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何难?”燕九郎又拆了另一个油纸包,抬头看她,“你不喜欢核桃酥啊,那葱油酥呢?”

也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坦诚真挚,燕三竟然想也不想就顺着答了句:“我不喜欢葱。”说完就恨不得咬舌自尽!

燕九郎扬着一边眉毛笑了一笑,表情甚是愉悦。看来锦燕说的买零食来哄女孩子的方法真的有效啊,回去一定要好好赏她!

燕三这会儿正深深地为自己因为贪吃而犯傻的行为懊恼着,所以心情很烦躁:“没听过施恩不图报吗!”

“图不图是你的事,报不报恩就看我心情了。”

气头上的燕三挥剑便砍了过去,但是没想到燕九郎看起来病怏怏的,实际上身手并不差,燕三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已经飞快地闪身过来点了她的穴道。

剑才举了一半的燕大侠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逆天的功夫?!

燕九郎一边用刚刚摸过点心的手指在她脸上肆虐一边啧啧摇头:“果然是姑姑教出来的好徒儿,比她还凶悍。”

“哒哒”的敲门声骤然响起,门外传来景珅的声音:“三三,开门。”

燕三眼睛登时一亮,立刻张嘴呼救:“救…唔…”眼前是燕九郎骤然放大的面庞,从近距离看他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燕三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双黑亮的眼睛中一闪而过的戏谑。

这个吻迅速的似乎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待门外察觉到不对劲的景珅推门进来时,屋里已经只剩下姿势僵硬的燕三,窗户洞开,窗扇微动。

景珅立刻跳出窗户追出去,可外面哪还有人影。

他回来替燕三解开穴道,爱剑如命的燕大侠却随手将剑一丢,开始用袖子使劲地擦嘴巴,景珅看着她羞愤欲死的表情,隐隐地明白了什么,于是脸色瞬间冷到了极点。

“是谁?”他的声音也冷的像是结了冰。

忆起燕九郎那厮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燕三擦嘴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景珅。“是燕九郎。”燕三的表情除了愤怒还有些疑惑,“他让我告诉你,他会来找你的。”

燕三也很奇怪燕九郎怎么会认识八竿子打不着的景珅,可这句话确实是他说的,千真万确。

“燕九郎?”彼时景珅尚未听过九燕宫的名号,但是这个名字却让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燕姓在大晏国并不多见。”

尤其是二十多年前振国大将军燕徐来被杀、燕家被诛九族之后,这个姓基本上已经消失了。若那人真的姓燕,很有可能是当年一门惨案的幸存者,也就是说,那人跟他说不定还是亲戚呢。

景珅又看了一眼埋头奋力擦嘴的燕三,心里头又开始蹭蹭冒火:就算是亲戚也白搭!这口气让他怎么咽得下!

怒火中烧的景珅一把将燕三拉过来,然后黑着脸用自己的袖子在她嘴唇上一阵狠擦。燕三挣扎着要躲却被他钳着下巴跑不掉,皱着眉直嚷嚷:“疼!疼!疼!”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景珅这才晃过神来,看着她被磨得发红的嘴唇又心疼又后悔:“对不起,我…”

燕三气得不行,一把打开他的手,骂道:“神经病啊你!”

景珅叹了口气,又把她拉过来,用指腹轻轻地揉了一会儿:“还疼吗?”

“疼疼疼!疼死了!”其实揉了揉已经好了点,但燕三还是很生气。她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唇上火辣辣的,疼得不行。

温热的舌尖在指尖上一掠而过,景珅心里一动,捏着燕三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先是在她唇上磨蹭了一会儿,然后又用舌尖轻轻地舔舐几圈,动作极尽温柔,生怕弄疼她。

等他离开时燕三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推开他,她这会儿一张小脸已经红得不像话,从耳根到心尖都在微微发烫。

“还疼吗?”景珅望着她,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一丝蛊惑的味道。

燕三这会儿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脸红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摇了摇头,低着头不敢看他,哼哼唧唧地说:“好像不疼了…”

景珅的指腹在她唇上来来回回地摩挲,有些意犹未尽地问道:“真的不疼了?”要是还疼的话我可以再帮你一次的…

难得像个小女人的燕三害羞地低着头,哼哼唧唧地不说话,于是景珅挑着眉提议道:“要不我再帮你舔一舔?”

害羞的燕三立刻又羞又恼地瞪他,“你神经病!”这种不知廉耻的话他怎么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就这么说出来?!

景珅笑得很愉悦:“嗯,我是神经病。”若能一亲芳泽,做个神经病又何妨。

等到景珅走了之后,燕三扑倒床上抱着被子打滚,她把脸埋在被子里蹭啊蹭的,时不时还咯咯傻笑一通,妥妥的神经病。

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被他亲这么开心?”

燕三吓得一个激灵,惊叫一声,“嗖”一下钻到了墙角。一回头看到竟然是去而复返的燕九郎,她顿时火气又上来了:“王八蛋,你还敢回来?!”

燕九郎却自顾自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他的技术比我好吗?”为什么被我亲过就要用力擦嘴,被他亲了就这么开心?!

“你没走?”燕三蹙眉问道。这人的功夫究竟有多高深,她和景珅竟然都没察觉到他回来?

“嗯。”燕九郎的眼神很幽怨,“你们亲的太投入了。”

燕三脸又是一红,恶狠狠地瞪他:“有病!”她的剑这会儿还在地上扔着,这人的功夫又太高深,所以燕三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不许再让他碰你!”燕九郎的表情明明没怎么变,却似乎陡然升出一股渗人的寒意,“你已经是我的了。”

燕三被他盯得脊背发麻,却还是忍不住嗤笑一声,谁是你的!简直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自此之后燕九郎每日都会来于府找燕三,他每次都会带来一些好吃的零食,有时候还会送她一些罕见的宝贝。刚开始的几次燕三一见到他就大声呼救,可每次等到景珅或者步清越赶来的时候他都已经跑得没影了。即便是后来换了一个房间还是挡不住他献爱心的热情,燕三实在没辙。

说起来有人天天给自己送东西应该是件好事儿,但问题是晚上回到自己的闺房、甚至有时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忽然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真的很惊悚的好吗!

为了防止自己在熟睡中被人非礼或者谋害,燕三不敢睡得太熟,总是心惊胆战的,因此睡眠质量奇差,就这么煎熬了几天之后便不负众望地冒出了黑眼圈。

看到她唉声叹气、无精打采的,景珅心里也不舒服。可恨燕九郎这厮武功路数实在诡异,即便景珅在燕三房外守株待兔、一听到动静就冲进去,还是没能抓到他,实在气人!

燕三没睡好的这几天,景珅也睡不安生。

每次燕三顶着黑眼圈出来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很无能。可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安慰一句:“再坚持几天,我们很快就能回京城了。”

燕三只是无力地点头说好,憋屈的样子看得他心疼不已。

好在魏将军召集的旧部没几日就全部赶到了满川城,待他们各自慷慨激昂地表明了衷心之后,景珅连夜与他们细细商议了一番,第二天便收拾行装动身回京城了。

统共也没有几天,对燕三来说却很是漫长。启程的时候她欢欣鼓舞地骑着马,神采飞扬,心情激荡,恨不得飞着走。

当时怎么都没料到燕九郎这厮居然会跟到京城去!

第一次察觉到不对劲是在第五天的晚上。那晚一行人照旧包了一间客栈住下,因为没了某人的骚扰,燕三这几天都睡得很舒爽,然而那天半夜她在睡梦中居然梦到了阴魂不散的燕九郎!

之前的梦境里有什么她已经都不记得,只记得眼前忽然出现燕九郎那张白的瘆人的脸,他依旧穿着一袭白衣,慢悠悠摇着那把扇子冲她笑…燕三当时就吓醒了!

她霍地一下坐起来,喘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四周黑咕隆咚的,映着微弱的月光,隐隐能看见桌椅的轮廓。仔细看了一圈发现并无异常,燕三才舒了一口气。

可她再次躺下来却惊觉空气中似乎浮动着一股异香——那种只在燕九郎出现时才会有的味道!

燕三再次惊得坐起来,点了灯,屋里空荡荡的,半个人影儿都没有。可燕三这一晚都没能再睡得着。

因为后半夜都没睡着,翌日燕三早早地就起了床。景珅下楼时看到已经在大堂里坐着的燕三,有些惊奇。

“怎么起的这么早?”

因为前段时间都没休息好,她这几天基本上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为此耽误了不少行程。景珅心疼,也不舍得叫醒她,本以为她还需要几天才能缓过来,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早就起了。

等他走过去才发现燕三又有些没精神,不由得蹙眉:“怎么了?”

燕三望着他的眼神又可怜又无助:“我昨天晚上梦到燕九郎了…”

景珅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燕三搓了一把脸又道:“我怀疑他来过,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

“确定不是你的错觉吗?”景珅在她对面坐下,倒杯茶递给她。他就住在她的隔壁,按理说那边有什么动静他都能听得到的。

“不是错觉,那个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句话换个情景就有那么一丝暧昧了,虽然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恨恨的,但景珅听着依然很不是滋味,在心里面默默把燕九郎那厮凌迟了一百遍!

“今天晚上让暗卫守在你屋子外面,他不敢乱来。”景珅握住燕三的手安慰道。

说是这么说,可事实上在满川城的时候就有暗卫在燕三房间外面守着,但每次都会不知不觉地中了燕九郎的迷香然后昏睡过去,说出来真是丢人的很!因为这个,暗卫们简直对燕九郎恨之入骨!

时值深秋,天气已经渐渐转冷,燕三的手有些冰凉,景珅便用两只手包着她的手,帮她暖着,“手怎么这么凉?”

燕三有些不好意思,所幸这会儿时间尚早,大家伙都还没下来,大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的手心温暖得很,被包裹着很舒服,燕三也就没躲,右手暖的差不多了便自觉地将左手伸了过去。

景珅失笑,将她两只手都握在手心里,燕三便弯着眼睛冲他笑。

“咳咳…”

这破坏气氛的咳嗽声是魏仁紫发出的。这姑娘非要跟着他们一起去京城历练一番,魏将军拗不过只好由着她,临行前再三叮嘱景珅要好生照看她。

燕三立刻将手抽回,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扭头望向窗外,淡定地端起茶杯喝茶。景珅看着她笑,十分自然地收回手,眼神里满是宠溺。

魏仁紫“啧啧”着走过去坐下,把燕三的脸掰了过来。燕三神情严肃地望着她:“这位姑娘,有事吗?”

魏仁紫笑嘻嘻地拉过她的手捂在手心里,一本正经地说:“没事,只是最近天气冷,担心我们家心肝儿小身板太薄弱,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小心肝儿,来,哥哥给你暖暖!”

“呸!”燕三甩开她的爪子,怒道,“请滚出本大侠神圣不可侵犯的视线!”

魏仁紫以手捧心做哀痛状,“小心肝儿,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她颤着手指向景珅,“你怎么可以为了这种小白脸而辜负哥哥的一片真心呢?”

景珅:“…”

魏仁紫跟燕三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个人的脾气十分相像,因此除了偶尔闹矛盾时会恨不得掐死对方之外,其他时间简直合拍得像是天生一对!两个人自从在满川城一起看了一场戏之后,就十分热衷于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魏仁紫每次都致力于把燕三塑造成负心汉的形象。

“哎…”刚刚还在生气的燕三突然叹了口气,然后神情悲痛地看着魏仁紫,“魏郎,奴家也是有苦衷的啊!令堂怪奴家耽误你的前程,逼奴家离开你,奴家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她一口一个“奴家”的,景珅听得嘴角一阵抽搐,刚想起身走人,燕三忽的又转向他,深情款款地道,“奴家被令堂逼得走投无路,还好遇见了珅哥哥。珅哥哥帅气多金、貌似潘安、温柔体贴、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一表人才、气度不凡…”估计已经把她这辈子会的成语全部用上了。

她又换上一副羞涩的表情,“奴家实在抵抗不了珅哥哥的魅力啊!”

景珅一时间有些僵硬,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甩袖走人。这段表演简直令人作呕,可她这段话说的真是深得珅哥哥之心啊…

景珅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心里默默为自己的恶趣味感到惭愧。

——

从那晚起景珅便让暗卫轮班守在燕三房外,后来还是不放心,他便夜夜亲自去守着,直到天亮才回房去眯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威慑起到了作用,后几日燕三再也没察觉到异常。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京城进发,十多日之后终于抵达了表面上一派太平昌盛的京都。

回家的感觉非常好,燕三迫不及待地想回梨山看看师父有没有给她留一些梨子,嘴角都快咧上天了。看得出来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魏仁紫是因为初到京城看什么都觉得很新奇,其他人则都和燕三一样,因为终于回家而激动不已。

众人一路欢歌笑语向着梨山行进,行到半山腰的时候却忽然觉得不对劲——从半山腰往上,昔日绿树成荫的梨山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

好心情戛然而止,秋高气爽、云朗风清的日子里,众人心头却生出一股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满川城之行结束,终于回到日思夜想的梨山,但燕三怎么都没料到入目竟是这样一番荒芜的景象——原本气势恢宏的祈安山庄只剩一片焦土,满山苍翠也已经被烧成灰烬。

临走前还热闹非凡的山庄,如今却是满目疮痍,也不知师父和爹娘身在何处。山庄都已经被烧成这样,他们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在这副破败的景象面前,所有人都呆住了。

良久之后燕三才反应过来,她翻身下马,踉踉跄跄地走向那片废墟,纯白无暇的衣摆在焦黑的灰烬上随风摆动,黑白鲜明的对比令景珅觉得眼睛刺痛。

景珅走过去,燕三回过头来看他,昔日灵动逼人的双眼此刻满是茫然和悲痛。她抓住他的袖子,就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连着问了两遍,景珅一句都没答。

屠青云和冬爷都是高手,山庄里的仆人也个个都会功夫,能将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放火烧山,除了他那“亲爱”的叔叔,景珅想不到别人——毕竟只有皇帝才有这样的能力,也只有他才有这么做的动机。

他不说,燕三也能猜到,她愤愤地咬牙,双眼中充满了仇恨的怒火:“狗皇帝!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切碎了喂小刀!”

窝在屠三刀怀里的小狮子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便配合地低吼了一声。

见燕三真的提着剑就要往山下冲,景珅急忙拉住她:“你冷静一点!”

燕三赤红着眼瞪他:“爹娘和师父都被害死了,还冷静个屁啊!这么多条人命都没了,我不杀了狗皇帝如何让他们瞑目!”

“你现在去除了找死还能做什么?”景珅也火大得很,“非要把自己也搭进去才算有良心吗?”

“你怕死我可不怕!”燕三甩开他的手欲走,却很快又再次被捉住,“你放开我!我要去报仇!”

景珅也忍不住吼道:“人还没死呢你报什么仇?!”

燕三一愣,呆呆地望着他:“没死?他们没死?你怎么知道?”

景珅的语气也缓和下来:“还有人活着。”其实他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还活着,更不知道活着的究竟是谁,刚才那么说也只是想让她先冷静下来。

“这里一具尸体都没有。”景珅望着废墟,沉吟道,“山庄里那么多人,总不会全部被烧成灰,应该是大火之后有人来清理过。你觉得狗皇帝杀人放火之后会这么好心来收尸吗?”

他这么一说,燕三才发现从上山到现在他们真的一具尸体都没见到过,她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所以师父他们很可能还活着?”

明明说的是最好的一种可能,她却一边惊喜着一边落了泪。

“嗯。”景珅应了一声,抬手为她擦拭泪痕,脸上却没什么喜色。毕竟燕凤留和屠青云才是狗皇帝的目标,他们还活着的可能性并不大。

等燕三冷静下来了,景珅问她:“你想一想,山庄里有没有什么密道或者别的机关、能帮助他们逃脱的?”

燕三配合地凝眉思索,片刻后脑中灵光一现,她忽然扭头望着后山的方向,若有所思。

景珅一看她的表情便知有戏,一时也有些激动:“你想到什么了?”

可燕三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有什么好的答案。

“山庄里什么密道、机关都没有。”燕三拧着眉,又道,“我只是听青云师父说过一次,他们当年逃到梨山之后,曾经有追兵来排查过。他好像是说,当时他带着师父躲去了后山…”

景珅也望向后山的方向,入目只有连绵的山峰和郁郁葱葱的森林,而梨山与后山中间还隔着一条宽度约摸三丈的深涧,上面什么连接物都没有,只有层层叠叠的缥缈白雾。

景珅看了一会儿,拉着燕三往那边走:“过去看看。”

一行人行到崖边,耳边有哗哗的水流声,往下看却只有深不见底的雾层。景珅捡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丢下去,半晌才听到落水声,众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几个人在崖边来来回回找了几遍,并没发现有什么机关。这时再望向明明距离不远的彼端,只觉得遥不可及。

屠青云当年真的去过那边吗?

魏仁紫探着头小心翼翼地往下面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缩了回来,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这么深怎么可能过得去?三三,你真的没记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