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中的露天篮球场在中学校园里算是颇具规模的,是由四块标准场地组成,他们一队人马热热闹闹的停下来时,半个球场的人都看了过来。华夏犹自没心没肺的寻思着,怎么

这么多的人头啊,离为究竟是在这里呢,还是在球馆里呢。就看见一众人向她走过来,为首的就是萧离为,黑着一张脸。大步流星走过来的时候也不听她讲了些什么,拉起她胳膊

就走,拽得像全世界都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华夏以为他是打球受气了,一边被他拉着走得飞快,一边傻头傻脑的问:“怎么了?”

他心里不爽,看你坐在别人车座后面挺高兴啊。萧离为脚步放慢下来,偏头看了看她,赌气说:“饿了,去吃饭。”

“别。”华夏赶忙挣脱,大眼睛一瞪,“不行,不能出去,我好不容易才混进来的。”

“说什么呢?”萧离为皱皱着眉头,脑门上还有一层细汗,几颗挂在额前的碎发上,阳光下晶莹剔透。他问为什么,一脸天真的不解,却装得特别深沉。

“哪来的什么啊,还都是你。”要是他不提华夏都要被风吹忘了,现在他一问,她就老大不高兴的,“都是你早晨出门的时候也不提醒我要穿校服。”萧离为像是看白痴似的

盯着她,看得她浑身的不自在,撅着嘴问,“你这是什么眼神?”

他伸手拍她后脑勺:“我什么眼神?华夏,你什么脑子!”

人脑子啊!她一脸小模小样的蛮横:“我怎么了?”

“傻妞。”萧离为的脸色更加深沉了,“学校现在是运动会期间,周六周日可以不穿校服进来,在门口登记班级和姓名就可以了。你难道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可是——为什么忽然觉得邵安应该是知道的呢?不晓得是从哪里冒出的心虚使得华夏干脆的摇头:“不知道,没听说啊。”

离为不满意的问:“除了学习你还知道什么?”

她猛的想起来昨天在球馆听到他的朋友议论她——“女超人除了学习还知道什么。”他竟然也会这样想?

华夏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离为,如果没有漂亮的学习成绩,老师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好了。”他有些急于打断,瞳孔有了轻微的收缩,十分勉强的笑了笑:“我知道。”事实上,萧离为根本想不通,他觉得自己其实并不知道,或者说,并不想知道。他纳闷

,即便是被老师棒打了,只要两个人都信念坚定又有何惧。他不能接受“之所以有资格在校园里谈恋爱是因为有华夏的成绩在做保护伞”。这样的事实,让他心底铺满了莫名的自

卑感,日积月累,厚厚的自卑感。内心深处认为像现在这样畏畏缩缩的在一起还不如当初她不答应自己,还不如讲成等我们上了大学再说,也许那样才是更好的选择。

走过大门的时候,华夏忽然小声的问:“可是,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保安好像跑出来呵斥了啊?”

离为说得极为不屑极为愤慨:“那是因为学校里不准骑车带人。”

华夏这会变聪明了,抿着嘴笑:“喂,你不是吃醋了吧。”

萧离为一扭头:“怎么可能。”

华夏瞪眼睛:“怎么不可能。”

离为当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手插在口袋里,手心透了汗。你问我怎么不可能,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华夏,我怕我表达不清楚。我的朋友都说,你和邵安看起来很般配。

我告诉他们,怎么可能。

第三十四章

吃饭的时候华夏把双手摊开来在他眼前摇晃,扬着下巴说:“看,军功章!”

说实话,指腹上的烫伤并不是多么的明显,萧离为也没能理解她所谓的军功章指代的是什么,看了看并没在意:“你别晃了,晃得我眼晕,到底怎么了?”

女孩子家总有那么一点点难以琢磨的小心思埋伏在偶尔的情绪里。让你猜你就认真的猜,让你看你就好好的看,哪怕你猜的得天花乱坠毫无道理,心里也会是隐着喜悦的,官

方管这叫互动,俗话说打情骂俏。萧离为一句到底怎么了,让华夏小小有些失落。心里面那一句句撒娇无地释放,我被烫伤啦,疼死我啦,我在外面受委屈啦,这会我正在后怕呢

。都憋在心里了。公正严明的一张脸:“被烫了。”

他大条的神经才慢了一拍的反应过来:“哪?我看看。”

华夏双手一背,小嘴一抿:“得了,免得晃瞎了您的眼。”

知道她说气话,他伸手来要:“给不给看?”

“你能好好说话么,懂什么叫关心么?”

“关欣?那不是你同桌么。”

华夏一个没绷住:“哎,还不就是她。”之后,全盘托出。

“傻妞。”萧离为听得一愣神,“就你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这幸好是没事,万一出了事,你跑都跑不及。再给我看看你的手。”

华夏笑眯眯的伸胳膊过去,“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怎么了,关键时刻靠的是冷静的大脑,不是发达的四肢。大家都慌成那样了,总得有一个人站出来吧。”

他点头附和:“是,总得有一个人站出来…”话音未落,若有所思。

但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我只希望你能安安全全的,我甚至希望你是平平凡凡的,站在人群里不需要多么的出众,只要能被我认出来就好。在大家都慌乱的时候你可以放心大

胆的跟着一起慌乱,不必逼着自己冲锋陷阵,不必要求自己任何时候都压抑本能而急于思考,不必勉强自己随时随地都要拿出足够的勇气。

但是,我不能这么要求,一来你做不到,二来万一做到了那么你就不是你了。傻妞。总得有一个人站出来,我多么希望那个人是我,你可以站在我的背后,和别的女孩子一样

拥有本能的尖叫,而不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让烧化的玻璃给自己烫出干净的伤口。

也或许,不是你需要平凡,而是我需要更多的光芒。

华夏撑臂托腮问:“离为,如果你是我,也一定会冲过去吧。”

他想了想,笑起来:“要看情况。”

她撇嘴:“看什么情况啊,关欣站在离火源那么近的地方发呆,大家又都丢下正在进行着的实验,这情况多紧急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捏了捏她的鼻尖:“是,如果我是你一定也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华夏咧嘴笑起来。离为你看,我们俩都是这样的人,在危险面前我们选择的是直面,要解救朋友和顾全大局。

周日早晨华夏没能及时爬起床,萧离为出门的时候重重敲了两下她的窗户,笑骂她懒虫。又嘱咐说跟别的班约好了打一场练习赛是十一点开始,让她不要迟到。

华夏在床上翻了个身,眯着眼睛晕晕乎乎的往熟悉的方向瞟了一眼,只看得到微微拂动的窗帘。小声嘀咕说:“同学,你整个周末都没有看书,你当自己是体育特长生啊。”

对面没有回应,或者他回应了她也没听到,一蒙头就完全睡死过去了。

再爬起来看表已经是十点四十,即刻就清醒了,脑子里面反复滚动着字幕“大势已去,大势已去”。我就是头猪,她一边埋怨自己一边紧张的洗漱换衣,用了最快的速度搞定

了个人战役,冲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还是迟了一刻钟。

先去小超市拿了两瓶冰冻的可乐,走到结账的地方又折身去货架提了一桶两加仑的纯净水,默念着,将功补过的第一步是搞定周边。

可是华夏没想到,周边是如此的难搞。上天要惩罚她迟到,一次管够。

她还没走进球馆就看见毕静一脸紧张的站在路边叫她。

华夏觉得莫名其妙,她很少在校园里跟自己打招呼,今天热情个什么劲。

毕静转身拉着她就往馆里走:“出事了。”

“出什么事儿了?”华夏纳闷,你出事和我有关系么?

“我们班要和你们班打起来了。”

“说什么呢?”

“自己看。”

她一进门就看见两拨人在对峙,为首的一是他们班的班长,一是七班的范大米,摆那种敌对的架势,仿佛要争球。

有人在大声说话:“道歉。”

有人在大声回应:“凭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

她该怎么办,难道要跑过去用优等生的嘴脸说,别闹了,再闹,我去叫老师?想了想先把离为拉过来再说。

正要迈步,被人扯住了胳膊,是邵安。冲她摇头,示意不要过去,我去。

华夏还想问,你行么?之后的情况她就懵了,不知道谁先动的手,也不知道谁和谁厮打起来,有许多人去劝架,一群人乱糟糟的滚作了一团。她跑过去声嘶力竭:“都住手!

没人住手,甚至没人听到。一群十七岁的少年。

萧离为不知道是从哪里走过来的,总之是走到她面前,正要说话。

华夏劈头就问:“你是要做什么!”

他恍神:“做什么,我来打球,我还能做什么!”

华夏觉得他不可理喻,来打球怎么会变成了打架?多么棘手的事情需要用如此野蛮的方式来解决?

因为是周日,老师都在家休息,等值班老师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的脸上挂了彩。这件事情闹大了。

周一的时候,华夏作为现场的证人被教导主任叫去问话。

她觉得多余。所谓优等生,就是老师说什么都听话的孩子,所以他说什么老师也都信。更别提,他们班是优等生集合的群体了。任何一个人站出来说,是七班挑起的,是七班

先动手的,是七班无理取闹的。无疑,老师也都肯相信。

谈话过程中李主任一直把她往正确的道路上指引,只要她说一句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错误全在七班,就万事大吉。可是她没说,她只说了看到的部分。一句都不敢多说,想起

昨天离为的眼神她就难受。

华夏从教导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口排成一队等待问话的七班同学,萧离为靠墙站在那里,看见她走出来,有些诧异。

第三十五章

萧离为是最后一个走进去的,李主任似乎是对他笑了笑,他转身轻轻把门关上,恭敬的点了个头。

李主任是个很直接的人:“我也不想听你们讲已经串通好了的口供,我就想听听你们想选择哪种方法解决这件事情。就快要到期末考试了,老师们都不想影响其他同学的情绪

,避免节外生枝。要么,取消比赛资格,都去实验班道歉,再通报批评。要么…”李主任顿了顿,显然是有些为难的,“现在的你们已经是高二下学期的期末了,一旦深究责任

被记了大过处分估计到毕业的时候也撤不

去,背着处分毕业我不想看到,你们应该也不想。”

这等于没有选择。有人低着头不服气的问:“那实验班的人呢?他们也跟我们一样的选择么?”

李主任严肃的说:“我们收集到的资料都是说你们先动的手,错误在你们。”

萧离为想问,谁说的?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又握了握拳头,脑海里有一个极不情愿相信的名字,华夏。

她昨天想都没想劈头就问,你想干什么。和许多年前一样,那时候他跟别人比赛跑步,那人摔倒了,她跑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想干什么。好像是料定他做过什么需要被质

疑的事情一样。那感觉很坏,像是被人当成贼般对待。我能干什么?

可就在她一脸无法理解时,不知道是谁撞到了记分牌,本来是立在他们中间的,忽然倒下来,一时无从选择他只有用力的伸手去推,不出意料的她摔倒了,他歉意的伸手去扶

,固执的华夏却拉着别人的手站起来,那人是邵安。

回过神,李主任正站起来开门:“回去跟班主任商量吧,至于请家长和写检查也都看班主任的意见。”最后又点名道姓的补了一句,“萧离为,你留下来。”

范大米回头冲他皱了皱眉。离为规规矩矩的站住了,又关了一次门。

李主任开门见山:“觉得委屈么。”也不等他回话,继续说,“刚华夏跟我反复强调,你当时没跟着打架,而且在老师去之前是你帮着劝开的。是这样吧。”

萧离为不说话。傻妞,没见过比你更傻的妞。

李主任看看他:“你可是好久没来教导室了,初三的时候我最后一次抓住你翻围墙,还记得咱俩怎么商量的么?我说,如果你考上本校高中,就全部不计较,如果你没考上,

我让你带着处分离校。是这么说的吧。”

他面无表情的点头。

李主任又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期末考得好,还是不计较。”

他吐了口气,眸子深邃而明亮:“不必了,该道歉我会道歉,该批评您也别手软。”

李主任看着他,似笑非笑。

他又问:“我能走了么?”

主任挥手示意,“走吧。”

临出门,他背对着主任办公桌,说得很诚恳:“谢谢您。该学习我心里也有数。”

李主任最后说:“华夏那孩子,很有前途。”没着落的一句话,他却理解了,后面应该还有半句,你别耽误了她。

挺给面子。萧离为把门从外面带上,傻妞,没见过比你更傻的妞。

前期处理是两个班都被取消了比赛资格,篮球赛后来的结果华夏没去关心,她知道萧离为很失落,每天都仿佛是在冷战,却又不像,话还是照说,一同上学一同放学,可就是

觉得哪里别扭。期末考试很快就迎面而来,教人无力分心,她也没心思追问更多,只当是他还没放下比赛的事儿。

放榜那天,天气闷热得令人烦躁不安。华夏考得极不理想,从年级第一退步到了年纪第十二名。萧离为却考得很好,从两百名开外考到了一百二十二名。两个人的名字第一次

在红榜上胜利会师,她看榜的时候觉得讽刺,两个人真是二,一人分一个还有富裕。

也是放榜那天,华夏正在帮老师往黑板上誊写暑假作业的类目。七班的十来个男生被班主任领着到门口,说是来道歉的,却一个个倔强的表情。华夏扫了一眼萧离为,他站在

队尾正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她知道,他只是不想看自己。于是放下粉笔,理所当然的找到借口走出去洗手。

一直到隐约看到他们出去了,才悠悠的往教室走。

暑假来了,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连和离为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挑去集中封闭培训了。主要就是把省里的竞赛一等奖都集中起来辅导,然后挑出六名最优秀的

学生于次年一月参加化学冬令营,也就是奥林匹克化学竞赛挑选进入国家队的机会。

华夏搬行李去住校的那天,萧离为不在家,她冲着对讲机说了好多的话,没有人理会。最后,在QQ上给他留言说,离为,我走了。觉得实在太矫情,难道要说,“没有我的日

子里,你要保重你自己”?于是删了重新敲,离为,我去参加培训了。还是觉得不妥,最后说,离为,你要给我打电话。

然后就走了,一走就是半个月。每天除了上课,做题,考试,还有等电话。

萧离为打过去的时候,她刚好一个人在寝室里做题,接起来问:“您找谁。”

他没说话,静静的呼吸。

她犹豫的问:“离为?”

他语气很轻松,嘲笑说:“听说,你想家想得直哭啊。”

华夏笑起来,又觉得鼻子酸涩:“听谁说的,我才没呢。”

“我猜的,你动不动就喜欢哭鼻子。”

“才没有呢。我好吃好喝的,干嘛要哭。”

他半天没讲话,隔了会说:“你没遇到危险吧,哪又着火了什么的。”

华夏想了想说:“危险倒是没有,就是遇上特恶心的事儿了。”

他安静的听她抱怨种种不理想。

她说:“刚来的时候,南阳二中的人特别拽,好多知识他们以前都学过,比如微积分啊导数啊,结构化学啊,一开始做题他们都八十分往上奔,我们一律趴在及格线下。那些

人,天天趾高气昂的,完全看不起我们,连市十三中的人他们都不放在眼里。

“后来,我就攒着怒气拼命的学,早晨六点就起来做题,晚上熄了灯再跑去厕所接着看。到昨天,我考了个九十六,他们还八十分晃荡呢,真解气。”

离为心想,和学习有关的你总那么聪明,总那么有干劲,抛开学习就是一傻妞。张口说:“你这不是解气,你是给自己找麻烦。”

华夏倔气上来:“我不怕,比呗。”

“看来,你过得是不错。”

不错么?挂上电话她就哭了,一点都不好,哪里都不好,吃的不好,睡的不好,天天除了做题没有娱乐活动,这里的同学都拒人千里的模样,这里没有你,这里没有你陪我说

话打游戏。

第三十六章

不错么?挂上电话她就哭了,一点都不好,哪里都不好,吃的不好,睡的不好,天天除了做题没有娱乐活动,这里的同学都拒人千里的模样,这里没有你,这里没有你陪我说

话打游戏。

而她又忽然有点害怕,现在短暂的离开,便如此难过,若是将来有一天彻底的离开他,是否就该找个地方死一死了。

一定要和离为谈一谈,关于未来。

那日关欣问她:“华夏,你将来想去哪所大学?X大,还是A大?”

说心里一点计较都没有是假的,要说理想,有谁不想去X大A大吗,全国最好的两所大学,南X北A。可她有顾虑,说:“X大最好咯,离家近,A大也好,就是太南方了。当然了

,前提是人家要我。”

关欣直接忽略后半句,八卦兮兮的说:“咦,潜台词是不是要看你家离为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