柏的意思是只写给将来儿媳妇一个人看的,但卫朝枫这个不要脸的,他本来干坏事就没什么心理负担,当年还小时就拆开看过,看完后也没太大感动,他还小么,才八九岁,只觉得挺扯淡,什么情情爱爱的玩意儿在他眼里都是天边的浮云。

但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卫朝枫无比感激当年自己没把这封信扔了。

看程意城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多么震惊,又是多么震撼。

卫柏是一个很具大局观的人,这种大局观甚至包括了对未来一个人成长轨迹以及性格定型的远见预测,所以他当年就已经想到,唐家能把卫朝枫养大已属奇迹,至于能养成什么样子,作为一个爹,他是不指望了。在唐家长大的孩子,性格中多少会有些暗黑的问题,这一类问题势必会影响将来的情感,所以这封信其实写得很简单,无非只想表达一个意思:我们家卫朝枫从小身世飘零,性格确实会有些不如意之处,若冒犯了将来他想共守一生的这一位小姐,他作为父亲,首先有责任道歉,是他使卫朝枫缺失了一定的情感教育,还请将来的这一位小姐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云云……

这封信若出自寻常人之手,那一定是平淡无奇毫无看点,可是它是出自卫柏之手,这个可看性就太高了。卫朝枫的语文水平就像是体育老师教的,这点他是随的他妈,唐家信奉的教育向来是重武轻文,所以他老妈的作风一贯是‘看你不爽,少废话,一个字,杀!’。可是他爹不是。卫柏本质上来讲是一个公司执行人,执行人就有一个公众形象问题,所以卫柏从小受了良好的全面教育,能文会武,提笔能写一手好字,开口能纵横上下五千年。这样的人一旦动情写封信,这个震撼力,是非常可观的。

再加上卫朝枫这个人,十分鸡贼。

当程意城迈入这间办公室什么都没看只看了放在桌上的那一张卫柏的相片时,卫朝枫就明白了,程意城也不可避免地有所有暴雪的跟踪研究员会有的一个通病:对他爹非常敬畏……

卫朝枫本来觉得,他追个老婆,还要拿他爹出来狐假虎威,作为男人,他很没有面子;但当程意城说了那番话之后,卫朝枫迅速地把他爹搬了出来:这种时候,老婆都快没有了,他还管面子他蠢啊?!

思此及,他的腰板就挺得更直了:“我没有骗你吧,真的是我爸爸写给你的……”

程意城没想到关键时刻他还留了这么一手,一时间有点受到冲击,既有种见到偶像亲笔签名的感觉,又有种不想放过他儿子的纠结:“我跟你之间的关系……”她能看吗。

“除了你,没有别人能看,”卫朝枫眼疾手快,三两下撕了信封塞进她手里:“我这辈子只求那天那一次婚,不给你,我还能给谁。”

程意城犹犹豫豫地看了起来,有点纠结。

看完后,程意城就更纠结了。

传说中的暴雪卫柏啊……

他在信里对她说能不能看在他作为父亲的面子上,不要让卫朝枫难过,死者为大,偶像光环,程意城还真就说不出一句不能。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程意城满腹震动只化为了一句话:“你这个爹……很厉害啊。”

卫朝枫顿时就笑了。

他知道,她心软了。

“程意城,我真的……很抱歉。”

他伏在她耳旁,于这漫漫长夜,终于有一整个夜晚的机会,对她讲出一句太迟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