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时候私心里想,凭着罗憩树的才干,若是姐姐真跟他好上了,那他们

家子的生活都有着落了他吃吃喝喝的,肯定也不在话下,简直是躺倒不愁!

只可惜

现在的他抬起头,有点怯怯地看向坐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齐唯杉

天小夫妻俩回家,许闻芹高兴得什么似的,一吃完饭立刻拉着朝颜上楼说体己

话去了。晚晴也想溜回自己房间,却被一个嵌微的但略带警告的声音拉住了:“等

我还有话跟你说。”

晚晴腹诽: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他承认,不要说姐姐已经嫁过一次人了,就算没嫁过,能找到齐唯木这

样的,也绝对该算是前世积善行德。他们公司跟华梁有业务往来,他不止一次听

到公司里头的小姑娘激动地趴在玻璃窗上窃窃私语:“快看快看,那个华梁老总齐

唯呀!那种语气,总让他撇嘴、撇嘴、再撇嘴。

只不过,心底还是再三腹诽,齐唯杉到底有什么好?冷漠,寡淡,无情,对

姐也不够体贴。

齐唯杉叩了叩桌面:“你动了手术之后,就没再去上过班吧?”询问句式,肯

定口吻

晚睛还是有点怯怯地看着他,老半天之后勉强地:嗯。”齐唯皱眉:“听你

姐姐说,你身体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了?”晚晴的声音还是有点勉强:“嗯。”齐唯

的一双眸子不动声色但锐利地看着他“最近有什么打算?晚晴默然。他向来

得过且过惯了的,原本就嫌那个公司工作辛苦而工资不高,这下顺理成章辞掉

有什么不好?齐唯杉忍不住又皱起眉:“你是学园林建筑设计的?

晚晴有点纳闷地又嗯”了一声。齐唯看着他站在那儿畏畏缩缩的模样,

里当然有几分不满,表面还是维持那份不动声色,从名片夹中抽出其中一张:“设

计科最近要招人,如果有兴趣,后天一早八点,你找这个人面试。”方大同是个人精,绝对明白该怎么好好调教他。晚睛的嘴巴一下子就张成了“O形。他手上拈着

那张轻飘的薄纸,心里却仿佛填满了泪汩的泡沫,生怕一呼吸就会溢将出来。

华梁啊,苏州著名的高薪企业之一啊!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暗暗抱怨,家里放着座

金矿,还要他出去讨饭,但他没有一次敢在妈妈跟姐姐面前当真说出来。

相较于许闻芹,他更怕朝颜。他从小到大被宠溺惯了,一点挫折也受不得。

夏勇入狱的那晚,他在屋内偷偷哭泣,整整一夜。许闻芹跟朝颜相拥坐在外面沙

发默默无言,无人理睬他。过了两天,朝颜打点好了所有东西要去探监,临了吩

咐他:“在家看门。他抬头,哀求:“我也要去。

朝颜只眼角一扫他:“你去除了哭,还能干什么?”

她就像在每天出门看看外

面说句“今天天气还好,语气平淡,甚至冷漠。

那一刻,他才清晰认知,原来,一直以来,她忍让他、宽容他、漏爱他,不

是因为夏晚晴是夏家的独生子,不是因为夏晚晴是街头巷尾有名的小霸王,只是

因为她是夏晚睛的姐姐。她对他,有着一份责任在。如是,而已。

他抬头看向齐唯杉,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齐唯杉也看着他:“如果你愿意来华梁,我当然非常欢迎,但是,如果面试合格,我对你有约法三章。”

几平同一时刻,许闻芹把女儿拉到楼上,先是不满意地瞅着她:“你太瘦

了。”朝颜摸摸脸:“是吗?我都觉得自己胖了点呢。”许闻芹拉着她坐下,淡

地:“他对你好不好?朝颜点了点头。许闻芹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好你上个

月干吗大半夜地跑回来?

朝颜低头,不吭声。

许闻芹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如果没当初那场意外,该有多好。她还记得当初

自己在温芬面前拍胸脯夸下的海口:“朝颜大学毕业,我们也打算送她出去念

书!”如今朝颜当真留学归来了,罗憩树却不在了。

并不是齐唯林不够好,实在是条件太好了,要财有财要貌有貌,所以她才担心。她这个女儿,不知道为什么,天生继承了樊迎春的秉性,总是能吸引到人群

中最出挑、第一眼就能看见的那种男孩。可是,齐大非偶,这母女两人,从沈浩

然到罗憩树再到齐唯杉。前两个固然悲剧收场,眼前这一个到底福还是祸,她真

不知道

她看看仍然低着头的女儿:“下次别这样了。”多大的人还是这么沉不住

气,“你嫁入了,不比在家做女儿,要谨得忍让。朝颜还是低着头,“嗯”了一声

许闻芹想了想:“有空记得去看看你婆婆。朝颜听出母亲话音里的责备。只

是刘旋自从把公司交给齐唯杉之后经常世界各地跑,很少在家,齐唯枓好像也并

不愿意她跟刘旎多接触。婆媳俩大半年来一直维持着相敬如冰的局面。

夏晚晴看到一次就会奇怪一次,想当初许闻芹雄心勃勃地就只愁跟温芬无嘴

仗可打。可现在,她只要速到空就会絮絮叨叨追前追后地教导女儿,从来对朝颜

的脸色不管不顾。怎么恪守妇道,怎么伺候老公,怎么讨好公婆……

朝颜有时候心想,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妈妈会把《孔雀东南飞》用大字

写就裱好贴在她的床头。

朝颜当然明白她的苦心,她垂眸,心中淡淡醺楚。

跟所有的平凡夫妻样,齐唯杉跟夏朝颜当然会闹一些小别扭。

其实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婚姻生活,永远都是这样的小事堆积而成

结婚之后,夏朝颜惊讶地发现,齐唯杉居然有起床气。早上起来,脸色总是

紧绷的,好大一会儿之后才能舒缓下来。

所以,她很乖觉地经常变换一些早餐的花样。餐包、牛奶、清粥小菜混着

来,毕竟不复杂,她做得也算得心应手。

冼手黴羹汤,但造夫君尝。

一开始,齐唯杉显然是高兴的。只要是她端出来的早餐,他总是赏脸,全部吃完。

只是后来,终有一天,他蹙眉:“你起这么干嘛?”越来越早,醒

来身边

是总是空的。朝颜眨眼,有点不知所措。

齐唯杉一使劲,把她带倒:“陪我再睡会

……”

夏朝颜缩在被窝里,欲哭无泪。

做早餐,不做早餐,都有起床气……

过了没多久,夏朝颜跟齐唯杉不知道为什么闹了点小别扭,深更半夜里悄无声息

便回了娘家,一一脸的苍白和颓丧。许闻芹护短,嘴上不说心底肯定是怪弃唯

的。第二天—早见朝颜没去上班索性也不劝,一天都在厨房里捣腾着给女儿

甲鱼补身。到了傍晚,晚晴接到一个电话,不知道谁打来的,公事公办地说:“请

转告夏朝颜,齐总说了,如果她明早还不来上班,这个月的全勤奖归零。”

晩晴大怒,摔下电话,晚上吃饭的时候,实在气不过便告诉了朝颜。朝颜跟

许闻芹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吭声。

第二天,朝颜一早就出了门。晚晴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心里只觉得辛酸。他

当然知道这套房子的房贷还压在姐姐跟妈妈身上。家里小店早天门了,爸爸还

在坐牢,妈妈能力那么有限,姐姐又那么固执,他只恨自己不争气。

他哪里知道,半夜里,朝颜站在窗口看向楼前的街灯。一个人影始终静静伫

立在对面的街角,不知道站了多久。

朝颜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竟然有点发涩。只过了片刻,她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凝视片刻,还是接了:“喂。”

“朝颜。”

“……”

“朝颜,对不起”

“……”

朝颜,我发烧了。”他已经一早过了害怕说谎就会变出大鼻子的年龄了。

“……”

“还不快点回去吃药”“

朝颜。”声音很温柔,甚至略带笑意,丝毫不受她刚才语气的影响

。“……”“朝颜”还是很温柔,夫杂着淡淡的缠绵。

“嗯?”有点不情愿。

“我想你,晚安,还有,明天见”他挂断电话,唇角浮起的浅浅的笑。

狐狸,你已经渐斩试探着,准备一步一步走进来了吗?

最大最烈的一次冲突,来自于朝颜胸前那串项链上的那个戒指。

她一直戴着,他一直当看不见。

只是眼睛固然可以短暂失明,心却一直钝痛,仿佛炉膛中隐在层层叠叠灶

灰下星点闪烁着的小篪火苗,表面看上去还是完好的,内里早已遍地浪藉。他

嘲:齐唯杉,你已经如愿留住她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得陇望蜀呢?

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唯独不能,任由他留住她的心。他食髓知味,所以

想要更多。

压抑许久的情猪,终于在个薄薄的雨夜倾泻而出。朝颜洗完澡出来,看到

窗前小几上的项链连同那个戒指都不见了,项链是许闻芹自小就給她戴上的,戒

指干地而言,更仿佛—个熨帖在心的慰籍。她没吭声,也没部。可是,那个晚

上,什么都不对了。

菜有点成,汤有点烫,就连平时喝惯了的花茶,竟然也有些涩嘴。

齐唯杉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观察着她,审视着她。终于,在朝颜掀开被

子,沉默地背对着他躺下的那一瞬间,他用力把扯过她,冷冷地,“是这个

吗?"朝颜看着他掌心流泻下的那串璀璨

。这世间永恒不多,让我们们成为其中一种

。永恒?她心底微微苦笑,也不过是瞬间。

齐唯杉看着她的眼睛,莹莹看着自己,薄薄几分泪

几乎是立刻,他将那

串项链连同那个戒指用力扔在她面前:“夏朝颜,你一定要日日对着你前夫的东西

睹物思人给我看是不是?

他转身便砰”的声关上门出去了。不一会儿,朝颜听到大门重重声响

她赤着脚站在客厅里,天气已经很冷了,空调没有开。凉意从尖一直蔓延

到胸口,屋里是死一般

寂静。

她看着那扇冷冷对着她的门,仿佛在肆意嘲笑她。她垂下头,心里

隐约抽痛。

这种痛,不同于任何以往。钝钝的,但伤筋动骨

等到第三天她回家的时候,他脸色一直很平静两人默默无言地吃完饭,默

深,朝颜背对着他躺在以上上,一直睡不着,一直踌躇,终干,她缓转过身去,第眠就触到那个靠着枕头半躺着的身

景,静静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他向来强悍到让人无从磨的地步,可是这一刻,他的眼中,竟然有着若隐

若现的淡谈哀伤

她轻轻依偎过去,眼角微湿,“那个项链,是我亲妈留给我的。那个…….她抬

起头,看向齐唯杉,“对不起。”

对不起。

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需要一点时间。

隔了一阵子,齐唯杉偶然想起来,就把和晚晴的谈话都告诉了朝颜。特别是

约法三章里头那个扣50%工资当成房贷还款的不平等条约,当时听得晚晴一脸铁

青,但最终居然倒是答应下来了。

朝颜没作声。她这个弟弟,二十五六岁的人了,没担当、不自立,沉迷网络

游戏,也是时候要逼他一逼。她跟齐唯杉当然不会真要夏晚晴的工资,转交给许

闻芹存起来做他以后的老婆本而已,也省得如以前一样,被他月月挥霍一空。

躺在床上,齐唯杉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她的长发。跟夏朝颜结了婚才知道,

原来跟所有女孩子相似,她的小毛病也一样不落。她胃寒,他自然有所管束,可

是百密也总有一疏,某日他回家,照例经过她的身边,突然皱眉:“你吃什么

了?朝颜眨眼:“没、没吃什么。齐唯杉瞥了她一眼:没吃你结巴什么?一心

虚就会这样,百试不爽。朝颜脸红:“呃,我…齐唯微微向她侧倾身体,截住

她的话头:“香草,草莓,还有抹茶。"他低头瞪着她,短短一小时,她到底偷吃

了多少讨淇淋?他沉下脸:“夏朝颜。”她知道理亏,有点怯怯地伸出手摇摇

他:“下次不吃了。"齐唯*盯着她,半晌之后,“唔”了一声:“帮我泡杯茶。”

看着那个苗条的、显然如释重负的背影快速冲到厨房,他斜倚在沙发上微

笑。他承认,要想看到这样毫无遮拦的她其实也很不容易

爱吃甜食,爱看肥皂剧,动不动就要把衣服被子翻出来晒太阳,闲暇时爱自

告奋勇代替钟点工到菜场去买菜,逛超市总是拎一堆没用的家居用品回来。

结婚以来,她很喜欢给他买东西。可是,衬衫买大了,裤子买小了,香水不

合他的心意,领带的颜色他一看就拧膚。但她的确是诚心诚意在慢慢学习。而

且,其实她很会料理家务,尽管家里有钟点工,可显然她做的菜更合他的胃口。

夏朝颜就是这样一个知足常乐的平凡小小主妇。

他时常打击她,她越沮丧,他心里就越愉悦,果然,很恶趣味。

他继续微笑。

突然间,他开了口:“朝颜。”朝颜鼻子上架着一副数不深的眼镜专儿致志

在看杨緙先生的《我们住》,出国两年中文书断档,所以自打回了国得闲必买。

她回头看了一眼齐唯,以为有什么事,索性摘下眼镜:“怎么了?”齐唯顺手

帮她合上书“好子看吗?嘲朝颜点头。杨绛先生是出名的文采斐然。她想起了

么,趴在齐唯杉身上微笑,“你知道吗, Diebold教授总是跟我说,工作累了就去看

法译版的《围城》,看一次笑一次。”法国人其实不算爱喝茶, Diebold是她导师,

很和善的法国学者,且无论朝颜她们闲暇餐叙时请他喝铁观音、雀舌或是花茶

,他没一次不是喝得陶醉不已。朝颜的同门小师妹郑纤纤腹诽他保不齐对中国茶文化一窍不通,但只要印上 China这五个英文字母,那就是好的。

不过,夏朝颜倒是觉得,能遇上这样—个沉醉于东方文化的西方学者,难得

之至。她生在红旗旋下,长在春风里,法国街头遇到散传单的所谓同胞,向来冷面

以对。

齐唯杉看着她的神采飞扬,居然怔了一下,好半天才说,法国两年待得挺开心的啊。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意味。朝颜转转眼珠子,酒窝若隐若现:“当然

齐唯心底冷笑一声,还“当然啊”!整整两年,你倒是快活,德法瑞奥东

南西北中,缺心眼似的到处乱蹿。狡猾的宋泠冷鸡零狗碎、语焉不详地送点儿边

角料给他,要的那可不是点半点的回馈。他现在回想起来都很有几分恼怒,再

看看眼前这个小女人一脸的缅怀,不由得狠狠傻上去堵住她因为方才的喋喋不休

而红艳艳的唇。

半晌之后,他才满意地、餍足地抬起头来。

算你这只小狐狸知趣,毕业了还知道乖乖回来,不劳他亲自动手。不然,他

岂不是面临此生最大一次投资失败?

朝颜呛咳了两声,怒目而视。他抿唇,不搭理她,微笑着继续自己想问的问

题:“你跟你妈在楼上说了半天了,都说了些什么?朝颜愣了一下,抬头,嘟

嘴,从他身上翻了下来,有点气呼呼地说:“不告诉你齐唯杉了挑眉,一返

身就将朝颜压到了身下,缓缓地:“你当然可以不说,但你记住,于秸,我是你老

公,于公,我是你老板

我可以迟到早退,”他眼中

带笑意,“夏朝

颜,你能吗?”早知道全勤奖这个杀手铜这么好用,他一早就该把条件制定得再苛刻些。

朝颜脸红。放在从前,十八丸岁的她直是想都不敢想,人前一本正经难以捉摸的齐唯杉,私底下这么一当初语不止一次在宿舍里幸灾乐祸地:我十分同

情他以后的老婆。”

其实她说这句话并没什么立场,但难得叶蓉蓉跟张若举双手赞

同。叶蓉蓉前阵子还翻出来取笑朝颜:“没想到是你做了这只倒霎鬼。”眼里淡

淡的羡意一闪即逝。但真没想到吗?请菱跟叶蓉蓉QQ闲谈中得知这件事,竟然一

点儿也不吃惊,只是打出

下巴沉思的表情。后来来她特意把电话打到朝颜的

手机上,皮笑肉不笑地说:“夏朝颜,你够浪!怎么样?跟我的前男友日子过得还

行吧?对了,我特别想知道,他破纪录了吗?

朝颜继续脸红。岂止,他简直是百无禁忌!她狠狠打开齐唯杉游走的手:“你干吗?”

齐唯杉耸耸肩,含笑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说我干吗?她总是这样狡

滑,直截了当地质可他,就想看着他尴尬、处于下风。

但齐唯杉又是谁?他总是四两拔千斤,次次奉陪到底。反正,从来最后吃亏

的也不是他。

他继续捏她的脸颊。最近以来,她的小脸似乎圆润了一些。“小肥猪。“朝颜

吃痛,呲牙回他:“养猪司今。”齐唯杉失笑:“我从头到尾也就养了你这一头猪

,好像没什么资格称作司令。”

朝颜想想也好笑,伏在床上,好半晌之后,渐渐有点心酸,她抬头,凝

眸:“齐唯。”齐唯杉拧眉,不快:“跟你说了叫我什么?”朝颜转眼,脸上微微一

红。他们一早讨论过这个问题,但到现在为止,居然也没能达成什么共识。只不

过,朝颜很奇怪的是,齐唯杉从从来不是什么闲人,居然在这件事上能跟她讨论

整整一个月。

她又转转眼珠子,附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齐唯杉听得寒毛竖立,脸上

微微抽搐。

片刻之后,齐唯杉挑眉,也附到朝颜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尔后略略抬起身

含笑地:“是不是?

朝颜大大吃惊,他有顺风耳?那是许闻芹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朝颜,你都结婚大半年了,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要个孩子。

她脸红得可以当煮虾

齐唯杉唇角噙着笑,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熨过她的肌肤。既然岳母大人有

令,他当然身体力行

。突

然间,他的眼睛钉在朝颜的肩胛骨下方。很长时间之后,他的唇终于轻轻

烙了上去,半晌他抬头,声音还是沙哑地:“为什么取掉了?”

他的心,瞬间开始沉沉撞击。

朝颜咬了咬唇,半晌,她答非所可地:“今晚的汤好喝吗?”齐唯有点奇

怪:“唔,还行。”突然间回过神来,“宋冷泠跟你说什么了?”微恙而已。无怪乎最

近他这个老婆变着花样对着食谱单独给他煲汤,今天萝卜羊肉汤,明天胡椒猪肚

汤,日日不重样。

第一次看到她挽着头发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里,温暖的灯光下,拿着汤勺小心

翼翼吹着汤试咸淡,他竟然怔在厨房门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刘旋厨艺

差,齐述更忙碌,小时候他最深的印象就是脖子上拴着家里的钥匙,跟着爸爸拿

着饭卡去食堂打饭,更多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

刘旋经常不在家,齐述毕竟是个男人,对他的照顾绝对不算周到,并且,有

时候,还很有几分喜怒无常。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现在,终于有一个人,即便只是一碗平常的汤,但最起码,洗手做羹汤,但

遣夫君尝,全心全意地为他。

他唇角轻轻挑,埋首在她的颈间。

这只小狐狸,他固然痛恨她平日的冷漠,可她要花心思体贴起来,他还真有

点招架不住。这些天补来补去,再加上她小性子一上来不吃就不管不顾地给他脸

色看,弄得素来喜荤的他也简直要跟着见汤变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

是猫爪挠心般的一阵阵酥软。他顺势低头下堵住她的嘴。

看起来,他应当欢迎宋冷泠常来华梁公司协助开拓业务。而且,大半年下

来,他慢慢看出,他这个老婆非常有当贤妻良母的本钱。

他爱打篮球,间隔三五天,他会约上一帮球友,顺便带着她到S大操场,酣甘畅

淋漓打上一场篮球。她总是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他,帮他们]看守衣服,替他拧开矿

泉水瓶。尽管她其实连什么是盖帽都搞不清楚。

每天下班,她都将所有的衣服折叠、摆放得整整齐齐,把他第二天要穿的单

独放在一边,熨得好好的。对待家务她仿佛也像对工作那样认真、专注。她养花

种草很有一套,家里那盆君子兰从没开过花,自打她住了进来,也不知道怎么办

到的,竟然在某天悄然抽出了长长的花穗。后来,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朝颜雀

跃地来书房拉他:“快快快一一”

其实他虽然不知道她在弄什么玄虚,但既然她高兴,挑挑眉,无可无不可地

跟着她出来。

一进客厅,他就愣住了。

她什么时候国非盆花,居然还开花了

夜静群芳皆睡去,昙花一现为君开

,朝颜静静看着,抬头朝他微笑“盛开就那么一瞬,却要花那么长的时间来精

心呵护。”

齐唯杉看着她。“你觉得不值?

朝颜摇头,“当然不,”她抬头着他,“开虽然灿烂,谢也是一种思念,她她伸出

王来,惜悄环住他的腰,“只要付出,一切都是值得."

齐唯屏息。认识她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她真真正正朝他敞开她的心

扉。

只要这样,付出一切都是值得。

他收回遐思,放开略带气喘的她,仍然执着于原来那个问题,“为什么取掉?”朝

颜垂眸,伸出手指,在他的睡衣扣子上轻轻绕圈,仍然答非所问地:“前

两天,有个人跑到我面前,指手画脚、吐沫横飞地埋汰我,即使你把自己当棵

葱,也得有人愿意拿你蘸酱!”

她的囗气十分诚实,模仿得惟妙惟肖。齐唯料一怔怔,随自即将头埋进朝颜的脖

颈,肩膀微童。

他当然知道那个爱管闲事、脾气火暴的入是谁。夏朝颜这只小狐狸,看上去

本正经地转述着别人的浓重挖苦,却无形中悄悄避开了他的问话。

他唇角又是微微挑,看得出来,她还有最后的一丝丝踌躇

无妨,好在他还有时间。

网,早已经悄惜张开了。小狐狸,我等你的最终落网。

第25章 眼儿媚

那些花儿 被风吹走。

散落在天涯。

某一天,齐唯杉回家,放桌上一份请柬,朝颜好奇一翻,愣了一下。齐唯杉走过来:“周念谦今晚结婚。”他看了她一眼,“他现在是沈湘燕的合伙人。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朝颜先是若有所思,然后浅浅一笑:“人家明明写的是携眷。”她瞄他,“齐先生,难不成你还有别的眷吗?”

齐唯杉拧她鼻头:“你祖籍镇江吗?”酿醋为生。他推她,“去换衣服,时间快到了。”他真没料到她会想去。虽然周念谦是她高中三年的同学。

到了酒店门口,偏偏碰到生意上的伙伴。在那个人无限诧异的眼光中,齐唯杉转头跟朝颜说:“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就来。”

那个中年男人笑了一下:“齐总的女朋友?”齐唯杉只是笑了笑,直接把话题岔开了。

朝颜站在大厅门口,踌躇了片 刻,还是进去了。

里面满满堂堂坐着的,其中一部分是她的回忆。自从罗憩树去世以后,他们很少邀她参加类似场合,怕她触景伤情。所以,她一进去,黄睿静就迎了上来,意外地:“你怎么来了?”哪怕朝颜后来再婚,她跟大熊都瞒得铁桶似的严。大熊是觉得齐唯杉身份特别,黄睿静则是怕朝颜不方便。

朝颜笑了笑:“老同学结婚,多大的喜事,怎么能不来?”说着,一份准备好的大红包已经掏了出来。黄睿静会意,立即拉她前去跟周念谦打招呼:“新郎官,看看是谁?”

周念谦只是微笑,身旁那个被浓妆弄得看上去很辛苦、很不自在的新娘子却忍不住开口了:“你能来我真高兴!”朝颜仔细辨认又辨认,这才看出原来她居然是高中班主任的女儿。她冲着朝颜直乐:“我妈总是念叨你,要是看到你来了不知道多高兴!”她是真开心,再加上又是自己的大喜日子,所以越发口无遮拦地,“你们那个班想当年可是她的骄傲!100%考上大学,还大都是一本,她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辉煌,几乎每天都要在我耳边念叨。再加上你们班那四大天王啊,多少女生迷得要死要活的,”她瞄了一眼在一旁笑得志得意满的周念谦,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其实当初他哪入得了我老妈的法眼,当年她看上的可是罗……”

她吃痛,怒吼:“周念谦你踩我干什么?!”刚要一拳头锤下去,一道人影浅浅遮过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他很自然地揽住朝颜的肩头,“跟我老婆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一句话,彻底调转风向。

朝颜绞了个热毛巾进房去,敷在齐唯杉头上,轻拍他的脸:“起来喝点蜂蜜水。”齐唯杉闭眼,蹙眉:“不要。”朝颜也蹙眉:“那你要什么?”齐唯杉拉着她的手,轻轻地:“要你陪着我。”朝颜瞪着他,哭笑不得:“齐唯杉!”他微笑:“放心,我没醉。”他的手温热地握着她,“我真的没有醉。”

这世上有哪个喝醉酒的人会承认自己是个醉鬼?朝颜朝天翻白眼,看他脸色潮红,实在不放心:“那……你想不想吐?”齐唯杉撇嘴,没好气地:“夏朝颜你实在很烦。”

好吧!朝颜气鼓鼓地也躺了下来,背对着他不再理会。

一阵静寂。

片刻之后,一只温热的手臂拢了过来:“朝颜,谢谢你。”

朝颜假寐,不吭声。

他的脸轻轻贴了过来,他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意,热热地吹在她的耳畔:“不要说区区五瓶酒,就是再多,我也可以应付。”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夏朝颜,我看你实在不走运,挑来挑去,居然嫁了个酒鬼丈夫。”

她离开的那两年,更多的酒也喝过。

只有今晚,众人在给新人灌酒之余,见他情绪似乎不错,不忘见风使舵地乱起哄:“堂堂华梁老总,居然心疼这点儿酒席费,结了婚都不告诉我们,该罚该罚!”他含笑,来者不拒。

这一次,别有一番滋味。

他埋首她的颈间,用力一咬,朝颜吃痛缩脖子,正要开口骂他,一张嘴,他已经整个人覆了过来:“朝颜,朝颜,朝颜……”仿佛在那一晚,他也曾这么叫过她。

朝颜心里微微酸楚,她搂住他的脖子,慢慢贴了上去。今天晚上,那么喧闹的人群中,还是那么胖墩墩的班主任终于看到了她,百忙中将她拉到一边,欲言又止,居然眼眶都湿了:“没想到你能来,老师真高兴。”

朝颜也微笑:“应该的。”顺手递过去一盒托人从国外带的罗氏血糖仪。

朝颜永远记得当年高中的时候,她给整天在外面瞎淘的晚晴送去午饭,再气喘吁吁赶到教室的时候,胖胖的班主任一边虎着脸,一边悄悄地趁人不注意递给她半包饼干。

她一准知道夏朝颜顾得了弟弟就没空顾自己。相较罹患有严重糖尿病、早年丧偶、一人辛苦拉扯女儿成人的她,夏朝颜没有任何自怜叫苦的资格。

《牡丹亭》里凄美的昆曲唱词渐渐散去,迷乱中,她脑海里缓缓浮出《游园惊梦》那折戏中杜丽娘的委婉浅笑——

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黑暗中,听着身旁轻浅的呼吸声,她微笑,即便柳边也不在,是一棵动不动伸出枝条来刺刺人的歪脖子针叶杉。

不知道为什么,朝颜最近一直胃口不好。

齐唯杉爱吃鱼,爱吃香酥鸭,以前晚餐桌上通常少不了。但朝颜已经连续好几天拜托家里的钟点工单独给她煮咸泡饭了,加点小青菜香菇木耳之类,切得细细的,炖得烂烂的。除了这个,别的她一无兴趣,不但如此,还一看到鱼肉就反胃。她自顾自拿个勺子吃着,并没有注意到对面齐唯杉扫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

终于,连吃到第七天的时候,即便是这样的清淡饮食,她也吃不下了,怏怏地坐在那儿纳闷:“我最近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了?”

齐唯杉心底哼了一声,径自拿起一旁的手机,摁下一连串数字之后,他接通电话:“妈,是我,在哪儿晃悠着呢?普罗旺斯?快赶下一班飞机回来吧……为什么?”他瞥了朝颜一眼,一句话就成功堵住电话对面一迭连声的抗议跟抱怨,“别看了,薰衣草有什么好看的?快回来看你孙子吧!”他镇定自若地搁下电话。

对面的朝颜先是事不关己地听着,越听越糊涂,到后来直接石化。好半天她终于反应过来,瞪齐唯杉:“你瞎说什么呀?”齐唯杉耸肩,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修长手指直接托到她面前:“最快一分钟,你就可以知道到底是我胡说还是你天生神经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