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阖上书悠悠说:“你别绷着啦,那个宋大人也不是个坏人,现在又升了千户,你考虑考虑呗?”

“呸。”楚霏撇嘴,“你知道他为了回锦衣卫跑去陛下那儿告密,差点把楚先生搞死嘛?还有最近这些信…我也是尴尬得不好不好的!”

楚霏被宋成扬搞得很无语,因为他送来的这些信吧,里面都是情诗。

再详细点说,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楚霏是小地方出来的姑娘,刚开始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被信里类似于“我怎能把你比作夏天,你比它更可爱,更温婉”之类的句子弄得肉麻。后来去宫中书馆寻书看时无意中看到《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全集,脑中嗡地一炸差点没当场怒吼——你特么居然还抄袭?!?!

——楚霏的娘亲若干年来致力于在当地写话本赚外快,在娘亲锲而不舍的灌输下,抄袭这种事楚霏打小就不能忍。

所以,可怜的宋成扬大概还不知道,他早就被这一首首情诗拉到楚霏的黑名单里去了。

谷樱樱听完详细经过哭笑不得,正想再追问宋成扬告密差点把楚明搞死是怎么回事,隔壁屋突然想起一片少女的惊叫:“啊?!?!?!”

“我擦不是吧!”苗灵被微信上新弹出来的“直播”消息惊得呼吸都滞了,“陛下要求撤换安全司司长?!未来人不会听的吧!”

延和殿正殿里,大熙重臣站左边,时空部众人站右边;皇帝端坐案前,部长亓官仪负手站在两列人中间。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两方也无声地对视着。半晌,亓官仪平淡问:“如果我拒绝呢?”

沈临反问:“如果朕杀了他呢?”

亓官仪眸光微凛。

站在右侧队列中的楚明看向御案,睇视了皇帝一会儿,了然道:“陛下是为谷姑娘。”

沈临点了头。

楚明的目光挪回,看向眼前光洁的地面:“陛下,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俗话还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微微地笑着,起身绕过御案,稳步踱到亓官仪面前,“亓官部长,朕愿意与时空部和谐共进,不想重演父皇继位时那些事,想来部长能体谅吧?”

亓官仪蹙眉:“陛下…”

“部长。”楚明截断亓官仪的话,睇着皇帝,上前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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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超时空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二)

数道目光齐射过去, 但皇帝的视线仍是显而易见的狠厉。

楚明没有理会任何人, 也不再看皇帝, 目光盯着大殿光洁的地板, 沉了一会儿说:“我申请外调。”

殿中众人的神色刹那都一变, 有人松气有人紧张。左侧的几个朝臣看向皇帝,右侧,扎西多吉想上前争辩, 被司妍抬手示意止步。

皇帝眼底闪过一缕得胜的喜色,想说“很好”, 却听亓官仪道:“现在没有需要外调的任务。”

“我申请返回北京,北京总部总还有些事需要应付吧。”楚明的口气一点点地添上慵懒。

众人:“…”

你特么, 说白了就是,想回去休假嘛!

时空部的工作非常两极分化,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像楚明、扎西多吉这样走在第一线的, 但也有一些类似“吉祥物”的存在。

“吉祥物”们很清闲,基本就是在北京的时空部大院里镇着, 应付应付前来走访的领导们, 吃吃酒席送礼收礼外加说说吉利话什么的。这种职位吧, 看似不重要,但你还真不能否认它的重要性,毕竟它是打通各类人脉关系的一道门。

包括楚明在内的一群人, 初到时空部时都颇看不起这帮吉祥物,嗤之以鼻地觉得自己才不想那样混吃等死。但日子长了也都心服口服地承认了两件事:第一,这个职位确实不可或缺;第二, 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得久了,如果能偶尔“混吃等死”一下…好像也蛮好的。

所以楚明这话一出口,身后几位平日同生共死现在同仇敌忾的同事,立刻刺在皇帝面上的愤慨目光挪到了他身上。

楚明只觉背后一阵阴凉,但面不改色:“部长您看,您和司副为了回来看我,把一带一路峰会撂下了,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身后一排人磨牙翻白眼:滚犊子!一带一路峰会部长不去也轮不着你去好吗!再说一带一路跟时空部一点关系都没有,部长之前要去也就是因为部级职称,实际上去了也就是当摆设外加负责在各种发言后鼓鼓掌!

亓官仪内心也在翻白眼,感觉自己对楚明“间歇性无赖”的性格又更清楚了两分,同时与司妍交换了个眼色。

司妍揣着对楚明满心的吐槽,短作思量后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我觉得可以。

亓官仪吁了口气:“行吧,那你先回去,安全司司长一职暂交扎西多吉代理。”

不爽楚明被皇帝逼走,更不爽楚明居然借此撂挑子开溜的扎西多吉立刻道:“那不成,我代理司长,特勤组谁管?”

亓官仪看向楚明,示意他提个能担特勤组的人选出来。

楚明睃着皇帝,眉毛一挑:“锦衣卫千户,宋成扬。”

沈临自然感觉到他的挑衅,目光微凛:“锦衣卫是朕的人。”

“借来用用,不然我只好不走了。”楚明颔首,十分绅士地一笑,“按照我方流程,我可以等陛下杀了我,然后部长向上面打申请,再指派个司长下来。”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语气是从哪句话开始变得傲慢且充满压迫感的,当皇帝反应过来时,他的整句话都已说完。

皇帝的面色一瞬间变得青白,楚明从前并不曾显露过的不加掩饰的倨傲令他恼火至极。

“请陛下考虑一下,我等我们部长的指令。”楚明说罢稍稍欠了欠身,双手插着口袋向外走去。

朝臣们因为皇帝的面色铁青而瑟瑟发抖,时空部几人则各自低头,强自忍笑。

但当楚明走到殿门口时,突然扬出一声吹快的口哨音,宋微微一下憋不住了:“噗…”几人的笑劲儿便都被勾出来,低低地连成一片,扑哧扑哧。

这结果让沈临颇为不快。

他的初衷便是想逼走楚明不假,但眼下虽然做到了这一步,各样细节带来的憋气感也令他十分不适。

他甚至有那么一刹在想,父皇在位的那些年,没有时空部的存在,天子拥有真正的“万人之上”的感觉,是不是很令人享受?

但这种想法被沈临及时遏制了回去,他将夹在食指中指间的钢笔拨得转了两转,叫来宦官:“去时空部问问,楚先生什么时候离开大熙?”

那宦官躬身回说:“一刻前已经走了。说是…他们那边事务繁忙,就不专程来向陛下辞行了。”

宦官说这话时一直死死低着头,空气静了两秒,却听皇帝的语气含着意外道:“他也没去见见谷姑娘?”

“谷姑娘…?”宦官蒙了一下,旋即摇头,“没有,楚先生压根没往宫里来,时空部和他相熟的人直接将他送走了。”

“哦。”皇帝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去毓秀宫,请谷姑娘下午来坐坐。”

“诺。”宦官深深一揖,告退离开。

另一条时空线上,二十一世纪,杭州。

时空洞的传输是很快的,楚明从杭京城上方的时空洞到杭州西湖底的时空洞,不过用了十几分钟。他没有在杭州多做停留,到高铁站看了看,买了下一趟的车票,直接赶回北京。

到北京时是晚上,万家灯火都亮着,与公路上的车水马龙相呼应出一片现代化大都市的气息。

这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楚明奢望能多待一会儿的地方,但现在他回来了,却并高兴不起来。

不是因为什么“工作不顺”亦或是“被排挤”的失落,只是因为他现下弄清楚了自己在想什么。

他喜欢谷樱樱。

不同于先前被感知力逼迫着去接近他,现下他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里当真把她装进去了。他也不清楚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因为前几日她踏着夜露来看他令他动容、夹在明暗之间的那个笑容又动心;又或许,是先前他便一直对她有那么些好感,在那天因她的到来而被推到了极致。

这令楚明无措至极。白纸黑字的条例都放在那里,一条条都出自于一直以来令他敬畏、令他发自肺腑地觉得应该恪守的现代法律。他不能以身试法去赌那或许存在的一线希望,尤其是在一旦失败,谷樱樱会赔上命的前提下。

他便只好先行躲开。他躲回北京,想来沈临会加倍努力地追求樱樱,等他们间有了定数,就无所谓他怎么想了,到时他再回去。

楚明在出租车上阖目静歇了一路,但思绪一直十分清醒。到王府井大街的华尔道夫酒店下了车后,他直接上楼回了房间。

他在北京没有买房,就一直在酒店开长包房住。倒不是买不起,而是在楚明心里,总觉得一来工作特殊,大部分时间都在千里之外千年以前,买房浪费;二来不一定哪天就要就义,到时候父母未知妻子没有…遗产处理问题也会给有关部门添麻烦。

他快速冲了个热水澡,然后缠着浴巾直接歪到套间外屋的沙发上,拽过电脑查邮件。

这一边的工作安排都已经发过来了,除了几日后要开的峰会外,最大的事是一次领导视察。这次要来的“领导”级别很高,基本每一个都是在新闻联播上的熟脸。

领导的名单是附着基础资料和证件照一起发过来的,楚明信手翻了翻,因为一张一晃而过的照片而浑身悚然!

他的手打起了颤,冒着凉汗一页页翻回去,终于,又找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旁的资料是这样写的:叶浮,女,1988年出生,户口所在地北京海淀。

职位是某大军区的参谋。

她是现代人…?楚明觉得不会,因为所有经过时空洞穿越的人,都必须经过时空部的审核。

可如果不是,那她和那个叶小姐长得也太像了,而且还那么巧合的都姓叶?

楚明的手指在打着资料的A4纸上一下下敲着,想了一会儿,拿过手机翻出了个电话拨过去。

电话接通,楚明在对方的一声“喂”后说:“班长,我楚明,想麻烦你帮个忙。”

“…”对方噎了几秒后爆出一声“卧槽”:“你小子还活着啊!打从警校毕业你就人间蒸发,我们都当你去了什么保密部门然后就义了呢!说吧啥事?”

楚明说:“你不是在海淀分局么?帮我查个人,我一会儿把手头现有的资料给你发过去。多谢啊,改天请你吃饭。”

“得了吧甭瞎客气了,人我帮你查,吃饭没空,开峰会全队忙吐血。”那边说完这句话就显然投入了繁忙,楚明听到老同学在跟旁人喊“哎哎哎那个档案别乱放”,之后手机里就传来了忙音。

另一边,谷樱樱在延和殿里陷入迷茫。

她从下午时就被传了过来,最初是和皇帝一起品茶,之后皇帝要批奏章她便想告退,皇帝却不让她走。

于是就成了皇帝批奏章,她在旁边傻眼坐着。当中用了个晚膳,晚膳之后又恢复成这个模式。

大殿中死寂,不知是不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令人不快的事情,宫人们噤若寒蝉,连带着她也心里不安生。

让她戳在这里干什么嘛,又不说话…

她心里把这句话埋怨了一次又一次。几天前,她深夜造访楚明住处时,曾因为两个人都在艰难地没话找话而深感尴尬不适,现在才知,这种把人叫来又晾在这儿不说话的情况才更令人不适多了。

她在旁边愈发不安,终于,皇帝感觉到了她的情绪。

他看了看她,扫一眼旁边的书架:“挑本喜欢的书看吧。”

“…”谷樱樱很想说要不我还是告退吧行不行,但没敢,颔了颔首去找书。

书架不高,五层,倒也盛了不少书。她的目光扫过书脊,忽地看到一本《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楚霏提过这本书,说宋成扬抄袭什么的…便看看这个好了。

谷樱樱拿着书坐回御案前,皇帝的余光不经意地一扫,便就此定住。

“你…”他按住她正要翻开的书,她不解:“陛下?”

皇帝看向他,灼灼目光里透出几丝森意:“怎么会看这本书,楚明跟你提过?”

他的口气其实还算温和,但谷樱樱在他的逼视下,仍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不是啊…”她嗫嚅道。

皇帝目中凛然的微光一闪,睇着谷樱樱,似是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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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超时空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三)

好几秒种里, 谷樱樱脑子里只在想:陛下您想等我解释啥???

然后她尝试着解释道:“是同屋的楚霏…近来总收到宋千户给她写的信, 她说都是抄的这个什么十四行诗, 可不高兴了。”

皇帝颜色稍霁, 目光从她面上移开, 顺着问道:“宋成扬喜欢她?”

“大概是吧。”谷樱樱老老实实地点头。

皇帝一颔首:“来人。”

谷樱樱微怔。

侧旁候命的宦官躬身上了前,皇帝边又翻开一本奏章,边漫不经心道:“让礼部拟道指, 给宋成扬和毓秀宫的楚氏赐婚。”

“陛下?!”谷樱樱大惊失色。

皇帝一挥手示意那宦官去照办,看看她, 解释了一句:“楚明回未来了,他的位子由扎西多吉暂代, 又要了宋成扬去接替扎西多吉的差事。”

巨大的信息量在谷樱樱脑海里“嗡——”地一撞,有那么一刹她在惊异于楚明回未来的事,但很快, 关注点就挪回了该关注的地方。

陛下的意思是…现在必须拢住宋成扬,好让宋成扬日后仍为自己办事, 所以让楚霏嫁给他?

谷樱樱在心惊中唇齿打颤:“陛、陛下…”

他仍在看手里的奏章, 并没有示意她说, 但又似乎在听她说。

谷樱樱的诧异神色中包裹着惊惧:“陛下,这事一直都是宋千户一厢情愿,霏霏她、她并不喜欢…”

“樱樱。”皇帝将手中奏章一撂, 奏章在案上磕出“啪”的轻轻一响,宛如直接拍在谷樱樱心上,令她后脊一悚, 全身覆了一层冷汗。

他如炬的目光打量着她,口气悠缓:“朕愿意接受未来的那些东西,是不是让你们觉得,朕说话不作数了?”

谷樱樱面上的错愕压过惊惧。

“朕愿意与他们合作,愿意相信他们的东西是好的、许多想法虽与我们不同但也是对的,朕可以让女人从商做官,可以推行他们那个年代的‘一夫一妻’…但朕也希望你们清楚,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凌驾于朕之上。朕还是大熙的天子,朕的旨意还是作数的。”

他以一种平淡到漠然的目光睇着她的惊恐不安,自始至终,他的口吻都很平淡,平淡得好像在念一首风格黯淡却又感情饱满的诗,语气令人抓不住情绪,内容却令人心惊肉跳。

谷樱樱连呼吸都变得有点乱,脑中发白了好一会儿,又再度为楚霏争辩:“可霏霏不喜欢…”

皇帝笑了一声,似乎她的辩白方式在他看来有些幼稚。他方才淡漠的神情因为这份幼稚而变得和缓,笑而端详了她一会儿,又道:“不逼自己喜欢的姑娘就范,是朕觉得应该如此。但对于旁人,朕有出于大局的考虑,也是‘应该如此’,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当下,不需你操心。”

这是已进过延和殿不知道多少次的谷樱樱,第一次感到彻骨的凉意。

她吓坏了,都不太清楚自己是怎样告的退,再回神时,发觉自己正浑浑噩噩地走在回毓秀宫的路上。

星辰黯淡,月色如水。谷樱樱在凉意里不自觉地拢了拢胳膊,一时在恐惧的余韵中想哭,可又全然哭不出来。

在她回到毓秀宫的时候,赐婚的旨意早已下来了。谷樱樱抬眼,看见许多贵女围在她们的房门外,险些没有勇气再往前去。

之后,也不知道是哪个站在最后排的人最先注意到了她的出现,众人陆陆续续、悄无声息地给她让开一条路,让魂不守舍的她继续往前走。

走到房门口时,谷樱樱听到了里面的抽噎。

她僵了一会儿,推开门,屋里的人抬起头。

楚霏坐在床边泪流满面,胡曦正在旁边陪着她。她们望着谷樱樱一同愣了几秒,然后,楚霏近乎疯狂地冲了过来:“你跟陛下说了什么啊!”

楚霏有些失控,抓着谷樱樱的衣领,眼泪还在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你到底跟陛下说了什么!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宋成扬!你为什么要多这个嘴!”

恐惧、不解、愤怒、惊诧…各样不同的情绪同时在楚霏面上涌现,她本是个温柔姑娘,当下过多的情绪却令她面目狰狞。

谷樱樱在她的猛力拉扯间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后脑勺在墙上连撞了两下,撞得头晕目眩。

她听到胡曦在旁边疾呼:“霏霏松手!别伤着樱樱…!”

然后,她感觉到拽在衣领上的两只手似是被人硬生生拽开的。

再然后,她听到房门被拍上的重响,恍惚地抬眸望望,看到围观的众人都被挡在了外面。

胡曦强将楚霏按回床上坐,转回身来将谷樱樱拽远了些,没好气地也问:“你到底跟陛下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