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她来了。”

“你有个妹妹吗?”

“我曾经有个妹妹,她来了。怎么办?童靖阳,怎么办?”

“她是你的亲人,这个时候,你该告诉她真相。不要再拒绝他人的好意了,佩琪,不要再伤害自己。”

“我说不出口。我是个这样肮脏的姐姐——”

“没有必要再继续说下去了。我们为了这个话题,不知道吵过多少回。袁佩琪,我帮不了你,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童靖阳扣下了电话,心口一阵撕痛。

过了这么久,为什么还这么伤。

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自己,就是要不断的提醒所有人,他们的伤。

让一切都过去,不好吗

让彼此都沉醉在自欺欺人中,不好吗

让他忘记自己是童靖阳,不好吗,不好吗

在医院她颤抖的身子仿佛还在怀中,那时远时近的热度,挽留却终究挽留不住。

你要一个人走下去,佩琪。

我们都要坚强,佩琪。

我们的命运注定以这样的方式捆绑在一起,所以,请不要问谁负了谁,谁连累了谁,谁伤害了谁。

最后的最后,我们的一切,都是要一起清算的。

7

To 靖阳

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我想起我们最开始的快乐,我怀念那快乐。

你说的对,我要自己站起来,而我站起来,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你身边,重新体味那快乐,靖阳,其实你从没有离开我,从没有放弃我。

离开的是我自己,放弃的也是我自己。

被命运击败的是我自己。

在我童年那个噩梦里,就已经被击败了。

那些男人的脸,每一晚,都出现在我的梦里,尤其是这几个月,几乎天天都在。

我颤抖着,我呼喊着,我祈求着。

可是没人在,可是你不在。

为什么没有人救我。

为什么我可以救了我的妹妹,却没有人可以救了我——

我一直不敢去看妹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我一直不敢去听那个黄莺般美好的声音。妹妹的存在,仿佛就是一面镜子,让我看到了我的污秽。

于是,我也许始终也无法忘记,我曾经被轮奸的事实。

不管我是方佩琪,还是袁佩琪。

不管是我出走的当初,还是再见到了妹妹的现在。

原来,厌恶我的不是别人,是我自己。原来,逃离我的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妹妹她还是来了,来的不问理由,来的依旧清纯拂面,来的依旧黄莺出谷。

来的依旧如出世的镜子,反射着我的污秽。

可是,在这肮脏的人面前,我头一次发现,无路可逃的我,可以那样面对自己,面对被摧毁在最初的自己。

这样的我,我还要。

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今天晚上凌晨开船,我们去日本好吗?那些过去的我们都不能改变的,我再也不希求去改变了,只希望,剩下的日子,和你一起,死去。 佩琪。

信静静放在了童靖阳家门口的时候,季青平正在在隔壁的空屋。

这里,是他刚刚为方若绮买下的宅邸,却在不到几分钟前,接到了方若绮的电话。

毁约的电话。

200万,那个女人就要走了,不知道,这一边,他已然在她的名下,买入了2000万的豪宅。

宽大的玻璃窗前,男人推了推眼镜。

就是这个时候,袁佩琪进入了视线,放下了一封信。

粉色在灯光中那样的扎眼。

方若绮已经泡汤了,童靖阳和古芊菁这个线,可不能再掉了。否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季青平悄然推开门,踱到童靖阳的门口,弯腰拾信。

推推眼镜,诡异的光芒闪过。

拿出手机,拨通了古芊菁的号码。

“古小姐,给你个建议,今晚上,你最好拔掉童靖阳家里的电话。”

6

古芊菁拔掉了电话,童靖阳却没有碰她。

连个吻都没有给她。

任她脱了衣服还是扔着枕头

任她笑了还是哭了

任她求着还是骂着

他就是坐在窗台上吸着烟,看着窗外,等着她睡了,才躺在床上,握住她的手。

对不起了,古芊菁。

有些东西我没办法给你。

那一天翻来覆去好久才睡过去,睡梦中一直重合着袁佩琪和方若绮的脸。

方若绮来电话的时候,他竟然惊起一身的冷汗。

“喂。”

“是你吗?”

“等我。”

那边一阵穿衣的声音,然后一个声音在背景中响起,阳,你干嘛去?

乖啊,我去阳台上透透气。

“喂,你在吧?”一阵踉跄的磕磕碰碰之声后,童靖阳的声音响起。

“古芊菁?”方若绮听着自己的声音那么虚幻。

“你不会打电话来问这个的吧。”

“古芊菁?”方若绮整个人的感觉就像是走在马路上被陨石砸中了头,刚刚爬起来生死未卜又被雷劈了一样。

“你难道要找她听电话才甘心吗?方若绮。”

“我对这里真的毫无眷恋了。”

方若绮听着自己的声音流淌进电话,仿佛看见那振动的音符跳跃着。

“拜托你,让我出去。”

“你在哪里,出了什么事?”

“我在哪里不重要,童靖阳,让我出去吧,让我出去吧。”

“你不要走,我去找你。”

“不要,不要找我,不要让我进来,”若绮忍住泪,越说越轻,“我不要进来——”

“好,那就不进来,若绮,你要我怎么做?”

“借我200万。”

“好。”

“就这样?你不问问什么吗?”

“你会回答我吗?”

方若绮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把你的账号告诉我。”

“我没有账号,你明早,带着现金,到季青平办公室来,八点。”

“你真是个,不知足的,女人。”

7

凌晨

海风拂面,湿润。

没有他的身影。

袁佩琪看着东方没有光亮的海面,犹如一块柔软的丝绸,等待包裹自己最卑微的灵魂。

童靖阳拔下了家里的电话。

童靖阳拔去了她最后生的希望。

即使如此,为何她,还是爱着这个男人。

身子堕入海面的一瞬,从心底,会久久久久,回荡着这一个名字。

靖阳。

8

一个人坐在SUN的大厅,安静的看着电视,前台小姐狐疑的看着她,又不敢轻易搭话。

童靖阳果然来了,很准时。

“香水?”方若绮一下子就分辨出这个男人身上的香水味道,“她送的?”

“真是个小资的女人,搞的我跟吃软饭的一样。”童靖阳满不在乎的说。

“你们这又是在玩什么花样?”方若绮鼓起勇气问。

童靖阳歪着头,“我们可是真心相爱的。”

“你骗谁啊——”方若绮笑了,“算了,你不说就算了,反正这里的一切都和我很快就没有干系了。”

“作为你最大的债主,我有权问你一句,方若绮,我做错了吗?”童靖阳低头,好久问了这么一句。

“为何这么问?”

“卖了身,赔了钱,怎么看都是很不划算的买卖。”

“不,你没有做错,”方若绮淡淡的说,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很多,“不亲自来看看这个世界,我一直都不会死心。你带我来,让我受伤,让我痛,让我终于肯放弃了,你没做错,你没做错。”

“你打算怎么还钱啊?”

“你还真打算让我还吗?”

“废话,那是两百万不是两百块。”

“可是给我打个折扣吗?”

“那就一百九十九万零九千吧。我为你一个黄毛丫头赞助一千块钱精神损失费,你也赚了。”

“那我谢谢你了。”

“方若绮——”

“嗯?”

“回去把膜补了,好好找个人嫁了吧。”

童靖阳站了起来,双手插兜。方若绮仰视,看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低头微笑不语。

初升的太阳打亮了窗,光晕照的她很圣洁。

童靖阳走开,若绮叫住。干嘛去?

“取钱啊,你总不能让我一路提着一黑皮箱过来吧——你坐着吧,吃过早餐了吗?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地下一层有早餐供应——趁你还能免费吃就多吃点吧,以后要艰苦朴素早日还清钱。”

这个男人,自己都要走了,才话这么多,这么贫,平常装的跟头狼似的,其实还不就是只叫得欢的贵宾犬。

方若绮难得的笑了。

抬头看看电视,正在播送早间娱乐新闻。

这曾是她梦想的,现在煎熬的,马上要成为过去的世界——

突然,画面定格在一张熟悉的脸上。

方若绮站了起来,走近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