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未婚妻就在外面!桑旬几乎觉得不可置信,怎么有人能无耻下流到这种地步。

她恨他的卑鄙,更恨自己的软弱。

偏偏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短暂松开桑旬的唇,手指拂过她的脸颊,低低笑了一声,然后再次将唇覆了上来,两人唇齿交缠间他还低声道:“……这回不咬我了?嗯?”

桑旬浑身上下都在不住哆嗦,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下来。

席至衍摸到她脸上的一片冰凉,这才终于停下来,“你哭什么?”

桑旬牙关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颜妤在卧室里打电话的声音隐约传来:“……没看见……我打了,手机也放在家里……好,我去问问他……”

席至衍侧耳听了一会儿,听出来颜妤是在和他妈打电话,八成是来叫他回家吃饭。

他估摸着颜妤一会儿就该走了,于是抚了抚桑旬的背,说:“别哭了。”

外面传来颜妤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席至衍刚松一口气,哪里知道下一秒桑旬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靠!

席至衍抢过她的手机,看见屏幕上跳动着的“沈恪”两字,觉得十分刺眼,毫不犹豫地把来电给掐了。

刚才的动静太大,席至衍听见颜妤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心知这下也躲不过了,于是索性从储物间里钻了出来,又返身将门给关上。

颜妤循着声音走到阳台上来,正撞上席至衍就站在那里,她见他衣衫凌乱,脸上还有唇膏印子,当下便明白了七八分。

“我还当你不在家呢。”颜妤冷笑,可眼圈却控制不住的泛红,“原来是藏了狐狸精在这里,所以才不敢出来。”

“什么狐狸精?”席至衍心里的一股火窜起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来捉奸的?”

颜妤脸色惨白,但还是咬牙道:“好啊,既然不是捉奸,那你就把这位真佛请出来,也好让我认认你的新女友。”

Chapter 18(大修)

席至衍与颜妤算是正宗的青梅竹马,可两人认识了二十多年,都见识过彼此穿开裆裤的样子,难道还能爱得死去活来?

只是家里长辈爱把他们两个凑做一堆,席至衍对此也并不反感就是了。

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可结婚不就是要找门当户对的么?席至衍想,他又不像他大哥追求真爱,为了个离婚女人和家里闹翻。反正他也没其他上心的女人,真拖到了不得不结婚的年纪,让他和颜妤过一辈子他倒是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至少,作为一个结婚对象,颜妤于他而言是远远超出及格线的。

颜妤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姑娘,平日里性子难免娇纵一些,席至衍也向来不和她计较。

只是今日她的娇纵刁蛮用在这里,用在另一个人身上,席至衍却突然觉得无法忍受。

他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耐:“你还真把自己当我什么人了?”

颜妤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哽咽,可都到了眼下这份上,她哪里还肯服输,当下便道:“是,我又不是你什么人。那你心虚什么?有本事就把人叫出来让我看看。”

席至衍心里还记挂着桑旬,不欲再与颜妤纠缠下去,于是往前迈了一步,挡在颜妤身前,语气严厉了几分:“回家去,别在我这儿撒泼。”

颜妤还要说话,可她脸色突地一变,似是瞬间明白了什么,语气几乎是不可置信:“是不是她?”

他们自然都心知肚明这个“她”是谁。

席至衍原本就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遮掩,只是先前他看桑旬那副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羞愧而死,所以才没把她给说出来。

现在颜妤自己猜到了,席至衍也没打算撒谎,他正要说“是”,却听见身后储物间的门被推开的声响。

站立着的两人都回过头去看,然后便看见从储物间里出来的桑旬,她满脸通红,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愤怒,脸颊上犹有泪痕。

颜妤只看了一眼,就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先前这两人在做些什么可想而知。

她一想到桑旬的身份,想到她曾做过的种种事情,便不由得看着席至衍冷笑道:“还真是不挑啊。沈恪这样,周仲安这样,你也这样……我还真奇怪了,也没多漂亮,怎么就把你们几个都迷得神魂颠倒的?”

“你们男人是不是不管香的臭的,只要是送上门来的货色都来者不拒啊?”

“还是……”她的目光掠过桑旬,那视线中饱含着不屑与轻蔑:“人家的活儿特别好?”

这话说的不好听,只是席至衍似乎忘了自己说过许多比这更难听的话,当下便觉得一股无名火自心头窜起。

他先前一直顾着颜妤的面子,可现在却觉得她太过分。

认识颜妤这么多年,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当下便口不择言道:“谁说我来者不拒?像你,送上门来我也不要。”

“啪——”

颜妤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样混账的话来,她气得全身都在哆嗦,扬手便给了眼前男人一个重重的耳光,然后掉头离开。

靠!席至衍心中暗暗咒道,最近究竟是走了什么霉运,才会动不动就被女人打。

他转身看向桑旬,她嘴唇鲜红,手腕上一圈红痕,甚至在那衣物底下……全是他留下的痕迹。

现在冷静下来,席至衍也觉得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过分,他又不是变态,活到这么大也没强迫过女人,更何况……更何况是桑旬。

他又想起她先前窝在那里哭得发抖的模样,破天荒的居然觉得愧疚,犹豫片刻,他还是耐心同桑旬解释道:“她跟我没什么关系,也不是我的未婚妻……我骗你的。”

席至衍与颜妤既无婚约也无感情,他更是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是以席至衍并不觉得他与颜妤之间存在任何的契约关系,彼此只不过是打算凑合时的最佳选择,若是颜妤找到心上人,他自然也会真心祝福。

桑旬一时没吭声,只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

她觉得自己荒唐可笑,方才颜妤就在外面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狈,那种熟悉的羞耻感再度卷土重来,令她回想起那些不堪可怖的记忆。

而且颜妤居然猜到躲在这里的是她……桑旬恨她对自己居然怀着这样的揣测,可事实上,颜妤的揣测无比正确,藏在席至衍家里的就是她。

是,上一次她蒙受冤屈,可这次她却是罪有应得,她和别人的未婚夫躲在那里偷情,还有比这更下贱的事情么?

方才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卑鄙,现在听完他的“解释”后,又觉得在卑鄙之外,还要给这人再加上一个“无耻”的标签,才算妥帖。

可现在,席至衍却告诉她,原来颜妤根本不是他的未婚妻。

席至衍见她不说话,于是又走近了几步,手抚上桑旬的脸庞,拇指摩挲着嫣红的下唇,低声道:“……是你自己非要躲的。”

不过他实在是太过了解颜妤的个性,因此顿了几秒,又说:“她要是找你麻烦,你就——”

“啪——”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桑旬便一耳光扇了过去,正好与先前颜妤留下的掌印重叠。

桑旬打完人抬腿便走,席至衍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在玄关处追上桑旬,他双臂一撑,便将桑旬困在身体与墙壁之间。

他心生恼火,又存了几分报复心思,于是刻意紧贴着女人的身体,语气却是冰冷的:“你还真打上瘾了是不是?知道打我是什么后果吗?”

有些事情桑旬已经可以确定,因此当下也生出几分有恃无恐来。她抬头与席至衍对视,他的眸子又黑又亮,却装满了不知名的情绪。

桑旬突然踮起脚来,胳膊搂住男人的脖颈,将两片柔软的唇瓣贴在男人的唇上。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但大概是因为这样的举动由桑旬做来太令人诧异,以至于席至衍一时之间都未能反映过来,竟愣在那里。

桑旬松开他,舔了舔嘴唇,有意放软了声音,使得整个人都沾染上了几分慵懒意味:“那这样……又会有什么后果?”

她在勾引自己……席至衍又不是毛头小子,此刻既惊讶于这个女人在他面前突然展现出来的风情,又羞耻于承认他心底被桑旬勾起来的隐秘*。

他终于得以见识到桑旬的另一面,却不由得觉得恼怒:在其他男人的面前,她也是这个样子的吗?甚至……比现在还要更诱人犯罪?

席至衍觉得心烦意乱,于是挪开了视线,只是没头没尾道:“让你从沈恪那儿辞职,你说了没?”

桑旬想起刚才沈恪打来的未接电话。

前几天她将辞呈发给沈恪后便一直没动静,直到刚才。

犹豫几秒,桑旬索性将手机掏出来,当着席至衍的面就回拨了刚才那个号码。

“喂。”沈恪的嗓音清清冷冷。

“沈先生。”桑旬握着手机,身边另一个男人的呼吸就近在咫尺,她侧身避开席至衍的视线,“您刚才给我打电话……”

“辞呈我看到了。”沈恪打断她,“打算去哪里?”

桑旬心里琢磨着这个问句,不知沈恪是问字面上的问题,还是问自己的下家是哪里。

“因为个人原因……”她的语气迟疑,并不预备再说下去,想必沈恪也不会再追问下去。

“知道了。”果然,沈恪简短地应了一声,然后便将电话给挂了。

席至衍看着眼前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怎么?不敢说是来我这儿?”

桑旬回望他,也笑一笑,说:“现在说不说也不要紧,反正……以后肯定能见到的。”

席至衍的脸色变幻几次,最后也只是说:“下个星期来上班。”

说完他便松开桑旬,转身朝房间里面走去。

席至衍知道自己今天行为失控,做出了那样的荒唐举动……可那又怎样?

男人是被*支配的动物,可*就像潮水,来得汹涌退却也快。桑旬方才那样勾引自己……可他并不想让桑旬觉得她在他这儿有什么特殊,更不会允许她来拿捏自己。

“席先生——”桑旬在后面叫住他,待他停下脚步,这才继续,“还有那五十万……”

这回他倒是不再说情债肉偿的话了,连头都没回,声音冷淡:“从你工资里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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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旬没再去医院,而是直接回家,孙佳奇见她回来,于是问她出国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也不确定颜妤还愿不愿意帮自己出国,毕竟她刚才彻底惹恼了对方。

桑旬想,人落魄到一定程度也许就会变得无耻,就像她,即便在颜妤面前丢了那样大的脸,可现在仍十分期望对方明天就告诉她签证已经办好。

大概是她的意念太过强烈,第二天一早桑旬便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女声和蔼:“桑小姐,我现在就在你住的小区外面,方便出来和我见一面吗?”

是席至萱的妈妈,那时她在医院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桑旬永远忘不了。

Chapter 19

席母保养得宜,一眼便能看出是那种出身良好,一生顺遂的女人,年轻时是千金小姐,年老后便成了举止优雅的贵妇。

她现在的模样与桑旬六年前见到她时大相径庭,六年前她只是个女儿生命垂危的绝望母亲,现在却比六年前看上去要年轻许多,想来大概是从女儿的阴霾中渐渐走出来。

即使桑旬并非真凶,可六年前看到那样一位母亲也仍觉得心酸难忍,现在看到席母这样,她心下不由得宽慰许多。

席母其实十分有涵养,哪怕眼前坐着的就是害她女儿的凶手,她也无法摆出张牙舞爪的态度来。

她看着桑旬,极力地忍耐自己的情绪,最后只是说:“桑小姐,小妤说你想去墨西哥。”说着她便将一个牛皮纸袋推到桑旬面前来,示意她打开。

“里面是你的签证和出境文件。”席母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还有机票,下周一八点起飞。”

桑旬心下不由得有些惊讶,原来她不止让颜妤一个人如临大敌。

她将东西放回纸袋里,抬头看着席母,并不说话。

席母也打量着她,这世上的确有人不可貌相,生得文文静静的,背地里却是条毒蛇,趁人不备就咬上一口。

见桑旬不说话,席母越发肯定她是有意勾引自己儿子,心里一边气儿子荒唐糊涂,一边又恨眼前这女孩的攀附手段。

她说:“桑小姐,我以为,我们家已经算是很宽厚的人家。”

他们家窝囊成这样,说出去只怕都要让人笑掉大牙,不但只让她坐了六年牢,现在还要送她出国,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有怎样的手段,居然将自己儿子也迷得团团转……可她的女儿已经被她毁了,她不能再看着自己的儿子也被她毁掉。

她无意教训桑旬,只希望将她打发走,越快越好。

“是。”桑旬点头赞同席母的说法,席家对她的确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拿起桌上的牛皮纸袋,说:“席太太,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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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席至衍正在和他大哥席至钊打高尔夫。

说是大哥,其实是他们这一辈的大排行,席家是绵延几十年的沪上世家,席至钊则是席家的长房长孙。

席至钊常年待在上海,这回突然来了北京,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为了公事前来,席至衍隐约猜到一点他此番前来的目的,但也不说破,只是神色如常的陪他打球。

几局下来席至衍已经输了他大哥七八杆,两人一同走上果岭,席至钊将那停在果岭上的球一杆推入洞,然后又笑:“你今天不在状态。”

席至衍知道他意有所指,本来就气不顺,当下也不咸不淡的顶了回去:“哪像大哥你,情场得意,球场也得意。”

他是有意刺席至钊的痛处,他的这位大哥,什么都好,唯独在感情上死心眼,和一个女人纠缠了十几年,要多狗血有多狗血,外面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笑话,家中长辈被他气个半死,但也无可奈何。

席至钊听他将自己也扯了进来,于是终于沉下了脸,低声道:“至衍,有些事情要拿捏住分寸。”

席至衍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当下便有些不以为然:“玩玩而已,怎么了?”

席至钊被他气到,当下也冷笑道:“外面那么多女人,你玩哪一个不好?难道就非要去招惹那样一个女人?”

“怎么?”席至衍也反唇相讥道,“颜妤她还真是有本事,你们一个个,都当起她的说客来了。”

“难为你还记得小妤,”其实席至钊哪里愿意管他的这些事儿,换成其他女人他半个字都不会说,可偏偏是桑旬,于是只能将颜妤拉出来当挡箭牌,“你嘴上说玩玩,可我看你是对那个女人真的上了心,不然怎么会当着那个女人的面下小妤的面子?”

席至衍不以为然道:“颜妤她就是被你们一个个这样惯出来的,惯得她刁蛮任性。”

“她是刁蛮任性。”席至钊也放缓了声音,“可她从没干过害人性命的事情。”

果然,席至衍一时间沉默下来。

见刚才的话起了效果,席至钊又继续说下去:“你总还记得,至萱是为什么才躺在那里的吧。”

与堂兄告别后,席至衍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城郊的别墅。

从五年前起,家人就把至萱送到了这里,偶尔来探望。

开始时并不是这样的。

那时至萱突然蒙受如此大难,两次徘徊在死亡边缘,向来柔弱的母亲哪里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日日以泪洗面,就连一向坚毅的父亲,也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至萱从小聪明乖巧,是全家人的心头肉,乍然变成那副模样,没有人能承受,他们这个家几乎就要崩塌。

只是人生在世,大多数人都有着极强的自我治愈能力。

最初的震惊与悲痛过后,随之而来的是麻木与厌倦。

父母似乎都希望尽快从小女儿的阴影中走出来,可是那个曾经是“家”的地方,如今成日被阴郁与绝望笼罩,令人望而生畏。

他知晓父母的心思,也不愿看父母日夜沉浸在往日的沉痛与阴霾当中,于是主动提出,将妹妹送到城郊的别墅去修养。

没有人愿意先开口,那就让他来当这个恶人。

可是后来的事情却渐渐超出了他的预计。

远离了小女儿带来的阴霾,父母慢慢恢复成以往的模样,却也变得越来越不愿提及曾经疼爱的小女儿。

这本无可厚非,席至衍知道,他不可能要求家人永远活在痛苦当中。

他不满父母希望将至萱的下半辈子丢给周仲安的做法。

可就连他自己,去看至萱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他选择刻意遗忘。

席至衍走到妹妹的床前坐下,她还是老样子,躺在床上没有任何生机。

不知为何,他觉得妹妹看起来越来越陌生。

他摸了摸妹妹的脸,轻声道:“至萱,我上个星期路过你们学校,就开车进去转了转……我记得你以前住在十八栋,现在那里已经改成男生公寓了。还有操场,你以前总跟我抱怨说夜里太吵,现在也好多了,再也没有男孩子在那里唱情歌了……”

“至萱,前几年我经常梦见小时候……那时候你还没有桌子高,我和沈恪不愿意带你玩,你就跑去跟爷爷告状,等爷爷要打我,你又哭得跟什么似的。”

可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至萱了。

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想不起妹妹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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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旬是下周一一早的航班,分离来得如此突然,即便是高兴她终于可以开始新生活,可孙佳奇仍然觉得万分伤感。

桑旬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只是安慰孙佳奇:“等你休年假,你就飞过来看我。”

孙佳奇不吭声,她知道桑旬是再也不会回这个地方了。

傍晚的时候孙佳奇打电话给桑旬,说自己今晚不加班了,和她一起出去吃饭。

桑旬在电话这头笑,说:“别出去吃了,晚上我来做饭。”

挂了电话桑旬便换衣服去附近的超市买食材,她很早便自立,于烹饪上也算拿手。她又熟知孙佳奇的口味,知道今晚这顿一定能让她满意。

除了食材,她还买了一大堆的日用品回来,孙佳奇生活上粗心,没有自己照顾,恐怕连卫生纸都不记得买。

半路上她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桑旬手忙脚乱的接起来,电话那头是一个温柔甜美的女声:“您好,请问是桑小姐吗?”

桑旬的声线莫名的紧绷起来:“你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