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不是爱情,而是审判。

而今蛇蝎女子蜕皮成仙,成为众人眼中不可高攀的神奇人物,还会有人相信她内心深处,曾经是如此挣扎如此无奈。

留给世人皆是幻相,与自己,则是黄连苦水,吞不得,吐不得,含在口中,一直苦着。

每次回味,依旧仍不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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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曲奖最佳新人奖,应该是她第一座重要的奖杯,可是那一夜却都是混乱。

当时黎华还在,衣冠楚楚的站着,微笑,小指的戒指反射着诡异的光芒。季青平和钱永富还在,明争暗斗,热烈,一短一长的倒影盖不住刀光剑影。

无奈,低着头,不想去看那双绿瞳,偏偏如今回想起来,都是那双她没有看到的绿。

绿的纯粹,绿的着魔。

为何每个第一次,都是遗憾。

不完美中走来的自己,怎么会,最终就成了完美。

大概上帝也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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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月光宝盒都被郝友乾搜集来,方若绮真要佩服一下,看到了盒子,仿佛就看见了王瑞恩,就听见了黎华。

永远不要比导演高明,只可惜,到了现在,也不知,谁才是自己的导演,只好自己做了那个最高明的人,成了最高明的戏子。

如今自己不需要月光宝盒来储存自己的光辉了,如今自己已经可以光芒万丈,如今舞台在自己面前一马平川。

可是如何才能喊停退场?

戏总要落幕,请给我个掩去身影的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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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集体炮轰这一幕不可忽略的大戏也被完整的保存下来,标语,条幅,一片混乱。

那是所有利益冲突的外壳。

王瑞恩,黎华,季青平,无一例外的参与了这场制作。

现在看到,才能看透,这看似无序的骚乱,实际上缜密的部署和操作。

不怪任何人,只怪利益所趋不得不短兵相见,也许一切在那时就已经定下了基调,周旋名利场的女人,注定不会有真爱。

情人节,看清这个真相,多么可悲,多么可笑,也多么可喜可贺,终于不再守着天真的信念和幻想过活,终于金戈铁马的开始征战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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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歌后钟湘的十字架自然是不能少,那本来就是郝友乾的藏品。如今物归原主,买一送一,算是不吃亏的买卖。

方若绮从不后悔为了一出戏将自己的一声托付出去。

并非爱上了某人,只是那时,已无其他备选方案。

留给她的选项只有一个,所谓选择只是过场。

以十字架作为自己历史的结尾再好不过。

Hang every sin of mine,and leave the body rotten, the spirit redeemed.

审判我的罪恶,抛弃肉体,救赎灵魂。

自此,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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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能天王归入方若绮名下早无悬念,各路相干不相干的人物上前鲜花拥抱,一片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

天王继续疲惫,王瑞恩依旧完美,关古威仍是不识愁滋味

童靖阳不在,林立翔不在,季青平也不在

尘埃落定,褪尽铅华。

看着郝友乾玫瑰一束款款而来,毫不意外会看见戒指一枚,毫不意外会听见履行约定之词。

精明如斯,最后清算,真的分厘不差。

当然可以说不,如今世上,再没人能强迫她方若绮说是。

当然可以转身继续歌唱继续演戏继续歌舞升平,如今她终于是个自由身。

可是说不又怎样,留下又怎样。

生无可恋,死无可惧,当选择已无了意义,自由只剩下横横竖竖十一画而已。

就如此吧,还会有谁为你守着这血泪换来的天下,还会有谁为你记载一段历史,

还会有谁在你不爱的世界来爱你?

将随身携带的日记本交付出去,换一枚戒指。

这是我最后的历史。

就让它变成历史吧。

每一句歌词,每一句台词,每一支股票的数据。

都再与我无关。

还有那最后一页,

每一句“我爱你”的长城。

长城尽头是莽原,莽原深处是大地。你在那里。不眠不休。无穷无尽。

二十四

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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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方若绮和郝友乾婚礼的前一天传来了季青平进入看守所特别护理室的消息。

季青平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受到了大众的最后一次注目。

这个无趣的新旧之年交替之际终于有了新闻。

媒体终于可以重现开张,网站终于可以赚点点击率了。

皆大欢喜。

虽然方若绮不知,好几亿人关注一个艾滋病患者是怎么死的到底有什么乐趣。

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心里不觉一沉。

失踪了快两个月的他,是否也在什么地方,受着折磨。

而或是,早就先一步,解脱。

不敢深想这个问题,期待一觉醒来,就传来季青平已经过世的消息。

有些残忍,但是,唯有如此,才算是真的结束。

一整晚忐忑不安。行李悉数打包就绪准备运往郝友乾的豪宅。

这个有时可以很细心的男人却没有想到,这个宅邸,就是当年举办酒会的那座,而就是在那里,方若绮第一次走进了季青平的世界。

这算是季青平的报复吗?从此后,都要和第一次见他的回忆如影随形。

其实只要和郝友乾知会一声,他们便可以拿其他豪宅作为新婚之所,甚至叫郝友乾专门为自己盖一座新的,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就要这样逃一辈子吗?

想了又想,拿起电话。

“理查,有件事,请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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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不用我陪你一起?”理查面色仍是犹豫,毕竟明天就要到手的娇妻此刻要去探望一个艾滋病晚期的危险人物,实在是不能不担心。

“里面有狱警,有监控录像,他已经病入膏肓,感冒都会至他于死地,你还怕什么?”

方若绮看了看明日就要成为自己丈夫的人。

“还是你不相信我?”

“我当然信你,自己小心。”

果然这句话最管用,方若绮一笑,走进去。

一片漆黑的走廊。

世态炎凉。

彼时走在权力之巅,此刻落入凡尘下三尺。

还差几寸,就到了地狱去?

你为何还不肯放手?等着我来最后踩一脚吗?

季青平,你为何一定要等着我来?

而我,为何,会来?

看着躺在病床上戴着手铐奄奄一息的男人,几乎认不出这个两个月未见的男人曾经叫季青平。暗斑已然攀爬到面目,憔悴,暗黄,整个人像是被脱皮去骨。

这就是艾滋病人最后的样子?那么阳,你现在,是否也是如此?

我披上最华丽的嫁衣,而你只剩这魔鬼都不稀罕的皮囊?

心抽紧。

“若绮。”

犹如亡灵的呼唤,气息微薄,喃喃自语般漂浮在这封闭的空间。

方若绮站在外面,相隔如此之远。

“过来,让我看看你。”

方若绮只是不动,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方小姐,艾滋病毒是不会通过空气传染的,您放心。”一旁的医护人员解释道,“而且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起不来。”

“为什么会这么快?”

“一部分是因为传染给他的人自己已是晚期,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已经失去生存意志,消极治疗,所以会这么快恶化。”

季青平。

你这样骄傲的男人,竟然会主动放弃了治疗。

“别穿防护服,就这样进来。”

医疗人员看看方若绮,“这样有可能会让他感染,病情恶化。”

“是吗?”方若绮回答说,“我看他现在就像回光返照。”

既然是你选择让我结束你的生命,那我就再听你一次,老板。

方若绮推门而入,季青平试着起身,却不能,于是苦笑。

“坐在我身旁。”

这个时候了,还是命令的口吻。

“我想抽根烟。”

“对你身体不好。”

安静坐下,影子当了光,看不清他的脸,却听到了他的笑。

“好像什么都没变。”

“其实什么都变了。”

方若绮静默的说,这个失去了斗志的男人,突然让她感到悲哀。

如果说黎华的若即若离,王瑞恩始终的不信任,关古威的童稚无知,都曾让她有过这样或那样的恐惧与怨恨,那么季青平,无论是温柔的,还是残忍的,无论是老板,还是对手,无论是近在身旁,还是远在天涯,都是无边无尽的恐惧和怨恨。

那不是他一人,那是方若绮,对这个世界最懵懂也是最深刻的认知。

如今不用怕了,却还是怕。

原来可以走出很多人,逃不掉的,还是只有童靖阳和季青平。

“怎么,我都这副样子了,你还在怕我吗?”

季青平问着,这个男人,为何就能像童靖阳一般,如此透彻的了解自己的内心?

“看来,我的确伤了你太深,”季青平敛住笑容,“但是我从不后悔。”

吞了口口水,方若绮惨淡一笑,“这就是你一直等着我来,要说的话?”

“谁说我在等着你!”

“这样的精气神,才像我记忆中那个无恶不作的季青平。”

……

“你恨我吧。”

“这还用说吗?我的姐姐,我的经纪人,我的朋友,我的童靖阳,哪一个不是被你所害?”方若绮看着他那丝毫没有畏惧的眼睛,“到了今日,你还是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悔恨,难道你不认为,如今的结局,是上天给你的惩罚?”

“什么惩罚,什么因果,不过是我败给了童靖阳。”季青平手指动了动,方若绮一阵痉挛往后一闪,季青平又笑了。“你怕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