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乐呵呵的和牌收钱时,我看见邢夫人的嘴角不屑的撇了一下。

其实她不时因为不屑而是因为嫉妒吧?我叹口气,这就叫顺了姑情逆了嫂意,谁也不能讨所有人的喜欢。邢夫人和凤姐的关系已经没法改善了 ,其实凤姐真的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令她仇视的事情?没有只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出身不同,性格不同,地位不同,待遇不同,甚至人生价值观都不一样,再加上一帮人挑唆煽火,嫌隙渐渐的成了仇怨。只是现在贾母在,所以邢夫人不能把我怎么样。等贾母一过世,邢夫人是正经的婆婆大人,要收拾儿媳妇那还不是小菜一碟?指望王夫人护着吗?我看看她,王夫人脸上没有表情,线条倒算是柔和,只是…她是个明哲保身的人,况且等她有了自己的儿媳妇之后,侄女儿的死活她还管么?

贾母又赢了一次牌,然后邢夫人也赢了一次,不过赢面不大,贾母笑着数钱给她,我转头看那边,黛玉她们正在一边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荒唐的抱怨来——怎么让我附身变成了凤姐而不是黛玉呢?好歹还是花季少女,没有一个烂渣渣的好色鬼老公,没有一个恨我如眼中钉欲拔之而后快的婆婆,没有一屁烂账整天焦头烂额,没有一个不知道如何去对待的女儿…

算了,她们也有她们的身不由己。首先我不想变成黛玉,天哪,肺病加忧郁症的身体比我原来心脏病加哮喘的身体似乎是好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宝钗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迎春则是嫁给了一头狼,比贾琏可恐怖多了。起码贾琏他不踢打欺凌老婆————最起码目前是没有打过。探春去和番,惜春出了家…

元迎探惜,其实是一句原应叹息。

我又点心不在焉,又放错一张牌,这次是王夫人赢了。本来我就不怎么会玩儿,有概念和有牌技完全是两回事,反正几圈下来,除了我,其他人都有进账,唯独我一直在输钱。邢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我下家是王夫人,对家是贾母,我放好牌,吃牌得益的是王夫人。点炮的话,和牌的也多半不是她,她肯定觉得我是在故意讨好王夫人和贾母,唯独不把她放在眼里。就像是那个有名的丢斧子的故事里面说的,你只要心里想着斧子是邻居偷的,那么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你都会觉得他是偷了斧子的表现。现在邢夫人多半也是这么看我的,他一定觉得我时时处处都在瞧不起她给她难看。连我心不在焉放的牌,那也是有意的讨好王夫人而忽视她,贬低她。

贾母玩了一会,笑着说散了吧。我笑着说:“也该散了,再玩我就输精干了,恐怕得把衣服首饰都脱下来抵在老祖宗这儿,才得赎身回家去呢。”

贾母笑的更开心,王夫人抿着嘴角,很有大家风范的也微笑了,只有邢夫人,那扁扁的唇三分象笑七分象是鄙薄。

贾母看起来笑呵呵的什么都不在意,但是她其实应该是什么的都看在眼里了,只不过在她的地位上,有句话叫做难得糊涂,很适合她。有的事知道要装不知道,又的事看见要装没看见。有的事情是心里明白的,但就算是贾母也没有办法。

比如,荣国府日渐衰败,还又宁国府的荒淫混乱。

她知道,可是她能怎么坐呢? 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抱着一种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在享受着她最后的时光。

我们这边牌局散了,我走过去,探春和宝钗下棋,抬起头来向我笑了笑:“二嫂子,你今天又输了不少吧?”

我笑笑:“我本来玩牌就不行,纯是逗个乐儿。”

我还想看看她们下棋,以前我也没有接触过这个,总觉得既风雅又有奇趣,棋道高手们总是与一段又一段传说相伴相随的。可是只看了两眼棋盘,黑的白的交错繁杂,我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似乎会动,会旋转,别说想看出谁胜谁负。谁占上风谁居弱势了,只觉得那黑的白的眼色都是会动的,交错着相互缠绕相与敌对,我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一歪,要不是伸手扶住了一边丫头的肩膀,差一点就摔倒了。

探春急忙站了起来扶住我另一只手:“二嫂子,你怎么了?”

“没事…”我笑笑,坐了个深呼吸,不再看那棋盘就没有这种感觉:“我还想看看你们下棋的热闹呢,可是没想看到了两眼就头晕起来,不看就没事了。”

探春和宝钗一起讶然的看我,我有些意外,心里也有点没底,咚咚的心跳象在打鼓。

这话说的不对吗?她们为什么这样看我?

难道,难道她们能发觉我与过去的凤姐,有所不同?

22

宝钗和探春交换个眼神,微笑着说:“二嫂子是没学过棋的人,可是却好像能得棋意呢。”

棋意?我不太懂,难道看棋看的眼晕还是件好事吗?我可没有她们说的那么厉害,估计只是让那黑黑白白给晕花了眼,而且又是久坐之后,乍一站起来才头晕的吧。

不过我们没再聊下去,外面丫头惊喜的声音,好像过节一样高兴的喊着:“宝二爷来了!宝二爷回来了!”

哦?自从她正经的进了学,在贾母这里遇到他的时候是少之又少。我看了一眼黛玉,她的眼睛闪亮,就像两颗星落进了她的眼里,那种喜悦和淡淡的伤感毫不掩饰,整个人一下子容光焕发,闪亮动人。就像是被仙女施了法,这一瞬间她美的让人不能逼视。我忽然想起一个词儿——至情至性,这个词用在她和宝玉的身上非常贴切。一个对感情毫不掩饰,毫不退缩。一个如此痴心,勇往直前。

说话间丫头们已经打起了帘子,宝玉从外面进来。他披着一件素棉缎的天青设披风,看起来十分清秀俊雅,以前那种锦绣纨绔的气质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褪去,因为穿着高底云靴,显得个字也高了,仔细看,脸庞也瘦了不少,原来圆润的一张脸,现在却显出了明显的略尖的下巴。

“给老祖宗请安。”他行下礼,贾母已经把他一把抱住,爱怜而疼惜的说:“竟然瘦了这么些!学里一定没吃好吃的,好容易回来,得给里好好补一补。”贾母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学里根本吃不着什么东西吧?真是的,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你在学里住宿的,这可怎么好,身子熬垮了可不成…”

真是慈母多败儿,宝玉的放诞天真绝对都是又根源的,这个根源现在大家都看见了。

我说:“正好今天又新鲜的野鸡,正好热热的炖了来,宝玉喜欢吃这个。”

宝玉向邢夫人王夫人问安,也没漏下我,然后是问候几位姐妹,对其他人都是客气有礼的,对黛玉却不一样,问她:“妹妹这些天身上可好?天气冷了咳嗽有没有再犯?有没有按时吃药?闲下来在家都做什么?”

黛玉只说:“我一切都好。你在学里如何?同窗可好不好相处?先生教授的东西是不是都冷明白?”

果然不一样…我忽然明白过来,宝玉突然转变,但是其中的缘由他应该已经是和黛玉说明白了,也解释过了。他现在是为了两个人的将来而努力,不然以黛玉平时的性情,一定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镇定从容。

贾母吩咐他:“快去换了衣裳吧,咱们一块吃饭。”宝玉应了一声去了,黛玉缓缓的坐了下来,靠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细节我虽然猜不着,但是肯定是围绕着宝玉。冷让黛玉天天想着的念着的,除了他再没有别的人和事,这简直是贾府上下皆知的秘密,上至贾母,下至跑腿的小厮兴儿他们没有不知道的。

我回禀贾母,因为尤二姐身子不她妥,吩咐请太医来给诊脉,我回去照看照看,很快回来。外面的天色阴暗,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丫头问我要不要点上三瓦灯笼,我说不用,就这么几步路,回来的时候再点不迟。

我到了院门口,小丫头们喊着:“二奶奶回来了。”平儿从里面接出来,脸上神色有些古怪,我问她:“二爷可回来了?”

“东府里传话来,说珍大爷留二爷在那边用了饭再过来,叫我们不要等。”

我一边向里走一边问:“太医可来过了?怎么说?”

平儿没有接话,等我们进了屋,我把护手套摘下来,平儿凑近我,声音不大不小的说:“奶奶,刚才请了位孙太医过来,据说是挺内行的…”

“唔,怎么说?”

其实我觉得没悬念,真的,怎么说呢? 如果说我们现在是在进行一场叔叔他们说的,一场电脑游戏,那么我就是预先浏览过了游戏攻略。如果说是在进行一场考试,那我就是偷看了考试卷的人。果然平儿说:“太医说,东屋的…有孕了。”

“是么。”我的语气平静的不能在平静了,平儿有些惊讶和不知所措的看着我,可我觉得真的没有什么可吃惊的,我也做不出吃惊的样子来。我只是平静的陈述了一句。既不意外也不惊怒。

“太医没说别的?”

平儿有点走神,不过回话还是很完美:“太医说,她身体不是那么强健,心思重什么的,意思是得好好补一补,而且不能太劳神担心,更不能受气。”

我叹口气:“我知道了。先去问问她晚上想吃些什么,吩咐厨房给她单做,从我的份例上出。”

这叫什么事儿,贾琏偷娶的二奶有了孩子,我还得给他好好的照应着。

“打发人到东府里告诉琏二爷一声,这是好事儿,让他别吃酒,早些回来陪陪东屋的,也好让她心情好点儿。”

我的心情却不怎么好。虽然这些人这些事原来和我都没关系,可是现在却是一件一件的都切切实实的变成了我的事。

“好了,这些事你吩咐人去办吧。我还得到老太太那里去,今天宝玉回来的早,老太太高兴,晚上说不定还会吃两杯酒。要是二爷回来,你把事情回明,让他定夺着办,或是先瞒着老太太,或是索性回明了…”

平儿应了一声退了出去,我揉揉额角,感觉着看棋那个时候的晕眩感似乎又要回来了。凤姐的身体也并不是太好啊,一定得请大夫来好好诊治调理一下。天大地大健康最大,没有失去过的人不会明白,等到失去了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我是可以失去一切,但是绝对不能失去现在拥有的健康。

贾母那里传晚饭规矩大,我想着未必能吃饱, 又觉得腹中饥饿,让平儿找了点心来垫过了肚子猜又回去。黛玉她们也留饭了,贾母领着孙儿孙女外孙女儿,倒是不拘礼,尤其是对宝玉更是嘘长问段,给他夹菜,命人添饭,恨不能将他瘦下来的肉一下子全再给喂回去。至于我?嘿,我的孙媳妇身份决定了我得等她们都吃过了,猜和鸳鸯她们一起就着吃点,野鸡炖的倒好,热烫的吃下去,觉得这雨天的寒气似乎都被冲淡了不少。

贾母拉着宝玉的手坐在一起说话,说起他在学里冷不冷,中午吃的习惯不习惯,宝玉说:“虽然不比家里,但是饭食也干净合口。就是这两天总下雨,学里也到处显的怪潮的,所以今天散的也早了。明儿休一天,不用去。”

贾母忙说:“哎呦,那明儿可得好好的歇一天了,多睡一会儿,想吃什么让他们做去,可别委屈了自己。我看你这穿的也单薄,这个雨要是一停,天立刻就得冷起来,回来让他们把棉毛衣服都找出来给你备着。你现在讲学,以前的衣裳未必合穿,凤丫头,你看着挑些衣料子,再给宝玉裁几身素淡的合适学里穿的。”

我在旁边答应着,有个小丫头过来跟我说:“二奶奶,平姐姐找你呢,说是家里有事。”

我说知道了,贾母说:“既是有事,你就先回去吧,好歹记者可不要事多给混忘了。”

“是,老祖宗请放心,忘不了的。”

我猜着多半是贾琏回来了有话说,所以平儿要找我回去,果然没有猜错,贾琏已经回来了,应该是已经在东府里喝了一些酒,眼圈儿有点红,脸上简直熠熠闪光。怪不得人言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贾琏也是个成家办事的当家爷们了,可是到现在膝下也只有巧姐一个女儿,这一下尤二姐有了身孕,他当然高兴的很,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了。

23

我一看到他就有种烦躁感,但还是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到了跟前跟他说了声:“给二爷道喜。”

贾琏笑呵呵的说:“同喜同喜。”

同个鬼,喜的只有你吧?秋桐也站在一边,凭心而论她也算个美人,虽然风姿比平儿还不如,但胜在新鲜,何况不管有没有内在人品如何性格怎么样,只要长的好一点,贾琏就绝不挑剔,生冷不忌老少不拘男女咸宜——嘿,他倒是好胃口。

我要是原来的凤姐,一门心思想好好过日子的,我也得设计把尤二姐除掉。因为凤姐还没儿子,尤二姐要是抢在前头生下了一个男孩儿来,那就是贾琏的长子。在这个时代可真是要人命的事情。

我坐了下来,贾琏兴头真足还说要给尤二姐弄个小厨房,我一声不响,倒是平儿提醒他一句:“在老太太那里,可还没有说已经圆了房的。”

贾琏怔了下有笑:“这也无妨,延续子息是好事,老太太也不会说什么。”

老太太当然不会说什么,她几时又说过什么了?

我点点头,贾琏说什么我都没反应,平儿站在一旁,笑容僵硬。秋桐则是扁着嘴,一副不屑状,她这幅情状倒是很像她的旧主子邢夫人,主仆都是这幅无智无谋又刻薄愚蠢的样子,是不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呢?

回了屋里我还是觉得倦,真该早些请大夫来看一看,吃些药调理一下。

“奶奶”平儿轻声说话,我迷迷糊糊的靠在椅子上,屋里烧起炕了,暖哄哄的熏的人快药睡着了:“东屋里的身子不是怎么好,这孩子未必养得下来呢。”

“管她呢,东屋的事,我们不要理。”我懒懒的翻了身:“给我倒杯茶来吃,口渴了。”

平儿去了,不多时我又听着轻盈的脚步声进屋了,懒洋洋的伸出一只手去接茶。

可是预想中的茶杯迟迟没有放到我手上来,我疑惑的转过头,眼睛一瞬间睁的老大,一手紧紧掩住嘴。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本能的觉得我不能出声, 不应该让别人听到,发觉。

有个陌生人出现在了我的屋里。

这人穿着一身黑衣,肩膀上还有些潮湿的水光。外面的雨丝很细密,但是却还没有停。她的头上和脸上一样蒙着黑布,打扮一如我曾经在古装剧里见过的夜行人。

她是个女子,我看得出来,她的肩膀不算宽,身材也很苗条。

“夫人请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只是府上门太严,我进不来,只好行此下策。”

她把脸上的黑布取了下来。

我从榻上坐了起来:“李…姑娘?”

这个姑娘的样子我还没有忘记,就是那个李文秀。我来到此地的第一天,去接尤二姐的路上遇到了她…我当时觉得她气质极好,有卓然出尘与众不同。现在看来,我的眼光是没有错,只不过我没有想到,她的与众不同竟然如此…刺激。

“夫人还没忘了我。”她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我指着一边的椅子说:“李姑娘坐。有什么要紧的事得深夜前来?需要我帮忙么?李尽管说,我若是能够帮得上忙一定不会推辞。”

烛光应在他的脸上,全黑的头巾和衣裳,更显得皮肤雪白。她的秀美与贾府里这些养尊处优的小姐,真的很不一样。她显得更加天然更加洒脱。

我在心里猜测着,她是个…武林中人么?

看这打扮和做派,真的很像古装剧里的女侠的样子。只不过,我和她应该除了上次就没有什么交集了吧? 她深夜前来是为了什么事?还有,有武功在身的人,上次怎么会在街上晕倒险些被我们的车撞了呢?我感觉着,侠客们应该是百病不侵的吧?

“因为上次被夫人所救,所以我心里一直感念夫人的恩惠,若是不能报还,心里总是不能安生踏实。上次走的时候我就看着夫人的气色…似乎不是太好。我也懂得一点调理养生的法子,若是夫人不嫌弃,我想,夫人卡伊练一练,早晚调息打坐,时日长了,自然能强身健体。”她抬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夫人别介意才好。我自幼在塞外长大,对这些礼仪规矩都不太懂。白天要是求见夫人,恐怕是很难过的。所以我想着晚上来这么一遭,若是夫人觉得我太冒撞,就但我没有来过…”

“哪里,”我微微一笑,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她人秀气,手却粗糙,不知道是练武还是要谋生做活。她来的正是时候,听起来好像是一种武功心法之类的,可以调理身体。那有什么不好?简直好极了,大好特好,正巧是想瞌睡就有人送个枕头来。我这才想着要请大夫调理身体,就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了,而且这样靠练功来强身健体,应该比吃药的效果强多了。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呢,我以前吃药都吃怕了,现在能不吃就不吃药,那自然更好。

“快别说见外的话,我要是恼,刚才就喊出声来叫人了,不过…”平儿要是见了她,肯定要吃惊叫嚷的。

说起平儿,她倒茶怎么还没回来。

李文秀很聪明,看我停了话,就说:“夫人是想着刚才出去倒茶的那个姐姐吧?我进来的时候点了她的穴,她现在在外面椅子上躺着呢,夫人放心,只一会并不会对身体有损害。等我走时再给她解开穴道,她大概只会一位自己打个盹儿,做了一会梦呢。”

点穴?我简直要两眼放光,抓着李文秀舍不得松手了!这世上还真有这么神奇的武功存在啊?我以为…我一直以为红楼梦这个世界里是没有那些说法的。

李文秀从怀里取出几张纸,上面的字迹唔…也算工整,至于好看不好看,那就不用讲究这个了,毕竟内容最重要。再者说,我自己的字,那也写的不怎么养。

“这上面写的是行功口诀,夫人咏熟之后,依上面所讲的盘膝静坐,每天早晚个半个时辰。我以后还会再来的,助夫人理清经脉,调息顺气…”他讲的详细,我听的认真。李文秀又说:“上面所讲的人体穴道,夫人可了解一些吗?”

我摇了摇头,这个是真没研究过。

“今天恐怕是来不及了,明晚上我再过来吧请夫人身边不要留什么人,不然啊,”她一笑:“我又得请他们暂且小睡了。”

我点点头,这个李文秀姑娘虽然没说自己的来历马克思我觉得她真是个恩怨分明重情重义的人。

“里的一番心意,我是领受了。咱们也别客气的夫人来姑娘去的,我该比你大几岁,你就喊我凤姐姐吧,我叫你文秀妹子,可使得?妹子家住那条街上?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你这么晚了还出来,家里人不担心么?”

她说:“也好,那我也不客气了。不过我只有我自己。我父母早亡,流落塞外。前年才回到中原来…我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到哪里算哪里,家…”她露出迷惘的神情来:“我早没家了。现在在城西细水巷里凭着商大娘家的房子住着,日常做些活计。那次我生了病,又赶着去苏家绣铺交活计,回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倒在路上,是凤姐好心肠拉了我一把,又替我请医问药,我…”

我不等她把感激的话说出来, 就截住了:“那是咱们有缘,所以才在那时候碰面的。要不然我天天不出门,就那么一次,却正好遇到你了。你也是啊,若是早一时或是晚一时路过那里,就也遇不上我了。这冥冥有些事,真是很玄妙的,人力不能预知,你说是不是?”

她点头称是,我又问:“妹子你刚才来,外面的护院什么的都不知道,是不是…这就是传说里说的轻功?我就听说过什么草上飞,八步赶蟾,又是踏雪无痕什么的,说的好不玄奇啊,妹子里都会么?”

她笑容美丽,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是,凤姐姐倒听说过这个。其实没有传说的那么玄,要能飞天盾地,那还是人么?不过就是身体轻些,翻墙越梁的倒没什么,再高明的,我可也不会了。”

又说了两句话,她就要走,说:“凤姐姐,你是个热心肠的人,我也很喜欢和你说话亲近。但是你这里既是深宅大院,又人来人往的,实在不方便。我不能久留,你且将纸上的那些口诀记熟了,等明天我来了,咱们再说。”

我急忙站了起来:“你现在就走?那你明天几时再来?还是这个时分么?”

她点了下头,我说:“我送送你吧…”话没说完,就意识到我送不了她的。她是不走寻常路来的,我怎么送?

果然李文秀微笑着说:“不必送啦,我这就去了,明晚上咱们再见吧。”

她走路很轻盈,掀帘子到了堂屋,平儿果然靠在那里,像是睡得很熟,李文秀的手拂过去,我没看清她的动作,她已经收回手来,朝我再点了下头,便转身出了屋子。我追着出去再看的时候,外面细雨仍旧绵绵不绝,廊下的灯笼爱冷风中微微晃动,却已经不见了她的人了。

身后平儿模糊的嗯了一声,我转过头,她扶着桌子揉了揉眼,说:“我怎么…”

我说:“你怎么在这里瞌睡了,茶也没给倒。”

她哎哟一声:“该死,我怎么就在这儿睡上了。”

我转头看看外面的寂静的院子,只觉得刚才的经历好像一场梦。

平儿唤小丫头提水,自己急忙去倒了杯茶来,我把怀里那几页纸握的紧紧的,像是握住了一个坚定的希望一样,怎么也不能松开。

24

说老实话,我第一次尝试背诵东西,结果是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居然十分不错。

我第二天一早就开始装病不起,让人去禀告贾母和王夫人,我“操劳过度”“虚弱不堪”“挣扎难起”,今天,以及往后,只要我身体没好起来,管家的事儿就让她们自己看着办吧。一个想享福的贾母,一个没才干没脑子的王夫人,看她们能把家管成什么样。

很久以前上学的经历已经差不多快要被我淡忘了,而且小时候的东西实在简单,大部分的孩子都可以记住拼音字母和加减运算,也体现不出谁更聪明一些。大家的进度都大至相仿。不过我现在可以判断,我还是挺聪明的,或者原因是凤姐的头脑足够机敏,她不是没有智慧,她记事分明,心算极快,尤其是在算计人的时候体现的特别…呃,充分。

我把那几页纸上的内容记熟背诵下来。原来以为一定要花很长时间,但是现在看来没用多久。我这里现在是出奇的清净,贾琏一头扎进东屋里,压根儿不觉得自己的原配老婆生了病需要来看望。秋桐象征性的来我这里坐了坐,说了几句话里都带着不平和挑拨之意,看我一点反映没有,悻悻的走了。

平儿倒是很忠心,在我身边守着嘘寒问暖。可我现在不需要她这么做呀,没办法只好和她摊开了说,我其实没病,只是太累了所以才想偷几天懒。平儿很吃惊,以凤姐一贯的插尖要强现在居然说出想偷懒的话来,看她的神色实在是难以置信,虽然没到太阳西升天下红雨的地步,可也差不多了。

反正我最近做的出格的事儿很多,不差这一件。

不过让我感动的是,探春和宝钗倒是来探望我了,她们两个都穿上了厚厚的大毛衣裳,还披着斗篷来的,我本来是靠在炕上的,赶紧欠起身来,她们两个急忙说不要起来快躺着吧。平儿替她们捧茶上来,宝钗和探春问我请太医看了没有,身上觉得怎么样。我忙说也不怎么样,就是懒的没有劲儿。不过可能因为凤姐一向的要强性格,有病也总不会实说,所以我这样说,她们还是一脸不放心的样子。

我又说,上次我病了后,管家的事儿就是她们两个协同李纨来做的,这次是不是还是如此?

她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一起点头,探春说:“原来不是这样说的,太太原说她暂且照管几日,但是刚刚得了个消息,以为西宁郡王的王妃病逝了,所以太太她们这些天都得去西宁王府,所以这次家里的事儿,还是我和宝姐姐,还有大嫂子一起料理,还请东府里珍大奶奶时不时过来帮些忙。”

“西宁王妃啊?”我想了想:“这位王妃好像很少见人,像咱们常来常往的只有北静王府和南安王府两家。我以前似乎听说,一直都说身体不好的,什么时候没的?”

“就是这几日。”宝钗说:“凤姐姐,你别悬心这些,好好将养身子,比什么都要紧。”

说的太对了,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这样我还不装病呢。宝钗斗篷下面穿的是肉桂粉色的水红锦缎镶边锦缎衫子,看上去就让人有一种温和而亲近的感觉。她的盘叶赤金项圈下面挂着快金锁片,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玉良缘的金锁了?前几次见她的时候,这锁片都笼在衣服里面了,没仔细看。可是现在也不好意思说过去要了来细看。倒是宝钗看我大量她的金锁,微笑着说:“我这个项圈也该去炸炸了,颜色都暗了。”

“你这个锁片的手艺一般的工匠可没有,给我仔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