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立刻,他用力甩开了她,甩得朝颜差点一个趔趄。

朝颜站定,恨恨地看了他们一眼,旋即回转过头跑开了。黄蓉蓉还在下面傻坐着。她得快点走。

齐唯杉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里掠过一阵复杂的神色,他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不远的右前方。沈湘燕盯着齐唯杉,半晌之后幽幽地:“她有男朋友的。”

齐唯杉倏地回身看她,一瞬不瞬,很长很长时间之后,他终于缓缓开口,“沈湘燕,你真让我失望。”

沈湘燕看着他,还是幽幽地:“我有什么不好?”她顿了一下,“是,高中的时候,我就是喜欢抢别人的男朋友,越漂亮的女孩子,越登对的小情侣,我就越是要抢!”她垂头,“可是,谭菱那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尤飞他主动来找我,我没理他。”

“他有严重的忧郁症。”

所以才会自杀。

她仰脸看他:“齐唯杉,我们才是同一类人。”精刮,计较,自私,不肯付出。

齐唯杉看着她:“不,”他缓缓地,“我们不是。”

就算以前是,以后也不会。

沈湘燕看着他的身影向前走去,在他身后叫:“为什么?”

为什么??

她的泪水流了出来。

那天晚上,沈浩然留下她,告诉了她这样一个秘密。

那天晚上,齐唯杉离开她,泄露给她另外一个秘密。

同一天晚上,她受到了难以消弭的双重打击。

齐唯杉的身体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来:“沈湘燕,那是我的事。”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垂眸。

不知,又如何?

因为这件事,虽然后来证据不足大事化小,夏朝颜跟黄蓉蓉还是各自背了一个警告处分,而且,很违反常例地,被学校领导大会屡次予以通报。

夏朝颜丢掉了保送本校研究生的资格,黄蓉蓉丢掉了期盼了四年的第二学位,沈湘燕丢掉了跟齐唯杉之间这么多年来的深厚友谊。

这件事上,没有一个赢家。

满盘皆输。

但朝颜并不是很在意。

奇怪的是,黄蓉蓉也并没有她所料的那么在意。她后来才知道,齐唯杉早已私下里找到了黄蓉蓉,询问她有没有意向毕业后继续留在华梁公司:“那张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用了心。”

待遇优渥,意外之喜,所以,黄蓉蓉很是歉然地:“朝颜,对不起,害你为我被处分。”朝颜看着她,微微一笑:“你毕业后能留在苏州,我替你高兴。”黄蓉蓉垂下头去:“我希望有能力三五年之后把我妈接过来。”

朝颜轻轻抱了一下她:“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黄蓉蓉挣脱开她:“你呢?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朝颜没有回应她,只是浅浅一笑,那个笑容温如春风让人炫目:“下个月,罗憩树就回来了。”

八月里,大热的天。

老高老高的台阶前,朝颜跟罗憩树面面相觑着。

罗憩树脸皮那么厚都开始不好意思:“那个,朝颜你先进去。”朝颜站住了,嘟嘴:“算了,那就回去吧。”他以为啊,她也发着怵呢!这对谁都是头一回!

那怎么行?罗憩树瞪了她一眼,“我巴巴赶回来,你现在叫我回去?你脑子进水了吧夏朝颜?”这就是鸿门宴也得进!罗憩树硬着头皮,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拽了进去。

一进门,办事员老太太瞄了瞄他们一眼,敷衍地:“今天不办。”罗憩树眉毛一竖,看着满坑满谷坐着的人,一脸的不相信:“为什么不办?”

老太太又瞟了他一眼,大热的天,没什么耐性地:“不办就是不办。”

罗憩树怒。香港去了一年,见惯了人民公仆的谦逊客气,法制观念空前高涨。不过,到底他还牢牢记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以为是限额问题,所以只得耐着性子:“没关系,我们排队等在他们后面行不行?”老太太瞧瞧他,一副大男孩的模样,还稚气未脱呢,不见得有自家孙子大吧,实在掌不住笑了起来:“傻小子急忽忽的干什么,没看到今天这儿正办着离婚哪!”她瞄了两人一眼,“一辈子的事呵,回去想清楚,实在要来,明天再说吧!”

两人石化。

出得门来,因为吃了次出乎意料的瘪,朝颜埋怨:“你也不事先问问清楚!”

罗憩树戳她脑门:“朝颜你个傻瓜!”他又不是大罗神仙,这种事怎么会想得到?

怪不得满坑满谷的人脸上都是如丧考妣。

他坐飞机刚回来,过两天还得赶回去把那边事情完全结束掉,回到苏州,全心全意迎接自己的网络公司开业。他跟大学同学高欢合伙,名字他早就想好了,憩欢颜,好记,上口,有意义。高欢是很务实的人,取笑他一番之后,这种务虚的事就随便他折腾。他任总经理,高欢任副总经理,朝颜那是当仁不让的财务。他不止一次雄心勃勃地向朝颜描绘未来的美好蓝图:“说不定我们就是下一个阿里巴巴呢!”朝颜难得没有嘲他,微笑着看他一脸的神采飞扬。

当初温芬不声不响给罗憩树办好了转学手续,好,他相当配合,不声不响跟着一路去了香港。之后的两天,宿舍同学打电话告诉温芬,罗憩树有一门课缺考,需要家长出一份证明。

三天之后,他风尘仆仆出现在心急如焚的罗石两口子面前:“爸妈,这一次我尊重你们的决定,但是,”他看着温芬,一字一句地,“从此以后,请不要代替我做任何决定。”

“这是最后一次。不然,就当你们没有我这个儿子!”

他直直地走了过去,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温芬站在外面直淌眼泪。他向来爱干净,衣服从不穿隔天的,可是,他现在身上的那件,简直像透了大冬天的腌咸菜。她是真的有点后悔自己的独断专行了。在这里语言不通,电视看不惯,饮食不喜欢,就连素来让着她的罗石也时不时埋怨她实在冲动。

所以,他一毕业就宣布要回苏州,而且经济一早自立,实在钳制不了他,温芬傻了足足一个月,天天堵在儿子门前企图让他改变主意,但罗憩树油盐不进,说多了就索性闭门。

她恨恨,但没办法。

朝颜慢吞吞地:“罗憩树,你真的——不告诉你爸妈吗?”罗憩树瞅她:“你告诉你爸妈了?”

朝颜摇了摇头。

她身上就是有这种让许闻芹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与生俱来的强悍,还有完全不管不顾的那种主见。所以后来许闻芹想起来就要掉眼泪。

罗憩树得意地:“那不就结了?”他凑到她面前,虽然嬉皮笑脸但也未尝不带点儿认真地,“朝颜,你觉得后悔吗?”

朝颜看着他,浅浅一笑。

当然不。

************************************************************************************<夏朝颜从未婚到已婚的分割线>

第二天,结婚证到底还是办下来了。

出了门,朝颜好一阵恍惚。她居然结婚了!罗憩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种什么滋味,酸酸甜甜的,小猫挠心一般。他凑过去:“夏朝颜!”得意地打开自己手上那个大红的本本,翻到带照片那一页,“你老公我帅吧?”朝颜不理他,看着手中那个红本子,端详了半天,突然间没头没脑地冒了一句感慨的话出来,“唉,我还一直以为自己能晚婚呢!”

罗憩树嗤之以鼻:“现在才想起来响应国策,夏朝颜你矫情了点儿吧?”他瞪着她,“你还以为自己小着哪!要搁古代你可一早就该是罗夏氏了,”他晃晃手中的红本本,得意洋洋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在家里相夫教子,后面跟着一长串流着鼻涕圾着拖鞋的小萝卜头们——”

他摸摸下巴,唔,爹啊娘的叫着,浩浩荡荡的倒也十分有趣。

就这一点来说,独生子女那是的确孤单了点。

一长串?大热的天,朝颜愣是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看着罗憩树一副浮想联翩的模样,不可能在想什么好事情,有几分羞恼:“你慢慢做梦吧啊,我可要走了!”

罗憩树一把拉住她:“干嘛去?”

朝颜微微蹙眉:“送谭菱,她今天走。”

毕业前夕,班上其他人工作都定了,朝颜她们宿舍却是异数,除了黄蓉蓉,其他还都在半空中吊着。

吊着归吊着,还有吊上吊下的区别。

罗憩树一早警告朝颜不许找工作,郑重承诺要拿大馅饼儿砸她。她索性也就真的安心待着被砸。许闻芹催了好几次见她不动,以为她保送的事情黄了心里还难受,准备来年考研呢,家里境况反正还过得去,也就不再催她,随她去。

张若嘛,她最近神神秘秘的,还天天早出晚归,官方回答是忙毕业前的积欠考试呢!黄蓉蓉眼尖地好几次看到她从那辆在S大学生中挺有名气的蓝色宝来车上下来,做贼似的,大老远就四处张望着,心里想,啧啧,这课补的!够肥水不流外人田的!

不过,即算这样,也还是没有谭菱带给她们的震撼大。

毕业前几天在宿舍里,黄蓉蓉跟朝颜忙着收拾归类东西,张若反正人影也不见一个,就只有谭菱,什么也不收拾,天天躺在床上,也不睡,光翻身,焦躁,唉声叹气。

黄蓉蓉跟朝颜起先装傻,谭菱脾气实在不好,犯不着撞上去。

到后来两人没法看下去了,先是朝颜咳了一声,还没开口呢,黄蓉蓉已经在旁边插嘴了:“谭菱,有话就直说呗,表天天女鬼似的。”那个虚无缥缈的叹息声听得她们心里一阵一阵的寒战,“来来来,说出来给俺们听听,老革命又碰到什么新问题了?”

谭菱又翻了个身,托着腮帮子闷闷地,显然是思索了好多天了:“你们说,如果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500万,你们阿还愿意继续工作?”她们宿舍的人跟着张若,南京腔学得都挺像模像样。

“切,”黄蓉蓉一副受不了的模样,重新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白痴问题,不存在的假设前提,无解。”

谭菱转过头来:“朝颜,你呢?”

夏朝颜想了想:“会啊。”

“为什么?”

“为什么?”朝颜拍拍手上的浮灰,随口答道,“因为有些乐趣,钱买不来啊。”

谭菱的眼睛慢慢闭上,半晌,霍地起身跳下床,急匆匆就向门外奔,打开宿舍门的刹那,猛一个转身,就连撞到脚也兀自不觉:“谢啦二位!”

不一会儿,走廊上传来蹬蹬蹬高跟鞋跑远了的声音。

朝颜有点诧异地看着被甩上的门,心想她每次出去都这样惊天动地的,上帝保佑毕业前这门可千万不能报销,押金那可就拿不回来了!心里却不免有点奇怪:“她这是怎么了?”

黄蓉蓉也诧异着呢:“不知道啊,难道她真中了500万?”她用劲掯了一下包装带,把书归齐扎紧,突然间抬头,没头没脑地对朝颜说,“你有没发现令狐冲最近干净顺眼了很多?”

其实他原本各方面就很不差。

只是个人习惯差了那么一点。

有这句话垫底,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朝颜都能理解,并生平第一次对谭菱刮目相看,因为她知道,有个条件挺好的上海老乡一直在追求谭菱。

据说谭菱的妈在电话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劝她:“妈妈吃尽辛苦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穷地方回到上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糊涂油蒙了心了。

没用。

朝颜看看罗憩树:“谭菱跟我们班长一起回广西,”有点惆怅地,“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罗憩树想了想:“我跟你一块儿去吧。”这可是他们结婚的第一个纪念日,他可舍不得这么早把朝颜放走。

见朝颜似乎有点犹豫,他瞪她:“出嫁从夫知不知道?!!”

开玩笑,他可是特意去钻研过女诫的!

朝颜无语。

更让她无语的是,也就两三天吧,她跟罗憩树领证的事就已经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最先发来贺电的当然是罗憩树的铁哥们儿程海鸣,他在电话里直笑:“哎唷老罗,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人给逮住了?”

坟墓啊,哪个缺心眼儿的愿意这么七早八早就踏进去?

罗憩树莫名其妙抛出一句:“签合同了?”程海鸣愉悦着呢,这个留京指标可来之不易:“嗯,就今天,刚签。”罗憩树点点头,没一丝歉疚地:“哦,忘了告诉你,男人婆突然决定不留北京改回苏州了,”他阴阴一笑,“也是今天!”

跟我斗,你还嫩点儿!

紧接着知道的自然是大熊跟黄睿静这一对儿。他们面面相觑。

本来大熊还郁闷着呢,黄睿静毕业后不肯跟大熊一块儿进亲戚公司,而是应聘进了公安系统。大熊想想都要时不时哼两句《铁窗泪》,这以后日子还能过吗?也不是没动过离这个妖女远点儿的念头,但想想黄爸爸结实的肱二头肌,没有一次敢当真付诸实施。听到风声,大熊望着黄睿静:“这话是怎么说的?”他左右为难。黄睿静瞅他一眼:“这样也好。”

尘埃落定了,也省得正主儿都跟没事人一样,他们不相干的蹲在旁边瞎操心。

黄蓉蓉倒是真心替朝颜高兴,而且,她带给朝颜一个爆炸性的八卦消息:“诶朝颜你知道吧,张若也领证了,比你还早一个半月呢!”就在毕业典礼的第二天。朝颜当然被炸得魂飞魄散:“跟谁?”黄蓉蓉白了她一眼:“你说跟谁?”

张若的懒在整栋宿舍楼里一直够彪炳千秋的,某一年她寒假回家,什么也不收拾直接拍拍屁股就回家了,等回来的时候发现,鼠妈妈带着一窝鼠宝宝已经舒舒服服在她床上做窝,垫着她的杜邦枕头,盖着她早已被啮得面目全非的羊绒衫,嘎嘣嘎嘣咬着她扔在床上的花生壳子,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弄得大冷的天,张若愣是坐在桌前一晚不敢睡。后来谭菱就断言,若是毕业后哪天她们一时兴起要去张若家做客,保不齐她从头天晚上就要开始脚抽筋。“得连夜收拾啊!不然怎么来得及!”言下之意当然很是挖苦。

黄蓉蓉觉得谭菱是刻薄了点,却倒也不是凭空杜撰,她见朝颜仍然不得要领,捏捏她的脸:“你倒是想想啊,除了曾BT的,还有谁敢接收她?”

朝颜当然是极度惊骇,心想谭菱是不在,要是在了会怎么想?优质男跟懒惰女,关键张若那可不是一般的懒惰啊,再加上谭菱曾经自称大学四年下来,教授堆里头还就只欣赏Dr.曾醒明一个,这下不得吐血三升!

她只能摇头:“别说,我真想不到。”

黄蓉蓉神神秘秘地:“这就想不到了?还有更想不到的呢!”她凑到朝颜耳旁,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朝颜回眸看她,一脸的不相信,“真的假的?”

黄蓉蓉耸肩:“当然真的,张若哭哭唧唧亲口跟我说的,她才22岁啊当然怕死了曾教授又不许她上医院!不过说实在的人家都夫妻了,留就留下来呗。再说了,曾教授嘛年纪也不算小了——”憋不住太正常了!她暧昧地凑近朝颜,“那个,我就不相信,罗憩树能憋得住?”

朝颜脸上大红,瞪黄蓉蓉:“哎——”黄蓉蓉瞧她脸薄得耳朵根都飞起红晕来了,连忙讨饶,“哎呀不说就不说,不说拉倒!”心想,切,都已婚妇女了,还羞涩个什么劲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猛地心里一阵绞痛。

幸福到底有多远?对别人也许咫尺,但对她,永远都是天涯。

无法触及。

朝颜没留意黄蓉蓉的头渐渐低了下去,她还脸红着呢,想着黄蓉蓉方才的话,他憋得住?

才怪!

***********************************************************************<无限纠结的分割线>

领证当天他就动开坏脑筋了,拉着朝颜回他家:“好久没人住了,你现在可是我老婆了,不得帮我打扫打扫?”朝颜心想倒也是,别的不说,光是那股子霉味儿呛死人,不要再说浮尘啊蜘蛛网啊什么的,她先开窗透气,哗啦一声的,惊动了隔壁的钱家阿妈,她隐在窗后,看着朝颜头上戴着素色小头巾,蒙着口罩,手上拿着鸡毛掸子在往窗外捯蜘蛛网,俨然小主妇的模样,心里的震动那可不是一点半点!

心想真看不出来这个小丫头片子倒还真挺有手段的!

朝颜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回眸看向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假寐的罗憩树,不悦地:“还真当自己是大少爷哪,还不起来帮我收拾!”罗憩树懒懒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莫名的烦躁:“你机器人不累啊从白天到晚上忙到现在!”朝颜好气又好笑:“哎,搞清爽好伐你,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罗憩树立刻坐直了身体,很严肃地:“夏朝颜,把刚才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朝颜吐吐舌头,不再吭声。

罗憩树心里不爽正想找碴呢,逮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还会错过,立刻哗啦一声拉上窗帘,把朝颜连拽带抱地拉到了沙发上,一个反身就压住她。

朝颜推他:“诶你干嘛……唔……”她的唇已经被堵住了,半晌之后罗憩树稍稍松开她:“朝颜。”“嗯?”朝颜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眼睫毛微微颤动地。

“晚上别回去了。”

朝颜睁开眼,推他:“不行。”罗憩树瞪着她:“为什么不行?”

朝颜为难:“我妈知道我宿舍已经退了。”

罗憩树不以为然地:“知道了就知道了呗,你都嫁给我了,而且,”他有点可怜巴巴地看着朝颜,“我过两天就要回香港了。”要再过一周才能回来。他心急火燎地要把那边的事儿全部结束掉,也好回来大展宏图,过自己想要的小日子。

他从小在苏州老城区长大,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他都熟悉。

并且,他之所以一早拉着朝颜去领结婚证,为的就是不留后路,断她所有猜疑。

朝颜瞅着他:“罗憩树。”

你……后悔吗?

毕竟他的成绩,完全可以保研。

罗憩树先是捋了一下她因为打扫而高高扎起来的马尾辫,而后捧着胸口,挤眉弄眼地,“唉,我干嘛七早八早吊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

朝颜目不转睛看着他,突然间扑过来,一下子就撞到他怀里,头更是撞到他的下巴,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喂喂喂,夏朝颜你想谋杀亲夫是不是?”

朝颜贴上他的脸,眼眶居然有点湿了:“罗憩树。”

她趴在他肩头,眼里含着泪,心底却是满满的欢喜。

罗憩树回拥她,不再嬉皮笑脸,默然半晌之后,他贴在她耳边:“朝颜,虽然现在苦了一点,会慢慢好起来的,”他紧紧拥住她,“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朝颜伏在他胸前,嗔他:“傻瓜。”

她又怎么会怕吃苦?

未来的日子里,只要能彼此搀扶着。

再苦,都值得。

她一下子挣开他,有点欢快地:“罗憩树,明天跟我去花鸟市场,我要把我们那间小办公室好好布置一下!”她歪歪头,“还有哦,要买点二手桌椅,还要……”她兴致勃勃地索性拉过一张椅子,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列开了清单。

罗憩树浅笑地看着她,他当然不怀疑夏朝颜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

从小,她的脖子上永远拴着家里的钥匙。

以往,夏勇跟许闻芹忙着上班糊口的时候,中午回不了家,总是朝颜,放了学就一溜烟跑回家,烧饭,炒菜,炖汤,把自己跟夏晚晴的午餐弄得妥妥当当的,更多的时候她帮着洗衣拖地,俩姐弟走出去,永远是面色红润衣裳整洁。

那股子精神气儿,一点看不出家里的窘境。

他毫不怀疑,在以后共度的岁月里,夏朝颜也会以这样的热忱,把他照顾得棒棒的,把家里的所有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