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东说:“案件的性质要综合考虑,社会影响和群众关注程度低的案子,可以先缓一缓,这你难道不懂么?”

胡蓉环顾左右,寻找着韩大队的身影,这种时刻,也只有韩光才能出言帮自己和领导争执。

谢华东知道她的想法,说:“韩光已经停职检查,二大队由李政委暂时领导,我希望你不要步韩光的后尘,小胡,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是”

胡蓉根本不听他说话,扭头就走,谢华东叹道:“二大队的人,一个比一个倔,唉,真没办法。”

公安局单身宿舍,韩光一下下举着哑铃,额头上渗出细碎的汗珠,似乎想把所有的力量都发泄到训练上,胡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神情有些焦躁。

“韩大,你倒是发句话啊,现在应该怎么办?冯梅是关键证人,可是就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居然释放的当天就被人绑架,这很不正常,如果估计的没错的话,应该是被阎金龙灭口了,这帮人杀人成性,简直就是在向我们警方挑衅!”

韩光依然不说话,一下下举着哑铃。

“难道小姐就不是人,小姐死了就该白死?谢支队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实在不行我去找胡书记,让他施加压力。”

韩光放下了哑铃,拿起毛巾擦汗,冷冷地说:“不用白费力气了,你爸爸是快要二线的人了,说话不好使,即便好使,上面也会有压力,你不知道,阎金龙的能量很大,昨晚上他宴请的客人相当有来头,是某个跨国财团的高层人员,来咱们江北市考察项目的,市委市政府对这个事情相当重视,咱们想动金碧辉煌的事情,阻力很大。”

胡蓉无语了,狠狠地挥了挥拳头。

“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不过我是没能力了,因为昨晚的事,外事办和招商局的人把我告到市委,上面亲自发话要停我的职,唉,在某些人的眼里,经济效益,GDP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GDP!无非是拆房子扒路卖地,这种虚假的GDP有用么?算了不说这个,一说就来气,韩大你刚才说还有转机,转机在哪里?”胡蓉问道。

“转机在某人那里。”韩光拉开窗帘,望着远处的彤云眯起了眼睛。

当天晚上,刘子光处理好一切公务,告诉家里人要出差三五天,对李纨说有事情要办,把手机锁进抽屉,拿了另外一个从未使用过的手机,换了一套衣服,戴上帽子和眼镜,出门打车,直奔火车站。

已经买好了去省城的车票,是午夜时分的过路绿皮车,候车室冷冷清清,检票员打着瞌睡,刘子光一直站在外面摄像头的死角位置,等火车到了才进入检票口,登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绿皮车虽然条件差,但是车票价格极其低廉,管理也松懈一些,受到广大民工和盲流们的喜爱,车上人满为患,座位上躺着坐着的都是人,连过道里,座位底下都睡着人,卖方便面的,小偷小摸的,打牌聊天的,啥样人都有。

刘子光在过道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在火车有节奏的摇晃中和臭脚丫子味,烟味的熏陶下闭上了眼睛。

清晨六点,抵达省城,刘子光直接上了公交车,转了几道之后,终于来到一处居民小区,上楼敲门,里面传出低沉的喝问:“谁!”

“我。”刘子光说。

门开了,手里握着片刀的贝小帅警惕地看了看刘子光的身后,刘子光笑着说:“没人盯梢,就算真有,也早让我甩了。”

贝小帅嘿嘿一笑,把刘子光让进来,关上门之后上去一个恶狠狠地熊抱,那边卓力也出来了,和刘子光打招呼:“光子过来了,有啥大事情,你还亲自跑一趟。”

刘子光说:“阎金龙把华清池的几个台柱子都给弄去了,关在地下室里没有自由,警察冲了一次也没用,不过敲山震虎,把阎金龙手下一个重要角色吓得跑路了,这个人叫姚老二,我这次来就是奔着他来的。”

卓力和贝小帅都点点头,说:“该怎么弄,你说吧。”

“查清他的行动规律,路线,住所,来往人员,安排车辆,家伙,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尸体一定要处理好。”

贝小帅瞪大了眼睛:“玩真的?”

刘子光严肃地点点头:“不玩点真的不行了,阎金龙都欺负到头上了,这个姚老二不是好东西,手里起码几条冤魂,咱们就当是替天行道了。另一方面,斩断阎金龙的左膀右臂,也是咱们的战略规划。”

“懂了,要我说早该这么干。”卓力愤然一挥手。

刘子光踏上火车的时候,王文君正在和自己的两个好朋友瘦猴、蚂蚁一起喝酒,王文君刚出狱身上没钱,瘦猴和蚂蚁也是穷光蛋,只能买了两瓶白酒,一些熟菜,在瘦猴家里摆开了宴席。

喝道酒酣耳热,王文君问:“你们俩,现在干的还行么?”

瘦猴和蚂蚁都进了忠义堂,在贝小帅手下做事,但是属于那种很外围的角色,被安排在网吧里当网管,每月九百块钱,干啥都不够,说道工作问题,两人都是一脸的无奈。

“混着看吧,职高文凭不顶事,打打杀杀的事情又轮不到我们,还能咋样啊。”瘦猴叹气道。

“他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实在不行的话,明年去上个北大青鸟,看看学出来有用么。”蚂蚁也跟着说。

“什么青鸟白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想出人头地,弄这些没用,我现在有个办法,能让你俩在忠义堂的地位一下子升上去,你们感不感兴趣?”王文君说。

“什么办法,你说说看?”

“投名状!我刚才听你们说了,忠义堂被金碧辉煌压的很厉害,贝小帅都跑路了,刘老大也没办法,我想,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高竿你不会是想杀人吧,你可是刚放出来啊,再进去就麻烦了。”两人都是一脸惧色,赶紧摆手。

“不杀人,打出威风就行,我已经想好了,就从金碧辉煌的打手身上下工夫,到时候我下手,你俩望风就行,到时候论功行赏,就说是咱们三个一起做的。”

王文君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两个好朋友,逼问道:“怎么样?敢不敢?”

两个少年沉默不语,拼命地抽烟。

“瘦猴,你看看你家这破房子,你愿意一辈子住在这里么?蚂蚁,你想当一辈子网管么,咱们当初是怎么说的!”

“混黑道,当大哥!”瘦猴和蚂蚁异口同声的说。

“对,当大哥,当刘子光那样的大哥!不豁出命来就不能出位!我不想这么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咱们发过誓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忘了么!”

“没忘!高竿你说该怎么做的,我们听你的!”

“好兄弟!干了这杯酒。”

三只盛满淮江大曲的酒杯撞到一起,昏黄的灯光下,三张年轻的面孔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第5章 二叔被浇铸成了混凝土

姚老二是阎金龙手下大将,金碧辉煌的那些特服人员都是他一手培训出来的,为了教导那些不听话的小妞,不知道打断了多少台球杆,揍折了多少条玉腿,但正是由于姚老二的严酷,金碧辉煌才成为江北市数一数二的高档会所。

平安夜那天闹的乱子实在太大,先是高土坡华清池的人闹着找人,然后是内部出事,一个新进来的小姐竟然逃跑,还狠狠踢了二叔的下面一脚,要不是二叔年轻时候练过铁档功,这一脚非断子绝孙不可。

壁垒森严的金碧辉煌居然跑了小姐,这要是传出去,二叔也不用混了,他当即亲自带人追出去,连家法都预备好了,这个叫“玛丽”的小妞好像挺有心计,这种人最留不得,一定要杀一儆百才行。

可是就在即将追上玛丽的时候,半路杀出来一个刘子光,把她接上车,大庭广众之下,硬抢是不行了,影响倒在其次,能不能抢过来还是个问题,于是二叔立刻打电话联系朋友老顾,让治安大队来逮人。

治安大队的巡逻车正在附近,闻讯立刻出动,截停了刘子光的车,但是意外突然发生,老顾打了个手势,让二叔先回去,当时二叔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果不其然,随后接到阎金龙的电话,说是出事了,那个叫玛丽的小妞是警方的探子,可能过一会刑警大队就要来扫场子了,让二叔赶紧避一下。

姚老二根据阎金龙的安排,直接驱车去了省城,家里的事情他不担心,金龙哥足智多谋,背景深厚,还能怕几个小警察不成。

二叔星夜来到省城,阎金龙在这边路子野挺野,正好有个朋友的KTV一直想找个内行来培训一下,定定规矩,二叔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省城毕竟不是自家地盘,二叔行事相当低调,也不开那辆卡迪拉克了,上班下班都是步行,反正老板帮他租的房子就在KTV附近,步行五分钟就到,每天下午上班,半夜下班,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凌晨时分,姚老二伸着懒腰从KTV出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今晚有点累,老板从南边弄过来一批野性十足的小野猫,让二叔调教,好久没有施展功夫的二叔好好地过了一把瘾,恩威并施,震慑的那帮小妞服服帖帖,他也得到了极大地满足感。

连续试了三个小妞的活儿,又喝了一瓶芝华士,二叔走路都有些发飘,如同踩在棉花堆里一样,他谢绝了别人送他回家的建议,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

还有两天就是元旦了,天气依然寒冷,凌晨四点,周围高楼大厦都是黑洞洞的,四下里一片死寂,路灯的光芒黯淡惨白,二叔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胃部不舒服,便扶着路灯杆呕吐起来。

吐了一番之后,他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后背,手法很粗鲁,不像是在帮自己,回头就要骂人,还没骂出口,眼前就出现一只钵盂大的拳头,金星直冒,顿时昏了过去。

刘子光等人在这里已经等候了两个小时了,为的就是这一刻,二叔软绵绵的趴倒,被卓力轻轻扶住,架着他走到阴暗处,那里停着一辆没有牌照的汽车,把他放进后座,自己跟着坐进去,说:“开车。”

刘子光从后视镜里看到二叔的尊荣,微微皱眉道:“给他擦擦。”然后发动了汽车,卓力斜眼一看,不耐烦的扯出一张餐巾纸,帮二叔把鼻子上的血擦了擦。

这是一辆很不起眼的海福星轿车,前后牌照都被摘了,走的路线也很刁钻,都是没有警察和摄像头的小巷,三拐两拐到了一处废墟的工地。

“醒醒!”一盆冰冷刺骨的水泼过来,姚老二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正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没有灯光,只有窗外渗进来的阴冷月色,让他看清楚面前两个人的脸。

高个的那个人他认识,正是前几天打过交道的刘子光,那个稍矮一点,身材壮实的彪悍男子,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卓力吧。

“你们想干什么?”二叔色厉内荏的问道,心中却扑通扑通直跳,对方是什么人物他很清楚,那都是心狠手辣的道上成名人物,什么事干不出来。

“不干什么,弄醒你就是想让你死的明白点。”卓力冷笑着把姚老二从地上提起来,二叔想挣扎,却发现手脚上都绑了绳子,越挣越紧。

整个人被卓力扛在肩膀上,走到外面,把他放在地上一个挖好的坑里,这个坑挖的很有艺术性,长一米八,宽八十公分,浅浅的,正好能放下一个人,简直就是个量身定做的墓穴。

二叔不断挣扎着,但无济于事,想喊,却被轰隆隆的机器声遮盖住了,一辆巨型混凝土搅拌车倒车开了过来,正停在墓穴边上,驾驶室的门打开,贝小帅的头伸出来狰狞的一笑。

刘子光把车尾倒混凝土的漏斗调整了一下方向,正对着二叔的脚部位置,一拉开关,轰隆一声,水泥砂浆汹涌而下,瞬间掩盖了二叔的小腿位置。

二叔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惨白,瞪着眼睛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别人根本不理他,继续倒着混凝土,这个坑挖的很好,带有一定的坡度,头部位置略高,所以二叔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慢慢的掩盖。

当混凝土淹没到他小腹位置的时候,刘子光终于停手了,蹲下来问道:“还有啥要交代的么?”

“有!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那些小姐藏在哪里我全知道,阎金龙行贿,杀人的事情我也知道,只要你放了我,我全告诉你!”姚老二的语速极快,头部尽量抬起,生怕混凝土掩过来。

“马勒格壁的,一点诚意都没有,死到临头还讲条件,放!”刘子光一抬手,卓力又扳动了开关,一股灰黑色的泥石流泄出来,混凝土淹到了二叔的胸部,这是优质速干水泥拌成的混凝土,脚部位置已经开始有些凝固了。

“我说!我全说!”二叔声嘶力竭的吼起来,刘子光又是一抬手,卓力拉起了开关。

“我说了,你能饶了我的命么?”二叔气喘吁吁的说。

“那要看你的态度了,兴许说的让我满意,把你放了也有可能。”刘子光说。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谈条件,狗日的纯粹就是老狐狸,别信他的,直接弄死拉倒,灌成水泥块拉到江里沉了,一辈子不会有人发现。”卓力很不耐烦的说。

“别急嘛,他要是都招了,也可以把他交给警察嘛,还省得咱们费事了。”刘子光悠悠地说。

二叔敏锐的意识到事情还有转机,赶紧说:“金碧辉煌地下室有夹层,电梯不停那一层,那些小姐都关在里面,其中就有你们华清池的人,还有,阎金龙给土地局的领导送礼,一送就是上百万,还有,他杀人,前几个月江边的无头女尸就是他让秃头干的,三个不听话的小娘们,有四川的,湖南的,东北的,都是他杀的!”

刘子光脸色严峻起来,问道:“地下室夹层怎么进去?”

“有暗藏的专门电梯,我带你们去,要不然你们找不到的。”

刘子光点点头,站了起来,冲卓力打了个手势,卓力嘿嘿一笑,再次扳动了开关,混凝土的巨型大桶转动起来,水泥石子瓢泼一般冲下来,迅速淹没着姚老二的身躯。

“等等,饶命,不是不杀我的么!”二叔发出最后的悲鸣。

“对你这种人,需要讲信用么?”刘子光冷冷地说,注视着混凝土一寸一寸的淹没姚老二的胸口,脖子,脸,从他大张着的嘴里灌进去,淹没他的头部,可怜的二叔连一丝气泡都没吐出来,就停止了蠕动。

半分钟后,彻底没了动静,卓力拉过一张彩条布遮住了墓穴,刘子光说:“明晚再动,拉到江里沉了。”

“嗯,从此世界上再没有姚老二这个祸害了。”卓力跟着说。

“我说,咱们这算不算替天行道啊?”贝小帅也跟着说。

“如果法律不能主持公道,那么只能我们自己来干了,不过不是替天,而是替那些枉死的冤魂。”刘子光最后总结了一句,转身离去。

海福星开到了某座跨越火车道的天桥上停下,一个人影走下车,将一包东西抛到下面轰鸣而过的运煤炭的货车上,包里只装着一部开机状态的手机。

姚老二失踪的消息传到金碧辉煌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KTV的老板等他来上班,左等右等不来,派人去家里找,结果房间里根本没人,卡迪拉克也停着没动,到处搜寻了一番也没有踪影,打电话也没人接,于是赶紧给阎金龙打电话询问。

阎金龙亲自给二叔打电话,电话里的长鸣音响了许久,依然无人接听,阎金龙神色有些忧虑,姚老二知道金碧辉煌许多秘密,万一他出事的话,得赶紧采取预防措施才行。

第6章 秃头的悲剧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阎金龙手下头马,保安部长秃头走了进来,很规矩的站在办公室中央,双手交叉放在裆部,说:“阎总您找我?”

“对,老二出事了,搞不好是被人家做了,我寻思着店里是不是要改动一下布局。”阎金龙说。

秃头面无表情的说:“需要我做什么?”

“这几天留在店里,24小时待命,我眼皮老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了,你再多找几个人过来,场子一定要看好,绝对不能出事,公安那边我去协调,你主要防着高土坡那帮人就行,必要的时候先下手也行。”

秃头说声明白,转身出去了,又把外面等候的三姐叫了进去。

“三姐,老二出事了,他要是把咱们的事儿漏出去就麻烦了,我寻思着把场子的布局改一下,这几天先避避风头。”阎金龙说。

“龙哥,不行啊,店里生意正好,大动的话肯定有影响,再说老二嘴严,就算出事也不一定吐口,我觉得吧,只要上面罩得住就没问题,出点事也能掩过去。”

听了三姐的话,阎金龙若有所思,从盒子里抽出一支九五至尊叼在嘴上,三姐过去帮他点燃,又说:“龙哥你放心,我压得住,这几天让兄弟们招子都放亮点,不会有啥事的,咱们金碧辉煌多少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还怕这几个小混子么?”

阎金龙吐出一口烟,终于点点头:“好吧,老二不在,三姐你就多担待一些,规矩放严点,监控器都打开,每间屋都要监视,有敢和客人乱嚼舌头的,就不光是扣钟的问题了,要严办。”

“我心里有数,金龙哥你放心好了,没别的事我先下去了。”

“去吧,再把财务给我叫进来。”

秃头叫马纯,今年二十六岁,他平时都是住在家里的,阎金龙对手下很厚道,帮他在滨河小区买了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又把自己淘汰的雅阁给他开,每月薪水上万块,奖金红包另算,一年下来,收入不菲。

江湖上能混到秃头这个份上的小流氓可不多,能有今天这个层次,除了金龙哥的栽培,秃头本人的能力也占了很大分数,他能打敢拼,上学的时候就是体育生,后来在技校里和人打架,一个打八个,被阎金龙相中,从此跟着金龙哥混了,说起来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这八年里,但凡阎金龙有事,秃头总是冲在第一线,下手狠辣,绝不留情,派出所看守所进了无数次,每次都是阎金龙托人给捞出来的,长此以往,他的名头也在道上响亮起来,以至于别的老大也喜欢在身边带一个秃头保镖,那都是借他的威名啊。

秃头不但是会所的保安部长,还是阎金龙的私人保镖,除了这两个明面上的职位之外,他还有一个神秘的身份,就是金碧辉煌的家法执行人,凡是脏活,都由他来处理。

几个月前,有个小姐偷偷写了纸条交给熟悉的客人报警,结果消息被杨峰截住报过来,阎金龙下令杀一儆百,那个小姐被秃头带到单间里用绳子勒死,然后放在浴缸里用钢锯把头颅手脚都给锯下来,尸体残骸装进编织袋,扔到江里去了,后来编织袋被货船捞上来报案,但是这案子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对敌人冷酷无情,对老板赤胆忠心,马纯靠着这两条才走到今天,如果江北市黑道要统计一个群英谱的话,他肯定要名列其上的,但是大家所不知道的是,其实马纯还是一个孝顺的儿子。

刚才阎总让他这几天都待在店里24小时待命的时候,马纯心里疙瘩了一下,但是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因为明天是他妈妈的五十岁生日,他本来想请假帮妈妈过寿的,但是阎总有安排,他只有无条件服从。

从老总办公室出来之后,马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这几天要出差,现在回家拿几件换洗衣服,明天妈妈过寿恐怕不能参加了。

“毛纯,领导有安排你就去,妈这里别操心,有你爸爸和小玲呢。”秃头的妈妈在电话里说。

小玲是马纯的女朋友,本来是KTV的坐台小姐,有此被人欺负,是马纯帮她出头的,后来就死心塌地跟了马纯,现在也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每天在家照顾老人,打打游戏什么的,反正男人在外面牛逼就足够了。

“妈,你让小玲接电话。”

电话转到小玲那里,马纯让她把自己的换洗衣服准备好,再抽空去订一个大蛋糕,自己有事抽不开身,家里就全靠她了。

“知道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拿?”

“等一下吧,等这波客人上完,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我回去一趟。”

十一点差五分的时候,马纯看场子里的客流基本稳定,也没有人闹事,便给手下交代了几句,让他们顶十分钟,自己去去就回,有事电话联系。

“没问题,马哥你去吧,有事我们几个就料理了。”手下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马纯把对讲机和工号牌放下,只带了手机和车钥匙,去停车场开了自己的雅阁,朝滨河小区方向驶去。

快到元旦了,天气似乎越来越冷,狂风呼呼的吹,淮江里有大片大片的薄冰从上游飘下,在月光下闪着银光,这种鬼天气里,能躺在蒸汽弥漫的桑拿房里蒸一蒸,绝对是人家第一享受啊,秃头这样想着。

就在他驱车回家的时候,滨河小区内,某个避风的角落里,三个少年紧紧靠在一起打着寒颤,他们正是埋伏在这里的王文君、瘦猴和蚂蚁。

金碧辉煌的马纯是道上成名的人物,他和小玲的姻缘也是一段佳话,打听他家住在哪里不是什么难事,身为忠义堂编外弟子的瘦猴和蚂蚁用了一天时间就探听到了马纯的行动规律,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蹲坑守候,其实心里也直打鼓。

马纯是什么人,阎金龙手下头马,手底下起码四五条人命的狠角色,卓二哥手下那个叫猩猩的家伙,将近一米九的块头,人高马大,都被他用廓尔喀弯刀砍得住院,这种猛人,又岂是王文君他们几个初入道小毛孩子能对付得来的。

但是已经骑虎难下,三人已经发下誓言,一定要把秃头给做了,当做加入忠义堂的投名状,要想上位就必须下狠手,干别人不敢干的事情。

“再厉害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也不是铁打的身板,照样怕菜刀和板砖,你俩要是不敢下手,我一个人上!”王文君这样一说,瘦猴和蚂蚁也只得舍命陪君子。

而且,他们也确实很向往当老大的风光生活,吃香的喝辣的,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不管走到哪里,别人都要仰视你。听说贝小帅每星期都要换一个马子,还都是盘靓条顺的大美人,可是他们仨至今还是可怜的处男。

为了出人头地,为了美女,为了金钱,为了不再过那种仰人鼻息的生活,拼了!

天很冷,他们三人为了动作敏捷,只穿了很薄的外套,此刻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王文君从怀里掏出三瓶二两五装的红星二锅头,每人拿了一瓶,拧开盖子,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冲鼻子。

“别品,一口干了。”王文君说,并且率先喝光了烈酒。

蚂蚁和瘦猴对视一眼,也一仰脖子喝干了酒。

“暖和一点了吧?”王文君说。

“嗯,好一点了,我说高竿,今晚秃头要是不回家咋办?”蚂蚁问。

“那就继续等,等到他回家为止。”王文君坚定地说。

两人点点头,把手放在怀里暖着,待会儿要是人来了,手冻僵了挥舞不动家伙就惨了。

为了对付秃头,他们准备了好几件武器,二尺长的片刀,斧头,铁锤,还有一样特地安排的杀手锏。

“高竿,打不过怎么办?往哪里跑?”这回是瘦猴在问。

“三个人怎么可能打不过他一个,别说话了,省点力气。”王文君没好气的说。

“来了来了不是。”蚂蚁指着小区道路上的汽车沮丧的说着,秃头的车牌号他们都是铭记于心的,但是小区内的灯光很暗,只有到了近前才能看清楚,这种乌龙已经出了不少次了。

三人继续蹲下守候,不大工夫,又是一辆汽车开过来,刺眼的光柱划破黑暗,本田雅阁缓缓开来,正停在秃头家楼下标着车牌号码的车位上。

这回三个人都没说话,他们都知道正主儿到了,少年的心怦怦直跳,握着家伙的手也在发抖。

“上!”王文君低声道,率先走了出去,从侧后方接近汽车,右手伸到怀里,握紧了片刀的刀柄,这把刀他打磨了整整一夜,风快无比。

马纯在停车的时候,已经从后视镜里注意到有个学生模样的人走过来,是个生面孔,但他没想太多,还以为是哪家邻居的亲戚呢,推门下车,正要锁车的时候,忽然感到一股劲风在接近。

到底是多年摸爬滚打出来的狠角色,马纯下意识的一侧身,避过了王文君的致命一击,顺势一脚踢过去,正中少年腹部,王文君片刀落地,疼的弯下身子。

马纯笑了,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来伏击自己,简直就是找死。

“你们还等什么,上啊!”王文君怒吼道,马纯望过去,只看见两个畏畏缩缩的人站在墙角处,迟疑着不敢过来。

“呵呵,胆子够肥的。”马纯丢下王文君不理,径直走过去,吓傻了的蚂蚁和瘦猴转脸就跑,马纯也加快了步伐追过去,两个少年的腿已经蹲的麻了,再加上恐惧,根本跑不快,被马纯三步两步追上,一脚踹翻蚂蚁,嘴里骂骂咧咧:“妈的,连我也敢动,小兔崽子活腻了吧。”

说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蚂蚁被打得急了,忽然想起手里的东西,拼命往马纯脸上一砸,顿时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石灰粉味道。

距离如此之近,马纯焉能不中招,眼里嘴里鼻子里全是石灰,顿时丧失了视觉,气得他狠狠掐住蚂蚁的脖子,蚂蚁被他掐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音,眼瞅着就要丧命。

忽然,掐住脖子的手松开了,马纯无力的倒在地上,瘦猴惊恐万状的脸出现在上方,手里还拿着一柄铁锤。

第7章 出来混,要还的

马纯一半的身子还压在蚂蚁腿上,可是蚂蚁此时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双手颤抖,连动都动不了,更别说推开马纯沉重的身躯了。

瘦猴同样也是吓得不轻,拿着铁锤的手颤抖着,不知所措的望着蚂蚁。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王文君赶到了,看到马纯已经被放倒,他放心的长出了一口气,提着刀过去,把马纯的身躯搬开,蚂蚁这时候才恢复一些神智,战战兢兢的说:“杀杀杀杀人了?”

王文君摸一下马纯的鼻息,冷静的说:“没死,快干活,蚂蚁你赶紧起来帮忙。”

蚂蚁爬起来,壮着胆子帮王文君把马纯的身躯摆正,两只手平摊在地上,王文君深吸一口气,举起刀用力的挥下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浅昏迷中的马纯被剧痛惊醒,还没来得及挣扎,第二波剧痛就袭来了,另一只手也被王文君砍了下来,疼得他满地打滚,可是眼睛啥也看不见,只能徒劳的扑腾着。

把秃头的双手都给剁了下来,王文君还不罢休,挥刀朝着地上的断手就是一通乱砍,好端端一只手被他砍得支离破碎,乱七八糟,正在这时,马纯身上的手机响了,惊得蚂蚁一个激灵,低声道:“差不多了,走吧。”

王文君用袖子擦一下脸上飞溅的鲜血,有些意犹未尽,但发觉似乎有人听见响动走过来了,便一点头,拉着还在打颤的瘦猴,三人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楼上,小玲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的看着韩剧,不时看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二十分了,马纯还没回家,她心里有些焦躁,走到窗口朝下看了看,却发现自家男人的汽车明明已经停在车位上了。

又等了三分钟,还不见人上来,这时候突然有惊叫和打斗的声音传来,在深夜时分格外刺耳,小玲一惊,生怕是马纯出事了,一边拿起手机拨打马纯的号码,一边带着手电下楼去看。

手机是通的,但是没有人接,小玲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电梯到了一楼,刚走出来就看见几个物业公司的夜班值班员打着手电跑过来,于是小玲也紧跟着他们的步伐跑到楼后面的空地上一看,顿时惊呆了。

满地的鲜血,自家男人哀号着躺在地上打滚,两只没有手的胳膊徒劳的在空中挥舞着,煞是骇人!

小玲的手电掉在地上,双手抱头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楼上的灯光接连不断的亮起来,不时有人打开窗户谩骂道:“闹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玲依旧尖叫着,哭嚎着,时时刻刻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她也曾劝过马纯,差不多就收手别干了,自己开个小店,做点生意,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比打打杀杀强多了,可是马纯总是说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是趁着年轻再干几年,等有人能接替自己的时候再收山。

小玲知道,马纯是个好男人,他是想多赚几个钱,为了自己和将来的孩子打算,可是,终究还是出事了,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就在自家楼下,丈夫被人斩断了双手,血迹斑斑!

物业人员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他们既不会包扎止血,又不敢追击凶手,只能打电话报110.120。

救护车很快来到现场,医护人员进行了紧急包扎,帮马纯止血之后,抬上了救护车,戴着口罩的急救员对小玲说:“你是伤员的家属吧,把那只手拿上,还有另一只手呢,快找找。”

小玲一边哭一边把马纯被砍的支离破碎的右手捡到塑料袋里,可是打着手电照了半天,左手却怎么也找不到,几个物业人员和打着手电帮着寻找,还是一无所获。

救护车鸣着警报先走了,派出所的警车随后也来了,看看现场,问了物业几句话也走了,滨河小区渐渐恢复了平静。

三个少年一路狂奔,爬出滨河小区的围墙,直接逃回了瘦猴家里,关上门以后,惊魂未定的他们互相瞪着直喘粗气。

“咱们杀人了!”瘦猴说。

“没那么容易死,只是把他废了。”王文君说。

“那咱们是不是成名了?可以当大哥了?”蚂蚁瞪着一双迷茫而又渴望的眼睛问道。

“对,这事之后,咱们就算扬名立万了!”王文君信誓旦旦。

“可是,咱们怎么告诉别人啊,就算说了人家也不信啊。”瘦猴问。

“有这个。”王文君从兜里掏出一只人手,扔到桌子上,吓得蚂蚁和瘦猴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闪。

“怕什么,断手而已,这就是咱们的成绩,别人想冒功都不行。”王文君拿起那只断手,眼中一丝狠辣闪现。

“瘦猴,把这个用保鲜膜缠起来,放到你家冰箱里,再把沾了血的衣服脱下来用洗衣粉泡上。”王文君指挥若定,瘦猴和蚂蚁惟命是从。

“有酒么,拿出来庆贺一下。”王文君说。

瘦猴从厨房翻出大半瓶淮江二曲,又找了一碟子花生米和几根火腿肠,三个人拿着酒瓶子轮流对瓶吹,身上慢慢热了起来,恐惧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一股豪情壮志。

半小时过去了,马纯还没回来,手下有些不放心,到前台给他打电话,说了几句话之后脸色变严峻起来,握住话筒对前台里的服务员说:“快喊三姐接电话,出事了。”

三姐闻讯从屋里出来。接过了话筒,那边传来小玲的哭诉:“三姐,我小玲,马纯让人砍了,两只手都废了,三姐,三姐”

三姐惊呆了,马纯可是金碧辉煌金牌打手,金龙哥的头马,怎么就这一会工夫就废了?她定定神说:“小玲别慌,你们现在哪里?去医院了么,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三姐急匆匆的命令保安们加强戒备,不许轻举妄动,自己直接上楼去找阎金龙报告。

阎金龙每天都睡得很晚,这是他的职业习惯,金碧辉煌彻夜营业,做老板的自然要多盯着点,在他的办公室侧面还有个隐秘的房间,里面遍布监控器,可以随时监视到金碧辉煌的每个角落,甚至包括客房。

监控器里看到三姐急匆匆的走上来,阎金龙下意识的感到不妙,赶紧推门出去,坐到大班台后面保持威严状。

三姐敲门进来,脸色阴郁,低声道:“出事了,秃子回家的时候让人砍了。”

阎金龙腾地站起来,气急败坏道:“谁让他私自回家的!”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调整情绪后说:“伤得重不重?”

“重,两只手都让人剁了,头上挨了一家伙,脸上还撒了石灰。”

“有人在算计咱们啊。”阎金龙面色阴沉,点燃一支烟从大班台后面走出来,在地毯上来回走着,思索着,片刻后毅然一挥手:“去医院,我要看看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