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笙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妈,你在说什么?你……认识他?”

此时身后电梯正响起“叮”的一声,三人齐齐转过头去,电梯门打开,就看见提着一小袋药,站在电梯正中央的桑旬。

Chapter 16

如果时光倒流回六年前,有些事情,席至衍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做一遍。

桑旬的姓氏并不常见,他在知道的那一瞬间便起了猜测,后来拿到桑旬的资料,发现果然如他所料。

可惜的是桑旬并不知道自己的父家是怎样的家族,席至衍也并不打算让她知道。

他几乎没费任何力气便吓住了桑旬的母亲。

桑旬的继父虽然是清水衙门的公务员,可总有一点油星可捞。若是桑母去找桑家帮忙,桑家势大,也许能够保住亲孙女,但绝不会保这个亲孙女的生母和她的后夫。

席至衍给了桑母两个选择,让她自己权衡。

那时他恨极了桑旬,只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才会斩尽杀绝,将她翻身的所有可能都亲手扼杀掉。

可是现在,他却想要触碰她的内心,想要一探究竟,到底是什么才会让她做出当初那样的事情来。

也许只是一时糊涂,否则她不会到医院来告诉医生至萱的中毒原因,又也许是过往阴影所造成的性格缺失,毕竟他亲眼见过她的母亲如何对待她。

等到席至衍醒悟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居然在为一个杀人凶手寻找借口,百般开脱。

他知道,六年过去,什么都没有改变,桑旬还是原来的那个桑旬,六年的牢狱之灾,她不可能变得比从前美好半分。

变的人是他。

看见席至衍,桑旬下意识的反应便是他又来找自己麻烦了,母亲的脸色惨白,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尽管席至衍一早便拿过家人来威胁她,尽管这些年来她早已对生母的所作所为失望透顶,可当她看到母亲面色惨白,站在那里不住颤抖的模样,桑旬便觉得血全涌上头顶,她向前一步,对着席至衍道:“你到底还想要怎样?你要我做什么就一次性痛快说清楚,这里是医院,你让我的家人清净一些不可以吗?”

席至衍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目光古怪。

没有人说话,即便是她极力维护的母亲,也是沉默的站在那里。

桑旬极力令自己冷静下来,又转过头去对杜笙道:“笙笙,这里没你们的事,你带妈先回房间去。”

杜笙不似往常一般顶嘴,十分乖顺地便搀着母亲往回走,桑母苍白着一张脸,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

桑旬回过头来,面前的男人还是用那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这一次她终于读懂他的目光。

他在可怜她。

桑旬只觉得气血上涌,她知道自己可怜又可悲。可她什么时候沦落到连席至衍都要来同情她的地步了么?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崩溃,“席先生我求求你,你就当做善事,让我喘口气行么?”

席至衍的脸色变得铁青,就在桑旬以为他又要发作的时候,他却绷着一张脸,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你有钱么?”

桑旬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愣在那里。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席至衍的表情里带了几分不耐,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来,往桑旬怀里一扔,语气冷淡:“密码是卡号后六位。”

桑旬这回终于反应了过来,那张卡就像烫手山芋一样,她的声音比表情还僵硬:“不好意思,还不起。”

说完便要将那张卡递还给席至衍。

席至衍似乎气极,瞪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让你还了么?”

桑旬这回是真的不知道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了,不要她还,难道这钱是白给的么?

前几天有人要她下跪磕头的事她还没忘呢。

只是席至衍并没有伸手接那张卡,桑旬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他说:“别再为了这点钱就跟周仲安勾勾搭搭的。”

桑旬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窜起来,理智告诉她应该忍耐,可她真的没法再冷静下去,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样大的胆子,直接将手中的那张□□往席至衍身上砸去:“你是不是有毛病?”

一张卡砸在身上根本就没什么感觉,可席至衍还是成功地被激怒了,他的脸色铁青,一把攥住桑旬的手腕,声线崩得紧紧的:“怎么?周仲安给的钱你要,我给的你就不要了?”

桑旬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根本敌不过男人的力气。

“你以为周仲安的钱是哪儿来的?”席至衍的怒气更盛,“我告诉你,他的钱也是席家的钱!”

他的力道太大,桑旬手腕生疼,只觉得骨头都要被他捏碎,她忍着泪道:“是,你们家是有钱。可我不会要你们家一分钱,你为什么就非要跟我过不去?”

跟她过不去?席至衍的一口气梗在胸口,他真是犯贱。

席至衍知道桑母一心都扑在现在的家庭上,素来对桑旬这个大女儿不闻不问,却又习惯于在需要桑旬的时候用感情与眼泪来要挟她就范。

他知道桑旬现在缺钱用,那天在“枫丹白露”她要是肯求自己一句,那钱他也就给了。可没想到这女人脾气居然那样臭,他以为她是不知好歹,后来才知道,原来有的是人排着队给她送钱呢。

他知道自己是魔怔了,可是只要一想到桑旬有可能会找旁人借钱,无论那人是周仲安还是沈恪,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不要我的钱?”席至衍冷笑,“那你准备找谁要钱?周仲安还是沈恪?”

他越说便越觉得怒不可遏:“五十万你还得起吗?还是你打算钱债肉偿?”

桑旬几乎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可以这样肆意轻贱羞辱他人?

旁边就是人来人往的电梯,尽管席至衍的声音压得极低,可旁边已经有人投来了不怀好意的探究目光。

桑旬抬手便扇了面前男人一个耳光,她极力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席至衍,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就是个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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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旬回到病房后,见继父正在睡觉,于是小声的问杜笙:“刚才他没吓着妈吧?”

杜笙的表情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也只是闷声道:“没有。”

桑旬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她又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看书的杜箫,他马上就要高考,现在在病房里也不忘看书。

桑旬走到他身边去,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看书遇到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杜箫侧过头,避开了桑旬的手,一声不吭。

桑旬忍不住自嘲,是了,她怎么老做一些会让自己尴尬的事情。

住了几天的院,桑旬估摸着刚入院时交的钱差不多了,于是第二天便到楼下缴费窗口去交钱,工作人员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便道:“你们不是昨天才交了钱吗?”

桑旬觉得奇怪,她接过工作人员从窗口里递出来的打印凭条,发现账户上的剩余金额居然是500368.21元。

她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还是不死心的问工作人员:“请问……是昨天什么时候缴的费?”

“下午三点零六分。”

她最后的一丝幻想也湮灭,交钱的果然是席至衍,而且估计还是昨天下午他临走前顺手交的。

桑旬有些恶意的想,不如就当做不知道,凭空多了五十万,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她问窗口里的工作人员:“卡里的钱能取出来吗?”

“带上交钱时的收据,钱三到五个工作日退回原卡。”

桑旬发愁,她哪里来的收据?

她想了想,又问:“收据丢了怎么办?”

工作人员看她一眼,“那就带住院人的身份证来。”

桑旬回到病房里,见母亲正坐在继父病床前削苹果,于是把她叫出来,说:“妈,你把叔叔的身份证给我用一下。”

母亲皱起眉头,问她:“你要你叔叔的身份证干什么?”

桑旬想了想,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我有一个……朋友,他往我们的住院账户里打了一笔钱,我把里面的钱取出来还给人家。”

果然,母亲满脸的惊讶:“你的哪个朋友?多少钱?”

大多数人都很难抵挡横财的诱惑,尤其是在缺钱的时候。

母亲脸带为难之色:“小旬,既然你的这个朋友有意借钱给我们,那……”

桑旬是真的吃惊,没想到母亲居然是这样的想法。

她解释道:“我和他不熟,不能要他的钱。”

“他肯定是知道你面皮薄,所以才直接打钱……”母亲的声音带了几分哀求和讨好,“我们先把你叔叔的病治好,钱以后再还,好不好?”

“谁来还?”桑旬觉得难以置信,她猛地看向母亲,声音都在颤抖,“你是打算让我来还这五十万吗?”

母亲低头不语。

桑旬只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一样,她一字一句道:“你们从来就没管过我一天,现在你老公要死了,怎么就想着要我来出钱?”

她苦笑:“为什么你们的吃相一直都这么难看?”

母亲的脸微微涨红,想要呵斥眼前的大女儿,可却连话都说得磕绊:“你、你怎么能这样和妈妈说话……”

桑旬不再理会她,直接进了病房,翻开母亲的包便要找身份证件。

母亲紧跟着她进来,在后面拦她,声音惊慌失措:“小旬,你要干什么?”

桑旬心里憋着火,没有回头,直接搡开了母亲。

一直坐在旁边的杜箫此刻“嚯”的一声站起来,重重地推了一把桑旬,还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嗓音粗嘎:“你对我妈干什么?”

杜箫的力气太大,桑旬被他猛力一推,当即便跌坐在了地上,脑袋重重地磕了一下。

刚进门的杜笙赶紧跑过来扶起她,小声问:“姐,你怎么了?”

桑旬觉得灰心,看,多讽刺,这些就是她的家人。

她手机里还有道哥的电话号码,于是拨了过去,问他席先生在哪里。

道哥现在对她的态度倒是十分客气,听说她要找席先生,问了她人在哪里,又说马上过来接她。

席至衍平常都住在市中心的酒店公寓里,这里是一梯一户,安保十分严格,道哥刷了卡将她送进电梯按下楼层后,说:“桑小姐直接上去就行。”

因为整层只有一户人家,桑旬出了电梯便直接是客厅,她并未见过这样的豪宅,一时间站在那里,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在犹豫要不要走进去,突然就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抬头便看见席至衍站在她对面,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桑旬一早便在心里组织好了语言,可此时声音却是磕磕绊绊的:“我把钱还给你,你把交钱时的收据给我……不然钱提不出来。”

席至衍走近她,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酒气,桑旬这才发现他眼中竟有几分醉意,下意识的便退了一步。

可他步步紧逼,桑旬退无可退,顺势便坐在了沙发上。

席至衍一笑,说:“不给你会怎样?”

桑旬垂下眼睫,涩声道:“我没有多余的钱还你。”

席至衍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对视,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没钱还……肉偿也行。”

Chapter 17

席至衍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对视,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没钱还……肉偿也行。”

桑旬被困在沙发和男人的身体之间,她蓦地对上席至衍的目光,只看见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

也许是太过惊愕,一时之间桑旬几乎都忘了扇他巴掌。

是她太迟钝,先前席至衍的种种表现,只是让她觉得这人喜欢用下三路来侮辱自己。

可现在……难怪颜妤对她是那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度,桑旬终于了然,原来并非是颜妤疑神疑鬼,哪怕只是身体上的兴趣,可至少席至衍是对她有兴趣的。

纵使桑旬的想象力再丰富,有多么的自作多情,她也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她还自得于自己的小心机得逞,没想到是颜妤早就发现了席至衍的心思,所以才急不可耐地要将她打发走。

桑旬只觉得男人的目光灼灼,如果眼神有温度,那她身上早就被烧出个洞来了。

桑旬心中念及颜妤,不由得立刻就心生厌恶,她用力地撇过脸,“席先生忘了自己有未婚妻吗?”

席至衍明显一愣,过了一会儿才笑起来,可说出来的话却恶劣极了:“有未婚妻难道就妨碍我睡你了?”

他说的这样直白露骨,桑旬又惊又怒,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下意识的便要抬手扇他耳光。

只是她挥出去的手下一秒便被男人紧紧攥住,席至衍将她的手腕推至头顶,俯身贴近她,声音森冷:“怎么?你还打上瘾了?”

桑旬用力挣了挣,但却在他的桎梏下动弹不得,于是索性放弃,闭着眼不再说话。

席至衍注视她片刻,目光落在那嫣红饱满的唇上,几乎是鬼使神差的,他低头含住了那双唇瓣。

他上回吃了亏,被她咬过的伤口还没愈合,这次便有了经验,空出一只手来捏住女人的下巴,迫使她打开齿关,舌头便顺势滑入了她的口中。

桑旬被他压在身下,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连唇舌都被他密密实实的堵住,只能无助的发出“唔唔”声。

可席至衍却像是食髓知味一般,与她唇齿交缠,不舍得放开一秒。

他的手不自觉地往下游移,握住桑旬纤细柔软的腰肢,即便是隔着衣物他也能想象得到手掌覆在上面会有怎样的温腻触感,他正要继续,可一旁的监视器却突然传来“滴”的一声。

公寓的安保系统十分完善,只要有人刷卡进入住户专属的电梯,监视器便会传来警报。

有人进电梯了。

桑旬自然也听见了那“滴”的一声,她趁着男人分神的刹那,猛地推开他,席至衍不防,居然被她得逞。

监视器里显示的是电梯里的画面,桑旬看见站在电梯里的人正是颜妤。

是了,这里的电梯只有刷卡才能启动,除了颜妤,还有谁能这样光明正大的进来?

桑旬整个人几乎都要疯掉,她不明白老天怎么这么喜欢和她开玩笑。

几天前她才信誓旦旦的答应颜妤,不会再出现在她和席至衍面前,现在她要怎么向颜妤解释自己居然出现在席至衍的家里?

而且……桑旬摸了摸自己的唇,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现在肯定肿得厉害。

现在想要出去便会迎头撞上颜妤……桑旬只得转向席至衍求助,她几乎要哭出来:“席先生,你能不能……让我躲一躲?”

席至衍原本没什么表情,听见她这话,却是蓦地眯起了眼睛,“你心虚什么?”

心虚?桑旬岂止是心虚,她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先前桑旬并未察觉席至衍对自己的异样心思时,尚能理直气壮地诈颜妤:是呀,反正是颜妤自己误会,她不过是顺势而为。

可是现在……桑旬的心里油然生出了一股罪恶感。

电梯就要到了,桑旬知道拖延不得,只得再次转向席至衍,小声哀求道:“求求你,让我躲一下吧。”

“你连我都敢打,还怕她做什么?”席至衍嗤笑道,转身朝房间里面走了进去。

桑旬本来就心虚,这下哪里还敢接话,连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桑旬一路被领到最里面的房间,她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估摸着这大概就是席至衍的卧室了,一时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席至衍看她杵在门口不动,又望见她满脸的犹疑,当下便冷哼道:“怕我吃了你?”

桑旬隐约听见外面玄关处传来“叮”的电梯开门声,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低着头走进席至衍的卧室。

席至衍抱着胳膊往旁边一站,漫不经心道:“你自己找个地方躲吧。”

他的卧室设计得十分简洁,除了几样必要的家具再无其他,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桑旬正急得团团转时,突然看见了一扇门,她以为是衣柜,可走过去一拉开门,却发现是衣帽间,里面的陈设井井有条,实在找不出哪里能藏下一个大活人。

也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席至衍低低骂了一句“蠢”,然后便一把拽过桑旬,将她带到阳台,拉开储物间的门。

桑旬看向他的目光终于多了几分感激,她本想说声谢谢,可突然听见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她猜是颜妤往这边走过来了,吓得赶紧噤声,当下便弯腰躲进了储物间。

桑旬正要关上储物间的门,哪里晓得席至衍却突然伸手挡住,桑旬不明他的意图,可没想到下一秒他便弯腰挤了进来。

她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席至衍将储物间的门关上了,狭小的空间里瞬间一片漆黑。

桑旬想骂人,可一想到颜妤就在外面,于是只得艰难地忍住。

一片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桑旬甚至能听见自己的一颗心在扑通扑通的跳。

席至衍和她靠得极近,桑旬不知道他为什么也要跟着躲进来,他也不说话。

呼吸间夹杂着淡淡的酒气,桑旬暗自咬牙,在心里将身旁的男人骂了千百遍,又默不作声地往旁边靠了靠。

一对成年男女挤在这样狭□□仄的空间里,便是桑旬自认对席至衍并无任何不轨的想法,可也不由得觉得口干舌燥。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桑旬隐约觉得身边男人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她想起方才席至衍将她压在沙发上时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惊。

她又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想要离席至衍更远些,可哪料到身边的男人突然伸出手来,将桑旬拽进他的怀里,下一秒他的唇便覆了下来。

桑旬这回连挣扎都不敢挣扎,因为她听见颜妤就在外面打电话,她死死掐着掌心,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动静来。

席至衍似乎是吃定了她不敢反抗,于是变本加厉,连手上的动作都不老实起来,沿着桑旬上衣的下摆探进去,一路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