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耳听到那个电话。当时,陆少俭的神态是多么自如,因为他年轻、成功、富有,可以为所欲为。而这一切叫人觉得艳羡的东西,其实背后的真相却是如此叫人心寒,至少自己的心里,是那样抗拒。

是林编辑把这个专题送到费邺章的手里。见惯风浪的费邺章也有片刻失语。最后他对林编辑说:“你把小黎叫进来。”

“你知不知道后果?”

忆玮摇头,又点头,勉强笑了笑,“什么后果?采薇姐说,太概没有广告费了。”

费邺章没有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材料很翔实,看得出下了功夫。”从他嘴里说来,已经是很高的赞誉。可忆玮没有开心的感觉。

“如果我发了,你要清楚对你自己人生的后果。”

忆玮低头看看木质的地板——深褐色,很陈旧,也很古老,有百年沧桑的感觉。

“如果我是他,我会把这样的举动视作对感情的背叛”

他眼中的小女生没搭话,她的眼神怆然欲泣。她穿着碎花的小裙,却偏偏象疾雨中打碎了一地的花瓣,无精打采。

费邺章不忍心再说什么了,挥手让她出去。拿起手里的电话,拨了一半号码,最后又搁了。真是棘手,比王棋的事还棘手,他淡笑着摇头。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能找事儿,这也算是他的运气吧。

浅容匆匆忙忙地赶来,很有经验地说:“又吵架了吧?”

然而,出乎她意料,忆玮并不像以前那样滔滔不绝地开口抱怨。她只是咬了口pizza , 然后摇头:“没有。”又说,“我要买东西,找你参谋。”

其实她大半的衣服都在陆少俭那里,下午的时候不好说、此刻自吞苦果,还要重新添置齐全。刷卡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豁出去的爽快,一点都不痛惜半年的积蓄,仿佛那些衣服买得天经地义。

浅容羡慕地说;“要嫁给有钱人,到底不一样了。”

忆玮仿佛没听见,拿着一条裙子,问她:“这件好不好看?”

最后,两个人手里的袋子已经再也提不下了、浅容连连求饶:“你饶了我吧,我拿不动了,真的。”

她们回到忆玮住的地方,因为很久都没回来了,有一股霉霉的味道,忆玮去开了窗,然后坐下来拉住浅容:“你先别走。”

浅容说:“怎么?还有什么事?”

忆玮不吭声,只是拿了电话,拨到倒数第二个数字的时候顿了顿,看了好友一眼,轻轻地强调:“等我打完电话再走。”她有些胆怯,如果没有人陪着她,她真的没法打出这个电话。

是老爸接的。

忆玮语速很快,快得似乎不想给老爸思考的时间:“爸爸,我和他分手了。”

可是黎爸爸还是问:“出了什么事?”

是啊,陆少俭曾经在她家里,和她的小侄子玩得那么开心;和她爸爸下象棋,一败涂地;还试着帮她妈妈一起包馄饨——可现在,乐极生悲了。她也知道父母会接受不了,因为他们都喜欢他,自己又何尝接受得了呢?

忆玮的声音带了哭腔,终于还是说:“爸爸,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总之就是分手了,您别问了。”

黎爸爸很久没说话。他听出了女儿的哭意,镇定地安慰她说:“小玮,你介不介意爸爸给他打个电话?”

忆玮本能地想拒绝,可最后还是点点头,“他只会比我更坚决。”

浅容无语地看着忆玮,最后抱住她,“怎么回事? .joOyOO·NeT闹得这么严重。”

深蓝色丝绒幕布般的天空上,最最暗淡的星光,也终于被云遮住了。

深夜了,与会的人还是在争论。陆少俭有些头疼地扶住额角,看了一眼无声闪动着亮光的手机。他认得这个号码,还在学校的时候,他曾经往她家打过很多电话。他猜到是谁,于是示意了一下,走了出去。

沁凉的气息从开着的窗口拂进来,钻进发间、颈间,陆少俭浑身都放松下来:“叔叔,您好。”

她的爸爸总是沉着冷静的样子,隔了千里,依然逻辑清明,“小陆,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搅你。”

他微笑:“没关系。”

“那我就直说了,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问题?忆玮打电话给我,说是你们分手了。”

陆少俭忙到深夜,几乎以为疲劳的工作可以让她把这件事忘却。可原来她比自己记得清楚,甚至还不忘向家里通报,念及这里,他的嘴角一沉,连那抹笑也冷淡得不可思议。

“我答应过您好好照顾她。可是叔叔,真抱歉。目前这种情况看,我暂时做不到了。”

那边叹了口气,黎爸爸像是了解他的心态,只是说:“小玮她……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吧?”

陆少俭却一口否决,敛去笑意,说得直接,却又苦涩:“不是。她觉得我不值得信任,并且,人品有问题。”

黎爸爸也像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什么?”

陆少俭没有细说,因为秘书又跑出来喊他了。他有些抱歉地压低声音:“叔叔,对不起,我还有公事要忙。我和她的事……就这样吧。”挂电话之前,他刻意重复了一遍,“真是对不起。”

第二天、有一场正式的晚宴,需要带女伴,陆少俭想了想,就吩咐公关部找个人来。来的是个新进的女员工,是下属的设计院的,身材高挑,大概是和他身高相配· 就被选了上来。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看得出来那个小女生也很紧张,手指轻轻绞着,不知所措地对他说:“陆经理,您好。”

他们携手进去,陆少俭安慰她:“辛苦你了。跟着我走,只要笑就可以了,很简单。”

她穿着淡紫色的礼服,鞋子跟很高,走得有些慢。因为陆少俭心不在焉,于是随着她的脚步,走得更加从容。

才和几个人寒暄了一下,身后就有男人的声音响起——是大半年不见的夏之岱。

陆少俭转过身,发现夏之岱的肤色愈加黝黑,古铜色泽衬得他硬朗而俊挺。只是他的目光没看着自己,匪夷所思地落到自己的女伴身上:“小晚,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少俭这才正眼打量女伴。小女生脸上有些红晕,微微张开嘴,像是因为称呼而为难,最后小心翼翼地说:“夏先生,你好。”

夏之岱挑衅地看着陆少俭,很是不满,“我倒不知道,你们嘉业公司会叫年轻的女建筑师来陪酒。”

陆少俭愕然,淡淡笑着:“可惜,你不是她的老板。”这是玩笑话,他轻轻放开女孩子的手,然后说,“请自便吧。”

夏之岱哼了一声,拉了余小晚的手就走。

又剩下他一个人,陆少俭百无聊赖地绕开人群,走到了露台上。

有人轻轻跟上来,最后站在他身侧。香水的味道柔和甘甜,是恰到好处的甜美。

“陆总,一个人吗?”

他只是耸耸肩,然后说:“你男朋友看起来很不错。”

李泽雯有些意外,原来他一早看到她了,于是抿了抿唇,“对我也很好。”

他半侧了身看着她,语气真诚:“恭喜你。”

“不过,你看起来不大好。”

他无意这个话题,只是觉得心烦,仿佛天地这么大,找不到一处安静的所在,于是起身欲走。

李泽雯的手慢慢滑进他的手心,轻轻一扣,拉住他:“我早说过,你们不合适。她的心里,你永远不是第一位。”她说话的时候,带了自信从容,高贵如同希腊的女祭司,优雅地吐露语言,然后满足地看着它变成现实。

陆少俭轻轻一甩,挣开她的手,一言不发,重新走进金碧辉煌的世界,对于那些话,恍若未闻。走出半步,他回过头来、语意悠然,放松如同闲聊,“她做的事的确不是你可以理解的。”

那么俊美的侧脸,溢着满满的自信,又因为夹了一丝怅然、让李泽雯愣在了那里。

即使是分手的男女,也要继续过各自的生活。这一次,他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平静地接受了分手的事实。没有孩子气的咒骂,没有试图挽留,他们就这样,放任时间过去,谁也没有过多地停留。

酷暑时节,正是孩子生病的高峰期。杂志社几个有孩子的同事饱尝了小孩生病之苦,午休的时候在一起抱怨着。

黎忆玮也在严重感冒。这么热的天气,她躲在办公室的角落瑟瑟发抖。她先是把针织衫披上,然后扣上纽扣,最后几乎把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我见犹怜。她是从哪天开始生病的?好像有天中午,她跑去看那对老夫妇,给他们送了些消暑的饮料,高温一蒸,回来冷气一吹,她就彻底病倒了。

林编辑看看她:“我老婆生孩子那会儿,特别怕冷。大热天不让开空调,逼我陪着受罪。哎呦,那个夏天啊,我起了一身的痱子。”又有已经生过孩子的同事说:“对啊,刚开始几个月,胃口越来越大,可是人倒瘦下去。要真能这样,就不用减肥了。可惜啊,过了几个月,跟看着就胖起来了。”

忆玮起先还和别人一起笑了几声,忽然就觉得笑不出来了。这两个月,乱七八糟的事一件接一件地发生,她早把例假忘得一干二净。仔细想想,她心慌起来。没感冒的时候,自己也是怕冷,大晚上又闷又热,她偏偏还要裹着厚实的毯子睡觉。可是——没这么巧吧?

下午,她要校对一篇文章,可是心里有事,常常读完一句话要花上半个小时。

她索性请了假,咬牙去了趟药店。天气很热很热,连马路都像是因为高温而要融化的样子,脚底几乎站不住了。忆玮觉得有些晕眩,就在一棵大树下靠着等出租车。

往来的车辆并不多,她一眼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往自己方向开来,容不得她转身避让,就停在了她面前——是他。

有些日子不见,陆少俭似乎消瘦了—些,线条越来越清峻,而眼睛则深邃如海。他放下车窗,淡淡扫她一眼,“上车吧,我送你。”

忆玮也没有推辞,这么热的天,她也撑不下去了,于是带着一长串的咳嗽坐了上去。第一眼看到她挂上去的那个唐老鸭玩偶不见了,她心底的失落慢慢地涌上来。忆玮默默坐着,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少俭并没发现她的异样,问她去哪里。忆玮报了附近的一家药店名字。陆少俭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这个提醒让忆玮更加焦虑,又因为此时此刻的尴尬,她连说话都勉强:“感冒,去买点板蓝根。”

他“噢”了一声,又说:“你爸爸给我打过电话。”:

忆玮不自在地望了望窗外,“对不起。老人家总是这样的。”

他斜睨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最后下车的时候,陆少俭甚至对她点了点头,礼貌地说:“再见。”

忆玮愣在那里,觉得自己再也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那样礼貌疏淡地对待自己一他真的变了。她挪着步子去药店,担心、难受和害羞一阵接一阵地攫住她的心思。她挪动着,每一步都重逾万斤。

买试纸的时候,她的脸红得像是烧起来,声音低低的,逼得售货员连问了两遍。

到家后,她瘫倒在沙发上。和陆少俭的相遇,或者是即将会知道的结果,哪一个都耗费了她无数的精力,让她在此刻只想就这么躺着,一动不动。

第十七章 生命赌注

忆玮看着薄薄一片试纸,怔怔出神。所有的勇气在一瞬间被冲走,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她从来不知道,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带给自己的,会是这样的情感,像是往自己本就不堪重负的肩膀上又加了重重的担子。她本就已经很疲倦了,现在或许只差一步,就该倒下了。

她不由自主地抚摸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为什么偏偏在他们正式决裂后,才悄悄降临?忆玮想,如果他们还在一起,他会如何欣喜若狂呢?他一定会理所当然地提出,他们应该结婚了。她甚至可以想象出他的表情:眉心间带着孩子气的小小川字,嘴角的弧度温柔,那样的表情,柔和而熠熠生辉。

可是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厂那么远,仿佛再也触摸不到了。而她要振作起精神,独立面对—切。

整整一晚,辗转反侧,忆纬想起读书的时候,她还和室友围绕着堕胎合法与否,争得不可外交,那时,她们因为看到网上的新闻,说是有年纪非常小的孩子毫不在乎地去医院人流。当时她不禁感慨: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人流的合法和便捷,才有那么多人愈来愈不在乎,进而放纵。就是因为它的存在,年轻人更加有恃无恐。那种不负责任的生活态度,几乎可以毁掉人的一生,甚至社会的基调。如果把腹中的那个小小胚胎作为鲜活的生命对待的话,谁又会这么随便地进出医院呢?所以,宗教一再疾呼停止堕胎;而美剧中,一旦未成年的女儿怀孕,家长会坚决把她送到遥远的国家生下孩子,然后偷偷抱回来抚养。归根到底,他们尊重生命,不会因为仅仅是个胚胎而随意扼杀。那个可以毁掉小生命的手术,并不像割双眼皮的手术那样轻松。

忆玮记得,那时候自己还说:“流产根本上就是一种残害生命的手术。它只是纵容了一堆烂摊子更加腐朽,会让情况更加糟糕。就像是......本就做错了事,再用更错的方式了结。”

室友微微反驳:“控制人口,那也是不得已的方式。”

“这完全是两回事。你看看那些孩子,这样放纵!难道社会不应该在发生这种事之前教会他们什么是责任吗?”

可是,当问题降临在自己的身上,她却不能像当时那样意气风发。她太清楚“责任”这两个字的含义了。她心里认定的社会责任,牺牲了自己的感情,难道现在又要牺牲无辜的孩于?

如果说之前忆玮还一直是强忍着哭惫、此刻却连哭的心思都没了。她咬牙才能强忍住内心深处的害怕和绝望,迷迷糊糊地想:那个人十恶不赦又怎么样,伤天害理也无所谓、只要此刻还在自己身边,一如既往地爱她,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去管了。

按亮台灯的一刹那.光线刺痛了她眼睛,也像惊醒了沉睡中的神经。忆玮拿起电话,在掌心摩擎了一会儿,拨了过去。

方采薇是半夜被忆玮吵醒的,半天才清醒过来,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连声安慰她:“你别急啊。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医院查一查,确认一下,好不好?”她像安慰年幼的妹妹,絮絮说了很多,最后索性起来了,“我过来陪你。”

那晚,她就抱着忆玮躺在床上,像是最亲密的姐妹,低声说着悄悄话。她说:“如果真的怀孕了,你要告诉他吗?”

忆玮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眼睛如玉如水,“我不。”

方采薇摸摸她的头发,轻声叹口气:“我觉得他应该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忆玮固执地摇头:“我不要他补偿我。”她很了解陆少俭,如果他知道了,绝对不会放手不管她,可是这样一来,他们越来越纠缠,只会让双方都愈加疲倦。

方采薇笑出声来:“补偿?他不管有什么决定,我都不觉得是补偿啊。孩子本就是两个人的。”

良久得不到她的回答,方采薇以为她睡着了,可是她分明觉得自己的手臂上有凉凉的液体。身边的年轻女孩在低声抽泣,“采薇姐,你说……单身妈妈会不会很困难?”

方采薇心疼地抱紧她,然后低声说:“你这么想?那你爸爸妈妈能接受吗?”

忆玮咬着唇不说话,最后很犹豫:“我妈妈肯定不会答应。”她把脸埋在了枕头上,最后低低地说:“我先想想吧……你一定不要告诉他。”

这是她找方采薇的原因之一,如果此刻找的是谢浅容,以好友的个性,只怕会亲自上门去找陆少俭。方采薇拍拍她的肩膀,声音柔和而安定:“嗯,我知道。”

第二天去医院,忆玮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拿到化验单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把脸埋在手心里。心情像是扔在海中的大石头,一直沉到了最深的地方。

没有化妆,素颜,又憔悴,让忆玮看上去小了整整一圈。她穿着白色的T 恤和宽松的运动裤,还带着些年轻的稚气、女大夫的目光有些严厉,看了看忆玮病历上的年龄,稍微带了怀疑。也可能看惯了这些,她没问,直接说:“去下面交费,手术的价格也有几种,自己看看吧。”

方采薇扶着忆玮站起来,笑着对医生说:“谢谢您。我们再考虑一下。”

忆玮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胃里阵阵泛着恶心,她的脸色和墙壁的颜色一样白:“采薇姐,我想过了。要做单身妈妈,只怕真的不大容易吧?”

昨晚她甚至想到了离开这里回老家去,可是回去又能怎样?那民风淳朴的小镇,只怕比常安这样的大城市更加容不下单身未婚的母亲。父母的压力,周围的眼光,甚至将来孩子的成长,这些她都要一一考虑。

她强压下恶心,一字一句地说:“采薇姐,我还是做手术吧。”

方采薇凝神看她半晌,终于点点头“你先别急。手术前要先检查一下,我去替你办手续。”她从容不迫地走了下去,在忆玮着不见的地方,拿出了手机。

陆少俭的反应比她预料的还要可怕。方采薇见过陆少俭,那时他坐在自己对面,语气温良有礼,气度容貌一点都不输费邺章,想必也是心机深沉的男子。而此刻,电话那头,她只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

隔了很久,他的语气恢复了镇定:“方小姐,我现在在外地,坐最早的航班回来,只怕最快也要傍晚才到。请你,无论如何不要让她做手术。”

听他说起“她”的时候,方采薇想象得到,那个人一定是咬牙切齿的表情。她只能说:“我会尽力。”

挂电话前,她又听到他说一句:“暂时不要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不然……我怕你拦不住她。”

方采薇笑了笑,神色柔和,“我当然知道。”

“那么,暂时拜托你了。”

最后的一句话显得心急火燎,方采薇想,他一定是迫不及待地奔去机场了。她把电话放回包里,去替忆玮办手续。

忆玮身体有炎症,不能即刻手术。方采薇原先准备好的那些说辞倒是统统用不上了,她一时间松了口气。

她看着护士在忆玮纤细白哲的手bBS .J OOYoO · NEt 背上扎针,问她:“你和他,真的不能再继续了?”

忆玮想起了昨晚自己那片刻的软弱,可是只有那么一瞬,在那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犹豫。她淡淡地说:“不过就是分手、失恋、没什么的。”

方采薇愣了愣,“可是……要是他还想继续呢?”

忆玮倦极了,头轻轻靠在椅背上,说:“我真的不能忍受,我爱的人、孩子的父亲,会是这样子。与其彼此勉罢,不如我一个承担下来。”

这么瘦弱的女孩子,却偏偏固执到了极点。方采薇替她披上了外套,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方采薇煮的皮蛋瘦肉粥香气四溢,忆玮本就饿了,连吃了两碗,还意犹未尽。方采薇柔声说:“慢慢吃,不要急。”又去切水果,像是大姐姐精心照顾妹妹。

她在厨房里听到门铃声,急忙去开门,一边还回头对忆玮说:“你坐着别动。”

陆少俭扶着门框,眼神焦灼,看到方采薇,微微动了动唇,竟然说不出话来。

方采薇忙让开身子,低声夸了句:“速度不错。”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屋子,就站在她身后。她穿了睡裙,盘腿坐在椅子上,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采薇姐,是送外卖的吗?”

方采薇关上门,笑着说:“不是,是一个老朋友。”

她疑惑地回头,身后的男人,眼神居高临下,并没有看着她的脸,目光却流连在她的身上。他的神情有些匪夷所恩,像是发作不得的恼怒,又有许久未见的怜惜。

忆玮下意识地拿了手边的靠忱,抱在了胸前.想要遮掩什么。

他却并没有对她说话,转过头对方采薇说:“我想和她单独谈淡,可以吗?”

方采薇识相地开始穿鞋,“忆玮,我去给你买些牛奶。你们慢慢聊。”

陆少俭扔开了外套,领带也狠狠地扯下,就坐在她的对面。忆玮看得出他的胸口正在缓慢地起伏,似乎在平复情绪。他的目过光看着她抱着的靠枕,隔了很久,像是调匀了呼吸,才淡淡地说:“你打算怎么办?"

知道就知道吧,忆玮有些无所谓地想,反正事已至此,摊开了说也无所谓。“医生说我体内有炎症。要治疗三天,消炎了就可以手术。”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目光移回她脸上,“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她回视他,轻轻笑了,“现在你不是知道了?"

陆少俭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不过就是一天的时间,她分明瘦了下来。那张脸小得可以用自己的手掌遮起来,眼睛下边是清晰的黑眼圈,容色憔悴,仿佛受尽折磨。他嘶哑着声音问她:“昨天你去了药店。”

她轻轻答应一声:“嗯,我去买试纸。”

他想起昨天的时候,他们坐在车里一起沉默。他满肚子的火气却装得若无其事,而她一直在发征,现在想起来,可能只是在担心。

这个丫头……陆少俭的心思这样复杂,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可偏偏憋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还真是有着自以为是的坚强,如果不是方采薇,只怕等他知道一切的时候,她已经虚弱地躺在了病床上,而他则失去他们的孩

子。她就是这样,永远可以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气死,她凭什么可以替他下决定,主宰他们共同的孩子?

陆少俭恢复了几分镇静,他慢慢坐到她身边,柔声说:“不要去做手术,我们要这个孩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