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发现客厅里灯火通明,桑旬看见孙佳奇刚换了运动装从房间里出来,顺口问了一句:“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孙佳奇大学毕业之后就进了律师事务所工作,主做资本市场方向,日日和投行会所一起赶项目,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饭,桑旬住在她这里快一个月,很少见她十二点前回来。

“刚回来。”孙佳奇喝了口水,又抬起眸来打量桑旬,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谁送你回来的?”她和桑旬前后脚到的家,自然撞见了那辆送她的奥迪a8。

桑旬对她没什么可隐瞒的,见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是误会了,于是解释道:“是周仲安,他送我回来的。”她将今晚在酒店里碰见周仲安的事情说了出来。

哪里晓得孙佳奇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重重的“哼”了一声,冷笑道:“他还有脸来找你?”

“佳奇,别这样。”桑旬如何不明白孙佳奇是在为自己抱不平,“当年的事情,他也是受害人。他没有恨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他恨你?”孙佳奇瞪着她,目光中怒气喷涌,“他妈的周仲安凭什么恨你?”

孙佳奇看见她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胸口剧烈的起伏,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周仲安现在可本事了,你知不知道他在外面多人模狗样?要不是那个女人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席家能看得上他周仲安?”孙佳奇气得冷笑连连:“周仲安算什么东西?他就是个劈腿的贱男,他恨你?我看他还要感谢你呢!如果不是你,他现在能巴结得上——”

话一说出口孙佳奇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果然,她看见桑旬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孙佳奇自悔失言,过了好半天,才讷讷的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桑旬心里并没有责怪孙佳奇,毕竟在那样的事情发生后,父母亲人都与她疏远,唯有孙佳奇一直愿意相信自己,甚至收留自己。对于这个朋友,桑旬一直是十分感激的。

桑旬想了想,然后轻声道:“佳奇,我和周仲安早就没什么关系了,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Chapter 3

桑旬比杜笙大四岁,几乎是看着这个妹妹长大。杜笙本性并不坏,只是长期以来父母对弟弟的过度关注让她养成了虚荣浮夸的个性。席至衍这样一个男友,能够满足多少女孩的虚荣心,更何况人总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桑旬想了想,还是说:“席先生,我不知道您到底想做什么。只是,如果您想要通过杜笙来伤害我,那您恐怕要失望了。”桑旬发现自己居然还能挤出一个微笑来,“您知道,我并不是软弱可欺的人。”

一直平静的席至衍似乎终于被她的这句话激怒,他的手指如铁钳一般,紧紧扼住她的脖子。他的手指一寸寸收紧,桑旬渐渐觉得呼吸困难,意识模糊间她只听见席至衍蕴含着极大怒气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你是在跟我耀武扬威么?”

桑旬拼命的挣扎,可席至衍的力道极大,她根本不能撼动他分毫。就在桑旬以为这个男人就要在这里将她掐死的时候,席至衍突然松开了手,桑旬重重地跌落在椅背上,拼命的咳嗽。

席至衍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恢复了先前的冷淡模样。他点燃了一根烟,语气漫不经心:“如果杜笙不行的话就换一个吧,毕竟人总有软肋……桑小姐有朋友,有弟弟,有母亲。”

他转过头来,直视着桑旬的眼睛,“我有足够的耐心和好奇,来看一看,桑小姐的软肋是什么。”

席至衍的声音低沉悦耳,可桑旬却觉得不寒而栗。

是呀,席至衍什么都不缺,他能从她身上讨到什么呢?不过就是要折磨她的快感罢了。

桑旬听到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可还是强装镇定道:“席先生,在六年前法庭宣布判决的时候,所有的事情就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结束?”他怒极反笑,语气冰冷至极,“你是不是以为,坐了几年牢,就可以把你做的那些事情一笔勾销?”

当然不能一笔勾销。桑旬想,怎么能一笔勾销呢?她的一切都被毁了,可她也不知道应该去找谁讨回自己这六年来所遭受的一切。

桑旬沉默半晌,终于语气平静道:“席至萱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她自己吞了三百片安眠药。”

席至衍没有说话,抬手就毫不留情的扇了她一个耳光。他这一耳光的力道极大,桑旬伏在一边,许久都没有缓过来,耳边“嗡嗡”声不绝,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疼。可桑旬只觉得一股麻木从心底生出来,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样的话,你可以试试再说第二遍。”席至衍的声音里没有太多情绪。

席至萱曾经两次濒临死亡。第一次救她的是桑旬,第二次是她的家人。

后来的许多年里,桑旬都觉得那大概是自己这辈子做的最错误也是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她无数次幻想过,若是上天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不会选择去救席至萱。

其实桑旬一直以来都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就连大学专业选的都是基础科学。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时常会想,大概每个人的命中都有一些定数,无法逃避。有时候你以为自己侥幸躲过,其实命运就在下一个转角等待。

譬如她,譬如席至萱。

六年的时间,漫长到足以让她接受命运施加于身的一切,只是她不知道,何时才能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席至衍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中途他便让桑旬下车了,但紧接着桑旬便被人领上了另一辆车,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带到一家名品店,几位店员一拥而上,将她团团簇拥在中央,七手八脚的帮她换了衣服,又化了妆打理了发型。

一切打理妥当后,桑旬被推到巨大的落地镜前,她默默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中规中矩的黑色小礼服,虽不出众,但却十分庄重得体。

她是真的不明白,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席至衍分明对她恨不能啖肉饮血,可现在却又让人将她打扮成这幅模样。

桑旬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古怪的想法:难不成他是打算让自己去接客?

从名品店出来的时候,外面依旧有车辆在等候,换回了先前的那一辆,席至衍就坐在车里等她。

这回席至衍并没有同她说话,连看都懒得看她,只是等她上车后简短的吩咐司机:“开车。”

他不说话,桑旬自然不敢开口,她受制于这尴尬的沉默,只觉得如坐针毡,可她绞尽脑汁,也猜测不出席至衍此番这样摆布她的目的。

当车子载着她到了那片富人云集的别墅区后,桑旬隐隐察觉席至衍的意图,却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她在北京生活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这里是城西富人云集的地块,这里寸土寸金,守卫森严,等闲人轻易进不来。

席至衍看她一眼,目光中的威胁意味十足,可语气却是漫不经心的:“待会儿给我放聪明点。”

一进席家大宅,便有管家模样的人迎上来,说:“二少爷,人已经到齐了,先生和太太都在里面等你。”

席至衍将外套脱了,递给管家,扬一扬眉,问:“姓周的也来了?”

管家接过外套,低下头答道:“周少爷也过来了。”

席至衍没再说话,直接拉着桑旬往里面走。

桑旬心中一早便有不好的预感,听见刚才席至衍和管家的对话,心中更觉忐忑。直到她被席至衍拽进客厅,在人群中一眼就望见了周仲安,以及后者看见自己后瞬间惨白的脸,她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今天大概是席家招待客人的日子,却没想到周仲安也在。席至衍花这么大力气将她改头换面,哪里是让她去接客,根本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让周仲安难堪。

身侧的席至衍将桑旬往前推了一步,桑旬一时不防,险些一个趔趄要摔倒,幸好席至衍及时拽住她的胳膊。

她听见席至衍向一屋子的人介绍自己:“这是桑小姐,我的朋友。”语毕他又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周仲安,唇角一弯,补充道:“也是仲安的朋友,对吧?”

六年前桑旬曾经在医院里见过席家父母一面,那时席母还不知道她是周仲安的前女友,只以为是与女儿要好的同学,还握着她的手默默流泪。后来桑旬便再没见过席家父母了,就连在法庭上,坐在原告席上的都是席家请来的律师团。

只是桑旬的姓氏不太常见,纵然席家父母一时没认出她的脸来,可听见席至衍说她的名字,想必也是察觉了的。

果然,桑旬看见席父满面怒容,却碍于外人在场无法发作,席母也一脸吃惊的望着儿子。

倒是周仲安,最先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来,接了先前的话头,脸上挂着淡笑对众人解释道:“我和桑旬是大学同学。”

桑旬想,从前的周仲安就是这个样子的,念大学时他就是学生会主席,在一干同龄人中成熟冷静,又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圆滑世故,不过她并不反感,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方式。

大概是当事人的反应都太过自然,在座并未有人察觉到异样。大概是觉得席至衍带女孩回家稀奇,偶有人想开口问桑旬,也被席父轻巧地将话题给岔了过去。

反观席至衍,却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出中间的蹊跷来。

用过饭后,趁着客人们休息的间隙,席父将席至衍叫进自己的书房,大发雷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你把那个女人带到家里来是想干什么?你是想丢尽席家的脸面么?”

“周仲安坐在那里就不丢脸了?”席至衍轻哂一声,迎上父亲瞪视的目光,不疾不徐的语气,“把她带过来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也没人认出她来。粉饰太平不是你们最拿手的么?”

“你这是跑来冲我兴师问罪?”席父怒极反笑,“你是不是忘了至萱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席至衍闻言捏紧了拳头,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模样,淡淡的说:“爸,我从来没忘,但你似乎忘了。”

席父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睛来打量面前的儿子。

席至衍冷笑,直视着父亲,逼问道:“如果不是周仲安脚踏两条船,那个女人会丧心病狂到要下毒害至萱?”他嘴角的微笑渐渐消失,语气愈发冰冷:“她坐牢六年是罪有应得。可周仲安他又是什么好东西?难道你还真把他当女婿等着他给你养老送终?”

“你这个混账东西!”席父被儿子的这一番话轻易激怒,伸手就拿起书桌上的镇纸朝席至衍身上砸去。

席至衍就不避不让的站在那里,那镇纸偏了方向,但仍擦着他的额头飞过去,落在地板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一直在隔壁的席母此时听见这样大的动静,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进了书房,一进去便看见儿子额角醒目的伤痕,红通通的一片,看上去十分可怖,她心疼极了,当下便对着丈夫黑了脸:“有话就好好说,至衍他干什么了你要这样动手?!”

“你就知道护着他!”席父的一口气还梗在胸口,“也不看看你儿子做了什么混账事?!”

看着儿子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席母也不再搭理丈夫,直接拉着他出了书房,问:“疼不疼?我让吴姨拿药箱上来。”

“我没事。”席至衍用手背拭了拭伤口的血迹,觉得没什么大碍,便转向母亲道:“妈,我先走了。”说完便不顾母亲的唠叨,转身径直往楼下走去。

Chapter 4

桑旬觉得自己与这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席至衍不知所踪,她想离开,但却被告知要等二少爷一起走,于是只得作罢。她无处可去,只能在院子里坐下。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桑旬转过头,却看见周仲安正朝自己走来,他在一边坐下,开口问的却是:“你怎么会和席至衍在一起?”

桑旬没说话,她并不想解释。

见她沉默,周仲安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妥当,于是缓和了语气,温言道:“你应该离他远一点,你惹不起这种人。”

桑旬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只是沉声回应:“我知道。”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声,两人回过头去,席至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他看着周仲安,唇角弯起:“这么多年,你当情圣的毛病怎么还没改过来呢?”席至衍走到桑旬身边,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面对周仲安,桑旬觉得这个动作侮辱极了,却在他铁钳般的手指下动弹不得,只听见他戏谑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对着这样一个女人,你还能有兴趣,你们俩还真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仲安的脸色僵了僵,但还是道:“她已经期满释放,并不欠你什么。”

“那你呢?”席至衍看向周仲安的眼神讥诮,“你更是什么都不欠,又为什么要以赎罪的名义赖在我家不走?”

他的这一番话实在不留一点情面,饶是周仲安这样的人,当下也面色惨白,哑口无言。

席至衍见他这幅模样,轻哂一声,不欲再多停留,直接拽起桑旬往外走去。

桑旬脚下踩着三寸高跟鞋,几乎跟不上男人的步伐,险些摔倒,待到惊魂未定的坐进车里,这才发现席至衍额角醒目的伤口,她心中不由得有些畅快,原来世上也有人能让他如此吃瘪。

大概是情绪流露得过于明显,席至衍看她一眼,阴着脸问:“怎么?很开心?”

桑旬没说话,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席先生,到底要我怎样做你才能满意?”

被生活磋磨六年之久,她不能也不愿再去寻求所谓的正义,也渐渐学会不再抱怨命运的不公与捉弄,唯一的希望不过是早日将生活扭转回正轨。

要怎样做才能让他放过自己呢?

大概是被她的声音打断思绪,原本正出神的席至衍转过头来打量她,足足看了好几秒,他才又转过头去,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来点燃,待到指间的烟雾袅袅升起,这才开口:“既然你这么爱周仲安,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席至衍的要求实在太匪夷所思,以至于桑旬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怎么?高兴疯了?”席至衍打量着她,唇角露出一丝讥诮来。

桑旬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语气里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自嘲的笑:“席先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六年前的我都留不住他,现在更不可能将他从你妹妹手里抢走。”

她甚至有些恶意的想,席至萱是多好的一个女友人选呀,美貌聪慧,背景雄厚,能够提供给男人从生活到事业几乎所有方面的支持。而最妙的是,现在的她,既不会施加于你任何约束,也不会再倾心于他人,这样一个植物人女友,难道不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么?

“是么?”席至衍笑,“可我觉得他对你还有兴趣。”

其实桑旬知道,她从来都不是多么优秀的人,中人之姿,家世平平,从前唯一的出众之处大概是头顶上的“学霸”光环,现在连这一点也缺失,不过是个大学肄业的餐厅服务员而已。

“如果和我接触就代表对我有兴趣的话,”她眯起眼睛来回望席至衍,“那我可不可以认为,席先生对我也很有兴趣呢?”

也许是意外于她的回击,席至衍转过头来看她,他抬起桑旬的下巴,满脸嫌弃道:“到了周仲安面前,就不要再露出这副牙尖嘴利的模样了,太让人倒胃口。”

她料到自己的一番话对席至衍不会起作用,但仍觉得挫败,她觉得十分灰心:“席先生,你要我做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

天底下还有比这说出去更荒唐的事情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威逼自己去勾引他的妹夫。

当年发生在象牙塔里的一桩下毒案,又混杂了三角恋这样引人眼球的元素,实在很难不引人注目。六年前席家和校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桩案子压下来,因此外人也并不会知道,席至萱的这个不离不弃好男友,在六年前,也曾是另一个女孩的贴心男友。

他的背叛,也许正是席至萱所有苦难的根源。

“别说这样的丧气话呀,你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席至衍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桑旬觉得荒唐极了,这件事是她可以控制的么?让周仲安重新喜欢上自己,抛下席至萱不管,难道她可以做到?

“如果我做不到会怎样?”桑旬苦笑,“再送我去坐一次牢吗?”

席至衍转过头来看着她,唇角弯起,语气却是冰冷无情的:“我说过了,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看一看你的软肋究竟是什么。”

他从前座的助理手中接过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却看也不看,直接扔在桑旬身上,语气嘲讽:“那就先从你的好闺蜜孙佳奇开始吧。t*学院的高材生,工作四年,也许会是君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par。不过很可惜,我们发现她在工作中有许多不合规范的地方,她手里控制着好几个远房亲戚的股票账户,经常根据□□消息买卖股票,赚了不少钱。”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桑旬,“她刚工作满两年的时候就全款买了一套建国门附近的两居室,噢对了,就是你现在住的那套房子。”

桑旬颤抖着手指打开那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五个账户过去四年的交易记录,几乎都是短线操作,而且数额巨大,获益颇丰。

席至衍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事,业内很多人这样做。只是她运气好,有你这么个朋友,你众叛亲离,她却毫不计较的帮助你,接纳你,甚至为你提供住处。桑小姐,你说你的闺蜜有没有想到过,你回报给她的,居然是牢狱之灾?”

桑旬只觉得全身脱力,手中握住的纸页“哗哗”地滑落下去,她俯下身,将脸埋在手掌中,过了好半天,她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你要我怎么做?”

“他们计划年底订婚,你还有半年的时间让周仲安悔婚。”

桑旬觉得自己此时此刻面对的一切、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做到了,你就会放过我吗?”

席至衍又笑了,大概是在笑她的愚蠢,他坦率得近乎无耻:“桑小姐,你应该搞清楚,我不可能会放过你。”

是啊,她早该明白的。桑旬苦笑,又问:“那孙佳奇呢?如果我做到了,就再也不要用她来威胁我。”

Chapter 5

晚上的时候桑旬终于见到孙佳奇,后者加班到现在才满身疲惫的回来,见到桑旬坐在客厅里,顺口问了一句:“你妹妹怎么样了?”

桑旬想了想,说:“挺好的,小姑娘刚谈恋爱,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

“哎呀,小年轻真好。”孙佳奇将包往鞋柜上一扔,然后走到沙发边上,紧挨着桑旬躺了下来,“我是觉得我要孤独终老了。”

孙佳奇是性情中人,每段恋爱都是全身心投入,爱得死去活来。可因为工作性质,没有多少男人能够忍受女友常年加班出差,因此蜜月期过去之后,孙佳奇过去交往的男友无一不是分手收场。每次分手的时候孙佳奇都格外痛苦,后来索性就一直单身了。

往常桑旬都会安慰她几句,可今天的她却心情全无,思索片刻,她还是将酝酿许久的话问了出口:“佳奇,你上次说,周仲安现在工作很风光的样子?”

“风光个屁。”孙佳奇忍不住爆了粗口,“别人叫他一句周总也是给席家面子,不然他算个什么东西!”

桑旬抿了抿嘴角,然后问:“他在席氏集团总部上班?”

“之前是,前段时间刚被派去分管底下的投资公司。”孙佳奇说完便觉得不对劲,她再看向桑旬的时候目光就带了几分审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桑旬低下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是有点好奇。”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下来,过了许久,孙佳奇才干巴巴道:“我也讨厌周仲安,但你也别想不开,他今时不同往日,你对付不了他的。”

原来孙佳奇是误会这个……桑旬原本害怕她察觉端倪,此刻也松下一口气来,宽慰她道:“我没想过这个,刚才就是随口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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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旬照例是如往常一般上班,她也试图联系过杜笙,可对方并未接过电话,发过去的短信也石沉大海,她身心俱疲,又恨铁不成钢,索性将这事彻底撂到脑后,不愿再去管她的死活。

母亲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桑旬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不过隐去席至衍的身份,只说是杜笙在校外交了男朋友,也不大接自己打来的电话。

挂了电话,桑旬又想起那日席至衍说过的话,不由得自嘲的笑起来。

她两岁时父亲去世,没过几年母亲便改嫁,将她抚养长大的外祖母也早早离世,她孑然一身,其实并没有什么软肋。

傍晚的时候餐厅来了一位外籍客人,西欧人的长相,身边并没有跟贴身管家,不会讲中文,英语也不大好,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和他鸡同鸭讲。

桑旬走近了些,这才听出那位客人说的是葡萄牙语,她大学时辅修过葡萄牙语,只是她当初学得并不精通,又时隔多年,一来她不敢保证自己确能交流,二来也不想引人注目。

正踌躇间,她的目光掠过餐厅外,正看见一个人影被簇拥着,往餐厅这边的方向走来。

待看清那个人影后,桑旬心中一震,一时间心中涌起许多情绪,不甘、挣扎、屈服……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走向了那位外籍客人。

好在情况不如她想象的那般糟糕,那位门德斯先生说的的确是葡萄牙语,两人之间的交流纵然艰难,但也算顺畅。和他简单交流后,桑旬知道他是来中国公干,顺便看望在中国工作的儿子。他和儿子约了在这里吃饭,只是他提前到了。

好在经理已经在他们交谈的间隙去楼上请了懂葡萄牙语的贴身管家下来,桑旬暗暗松一口气,转过身看见沈恪正站在自己身后。

直到十分钟前,看见被经理陪同着视察的沈恪,桑旬才意识到,这间五星酒店原来也是沈恪家的产业。

那天之后,她本以为不可能再见到沈恪。可没想到今日居然再见,也许是因为麻木,她心中的羞耻感已经减轻许多。

桑旬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才会在沈恪面前这样出风头,只是她怀着半分希望,就不能不试。

也许沈恪会是那个将她拉出泥潭的人。

沈恪转头吩咐身边的餐厅经理:“给这位客人送一瓶酒。”说完又看一眼面前的桑旬,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半小时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经理陪着沈恪离开了,小雯凑到他身边来,一脸的崇拜:“小旬姐你居然会葡萄牙语!”

“懂点皮毛。”桑旬心中忐忑,因此嘴上便心不在焉的敷衍道。

沈恪的办公室在这栋大楼的顶层,助理宋小姐将她带到沈恪的办公室外,轻轻叩了叩门,声音甜美:“沈总,桑小姐过来了。”

“进来。”

桑旬推开门进去,看见沈恪正端坐在宽大办公桌的后方,见她进来,他扬了扬下巴,“坐吧。”

“沈师兄。”桑旬思忖良久,终于还是用了这个六年前的称呼。

那时她刚大一,进实验室也不过是帮忙刷试管,沈恪却已经是夏教授的得意弟子,他素来不苟言笑,对着桑旬说过最多的话便是“别乱动”。

沈恪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清冷:“既然出来了,那就洗心革面重新开始。”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你待在这里,是屈才了。我的助理下个月要离职,你有没有兴趣?”

***

杜笙找来的时候,桑旬刚办完离职,经理说:“你上星期才干满一个月,这星期不算,你就拿一个月的工资吧。”

虽然手头拮据,可此时桑旬哪里会计较这些,拿了钱对经理道了谢便欲离开。

一出门便遇见了杜笙,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杜笙便毫不客气的开口了:“你和妈乱说什么了?”

桑旬本不愿与她在这里争吵,可听见这话却也觉得荒唐,再加上她原本就心烦气躁,因此也不由得反唇相讥道:“我就应该把你的事情全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