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爷将才抽了几口的三五扔到雪地上,用脚狠狠踩了几下,瞪了刘子光一眼,似乎要将他印在脑海里。

“走!”虎爷一摆手,拆迁公司一帮人收起家伙,骂骂咧咧的走了,城管执法局的人也跟着撤了,那台小挖掘机也轰隆隆的倒退着开走了。

所有被风吹走的证件和证书都被捡了回来,统一交到刘子光手里,他没有仔细看,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大致是些一级战斗英模的字样,而且颁发时期比较奇怪,是并无对外战争发生的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有几本证书上的文字也不是汉字,而是曲里拐弯的外国字母,刘子光都不认识。

刘子光将这些证书放在小木匣子里,走到郭大爷面前郑重其事的递了过去,郭大爷接过匣子,爱惜的擦拭了一下,忽然又丢开,哀叹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刘子光说:“郭大爷您也是老战斗英雄了,可以找当初的部队解决困难嘛。”

郭大爷掏出烟来点上,淡淡地说:“我早就被开除军籍了,我没有部队。”

一阵沉默,众人怎么都想不到,一直默默住在巷口头,每天帮他们修理自行车电动车,打气补胎的老人竟然是一位功勋卓著的战斗英雄,共和国的旗帜上一定曾有他挥洒过的热血。

但充满戏剧性,更加确切的说是悲剧性,这位老军人竟然早已被开除了军籍。

一阵难挨的沉默,刘子光久久无语,一只胖乎乎的小狗从角落里爬出来,笨拙的走到郭大爷身边,伸出小舌头舔着他的手,这是小四的遗孤,郭大爷爱怜的摸摸小狗的脑袋,对刘子光说:“孩子,算了,拆就拆吧,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刘子光把老人扶起来说道:“天冷了,您老也别住在这了,回头我安排个住处您先搬过去,这边我派人帮您守着,放心好了,有我在,他们不敢拆。”

郭大爷摇摇头:“我老了,不想动了。”

一个小时后,市中心某咖啡厅,江雪晴戴着帽子和墨镜走了进来,坐到刘子光面前,匆匆点了一杯蓝山,低声问道:“有什么要紧事,这么急找我?”

刘子光拿出一张SD卡说道:“这是今天上午安居公司强拆我们高土坡时的录像,他们竟然殴打一位花甲老人,而且这位老人还是一位功勋卓著的战斗英雄,我想把这个内容提供给你做节目。”

江雪晴接过SD卡把玩着,久久不语,忽然猛抬头盯着刘子光的眼睛问道:“刘子光,你信任我么?”

刘子光一愣,随即坚定地说:“我信任你!”

江雪晴说:“抛开咱们之间的关系不提,我就事论事,你提供的这个线索根本不算新闻,因为它毫不具有新闻价值,这种事情,无时无刻不在咱们江北市发生着,光我们台这几天接到的手机摄录片段就有几十个了。”

江雪晴顿了顿,喝了口咖啡,又说:“这不是新闻,这是生活,是常态,你明白么?”

刘子光镇静的说:“这么说,你不愿意帮忙了?”

江雪晴说:“我实在爱莫能助,这段时间上面卡得很死,关于旧城改造的负面事件一律不许报道,我就算想帮你,导播那边都过不去,不过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

刘子光问:“什么?”

“你别问了,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江雪晴说着,将SD卡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事实上,当时进行拍摄的不只是一个人,起码十几部手机进行了拍摄,现场的录像不可避免的传到了网络上,当晚就闹出了轩然大波。

江北市有关部门迅速做出反应,从民政局调出资料来证明,这个叫做郭援朝的老人根本不是什么退伍军人,战斗英雄,而是普普通通的晨光机械厂退休工人而已。

省城郊区,某不挂牌的大院,某独栋小别墅,门口的鱼塘和菜地,与别墅的风格完全不搭调,一辆小号军牌奥迪A8静静地停在车库里,两个身穿军装的勤务兵正拿着麂皮擦车呢。

“啪”的一声,是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一个中气十足炸雷般的声音响起:“乱弹琴,胡闹!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毙了他们!”

两个勤务兵对视一笑:“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又惹首长生气了。”

话音刚落,大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高大魁梧的身躯,满头银发,将星闪烁,老人一边戴军帽一边吼道:“小李,出车,去军区总院!”

第34章 三十年前的绝密行动

省城,军区总院,一辆锃亮的黑色奥迪A8驶入了大门,门口的卫兵目不斜视,潇洒利落的敬礼致意。

车到高干病房主楼前停下,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秘书迅速下车拉开了后门,老将军下了车,将军帽戴在头上,怒气冲冲向主楼大门走去,秘书夹着褐色的皮质公文包快步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医院领导带着一帮医生正从楼上下来,看见老将军慌忙迎了过来,敬礼说:“罗副司令,您怎么来了?”

罗副司令愤怒的一摆手:“我的老战友就要走了,我难道不能来么,我想问问你们,你们说的保守疗法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要把人保守到坟墓里去么?”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医生说:“罗副司令,不是我们没尽力,实在是病人体质太差了,各个脏器都衰竭了,现在全靠药物和呼吸机维持生命,我们确实无能为力了。”

老将军还要发火,楼上冲下来一个女人,哭着说:“罗叔叔您来了,我爸爸想见您。”

罗副司令狠狠的说:“回头找你们算账!”说完便带着秘书跟着那女人上楼去了。

高级特护无菌病房内,一个枯瘦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脉搏、心跳、血压、血氧等指标都在监控仪上显示出来,他浑身都插满了管子和电线,脸上还带着氧气面罩,床边坐着两个人,都穿着全套的隔离衣。

罗副司令换上了无菌隔离衣,进到了病房里面,发现军区政治部的另外两位领导也在现场,大家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握手。

躺在床上的人看见罗副司令来了,虚弱的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椅子,罗副司令赶紧坐下,握住枯瘦老人的手说:“老政委,我来了,我来看你了,咱们西北军区调过来的,就剩下你和我两个老家伙了,你莫动,有啥话只管说。”

老人艰难的拿掉了氧气面罩,喘着气说:“我日子不多了,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说,这件事这件事我憋了三十年了。”

现场三个肩膀上带将星的人都狐疑的对视了一眼,预感到这件事似乎很严重。

老人继续说:“小罗,你还记得三十年前的瓦汗塞钦事件么?”

罗副司令有些动容,点了点头说:“记得。”

老人咳嗽了两声,说:“我累了,你把事情叙述一遍。”

罗副司令说:“三十年前,总参组织了一次境外行动,保密级别为绝密,至今还未解禁,我只能大致说一下,二部的人和西北军区的人组成一支别动队深入境外执行任务,由于指挥失误,任务失败了,全军覆灭,别动队长被俘,后来辗转归来,却被军事法庭判处枪决,在军委首长的过问下才改为开除军籍,退回地方。”

另外两位首长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一些。

“本来这次行动有我,但我的普什图语不过关,临时调换为军区情报部的翻译,那个人,是我大哥。”罗副军长又补充了一句。

床上的老人喘了一阵粗气说:“小罗,我今天把你叫来,就是想告诉你,其实任务失败的责任在我,不在老郭你哥哥,是我害死的。”

罗副军长眼睛顿时瞪大了,握住老人的手不由之主的捏紧了,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是我把情报搞错了,弄错了一个地名,结果让别动队钻到了敌人重兵驻扎的要塞里,我全是我的错啊。”说着,老人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来。

“为什么当时你没有报告?”罗副司令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那时候正要提副营,怕影响了前途,就把这件事遮盖过去了,我也不想这样啊,三十年来,无时无刻我不在煎熬中度过,三十七条人命啊,我对不起他们啊,我更对不起老郭,是我害了他,让他蒙受了不白之冤啊。”老人枯涩的眼中,滚出了一串浑浊的泪水。

“算了,人都死了,老徐你好好休息吧。”罗副司令冷漠的站了起来。

“不对,老郭没有死,你看。”老人指着床头柜的抽屉说。

罗副司令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个小皮包,里面厚厚一叠汇款单,都是被退回来的。

“老郭没死,也没失踪,是我把他的信息隐瞒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给他汇款吗,想弥补一下,他他一分钱都没有收过。”

厚厚一摞汇款单,上面的地址是江北市国营晨光机械厂郭援朝收,这些陈年单据拿在手里,竟然是如此的滚烫,如此的沉重。

“我对不起老郭,对不起他三十七个兄弟,我的军装呢”

护士拿过了老将军的军装,肩膀上金星闪烁,老人深情的抚摸着肩章和领花,说:“这金星,本应该是属于老郭的啊。”

忽然一抬头,眼神竟然出奇的亮,“小罗,你去帮我找到老郭,我想和他好好叙叙旧,喝喝酒,把这三十年欠他的,都还给他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医护人员赶紧围上来抢救,但是老人虚弱的身子甚至已经经不起某些必要的医疗手段,十五分钟的急救之后,终于宣告失败。

老人眼睛最终没有闭上,微微睁着,似乎是在思念战友。

看着护士用白色的被单将老人盖了起来,罗副司令和另外两个高级军官脱帽默哀,完了,一名军官说:“罗副司令,刚才徐老的遗言我们已经录下来了,具体怎么处理,还要组织上拿意见。”

罗副司令点点头:“军区党委那边,我会打报告。”

两人戴上帽子,敬礼离开,罗副司令也离开了病房,推开了走廊的门,外面天色很阴沉,小雨夹着冰雹落下来,老将军捏着那一叠汇款单走到雨里,默默的站着,许久没有动,冰雨从他绣金的帽檐上滴下来,刚毅的脸庞上,似乎有水滴闪现,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秘书轻轻走了过来,将一件军用雨衣披在老将军肩头,轻声说:“副司令,小心着凉。”

罗副司令一把掀掉雨衣,说:“回军区。”

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里,罗副司令的座位后面,竖立着军旗和国旗,一旁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奖杯、证书,那都是他和他的部队曾获得的荣誉。

罗副司令静静地坐着,徐老的临终遗言给他很大触动,三十余年前的一幕幕映入脑海,在别动队的每个日日夜夜,不论是在南部异国的热带雨林,还是在西北边陲的戈壁大漠,他和战友们摸爬滚打,生死与共,有欢笑有眼泪,有挫折有荣耀

拉开抽屉,拿出最深处藏着的一张照片,泛黄的照片上,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有着刚毅面孔和笔直腰杆的汉子,一帮挎着自动步枪,穿着没有任何军衔符号军装的士兵围在他左右,一张张面孔上透射着勇敢和果决,其中一张面孔就是属于今天的罗副司令。

罗副司令叹了一口气,拿出手绢擦拭着照片,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勤务兵拿着报纸进来,送到副司令的桌子上。

是军区办的报纸,每天早上勤务班都会按时发放,罗副司令不是很爱看报纸,上面除了诗歌散文就是军中那些酸秀才写的官样文章,实在缺乏可看性。

随手将报纸丢到纸筒里,忽然罗副司令好像看到了什么,蹲下来慢慢将报纸捡了起来,翻开,其中一个页面的角落里,刊登着一张照片,是个穿着65式军装的老人,满胸的军功章

副司令办公室的电铃响了,秘书推门进去,罗副司令冷着脸说:“备车,我要去江北市。”

秘书迟疑道:“徐老的治丧事宜还需要您主持呢。”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让别人去做吧。”

又下雪了,城市每个角落都被皑皑白雪覆盖,整座城市显得洁白无瑕,看不到半点丑恶和龌龊。

滨江大道,金碧辉煌国际水文化会所门口,几个讨饭乞丐缩在暖气管道上方,抱成一团取暖,今天是金碧辉煌重新装修后开业的日子,阎老板大发善心,不但没赶他们走,还每人发了个红包呢。

停车场上豪车云集,金碧辉煌的外墙上挂满了十几米长的竖条幅,几乎将整个外墙都盖满了,上面统一写着某某单位恭贺金碧辉煌开业大吉,仔细一瞧,吓人一大跳,公检法税务工商全有,此外江北市能排上号的大中型企业也都榜上有名,这可是强大实力的象征,金碧辉煌能做到这一步,确实不简单。

杨峰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整个人显得帅气无比,站在门口和阎金龙握手:“金龙哥,恭喜你重新开业,招财进宝,大展宏图啊,分局和大队都送过条幅了,这是我个人送的花篮。”

说着示意服务员把一个硕大的花篮从自己的路虎览胜车厢里拿出来,阎金龙激动万分,紧握着杨峰的手说:“弟弟,有心了!”

后面传来一声喊:“我的龙哥!”

阎金龙一见大喜:“虎弟,你来了。”

两个人热烈的拥抱在一起,阎金龙指着杨峰介绍道:“这个是自己弟弟,治安大队杨子,以后有啥事找他,绝对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虎爷咧开嘴哈哈大笑,过去搭着杨峰的肩膀上:“我和杨子老朋友了。”

阎金龙哈哈大笑:“那就好,你们上去吧,回头多喝几杯。”

虎爷和杨峰勾肩搭背上了二楼,虎爷一边走一边问:“那个事你帮我问了么?”

杨峰说:“问过了,民政局是有底子的,那些军功章也是真的,不过这个人当初犯过错误,军籍已经开除了,没啥大不了的,这样人到处都是,显摆自己老资格,其实狗屁不是。”

虎爷说:“那我就放心了,聂总有交代,现在网络发达,什么事只要弄到网上去,P大点事都给你揪出来曝光,还有什么人肉搜索引擎,听说连你小时候几岁不尿床的事儿都能查出来,怪吓人的。”

杨峰轻蔑的一笑:“没啥大不了的,已经要立法禁止人肉搜索呢,对了,你适当也注意一下,有啥事黑天做,动手的时候避人,打人的时候别打脸,别见血,内伤最好。”

虎爷一挑大拇指:“兄弟,还是你高!”

第35章 我要搞垮大开发

滨江锦官城,一辆漆黑锃亮的辉腾轿车驶向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卓力和贝小帅已经被安全送到了省城,暂时安置下来,等一切风声平静之后再回来,左膀右臂都不在了,什么事都要刘子光亲自出马。

郭大爷那边,刘子光派了两个人轮流站岗,发现安居公司的人过来就用对讲机通知大部队支援,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他自己开着车去找李纨商量事。

主动去找李纨还是头一次,汽车来到车库门口的时候,没等他说话,升降栏杆就竖了起来,小区保安还向辉腾车敬礼,刘子光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前风挡,原来有一张锦官城的VIP出入证,看来李纨想的还真是周到。

汽车下到停车场,熟门熟路来到李纨的停车位旁边,那辆红色的沃尔沃依旧停在车位上,但是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旁边那个停着罩着车衣的车位却空了,定睛一看,空荡荡的车位上还写着车牌号码,不正是辉腾的车牌号么。

刘子光顿时明白了,这辆车并不是李纨专门买给自己的,而是李纨的亡夫留下的,一种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李纨这样做,说明自己在她心里,起码可以和亡夫相提并论了,李纨是个聪明人,或许她这是在释放一个信号,让自己当小诚的继父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面对这种棘手的感情问题,刘子光也无计可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下了车,从怀里摸出一张带有芯片的通行卡,这也是李纨给他的,几乎相当于进家门的钥匙了,当然名义上是说方便联系工作啥的,刘子光也只有接着。

上了楼,敲门,阿姨过来开门,见是刘子光,见怪不怪的冲里面喊了一声:“刘先生来了。”

话音刚落,小诚就一溜烟的奔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叔叔叔叔。”小诚扬着小脸张开双臂等着刘子光抱。

“哦,叔叔抱一个。”刘子光无奈,只好抱起这个便宜儿子,还抛向空中玩了两个杂耍,逗得小诚咯咯直笑,小狗也跟着撒欢,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李纨正笑眯眯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爷俩。

锦官城是暖气房,外面寒风肆虐,屋里温暖如春,李纨在家里只穿了一件低胸的开衫,休闲裤子,下面趿拉着拖鞋,一副慵懒居家少妇的打扮,她轻轻一扬手,很自然地说:“来,吃饭。”刘子光便乖乖跟着去餐厅了。

两人坐在餐桌旁吃着饭,小诚坐在自己的小桌椅上一边吃一边喂狗,一家人其乐融融,但刘子光总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他干咳一声打破沉默说:“对了,我有件事想咨询你。”

“说,嗯,今天的青椒牛柳做的不错,对了,明天吃火锅,你来吧。”李纨似乎心不在焉,信手夹了一筷子牛肉送到刘子光碗里。自然的好像老婆给老公夹菜一般。

“最近挺忙的”刘子光说。

李纨的筷子停下了,问道:“哦,有什么事咨询?”

刘子光开门见山:“我想知道,怎么才能让高土坡的居民得到实惠,快快乐乐的搬家。”

李纨放下了筷子,皱眉说:“这个可就难了,地块已经被大开发买下,资本家都是逐利的,你们两家不可能双赢,他们开出1500的价格,说明以下问题,第一,为了争夺江北市的地王,他们下了很大本钱,甚至可以说不惜血本,第二,他们的资金链有缺口,不得不借助某些灰色的手段,第三,也是最根本的一点,他们的成本高,墙外损失墙内补,只能在你们这些弱势人群上想办法捞回来,我们至诚集团和大开发也交过几次手,他们的手段,我清楚。”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就根本没办法了。”刘子光问。

“办法当然有,重新换一家来做,不过这块地大开发已经吞下去了,让他们吐出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许有办法让大开发垮掉,这块地不就吐出来了么?”

李纨莞尔一笑:“你真聪明,说到点子上去了。”

“那么,怎么才能让大开发垮掉呢?”刘子光接着问。

李纨嘻嘻笑道:“刚说你聪明就犯傻了,你不正在做这件事情么?”

“我?我没做什么啊。”刘子光一脸的无辜。

“高土坡拆迁,阻力很大,这个大家都知道,你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我就不多说了,你们拖延一天,大开发的资金链就紧绷一天,他们到处开工,贷款已经达到天文数字,如果花了天价买下的地王不能尽快产生效益,光是利息就能压死他们。”

刘子光恍然大悟,笑着说:“我知道怎么做了。”说着一推椅子站了起来。

“怎么,不吃了?”

“不吃了,我要去做事。”

“晚点再去吧,你瞧,饭才吃了几口,小诚都比你吃得多。”李纨嗔怪到。

小诚拿着塑料勺子也在一边起哄:“叔叔,你还没有啸天吃得多呢。”

啸天是刘子光帮那只小狗起的名字,小狗听见有人叫它名字,兴奋地汪汪了几声,众人一起笑起来,屋里充满欢声笑语。

“迟点再走,不耽误的。”李纨轻声说道,脸上飞起一抹红,刘子光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等他们吃完了饭,阿姨过来把碗筷盘子收拾好,洗了,打扫一遍后,就回到自己的佣人房看电视去了,李纨连恐吓带哄骗,终于将小诚哄睡着了,这才抬头含情脉脉的看了刘子光一眼。

时间调回五小时前,省城军区大院,罗副司令说要紧急去江北市一趟,秘书赶紧安排随行护卫人员和车辆,副司令这个级别的军官出行可马虎不得,要提前通知当地驻军单位接待,还要安排前导车,护卫车,警卫参谋带队,起码一个班的警卫员。

罗副司令最烦这些繁文缛节,他大手一挥:“全部不用,我是去看老战友,老领导,不是去视察工作,不要给当地单位添乱,也不要增加警卫战士的负担,我这不是公务,连公务车都不要派,坐火车就可以了。”

秘书一听急了:“副司令,这样可不行,我要为您的安全负责。”

罗副司令轻轻一笑:“小张你多虑了,你忘了我是干什么出身的么,就这样定了,就带小李一个人,其他人不用忙乎了。”

秘书坚持说说:“副司令,我要求陪同。”

罗副司令拍着这位扛着中校肩章的秘书肩膀说:“小张啊,你媳妇带着孩子来了,多陪陪他们,我没事的,就这样吧,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

秘书无奈地点点头,这位特战部队出身的副司令爽朗的笑了,说道:“小李,咱们走。”

小李原来是基层部队的一个小战士,有次罗副司令视察部队,检阅的时候,小李被马蜂蜇了两下,硬是纹丝不动挺了一个半钟头,罗副司令很欣赏他这种硬骨头精神,特地提拔到自己身边观察一段时间,等合适的机会,直接送去特种大队深造。

罗副司令换了便服,俨然就是一派翩翩学者风度,到底是特战人员出身,至今功夫没撂下,扮什么像什么,小李就逊色一些,小平头,漆黑的面孔,直挺挺的腰板,不管穿什么衣服都遮不住军人气质。

为了以防万一,秘书特地交代小李携带了必要的武器,一把九二式手枪和两匣子弹藏在腰间。

“小李,你一定要保护好罗副司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如果出了问题,我枪毙你,明白么!”张秘书极其严肃的对警卫员小李说。

小李一个立正,腰杆挺得比标枪还直:“请张秘书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谁要是敢碰副司令一根毫毛,我枪毙了他!”

张秘书无奈的摇摇头,大家跟着罗副司令久了,口头禅都一样了,动不动就要枪毙这个那个的,不过小李这孩子一根筋,认死理,这种人当警卫员是最合适的。

穿好了便装,一老一少从后门出了军区大院,打车直奔火车站。

当他们离开之后,秘书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终于拿起了电话说:“喂,给我接江北军分区警备司令部。”

金碧辉煌国际水文化会所,宴会厅内,虎爷正推杯换盏喝的痛快,忽然手机响了,是老七打来的。

“虎哥,看好了,他们找了个小子在那里把风,别人都回去了,夜里动手应该没问题。”

虎爷说:“好,记得下手重一点,别留下痕迹就行。”

“知道了虎哥,我干活你还不放心么。”

安排好了夜里的行动,虎爷心情愉快,又去找杨峰喝酒,左右扫视了一圈,只见杨峰正在阎金龙那桌,两人低头密谈着什么,虎爷拿着酒杯笑呵呵的走过去,就听见杨峰最后说:“行,明天我就把人送过来,价钱的事情好说,咱俩谁跟谁啊。”

“杨弟,哥哥来敬你了,刚才咱们那三杯还没走完呢,金龙哥你坐着,我也饶不了你,三大杯跑不了的。”

气氛热烈,欢声笑语,站在窗边的服务员觉得有些气闷,悄悄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外面依旧是寒风怒号,风呜呜的怪叫着钻进来,吓得他赶紧推上窗户。

第36章 雪夜战友重逢时

省城到江北市的路程只有四百公里,现在铁路运输发达,乘坐动车组的话两个小时就到,但罗副司令却选择了一列车票最便宜的绿皮火车,和一帮民工、乡镇企业业务员挤在一起,咣当咣当坐了五个小时才到江北市。

中午十二点出发,抵达江北市已经是傍晚六点钟,从火车站出来之后,小李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但他已经严格履行着自己的指责,紧随在罗副司令身边,警惕的目光四下扫视着。

罗副司令站在火车站广场前,望着雪后江北市华灯初上的夜景,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变了,真的变了。”

打了一辆出租车,小李坐前排,罗副司令坐在后排,吩咐司机:“去高土坡。”

出租车司机发动了汽车,随口问道:“你们是外地人吧,有亲戚朋友住在高土坡的话可算倒了霉了。”

罗副司令很感兴趣地问:“怎么这么说?”

“唉,别提了,高土坡拆迁价只有1500,到处都传遍了,这大开发也太黑了,那么好的地段,自己吃肉也就罢了,连一口汤都不让人家喝,这世道”

碎嘴的出租车司机喋喋不休着,但罗副司令已经沉默了,手里捏着那张军报,心底一声叹息,老郭大哥,你过得不容易啊。

不大工夫,出租车开到了一片棚户区前,临街的门面房已经开始拆迁了,窗户玻璃都被砸碎,到处写着大大的拆字,马路也被掘开,各种管线暴露着,路灯昏暗无比,一些下班回家的人小心翼翼的推着自行车,生怕掉进坑里。

付钱给了司机,两人下车,罗副司令很客气的拦住一个放学的女学生问道:“小同学,报纸上这个人你认识么?”

那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看了一眼就说:“是郭爷爷啊,我认识他。”

“麻烦你,哪里才能找到他?”

女孩伸着纤纤玉指:“往前走,左拐再右拐,算了,天那么黑,我带你们去吧。”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会,终于来到郭大爷的修车棚附近,女孩子说:“就是这里了。”说完上了自行车走了,罗副司令冲着她的背影说:“谢谢你小姑娘。”慢慢的回转身子,端详着不远处郭大爷的窝棚。

这是一座用碎砖头和油毡、石棉瓦和破木头搭建起来的简陋小棚子,仅仅能够在这寒夜里遮风挡雪而已,傍晚七点钟,正是下班的人刚回到家,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餐的温馨时刻,可是在这寒冷的破窝棚里,却只有一盏昏黄的孤灯,寒风肆虐的吹起窝棚上砖头压着的彩条布,似乎想从从每一个缝隙灌进去。

正当罗副司令注视着这间小窝棚的时候,一个剃着平头的年轻人警觉的走了过来,问道:“你们找谁。”

罗副司令扭头一看,用手指点着这个年轻问道:“我记得你,你是驻冷溪那个高炮旅的,你叫林浩,是那年全旅五公里负重越野赛的第一名,什么时候退伍的?怎么没转士官?”

年轻人愣了一下,仔细打量着罗副司令,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是罗”忽然他一个立正,举手敬礼说:“报告,我是去年退伍的,本来够转士官资格,被人挤了。”

“嗯。”罗副司令拧起眉头,地方上的不良风气,有些时候在部队上更加严重,作为高层领导很难关注到普通士兵的去留问题,这种事情副司令也只能无奈。

罗副司令示意他把手放下说:“我来看望老战友的,是私事,不用敬礼,你在这里做什么工作?”

“报告,我奉命保护修车子的郭大爷。正在执勤当中。”

“哦,你奉的是谁的命令?”

“报告,我奉的是红星公司刘经理的命令。”

“好,你继续执勤吧。”

“是!”

罗副司令让小李也站在附近守着,自己一个人慢慢走了过去,到了窝棚门口,他久久的站着,竟然无语凝噎,窗口的彩条布后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煤球炉前做饭,钢精锅里不知道炖的什么东西,炉火不旺,他叹口气去拿扇子,忽然伸出去的手僵住了,看着外面的罗副司令不说话。

“报告排长!597部队一中队战士罗可克功来到!”罗副司令一字一顿的说道,同时缓慢举起右手行军礼。

郭大爷慢慢的站了起来,掀开彩条布看着罗副司令,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的对视着,良久,忽然四只手紧紧握到了一起,继而又狠狠地拥抱在一起。

“老排长,不请我进去坐坐么?”罗副司令笑问道。

“进来吧,家里小,见笑了。”郭大爷将客人让进了自己的小窝棚,低矮的窝棚让高大的罗将军感到一阵逼仄,砖头和门板搭成的床铺上铺着被褥,小煤球炉子上炖着米饭和剩菜,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修车工具,几个内胎挂在墙上,打气筒斜靠在门后面,还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听见动静睁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凑到主人身边讨吃的。

“老排长,这就是你的家么?条件未免太艰苦了些,这些年你受苦了。”罗副司令摘下帽子,坐在小马扎上感叹道。

“习惯了。”郭大爷淡淡地说了一句,掏出烟来给罗副司令,正好对方也摸出烟来,都是一样的中南海,两人呵呵一笑,各自点上自己的烟。

“老排长,徐政委去世了,就在昨天。”罗副司令喷出一口烟说。

郭大爷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盛了一小碗饭招呼小狗吃。

“他临终前,告诉我一个秘密,三十年前的那次失败的绝密行动,责任在他,别动队从一开始就掌握了错误的情报,是往敌人枪口上撞的,所以,对你的处理是冤案。”

令罗副司令震惊的是,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郭大爷竟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继续忙着喂他的小狗。

“怎么?你早就知道?”罗副司令追问道。

“对,我当时就知道。”

“你为什么不说!难道你想忍受这种不白之冤么!”罗副司令难忍心中愤慨,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有责任,但关键还是我指挥失误,组织上信任我,同志们把命托付给我,我却辜负了他们,这个责任,我应该担。”郭大爷继续面不改色。

“可是”

“没有可是,是男人就应该承担责任,而且老徐的孩子小,老婆又刚随军,经不起风浪。”

“所以你就替他背了!这口黑锅一背就是三十年!老排长,郭援朝!你简直!”罗副司令气的扭转身,习惯性的想来回踱步发泄愤怒,可是窝棚太小,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哪里还能踱步,无奈下他只好吧嗒吧嗒猛抽烟。

“算了,老徐也死了,你也老了,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吃饭了么?还没吃吧,我也没吃,咱们一起吧。”罗副司令不由分说,冲外面喊道:“小李!”

“有!”

“去买酒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