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口一松,长念委屈地看着他:“你怎么老爱亲我?”

“嗯?”又亲一口,叶将白问,“有何不妥?”

这简直…哪里都不妥好吗?长念气鼓鼓地捂着鬓发:“男…男男授受不亲!”

她说一个字,他就多亲她一口,鼻子嘴唇额头下巴,挨个啄一遍。叶将白勾唇,抬头问她:“还有什么想说的?”

被亲傻了,长念捂着脸,忍辱负重地答:“没了。”

“乖。”一个没忍住,他又舔了舔她的唇瓣。

心尖微颤,长念抱头就退,奈何面前这人反应比她快,立马伸手将她捞住,按回他怀里。

静谧的暖阁里,一只大灰狼抱着一只小兔子,温柔地舔弄她。

小兔子小声叨叨:“您也太腻人了些。”

“嗯?”大灰狼眯眼。

“…我是说,您真喜欢与我亲近。”小兔子没出息地软了耳朵。

大灰狼温柔地道:“此言,去其‘与亲近’三字,可得也。”

小兔子茫然,念念叨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于是脸上烧红,变成了一只粉兔子。

大灰狼瞧得欢喜,爪子抱着她,更是不愿意松开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温柔乡,英雄冢也。叶将白以前是不以为然的,毕竟真英雄,有几个会酣卧美人膝?然而 时至今日,他觉得,英雄也是人啊,也会有偏爱之人。

一旦遇上偏爱之人,总也是舍不得离开她的。

答应了赵长念要陪她一日,叶将白提前将事务都吩咐下去,千叮万嘱不可打扰,一旦有事,只管送去风停云那边,叫他处理。

于是第二日,赵长念起了个清早,换上一身布衣就去主院找人。

“国公国公!”

门应声而开,叶将白着一身清月映花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长念眼眸一亮!

往日里这人常穿锦衣貂裘,看起来有气势又压人,乍一换这清清爽爽的布衣长袍,那张俊俏的脸就立马凸显了出来。兰芝玉树、顾盼风流,像谁家养在府里的公子,不谙人世,清雅脱俗。

然而,这位公子心情不是很好,张口就道:“什么破衣裳!”

良策擦了擦额上冷汗,低声回禀:“这…到底是布衣,又是赶工,只能如此了,主子将就些。”

长念笑着上去,围着他绕了两圈,拍手赞他:“好看极了!”

眉目一松,叶将白轻咳一声,拂袖往外走:“天要亮了,快些出门罢。”

“哎!”长念连忙跟个小尾巴似的追上去,亦步亦趋地随他出门。

德隆街上已经开始支起各种小摊,清晨雾气尚浓,馄饨的摊前都挂了油灯,橙黄色的光带着热气腾腾的鲜香洒过来,引得长念狠狠咽了口唾沫。

叶将白听见了动静,侧眼问她:“想吃?”

长念违心地摇头:“不饿,咱们要先去四处看看,看看民间的热闹是怎么个闹法儿。”

“到卯时,这边会有许多小赌的把戏摊儿。”叶将白道,“殿下若是想吃东西,不如先想法子找个本钱。”

赌?长念连连摇头:“我没玩过。”

“那…”叶将白勾唇,狐眸轻瞥她,“那你便饿着吧。”

晨雾慢慢散去,太阳出来了,街边渐渐响起吆喝声,人也越来越多,长念左顾右盼,兴奋地看着这民间盛景,一时都忘了饿,只拉着他的袖子叫唤:“你看那边那个!那个爬刀山的!哇!好厉害啊!”

叶将白嫌弃地道:“刀没开刃,有什么好厉害的?”

说是这么说,脚下却还是随她的力道往前走,往那半点不厉害的杂耍堆儿看过去。

第85章 夫人

民间热闹有它的坏处,嘈杂、脏乱、拥挤,不如在金碧辉煌的茶厅里,品一盏香茗来得悠闲。但它也有好处,就是在嘈杂之中半分也不会觉得孤独,拥挤之中,两个男人顺势抱作一处,也不会有人侧目。

叶将白抱着赵长念,她聚精会神地看杂耍,他聚精会神地看她。

这小人儿睫毛是又黑又长,翘起来像两把芭蕉叶,伸手去轻轻一碰,她就会一直眨巴眨巴,然后扭头过来,扁嘴怨他:“做什么呀。”

叶将白莞尔,又伸手碰一下,指腹上被睫毛扫过,痒痒的。

“别闹。”长念道,“我在看他能不能过火海呢。”

人群中的空地上烧着炭火,杂耍的人没穿鞋子,赤脚就踩了上去。

“吱——”地一声响,炭火上冒起烟来,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那人额头上也流了汗,却是咬着牙,几步踩了过去。

长念愣愣地看着,问叶将白:“刀没开刃,那这个呢?是炭火不烫吗?”

叶将白摇头,低声答她:“是他们太想要赏钱。”

长念愕然,扭头看了看那鞠躬往四周人面前伸手接铜板的汉子,眼眶倏然就红了。

“做什么?”叶将白将她拉出人群,低头看她,“不是看得高兴么?怎么转眼一副要哭的样子?”

摇摇头,长念抓着他的衣袖道:“我欠他赏钱,等明日,定让人送过来给他。”

叶将白失笑:“殿下,江湖杂耍之人,都是一天换一个地方的,来去无踪,是谓‘走江湖’,您明日让人来,怕是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那怎么办呀?”长念急了,左右看了看,道,“我得想法子弄些银子来。”

勾唇一笑,叶将白欺身到她眼前,低声问:“想要银子么?”

长念点头,又皱眉:“可你若让人送来,那便输了。”

叶将白轻笑,伸着食指点了点自个儿的脸颊,示意她:“这里。”

脸上一羞,长念跺脚:“国公,这可是街上!”

“嗯,在下知道。”

知道还…长念咬唇,跟做贼似的左右看看,然后踮脚,飞快地亲他一口。末了退开两步,心虚地搓手。

旁边有人看了过来,一两声惊呼,面前的小人儿慌了,扭头就想跑。

叶将白心情甚好,将人抓住,无视旁人的目光,径直往一个方向走。

“快松手,松手!”长念跳脚挣扎,眼眸往旁边一扫,好家伙,已经有十几个姑娘妇人注意到他们了,掩唇交耳,窃窃私语。

按理说叶将白应该最不喜欢听人说他断袖的闲话了才是,可他眼下完全没个反应,不仅不松手,反而捏得更紧,一路将她带去了东边刚支起来的花摊儿边,扫了一眼,问那摆摊的老妇人:“能借我一支腊梅么?”

老妇人抬头看他,脸都笑成了一朵花,立马起身挑剪了一支极好的,双手递他:“伊生得俊,白送不要钱哩。”

叶将白勾唇,谢过她,带着腊梅和赵长念绕了半条街,去更热闹的另一头,寻着另一个花摊。

长念看了看,这花摊的位置比方才的好,摊儿也更精致,故而外头挂着的价牌比方才的老妇人贵了三个铜板。

卖花的姑娘愣神地看着他们走近,小声问:“客官要什么?”

叶将白苦恼地叹了口气,道:“出门忘记带银钱,想吃一碗馄饨都没法子,不知姑娘可否暂押这腊梅?三个铜板,稍后我便来赎。”

那姑娘眨眼,瞧了瞧他手里上好的腊梅,连连点头:“可以,但这腊梅若是有人想买,当如何?”

“那姑娘只管卖了,无论卖多少,在下都只要那三个铜板。”

“多谢公子。”姑娘起身接花,将铜板放在他手心,食指不小心碰着他了,含羞带怯地便转过身去。

长念看着,心想长得好看真是能当饭吃的,她要是在这儿摆摊遇见叶将白这样的人,别说三个铜板了,摊儿都能一并送他。

捏了铜板,叶将白寻了颗树,把长念放在树下,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回。”

长念问:“为何不带我一起去?”

叶将白微笑:“小孩子不宜沾赌。”

卯时已过,德隆街上的小赌摊儿已经支起来了,叶将白把玩着手里的三个铜板,转了一圈,选了一个摊子,开始下注。

长念坐在树下的石堆上头,觉得叶将白真的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哪怕除开身份,身无分文,他也不会手足无措,反而是很快适应,找到出路。

当然了,赌钱不是什么好出路,只能偶尔为之,毕竟久赌必输。长念想,待会儿叶将白要是将那三个铜板输了,又该怎么办呢?

一个摊儿站了一炷香,叶将白换去了旁边更大的摊儿,三柱香之后,他回来,远远地朝她勾手。

长念跑过去,刚想问他战况如何,这人就拉着她去了方才的卖花姑娘那儿。

“那支腊梅卖掉了。”姑娘脸颊泛红地道。

叶将白有礼地颔首,带着长念回去最开始的老妇人那儿,给了她六个铜板。

“呀,不是说不用钱哩。”老妇人伸手借着,又笑又无措,“还给多了,够买两支了。”

伸手挑了一支,叶将白笑道:“有借有还,说是借,便是要还的,两支的钱,阿婆再卖我这一支便好。”

腊梅淡黄吐蕊,香气四溢,他折了两朵下来,转身就插在了长念的鬓发边。

长念一愣。

老妇人瞧着,低低地笑起来,打趣道:“公子生得俊,夫人也生得俊,戴上阿婆这花呀,就更俊了。”

长念慌忙摆手:“我不是…”

他夫人。

最后三个字没能说出来,叶将白伸手捂了她的嘴,朝老妇人笑道:“多谢夸赞。”

然后拖着人就走。

前头就是早些时候看见的馄饨摊儿,叶将白领着她坐下,给自己点了一碗,给她点了两碗。

长念很是不好意思:“我这…算作弊吧?用你挣来的银子吃东西。”

看她一眼,叶将白云淡风轻地道:“不算。”

“嗯?”

“挣银子给自家夫人买东西吃,天经地义。”他优雅地抽了筷子递到她手里。

赵长念:“…”

第86章 他的小傻子

她觉得自个儿被调戏了,但看叶将白这一本正经的表情,又不知道该怎么驳斥他。张了张嘴,索性狠咬一口馄饨。

一咬下去,汤汁满溢口中,长念眨眼,惊叹了一声:“好好吃啊!”

皮薄入口即化,肉馅丰盈,肉也很新鲜,加了些白菜香菇,鲜香难以言表。喝一口热汤,再吃一个馄饨,长念满足地出了口气。

叶将白好笑地道:“你这是饿了,吃东西才格外地香。”

“不会啊。”满嘴馄饨,长念含糊不清地道,“是真的好吃!”

叶将白迟疑地盯着那脏兮兮的碗,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夹了一个塞进嘴里。

那双狐眸跟着就亮了亮。

“没骗你吧?”长念笑眯眯地捧着碗,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惬意地道,“若你我真是寻常百姓,忙碌一天之后相对而坐,在这里吃一碗馄饨,然后一起归家,该多好啊。”

叶将白不以为意:“寻常百姓也有寻常百姓的苦处,是殿下少见罢了。”

长念扁嘴,觉得这人很没情趣。不过五脏庙得祭,她也不跟他多计较,把两碗馄饨都吃了,然后拍拍肚子道:“我也要去想法子赚点银子。”

叶将白摇头,摸了个钱袋出来给她:“拿这个去便是。”

长念横眉:“大丈夫不受嗟来之食。”

叶将白一顿,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她面前的空碗。

长念干咳两声,心虚地道:“当我借你的好了。”

“人多杂乱,殿下还是莫要乱跑了。”叶将白道,“那边还有好玩的,殿下可要一观?”

长念觉得自个儿被看扁了,鼓嘴道:“我可不是单纯出来玩乐的,是同你有赌在先呢,你莫要管我,我自个儿去看看。”

说罢起身,蹦蹦跳跳地就跑了。

叶将白撑着下巴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扣了扣桌子。旁边出来几个穿着布衣的暗卫,得他示意,立马跟了上去。

祖宗要胡闹,除了陪她胡闹,也没别的办法了,他勾唇,抬头看天。

今日天气很好,太阳很暖和,巳时末落在人间,便是三分春意七分灿烂,眼前的人来来往往,隔壁的包子铺冒着热气,三两小孩打闹嬉笑,追着个藤条编成的球儿跑了老远,买菜的人在同小贩讨价还价,卖肉的屠夫剁着案板与人寒暄…

这才是人间罢?怪不得七殿下会向往,她孤寂惯了,少见这种烟火气。

若是她实在喜欢,财大气粗的辅国公想,以后便寻一个热闹的镇子置办宅院,谁也不认识他们,便可以每年去住上一段日子。

日头偏高,已是午时,人还没回来。叶将白起身,转了两圈,皱眉:“叶良。”

叶良从人群里出来,拱手站在他身侧:“殿下在旁边的酒楼寻了个洗碗的活计,但进去到现在,一直没出来。”

心里微沉,叶将白问:“哪个酒楼?”

京都的馆子,除了醉仙斋,颇负盛名的还有一家八仙菜,就在德隆街的中段。叶将白寻路过去,没走正门,只绕去后院,敲门问:“这儿可还招洗碗的?”

管事伙计开门一看,大喜,侧身就道:“招呢,里头请。”

进门路过后厨,却没停留,伙计引着他往前,笑道:“再往前面,还有个厨房。”

后厨里的人纷纷侧目,有摘着菜的妇人低声嘀咕:“今日怎么净来些白面生,作孽啊。”

叶将白垂眸,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

先前说过,京都不少达官贵人好男风,故而京都里的大酒楼,少不得有些好看的小厮负责上菜,在贵客面前讨个好。叶将白过来的时候就有思量,但当真接过托盘,听那管事伙计说要去送菜的时候,他还是脸色瞬白。

“在我之前来的那个人,去哪里送菜了?”

管事一愣:“你们是一起的啊?那正好,她在天字一号房呢,你也可以过去看看。”

赵长念哪里知道酒楼里这么多门道啊?她看见招工的牌子定然就进门,人家让她送菜,她可能还会觉得送菜更轻松,欢天喜地地就去了。

深吸一口气,叶将白阴沉着脸,一把推开旁边的伙计,抬步就往楼上走。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管事察觉到了不对,连忙喊人,“给我拦住他!”

“是!”旁边歇着的几个打手气势汹汹地起身,捏了几根木棍就要上前去抓叶将白。

然而,他们刚跨一步,旁边“刷刷刷”地就亮出了三把官刀。

“劳驾。”叶良面无表情地问,“有何贵干?”

官刀雪白雪白的,开了刃,刃上都能映出他们几张惶恐的脸。

“…没,客官需要擀面棍么?”打手弱弱地把棍子双手奉上,“白…白送。”

叶将白大步上了三楼,寻到天字房,问也不问,一脚踹开。

赵长念正在认真地跟人讲道理,冷不防听得一声巨响,慌忙回头,就看见了那浑身煞气的人。

“国…嗯,您怎么来了?”长念努力挣扎,想把手从人手里抽回来,奈何座上这纨绔公子性子横,扭头就骂:“哪个不长眼睛的,打扰小爷兴致?”

目光落在他的爪子上,叶将白阴沉着脸走进来,抓着长念被他紧握的手,轻声问:“您是哪家的小爷?”

“呵,不打听清楚就敢踹门?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旁边有狗腿子拍案而起,“这可是霍公子,霍大人的独子!”

一点点掰开他的手,叶将白似笑非笑:“霍许的儿子?”

霍公子脸色一变,上下打量他两圈,拧眉道:“哪儿来的鼠辈,抢人抢到本公子面前不算,还直呼我爹名姓?”

“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啊!”旁边的狗腿气愤地喊人。

门外立马涌进来不少护院,长念吓得直扯叶将白的衣袖:“快走啊。”

“走?”抓着她的手,叶将白对面前这位霍公子报以冷笑,“今日谁也别想走。”

这话不是该他们说么?霍公子也恼了,几个狐朋狗友出来聚会吃饭,要的就是个脸面,哪儿能让人这么踩啊?谁踩就把谁腿打断,天王老子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