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躺下,阎金龙忽然又爬起来了,他也听到那个奇怪的声音,像是猫叫,又像是女人在笑或者哭。

“龙哥,你也听见了吗,我觉得这医院有些不干净。”云姨吓得脸色苍白,声音都战战兢兢的。

“别胡说,医院哪有不死人的,明天你把家里的菩萨抱来。”阎金龙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躺下睡了一会,笑声更加明显了,就连护士站的值班人员都听见了,壮着胆子打着手电在洗手间,开水间查找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好在这诡异的笑声没多久就消失了。

第二天,医院保卫科在那女子跳楼的地方烧了些纸钱,又把十五层的那间病房暂时腾空。

医院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云姨都看见了,她又听到护工们谈论了一些所谓的内部资料,便赶紧跑到病房,战战兢兢的说:“不好了,那个跳楼的,就是从咱们楼上的房间跳下去的。”

“那又怎么了,你要是害怕就给我滚蛋!”阎金龙恼了。

云姨最怕这些,收拾东西真的跑了,临走还对阎金龙说:“龙哥,你一定要当心啊,晚上睡觉机灵点,身上带点辟邪的东西。”

“走走走。”阎金龙不耐烦的说,可是等云姨走了,他还是给自己大老婆打了个电话:“是我,医院这边有点不干净,回头你找李老道要点符,再把家里那个大师开光过的玉观音拿来。”

李老道是江北市有名的神汉,正式道号叫做半尘道人,又称半尘真人,半尘子,会算命消灾,看风水,治怪病,还是个灵媒,金碧辉煌的陈设布局都是他帮着看的,彼此来往不少,大老婆接到电话后马上找到半尘真人,老道收了钱之后,立刻请出黄表纸和一支跟随多年的秃笔,用朱砂画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符号,大老婆千恩万谢的拿了走了。

晚上八点,阎金龙拿到了玉观音护身符,又把神符贴在窗户上,身上也揣了几张,心里稍安,打发大老婆下楼去骨科病房照顾儿子,自己躺到床上看起电视来。

不知不觉,阎金龙打起了瞌睡,一睁眼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再看电视机里居然一片雪花,不对啊,这个时间应该还有节目的,他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下,依然是嘈杂的雪花。

忽然,屏幕一闪,竟然变红了,血红的一片没有任何图像。

阎金龙吓坏了,大喊一声:“来人啊!”

门口值班的协警赶紧冲进来一看,屋里一切正常,顺着阎金龙手指的方向看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湖南台的综艺节目,协警挠挠头,看了阎金龙一眼,出去了。

阎金龙心中有些害怕,干脆把电视机关上了,可是关上没几分钟,电视机又自动打开了,这下他真的心慌了,拿起遥控器再关,过了几秒钟,又打来了,而且依然是血红一片。

阎金龙干脆爬起来把电视机的电源线扯掉,这回终于不再自动开机了,他走过去把门反锁好,从身上摸出一张符来贴在门上,心中终于缓了一口气,忽然之间,灯灭了,屋里一片漆黑,咣当一声,窗户打开了,刺骨的寒风吹了进来。

阎金龙慢慢的转身,只看见窗户大开,窗帘迎风飘舞,窗口前站着一个红衣女子,披头散发,正盯着自己。

一声惨叫,如同彗星划过夜空。

第27章 厉鬼勾魂

谁要是以为阎金龙的心脏真有病,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阎金龙从小就被人称为憨大胆,半夜敢睡坟头,拿四骷髅脑壳当尿壶玩,别看个头不高,身体素质相当好,练过武术,踢过足球,心脏比运动员还健康,心肠比铁石还要坚硬。

至于在警察面前装病,只能证明他会演戏,保外就医嘛,没有真病怎么保外。

但是阎金龙毕竟是一个中国人,中国人是纯正的无神论者,平时百无禁忌,不信鬼神,可是有事的时候,又会变成坚定地泛神论者,别管是上帝真主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关二爷,全都能为我所用。

阎金龙就是这样一个人,当电视机出现异常的时候,他也有点害怕,但是当拔掉电源异常情况就随时消失的时候,他心里就有数了,八成是有人在搞自己。

突然停电,窗户大开,窗口出现一个“红衣女鬼”,若是一般人,此刻肯定就吓得不行了,若是心脏病患者,肯定当场就得心肌梗死了,但是阎金龙不是一般人,他的神经比正常人要粗大很多,见得世面也多,他只是大吃了一惊而已。

那个女鬼,其实不过是一个长发头套加一件红色衣服而已,用绳子吊着悬在窗口,虽然气氛渲染的不错,又是电视机雪花又是呜呜的风声,又是停电加鬼影,但假的就是假的,唬不住真正有胆识的英雄好汉。

阎金龙一眼就看到了那条绳子,他的胆气顿时壮了起来,顺手抄起身边的折叠凳就扑到了窗口,他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可是刚扑到窗口,一只大手就从上面伸下来,正好揪住阎金龙的领口,大力往外面一拽,阎金龙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拽了出去,两只手拿着折叠凳也来不及抓住什么东西阻拦一下,就在翻出窗户的那一瞬间,他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金碧辉煌的阎总,如同沙袋一般从十四楼窗口掉下去,摔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顿时血流满地,脑浆迸裂,魂归西天。

协警听到惨叫声,急忙冲过来推门,可是门从里面反锁了,他后退两步,奋力踹门,病房的门能有多结实,一脚就踹开了,结果真看到屋内空空如也,窗户打开,窗帘随风飘动,很是诡异。

协警冲到窗口,却看到远处空中有个穿红衣服的女鬼正在飘远,吓得他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第二医院很多住院病人也都看见了那个红衣女鬼在空中飘荡,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不到。

十五楼开水房,一个人影从敞开的窗户跳了进来,仔细的清理了攀爬过的痕迹,从锅炉后面翻出藏着的白大褂披在身上,戴上口罩走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看了看,旋即迅速闪出,从消防通道下楼去了。

综合楼旁边的医院行政楼天台上,两个穿着黑色特警作训服的人趴在楼顶沥青涂层上,和背景融为一体,其中一人手中抱着硕大的变频九通道遥控器,指挥着吊运“女鬼”的直升机降落在跟前,两人迅速将头套、衣服和直升机收起来,装进背包从防火梯下楼,消失在黑暗中。

又有人跳楼,院保卫科迅速出动,封锁现场并且报警,那名协警也通知了局里,保外就医的犯人死亡,这可是个责任事故,刑警大队紧急出动,法医也来了,对现场进行细致勘察和询问。

阎金龙是摔死的,而不是心肌梗死,这一点法医可以确认,为什么一个心脏极其健康的人会保外就医,这已经不是需要追究的问题了,眼前的问题是,阎金龙到底是怎么死的?谁要对他的死负责。

事发的时候,病房的门是反锁的,提取门闩上的指纹,确实是阎金龙的,他为什么要反锁自己,又为什么发出那一声惨叫?他是自己跳下楼的还是被别人推下去的?这都是谜团。

最让人疑惑的就是阎金龙死前医院闹鬼的事情,那个女人曾经是金碧辉煌的小姐,被打断了腿拘押了六年之久,因为心理崩溃而自杀,这是定案的事情,而且她跳楼的地点就在阎金龙的楼上,阎金龙在她跳楼后第三天也跳楼死了,而且死了之后,医院里闹鬼的事情就停息了。

难道这真的是巧合吗,刑警队员们展开了细致的侦查,调取了所有的监控录像,果然发现了线索。

监控录像里,真的有一个红衣服女鬼在空中飘荡!

看到这一幕情景,刑警队员们都傻眼了,由于监控探头像素不高,更清晰的画面提取不到,只能隐约看见红色的头发和红色的衣裙,漂浮的高度和空域,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到达的地方,所以装神弄鬼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这种诡异的事件,就连刑警大队长韩光都觉得匪夷所思,难道世间真有因果报应,阎金龙是被女鬼勾死的,如果这样结案,肯定会被领导痛骂,经过一番思索,在医院楼下徘徊了十几趟,他忽然眼睛一亮,发现了线索。

高大的松树顶端,不知道是谁扔的红色和黑色的垃圾袋,他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时候胡蓉也走了过来说:“有线索了,十五楼排气管道里发现一只死猫,可能是不小心掉在里面,冻饿而死的,发现的时候已经僵了。”

韩光说:“那就清楚了,所谓女鬼的笑声是野猫的悲鸣,所谓空中漂浮的女鬼,则是有人有人从高空扔下的垃圾袋,阎金龙作恶多端,心里不安,诱发了心理疾病,自己跳楼自杀了。”

“对啊,这样一说就通了。”胡蓉也展颜笑了。

报告交了上去,领导比较满意,阎金龙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谁也不心疼,反而都长长出了一口气,金碧辉煌案可以迅速结案了,三姐以组织卖淫嫖娼罪判处十年有期徒刑,几个职业打手分别以故意伤害罪和妨碍公务罪被判处刑期不等的有期徒刑,金碧辉煌的所有资产被查封,没收,对受害人给予民事赔偿。

闹得沸沸扬扬的金碧辉煌案就这样结了,盛极一时的江北第一娱乐会所风光不再,门上贴着封条,风雪从残破的窗户灌了进去,停车场上空空荡荡,只有一辆大切诺基孤零零的停在那里,一个女警官站在车前注视着衰败的金碧辉煌,低声念道:“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另一侧的车门打开,韩大队跳了出来,说:“小胡,发什么感慨呢?”

“韩大,我只是觉得,金碧辉煌如果做正经营生,肯定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黑社会分子,你让他做正经营生?开什么玩笑?对了,阎金龙葬礼,你去不去?”

“去!我要看看这个人渣是怎么走完最后旅程的。”

市火葬场位于北郊,火葬场殡仪馆公墓连成一体,寒冷的冬日,这里正在同时举行两场遗体告别仪式,分别是黑道老大阎金龙和前金碧辉煌从业人员张某某,也就是先阎金龙两天跳楼而死的那个女人。

昔日的黑道老大,今天风光不再,只有老婆孩子和一些忠心耿耿的老朋友来送金龙哥最后一程,平时那些结交甚密的狐朋狗友早已不见了踪影,甚至连花圈也不送一个,云姨也变卖了房产汽车,携款跑路了。

世道炎凉啊,可怜的阎东两条腿尚未痊愈,只能坐着轮椅抱着父亲的遗像,身后跟着孤零零的几个人,反观他们旁边的送葬队伍,却是极其的浩荡,几百个穿黑的女子,统一的黑面纱黑丝袜小白花,还有海一般的花圈挽联,谁能想到,一个弱女子的葬礼,竟然如此极尽哀荣。

阎金龙的大老婆很愤怒,骂道:“怪不得大厅不给我们用,只给小厅用,原来是给婊子开追悼会啊。”

“嫂子,消消气,对方来头太大,听说是华清池卓老二主持的葬礼。”一个老友低声劝道。

“打伤我儿子,现在又来气我,这个卓老二是想让老阎最后一段路都走得不安生啊,我和他们拼了!”大老婆捶胸顿足,却被众人拉住。

“妈!别闹了。”轮椅上的阎东说了一句,少年眼神阴郁,眉宇间似乎有浓重的戾气,他一字一顿的说:“这个仇,我永远记住!”

“孩子,咱娘俩真命苦啊。”大老婆扑到儿子身边哭了起来。

远处,戴着墨镜的韩光和胡蓉注视着这一幕人间闹剧。

“卓老二是个人才,恐怕华清池就是下一个金碧辉煌了,只不过他比阎金龙手段高明一点罢了。”韩光冷冷地说。

“咦?刘子光怎么没出场?”胡蓉关心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他现在想洗白了,这种场合尽量不参与。”韩光解释道。

“对了韩大,法医说那只野猫是被人毒死的,不是饿死的,还有那个垃圾袋也有问题,当晚刮的是北风,垃圾袋从天台上丢下去,不可能飘到那个位置。”胡蓉说。

韩光笑笑说:“做刑警,有时候不能太较真,阎金龙虽然躲过了法律的严惩,但是没有躲过命运的惩罚,事情的经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坏人死了,对不对小胡?”

胡蓉默默无语,只是望着远处火葬场烟囱冒出的淡淡黑烟。

北风又起了。

第28章 杨所损失左膀右臂

北风呼啸,滨江大道星光酒吧某间包房内,四个男人正在打牌,是带彩头的那种,而且数额还不小,但是有杨所镇着,怕毛。

“对了,阎金龙今天下葬。”杨峰一边摸牌,一边不经意的提起。

“哦,怪可惜的,他那个小的,长的还不错,叫什么小云的娘们。”李志腾随口附和道,他现在已经不在防暴大队干了,转到市局三产金盾互为公司做小队长,管着几台押运车,手底下也有几号弟兄,几把喷子。

“老阎命不好,惹谁不好,惹政法委书记的闺女,活该他倒霉。”说话的是大开发的虎爷,上次的案子好不容易才撇清关系,花了他不少钱呢。

提到这个,在场的另一个人就有点害怕,治安大队的老顾,就是当初误抓胡蓉的那个老顾,他年龄不小,职务不高,是治安大队有名的老油条,杨峰当初刚进来的时候,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就是跟他学的,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杨峰玩的比老顾要好得多。

杨峰说:“我寻思着,金碧辉煌那块地方不错,要不然盘下来算了,咱们几个凑凑,到时候赚了钱大家分。”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大家的赞同,都是社会上混的,自然知道娱乐行业的暴利,有虎爷这种道上成名角色加盟,再有杨峰这位派出所副所长罩着,哪能不赚钱。

“我觉得行,金碧辉煌地势好,风水好,停车场和浴池锅炉都是现成的,只需要重新装潢一下就行,换个门头灯箱,找一些小姐过来,只要别太出格,绝对生意岗岗的。”虎爷乐开了花,第一个同意。

李志腾也兴奋起来,说:“太好了,以后出去玩不用花钱了,算我一个。”

老顾也点头说:“是个好办法,不过那块地方实在太好,肯定有不少人盯着,咱们几个,实力还是不行啊。”

杨峰说:“我已经调查过了,那个楼是房管局的资产,金碧辉煌签了十年的租约,不过现在资产全部没收,金碧辉煌娱乐公司也破产清盘了,这个楼肯定要拍卖的,到时候咱们参与竞拍就行,谁敢挡路,绝对让他生不如死,这块地方咱们是拿定了。”

杨峰找这三个人来是有他的想法的,李志腾虽然不在防暴大队工作了,但是毕竟还在本系统内,而且他叔叔是分局政委,关键时刻能帮上忙,而且他本人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容易控制,是自己的亲信人马。

老顾是自己的老哥们了,人老精,鬼老灵,这位治安大队的老油条多年丰富经验绝对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有他加盟,很多事情就不用自己出面了。

至于虎爷,那是道上成名的角色,而且人相对来说比较敦厚,起码不是阎金龙那种老狐狸,让他出面开店,自己在幕后操纵再合适不过。

其余三人也都明白自己的分量,杨子是他们的老朋友了,人仗义不说,背景还很强硬,市委组织部的一把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说这回市里班子又要调整,杨部长有可能再上一层楼,担任副书记呢,有这样的后台,简直就是免死金牌啊。

“行,就这么整,该怎么办,杨子你说吧。”三人连牌也不打了,兴奋地说道。

杨峰矜持的一笑,点了一支烟慢条斯理的说:“法人代表呢,我们三个有公职的都不适合当,虎爷你当仁不让,你是场面人,店里大局你的主持。”

虎爷说:“没问题,这个你放心好了,我那些朋友正愁没场子玩呢,咱的洗浴中心一开,绝对把他们都拉来捧场。”

杨峰又说:“金碧辉煌的前车之鉴,大家都记着点,反正别整的太过火就行,求财嘛,又不是开黑店,差不多就好,平时我不可能经常过去照应,李子你身份相对好点,就多担待点,有事直接找老顾,他们治安大队就管这个。”

老顾说:“没问题,这事儿我包了,谁敢找茬闹事,绝对饶不了。”

“生意干起来,起码每天三五万进账,一年下来就是上千万,咱们亲兄弟明算账,分红的时候可得按照入股比例来结算。”杨峰说。

“那是,那是,杨子说的对。”大家都附和道。

“具体该投资多少钱,现在还算不出来,到时候再说吧,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杨峰说完,披衣出门走了。

其余三人满腹心事,也各自散了。

杨峰的路虎彻底报废了,已经拆成零部件处理了,现在他的交通工具是所里的配车,警用牌照,照样牛逼,老顾也不含糊,座驾是一辆大队暂扣的无牌车辆,事主不敢来领,事实上已经成为老顾的专车,至于虎爷就更不用说了,卡宴走到哪里都牛逼。

只有李志腾,这些年来虽然跟着杨峰沾了不少便宜,但都是吃喝玩乐,现金没捞多少,本来工资不低,可他花钱又是大手大脚,至今手头没有一分钱急需,别说汽车了,就连电动车都没有。

出了星光酒吧,李志腾谢绝了他们搭车的好意,自己一个人走在行人稀少的马路上,打起了小算盘,杨子的主意不错,开洗浴中心绝对是个来钱的买卖,可是自己手头没钱,老爹老妈又那么抠,连辆车都不给自己买,更别说拿出钱来投资了,想想自己每天押送上百万的巨款,可是那都是别人的钱,心中更觉得憋屈,以至于有人骑着自行车从自己身后经过都没留意。

忽然眼前一黑,似乎头上蒙了什么东西,李志腾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挨了狠狠一记重击,他疼得怪叫一声,朝着来袭方向猛踢一脚,落空了不说,脚踝还被人猛击了一下,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那条支撑腿也被人横扫一脚,一米九的大个子当场倒地。

袭击者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又狠狠一棍砸向李志腾的右手,四根手指当场被砸断,骨头断了筋肉还连着,疼得他哀号连连,袭击者这才从容上车离开,整个袭击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李志腾是被一辆路过的计程车发现的,将他送到附近医院急救,伤势很严重,右手指关节粉碎性骨折,即使痊愈,灵活性也大不如从前,拿筷子吃饭拿笔写字,甚至系鞋带都会受到影响,更别说拿枪这么危险的东西了,左腿脚踝处也骨折了,头部躯干多处软组织挫伤,手上脚上都打了石膏,身上缠着绷带,看起来像个木乃伊。

杨峰次日上午赶到了医院,李志腾一见他来,眼泪就下来了:“杨子,你要帮我报仇啊。”

杨峰阴沉着脸问:“看清楚是谁下手的么?”

“没看见,上来就拿麻袋把我头罩住了,卑鄙小人,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非杀了他全家不可!”

杨峰沉吟片刻道:“看来是有人在算计你,你最近招惹什么人没有?”

李志腾很委屈的说:“没有啊,上次那个事之后,我一直挺老实的。”

这就奇怪了,李志腾是杨峰的好哥们,他和杨峰基本上形影不离的,按说确实没得罪什么人啊,杨峰想想说:“李子你放心,这案子一定追查到底。”

这是很严重的故意伤害案,杨峰亲自帮李志腾做了笔录,回去的时候,又专门去了分局一趟,找李政委说说事儿,这案子毕竟牵扯到他侄子,要显得重视一些。

从政委办公室出来,杨峰顺路又到治安大队那边去串个门,正好老顾也在,两人刚聊了几句,忽然门外进来几个人,都穿着深色西装打着领带,领口佩戴着徽章,直接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文件对老顾说:“顾大海,你涉嫌渎职犯罪,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吧。”

老顾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确实,政法委书记女儿是那么好欺负的么,胡书记是那么好欺负的,即便即将退二线,也轮不到你一个小警察蹬鼻子上脸。

杨峰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老顾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一句话也不敢说,这种场合言多必失,不如把嘴闭紧,他只是惊叹,胡蓉那丫头还真的是睚眦必报,老顾只不过误抓了她一回,就要把人搞到身败名裂啊。

检察院可是个阎王殿,那帮人狠着呢,老顾的屁股又不是那么干净,想抓他的小辫子太容易了,这回警服是肯定要扒掉了,搞不好都得进去住几年,想到这里杨峰一阵后怕,自己和老顾关系甚密,两人合伙干了不少龌龊事儿,万一他要是捅出去,可就麻烦大了。

赶紧回家,找老头子打点关系去,最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这种事儿,特冤!

杨副所长火烧眉毛的时候,刘子光却是风光得意,代表红星公司和教育局签订了保卫合同,负责本市在册幼儿园的安全保卫工作,费用直接走财政拨款,按月结算,这是个长期合同,拿下之后至少能维持红星公司的运转了,而且这是一个品牌工程,打响名气之后,就不愁合同了。

阎金龙终于死了,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公司文员小黄特地跑来,绘声绘色的把这件神奇的事情讲给刘总听,什么女鬼索命,半夜鬼哭,诡异的红裙子,刘总却只是淡淡一笑说:“老天爷是长眼的。”

他当然不会傻到主动告诉别人,阎金龙是自己拽出窗户摔死的,死猫也是自己安排的,女鬼也是自己派人操纵的,总要让这些活在残酷现实中的人有些希望不是么。

第29章 小雪进了按摩房

西郊风景区,市委干部宿舍就坐落于一片山峦叠翠当中,门口警卫森严,大院里风景秀丽,静谧祥和,洁净的道路边上,停着一些低调而又不失身份的车辆,大多是黑色的奥迪系列,从牌照的数字大小可以看出主人的身份高低。

组织部杨部长的家就在第六号小楼,杨峰在外面有房子,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家了,他把警车停在楼下,拿出钥匙打开家门,一进门就听到书房里父亲打电话的声音,虽然父亲调入江北市委已经许多年了,但依然难改一口南泰县口音。

如今江北市官场,是被一帮南泰籍的官员把持着,说一口地道的南泰土话,或许在市区会被人认为是土老帽,但是在官场上则会被人认为是李书记一派,从而肃然起敬。

杨峰的父亲,一直是市委书记李治安的嫡系人马,在南泰县就跟着李书记干,李书记调入市委后,又把老杨调了过来辅佐自己,李书记扶正之后,老杨也紧跟着扶正了,成为组织部的一把手,杨部长算是不折不扣的南泰帮大将,李书记的左膀右臂。

父亲操着一口浓重的家乡话在和人打电话,听语气应该是官场上的朋友,杨峰不敢打扰,蹑手蹑脚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父亲打完电话了,端着茶杯走出来喊道:“小伟,你回来了?”

小伟是杨峰的小名,本来他的名字叫杨伟,是他爷爷取的名字,小时候觉得没啥不妥,长大之后这个名字却令杨峰很是难堪,于是参加工作后第一件事后就是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但是父亲还是按照老习惯喊他小伟。

杨峰毕恭毕敬的出来,答道:“爸,我回来看看您。”

杨部长点点头,坐到了红木椅子上,杨峰也陪着父亲坐下,他知道,父亲肯定要教育自己了。

果然,杨部长点了一支烟,开始侃侃而谈,从江北市官场政局谈起,谈到最近可能会有的人事变化,最后语重心长的说:“小伟啊,最近你要本分一些,不要给家里添乱,一切等大局定下来之后再说,千万不要再生什么事情,另外,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我看你王伯伯的女儿就不错,下周安排个见面吧。”

杨峰知道,所谓王伯伯是市委王副书记,他女儿胖得像头猪,自己才没兴趣呢,不过他也知道这属于政治联姻,老爷子的一片苦心不能辜负,反正见个面也不会少块肉,至于成不成还是自己做主的,便敷衍道:“行,到时候去。”

杨部长很满意,说:“最近单位里还好吧。”

杨峰赶紧说:“原来治安大队的一个姓顾的伙计,今天被检察院提走了,我怕”

杨部长眉头一皱:“你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就是一般同事。”

“这样的人少接触,不好,这件事我会了解情况的,你还有什么事?”

杨峰搓着手,干笑道:“我想借点钱,投资点事业。”

“不行!”杨部长斩钉截铁的回绝:“你是我的直系亲属,不能做生意,因小失大你懂不懂,这件事没得谈。”

说罢起身回书房去了,杨峰愤恨的瞪了父亲的背影一眼,回房拿了皮包出门去了,在门口正好遇到母亲和保姆买菜归来,母亲一看儿子回来了,赶紧拉住他说:“小伟,好容易回家一趟,吃了饭再走吧。”

杨峰一脸的不高兴:“不吃了,还有个案子。”

“不吃哪有力气办案子,回家回家。”杨夫人把儿子拉进了家,组织部长的太太多会察言观色,早就看出儿子心情不好,悄悄问杨峰:“儿子,有啥事啊?”

“我想和朋友投资开个店,爸爸他不支持。”

“我当什么事儿呢,这算什么啊,拿着。”杨夫人从小包里摸出一张金卡递给儿子:“这里面有三十万,你先拿着用,不够妈再去筹。”

“谢谢妈。”杨峰挤出一丝笑意,心里却说,三十万能干啥啊,连辆路虎都买不来。

“三十万!”小雪目瞪口呆,望着面前的肾内科主任医师。

“肾源本身就要二十万,还要预订,再加上手术费用和术后抗排斥的药物,总的来说三十万还是保守数字,你父亲的肾脏已经到了末期,不做手术的话,恐怕这个春天难挺过去了。”医生说道。

小雪低下头,肩膀耸动着,三十万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根本不可能凑齐,但是难道就这样看着父亲病死在自己面前么,少女无助的哭了,无法回答医生的问题。

“唉,你考虑一下吧,能减免的我尽量减免,这年头肾源也不好找,能找到匹配的肾源就更难了。”医生说完起身走了,只剩下小雪站在走廊里低声抽泣着。

许久,她才调整好情绪,回到病房坐到父亲身边陪他说话,老温的双脚已经浮肿了,病了那么多年,他自己心里也很有数,微笑着抚摸着女儿的长发说:“小雪,爸爸没事,爸爸一定会活着看到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的。”

“爸爸”小雪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往下落。

“好了,别哭了,乖,该去上学了。”老温慈祥的说。

小雪收拾了饭盒,拿到盥洗室洗了一遍放进书包里,和爸爸说声再见,回学校上课去了,有了陈老师的帮助,她不用调到新校区,每天骑着自行车来来回回,还算方便,自打上回刘叔叔安排了那一场表演之后,同学们对小雪敬若神明,尤其那些调皮捣蛋的男同学,见到小雪都是躲着走的。

但小雪依然如同往常般低调,除了学习之外,其他的事情一律不过问,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考上名牌大学,让父亲为自己骄傲,但是今天上课的时候,她却有些魂不守舍,三十万的字眼总是在眼前闪烁。

三十万是一笔巨款,就凭小雪家的低保救济金,一辈子也攒不出这么多钱,小雪大学毕业之后倒是能赚钱,可是那时候爸爸恐怕早已不在了,想到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父女俩相依为命,种种酸甜苦辣涌上心头

“温雪,你没事吧?”同位推了她一下,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小雪从思绪中醒来,暗暗做了一个决定,一定要救活爸爸,没钱买肾源,那就用自己的肾,医药费和术后康复费不够,就去借。

可是那也要十万块钱,虽然陈老师和邻居们都是好心人,但是他们也不宽裕,谁又能轻轻松松拿出十万块给没有亲戚关系的人看病呢,或许刘叔叔可以吧,听说毛孩的妈妈得了癌症,就是刘叔叔资助他们家看病的。

思来想去,下课铃响了,等老师离开教室之后,同学们立刻兴奋起来,聊起最近的新鲜事,元旦期间一种新闻不断,先是教导主任的不雅视频留到了网上,一中贴吧里都贴满了,本以为朱主任会被开除,哪知道假期结束之后,朱主任依然道貌岸然的站在校门口,学生们议论纷纷,唾沫星子横飞,兴奋之极。

还有一个大新闻是著名的东少被人废了,用铁棍敲碎了两个膝盖,至今还在医院里治疗,就算出院也是个跛子了,想想以前东少的种种风光,再看看他如今的境地,涉世不深的学生们纷纷装着一副久经风雨的模样感慨:出来混,是要还的。

小雪却不关系那个,她满心都是父亲的病情和借钱的事情,下课铃一响就收拾了书包回家去了,一边骑车一边想,快到高土坡巷口头的时候才猛然醒悟,一拐车把,去了志诚花园。

她知道,刘叔叔的办公室在那里。

门岗认识小雪,打了个招呼就放她进去了,红星公司和物业公司暂时在一座楼里办公,前台接待员也认识小雪,不用通报就让她进去了,小雪有些拘束的站在走廊里,心扑通扑通的跳,她不知道过一会该如何开口才好,那毕竟是一笔巨款啊,人家凭什么要借给你,你又拿什么做抵押,拿什么还?

如果刘叔叔拒绝,那就等于判决了爸爸的死刑,想到这里,小雪就一阵紧张,可是既然走到这里了,就没有后退的道理,她一咬牙,义无反顾的朝刘叔叔的办公室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屋里说话的声音就飘了出来:“这点钱不够啊,重新装修就得几百万,还不算租金的费用,阎金龙租的时候物价还没上涨,那个价格现在肯定拿不下来了,更何况还有好几家竞争的,光子,你还有没有资金啊?”

然后是刘子光的声音:“我这边资金缺口也很大,沙场生意遇到瓶颈,红星公司那么多人等着开饭,不开源节流是不行的,盘下金碧辉煌的计划我支持,但现在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了,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我现在是一分钱都能掰成两半花”

后面的话小雪就没在意了,她黯然的退了出去,悄然消失在门口。

“咦,小雪怎么走了?”前台小黄纳闷道。

小雪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上,低着头想着心事,忽然一个红色的钱包映入眼帘,她左顾右盼,这条路上行人稀少,没有人注意自己。

她停下自行车,弯腰将钱包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有身份证、银行卡,一张小女孩的照片,还有一叠钞票,估摸着有七八百块的样子。

身份证上的女人风韵犹存,和小女孩的相貌有些神似,看样子是母女关系,小雪拿着钱包没有犹豫,当即站在原地守候起来。

不出一分钟,前面就走来一个穿着豹纹皮草的女子,一脸的焦急,眼睛在地上扫着,小雪一眼就看出她正是身份证的人,便拿着钱包招呼道:“这是你掉的吧?”

“哎呀谢谢你,是我的钱包。”女人惊喜的喊起来,拿过钱包看也不看,千恩万谢着,又要邀请小雪到自家去坐坐。

“不客气,这是应该的,我该回家了,就不打扰了。”小雪婉拒道。

“那不行,我家就在前面,进去喝杯水再走。”女人不由分说拉着小雪走过街角,前面有家小门面,门头是粉红色的灯箱,上面四个大字:休闲按摩。

第30章 诱骗计划

小雪虽然涉世不深,但也知道按摩房不是好地方,推脱着不愿意进去,豹纹女佯怒道:“是不是觉得大姐不是好人啊?”说着拉开了玻璃门,里面是干干净净的理发椅,大镜子,铺着干净床单的按摩床,墙上还贴着针灸推拿穴位图。

更重要的是,一个穿着绿色校服的小女孩正趴在台子上写着作业,看到豹纹女进来便抬头喊了一声妈,这让小雪的那点抵触情绪全没了,人家是做正经生意的嘛。

于是小雪便将自行车停在门口,走了进去,豹纹女一边帮她倒茶一边热情的招呼道:“坐,你坐啊。”又对自家女儿说:“小丫,你不是有道题不会做么,问姐姐吧。”

那女孩十三四岁年纪,分明还是个初中生,看到小雪胸前佩戴的一中校徽,便有些敬畏,拿着代数书向她请教起来,小雪一看,是初二的方程式,小菜一碟,便耐心的给小妹妹讲解起来。

豹纹女笑呵呵的点燃一支烟,随口问道:“姑娘,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好像带点东北味。”

小雪说:“我小时候在科尔沁草原长大的,和吉林省挨得挺近的。”

“呵呵,具体是哪里啊?”

“那时候我爸爸在白城武器试验中心,后来工作调动,就到江北来了。”

“哎呀太巧了,我就是白城人啊,咱们是不折不扣的老乡啊。”豹纹女兴奋起来,和小雪拉起了家常,她本来就是个自来熟,三言两语下来,气氛便热络起来。

“阿姨,你怎么到江北来了?”小雪抱着茶杯问。

“唉,别提了,下岗了吃不上饭,南下赚钱呗,不过我算命好的,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买了房子买了车,把女儿也接过来了。”

看小雪一脸的不相信,豹纹女微微一笑解释道:“大姐我干的可是正经营生,中医推拿按摩,活血通淤,回头客很多,这个门面就是我花三十万买下的,前后没用五年时间。”

三十万,又是三十万,这个字眼如同重锤一般敲在小雪心头,街边按摩女都能赚到三十万,买了房子买了车,自己眼看都十八岁了,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父亲病死。

豹纹女注意到小雪神情有些黯然,问道:“姑娘,你爸爸他分到江北哪个单位了?”

“晨光机械厂。”

“哦,那个厂子可不好,听说快倒闭了,你爸爸没有自谋职业么?”

“没有,他有慢性病,不能干活。”小雪的眼眶又有些湿润。

豹纹女叹了一口气说:“唉,我当年也是这种情况,那年我才上初三,我爸得了尿毒症浑身浮肿,家里砸锅卖铁也凑不出看病的钱,本来我学习还挺好的,考个职高技校不成问题,就因为我爸的病,辍学去上班了,可是熬了没有一年,还是走了,又过了两年,我结婚生了孩子,孩子他爹整天喝酒不务正业,我一气之下就南下了,混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啊。”

豹纹女推心置腹一番话让小雪很感动,人家也是和自己相同的命运,但是不屈不挠和命运抗争,走到今天也算有些成就,可是自己呢?想到重病卧床的父亲,她不禁低头垂泪。

“姑娘,我叫王梅,你喊我梅姐就行,我看你心里有事,给梅姐说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说是吧。”豹纹女把烟头按灭在火炉子上,拉着小雪的手说道。

“我爸爸也是尿毒症,再不换肾就撑不住了,可是我没有钱”小雪低声道。

“唉命苦的孩子啊,咋这种事儿都让咱们这些人摊上的呢,那些厂长书记咋就都活的那么好呢,姑娘,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温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