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这些,童靖阳淡定的说。

我已经是艾滋病晚期。

这是一个多么华丽的结尾。

请不要安可。

因为演员已经结束了他最伟大的表演。

一切,在这个时候,就让它结束吧。

散场。

二十二

崭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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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云覆雨只在一瞬间,就在周映彤要求方若绮进行全面身体检查后一个小时,Sun的旗下艺人纷纷倒戈,这一天报纸的印刷量是平日的三倍,季青平骚扰女明星云云,一手遮天暗箱操作云云,和黑社会来往紧密云云,到了出晚报的时候,大标题已经变成了:

Sun全面崩盘,EAMI时代到来。

而此时的方若绮,仍只是在媒体的无限轰炸中,行尸走肉的接受了检查,脑袋什么都进不去,全全只是,童靖阳。

晚上八点,季青平在被迫接受身体检查后终于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据说,季青平被警察带走时面如土灰,衣服罩住了手铐,行人围观倒喝彩,砸鸡蛋,吐口水,而领头的不乏Sun自己的员工。

这些只是据说,因为这个时候,方若绮终于趁着媒体被大规模吸引到季青平那边去的空挡,得一清净。

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圣心慈善院。无光,树木狰狞,黑鸦片片飞过,如黑云盖顶,仿佛也知道,这世界正因为一极的坍塌瞬间沧海桑田。

方若绮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坐在谈判桌前,守在股票大厅里,甚至是冲到镜头前,然而,此时,却什么都做不出,只想安静。

全世界安静。

熟悉的小道,秋意正凉,紧了紧衣服,回首处,已看不见。

今日是入道两周年呢,方若绮,你瞧,这个世界为你如此轰轰烈烈。

尝试着对自己微笑,却滑落唇边仍是泪水两行。

一闭眼耳边留恋而过,你是傻的吗?

睁眼还是那个苍白无力的大特写,邪狞的微笑掩盖不住温润的柔情。

就像他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屋子,说着,进来。

就像他拥她入怀,说着,我爱你呢,小姑娘。

就像他转身而去,说着,你真是个不知足的女人。

他的手指滑过,他的笑容明晰,他的眸子如炙热的水草,纠缠着一如既往的火热与冷静。

仿佛此刻他就在身旁,陪她一路回到姐姐的原点。

墓碑前,姐姐的话此刻终于明晰。

那些过去的我们都不能改变的,我再也不希求去改变了,只希望,剩下的日子,和你一起,死去。

童靖阳,你可知,这也是我现在,最想对你说的话。

而你再一次弃我于这沉浮的海上,船儿如此单薄,你不怕我失足跌入这再也出不来的尘世吗?

叫我如何放手而去?知道你在这世上某一个角落,就将要死去?

叫我如何高飞,如果脚底的莽原,已是野火一片?

叫我如何忘记你?

叫我此生,如何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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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终于打开了手机,留言簿里已经爆满,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见到了黎华二字,突地停住。

按下播放键。

若绮,你还不能倒下,因为,我们之间的战斗,此刻才刚刚开始。

无奈一笑,这个男人,果然在这天地骤变的时刻,果断神速的杀回了战场,他和王瑞恩已经金戈铁马准备迎战,而自己,还在墓碑前抱着死去的记忆空流泪。

将留言簿里所有的留言一律删除,方若绮笃定此刻郝友乾的单线必定为她开着,铃声响起的一瞬就被接起,“若绮,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我被推到这前线已经好久,踏着白骨鲜血而来,听着厮杀嚎叫而来。我的心被眼泪浸透,又被仇恨炙烤,如今已是不再跳动,我的微笑从此定格,再无其它表情,我的全部这一刻准备好了死亡,而于你们,则是新生。

在方若绮的一声命令下,莉玲、范晓爱、无名、郝友乾从四个账户分别撤资,EAMI公司涉及到的所有产业顷刻陷入一片混乱,等到周映彤从自己的美梦中被人唤醒,EAMI的资产已经降到了先前的一半——

9月2日早八点,股票大厅被迫关闭停止交易。

9月2日早九点,黎华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单方面和EAMI解约。

9月2日早十点,方若绮正式和EAMI解约。

9月2日十一点,王瑞恩收购彩虹并赎买Sun破产资产。

9月2日十二点,周映彤,方若绮,王瑞恩,黎华坐在欧堡会议室,天下由此重新划分势力。

目光扫过周映彤别在胸前的紫色小花,仿佛那记得那最开始居高临下不留情面的紫色幽香。

目光扫过黎华尾戒处的空空如也,仿佛还记得那段尔虞我诈假戏真做同一屋檐下的岁月。

目光扫过王瑞恩一成不变的绿色西装,仿佛还记得那个似真似幻的初遇,那河堤的野花,绚烂夺目。

如今坐在一处,指点江山,划归版图。

周映彤用谨慎的目光,看着这三个晚辈,不知和谁才是盟军,王瑞恩和黎华的联盟固然占有绝对优势,而方若绮有办法一夜之间让EAMI资产削减一半也实在不敢小觑。

“映彤,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黎华先开了口,“以为YOGO和Sun倒了,你就能一人做大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依旧张狂,依旧放肆,周映彤却是不住点头,再无往日气势上盖他一头的威风。

“Sun的势力你们尽可以收走,Yogo的部分我也可以归还给方若绮。从此我们依旧三分天下和平相处,如何?”

先笑出声的是王瑞恩。

“周总,凭你的智商,应该知道,以我和黎华的实力,绝对不是只想要三分之一。”

周映彤皱眉,“你们想和我们分庭对抗?”

“也应该换你尝尝内外夹击夹缝中求生存的感觉了,映彤。”黎华笑着说,“你一人做大这么多年,该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若是走运,方若绮可能愿意和你共同拥有这二分之一的天下。”

“我不愿意。”

方若绮终于开口了。

“我不愿意和她共享二分之一,也不愿和你们共享三分之一。”

王瑞恩看着方若绮,黎华笑着说,“若绮,你的胃口,比我们的都大。”

“我要的不是全天下。”方若绮看了看他们,“这个世界,不应该是少数人的蛋糕,我们何德何能,能用这沾满血的刀子瓜分?”

“演舞台剧吗?”黎华哼了一声,“若绮,你还是那样的天真。”

“若绮,你应该知道,你所憧憬的那种世界,是不会来到的。”王瑞恩盯着方若绮,“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是吗?”

方若绮笑了笑,“但是我倒是很想试一试。”

“拿什么试?”

“股票。”

方若绮翻开随身的红色日记本,取代了歌谱和台词,本子上是密密麻麻的数字。“这半年,我已经用不同的账户,买入了EAMI和Sun在各个领域所有项目的股票,昨夜EAMI股价突然暴跌,只是个实验,如果你们现在走出去,就会看到,收购了Sun破产资本的你们,突然间会出现数十亿的负资产,以彩虹原本的业绩来说,无疑直接破产。”

“方若绮,你故意放着Sun的资产不收购,就是在等着我们来收购吗?”

“没错,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已经是你们最大的债主和股东。”方若绮微笑着看着王瑞恩和黎华,“我们只是戏子,做戏子的从不该以为自己就是台上扮演的君王,有些生意场上的事,任凭我们怎么折腾,也抵不过这专业的玩家。”

“郝友乾是你的军师?”

“其实,我们口口声声所谓的这片天下,只不过是小小的演艺圈,那些所谓的争斗,在真正的商家眼里,就像孩子的家家酒一样可笑,难道,你们就没有累的时候?”方若绮坦然的说,“一日如十年,没有人比我们,更知道,撑起这个小小的圈子,有多么苦多么难,既然如此,为何不多少做一些事情,让后来人,可以舒坦一些?难道一定要拿眼泪和良心当做祭品,这个光鲜亮丽的祭台,才有了存在的价值吗?”

方若绮看看几人,“你们不过就是做音乐的,拍电影的,演戏的,唱歌的。我也是。一切,本可以不这么复杂。”

不会有袁佩琪,不会有古芊菁,不会有徐心宁,不会有林立翔,不会有钱永富。

也不会有,童靖阳。

有人说战争是为了永远没有战争。

那么我们斗了这么久,是否该有个美满的结局。

即便是建立在金钱铸就的铁权之上,我希望,这罪恶之鼎燃起的是自由的火焰。

层层罪恶后我来到权力的顶端,不是为了更多,而是为了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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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以后,和唱片公司签长约将变成历史,艺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和喜好来接洽唱片,电影,电视剧,广告,只要你有才华,有信心,有毅力。”

“艺人们有自由选择经纪人的权力,不会再被唱片制作人和导演制约,经纪人和艺人属于平等的合约关系,而不是上下级的制约关系。”

“演艺人协会将专门设立上访处,处理经纪人和艺人的纠纷,出现任何经纪人或者制作人强迫艺人接戏、出演裸戏、强迫肉体交易、引诱吸毒以及其他犯罪行为的,都将经上访处仲裁后交由审判机关处理。”

“今后将建立起相应的艺人隐私保护措施,对媒体的进一步限制也是给艺人更好的生存空间的前提条件——”

当这些话通过电视图像和广播电流四通八达的奔走于这个城市,方若绮职业化的笑容和甜美的声音是那样舒心,如同初冬的第一场雪掩埋了黑暗了太久的大地。

世界一片洁白。

很多人只是以为,方若绮是作为代言人推广演艺界改革而已,而不知,这个剧本的每一字,都是她用血泪写成的。

用别人的血和自己的泪。

从Sun垮台到演艺圈这一场声势浩大的革命,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表面上是周映彤、王瑞恩和黎华这些举足轻重的关键型人物站出来说话,实际上,都是郝友乾的资金在无形中推动着一切。

历史从不是少数人的历史。

物质是变革的前提。

情这个字在整个社会面前实在微不足道,唯有金钱和权力,才是摧毁和重建的根本。

日后,在金像奖颁奖礼上,王瑞恩如此对方若绮说。

若绮,祝贺你,你终于等来了你要的时代。我一直以为你所拥有的武器只是信念和感情,但是最后这一招,真的让我,大开眼界。若绮,我愿赌服输。

方若绮笑着接过了奖杯。

一路靠着爱情、亲情、友情的维系走过来,一路靠着信念、欲望、权力攀爬,最后,终于超越了情感,超越了欲念。

云之彼端,如此绚烂。

高高举起奖杯,一代歌后钟湘传奇终于被超越。

新的时代,终于来了。

二十三

我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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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初冬而来的是三年一届的艺能天王评选,入围的三位分别是上一届艺能天王得主黎华、重新起步的林立翔和无可争议的新生代之后方若绮。由于林立翔本人声明退出国内演艺界,艺能天王之争就落到了黎华和方若绮身上。

在这个本该最朴实无华的季节,却即将上演这样一个万众瞩目无上荣耀加身的盛典。

可是无论是黎华,还是方若绮,都对这一个结果,并不在意了。

一些他们真正在意的,早已不再。

一些他们真正能得到的,早已入怀。

如今加冕,只是作秀,博得台下一乐,灯光灭,个人还要忙活个人的事情去。

虽然本人并不在意,但他们身边的人却忙个不停。

黎华其实是个疲惫的男人,独孤求败多年,反而对名利都已看开,他只是尽职尽责的扮演着王者的角色,而真正在乎他是否称王的是他身边的王瑞恩。

说是虚荣也好,自尊也罢,王瑞恩无论什么都要追求完美,就连败给郝友乾无可比拟的资本和商业头脑,他也还要气势凌人的说,方若绮,因为败给了你,我愿赌服输。

有时候方若绮会想,在这样一个世界中,还能矢志不移的推行自己的原则,维护自我的尊严,追求根本不存在的完美,这本身,就是个奇迹了。

而帮助方若绮不停张罗的自然是郝友乾,不知一直冷静旁观的他为何会突然如此积极,相对于王瑞恩举办黎华电影专题巡展和动用媒体的宣传手段,郝友乾的手笔可谓是豪迈,居然租用了一整层的博物馆,来举办方若绮的私人展览。

如同先前的智斗一样,这一次艺能天王的拉票战,仍是以郝友乾压倒式的胜出。

所以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一切的意识形态归根结底来源于物质。

演艺界纷纷转舵,方美人终身归属似乎逐渐明朗。

而对此,方若绮只是一笑了之。

仿佛这一切都早已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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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绮的个人展览在一片歌舞升平中开展,而方若绮本人在首展剪彩后即匆匆离去,陪伴她离开的当然是郝友乾。

两个人的关系已然是不言自明。

对此,正在被严加管理整顿的媒体自然不敢太岁头上动土,而绝大多数艺人都对方若绮推行的新制度感恩戴德,流言蜚语止于利益关系。方若绮之前如此五彩斑斓的绯闻史此刻突然变成非黑即白的单色调,而郝友乾,和他的股票,和他的资产,和他笑到了最后的姿态,一并进入人们的视野。

这一次,圈了圈外,人前人后,所有人都有这一种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