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泰县委会议室,烟雾缭绕,县委班子围在一张长圆形的会议桌旁边,都仿效张书记的打扮,穿着深色的夹克衫和西裤,白色衬衣不扎领带,面色凝重,面前摊着16开大小的真皮封面笔记本,一手拿着钢笔,一手夹着烟,认真聆听张书记下达的会议精神。

张书记严肃的说:“同志们,我县出了个大英雄,这是南泰人们的骄傲,同时也是一个发展的机遇,现在网络上讲我们县的帖子很多,都上了百度搜索榜了,我们要抓住这次机会,抗日主题搭台,经济唱戏,争取把天街乡打造成抗日之乡,旅游之乡,同时也要树立一批正面的,典型的抗日榜样,我看这件事可以深挖,文化局、旅游局、县志编纂办公室的同志们辛苦一下,争取发掘几个事迹出来,要上报纸,上电视,如果能联系上合作单位,拍个电视剧或者电影,那就更好了。”还有那个姓程的猎户,也可以正面宣传一下嘛,代表咱们县不够格,可以当天街乡的形象大使嘛。

县委成员们放下笔,纷纷鼓掌,张书记英明啊,昨天还在县委工作会议上说要抵制网络上不和谐的言论,做到执法如山,不徇私情,严惩杀人凶犯,为国际友人伸冤呢,今天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土匪武装头目成了抗日英雄,杀人凶手也变成形象大使了。

唐副县长接着发言,他说:“张书记为我们树立了大方向,我补充一点具体细节啊,程拴柱同志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不适宜继续羁押在县拘留所,我建议,把老人安排在咱们县委招待所。”

领导们交头接耳,纷纷点头赞同,张书记更是大手一挥说:“就按唐川同志的意见办理吧。”

会议结束,张书记迈着四方官步出了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脸上才露出惶然之色,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秘书小心翼翼的帮他关上了门,回避到走廊里。

“我已经派县委副书记和县公安局长去医院探望伤员了,并且严惩了相关责任人,说到底这只是个误会嘛,乡下人没见过市面,他们连A8和A6都分不清楚,哪认识总参的证件啊,总之一句话,该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我们绝不含糊。”

张书记拍着胸脯做了保证,电话那边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小张,做事要注意影响,没事阅什么兵,那句话怎么说的,枪打出头鸟啊,我听说人家已经给中纪委打招呼了,要办你,中纪委电话打到省纪委,又传达到市纪委,一层层压下来,你让我怎么办?”

张书记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说:“不就是个离休老军头么,有那么大能量?”

对方冷笑:“人家是离休了,可是儿孙都在位子上呢,最小的都是少将,这回你的麻烦大了。”

张书记说:“那怎么办,卫红有病,小彬彬一个人在澳洲,你这个当大爷的不能不管啊。”

“再说吧,省纪委派来的张室长,市纪委带队的是老严,你自己想办法吧,我还有个会,挂了。”对方挂了电话,张书记面色灰白,如丧考妣,沉思了好久才把秘书叫进来说:“赶紧帮我清仓,把股票都卖了,还有那几套房子,赶紧出手!”

秘书说:“股市的资金都套着呢,房价现在也不是高位,贸然出手要亏钱的。”

张书记说:“让你办就办,哪有那么多话!”

南泰县拘留所,老程头正在单人囚室里扎马步,忽然一个警察过来打开了铁门,说:“拿上行李,跟我走。”

老程头很平静地问道:“哪去?”

“你的保外就医办下来了,县委招待所先住下,等案子结了就能回家了。”警察说。

老程头说:“不去,俺身子骨好着呢,犯人就该住牢监,啥时候法院判俺无罪,俺才出去。”

警察说:“你这老头怎么死脑筋,赶紧出去。”说着就去拉老程头的胳膊,奈何老头的马步扎的固若金汤,警察使出吃奶的劲也拉不动。

县拘留所的规模很小,铁栅栏门一个连着一个,警察和老程头这边说话,全监舍的人都能听见,一般人没病都想托关系花钱装病办个保外就医出去,没想到老程头居然办好了都不愿意去,这老头当真是一条汉子啊,全拘留所的犯人们,别管是打架斗殴还是坑蒙拐骗或者其他作奸犯科进来的人们,全都敲击着栏杆为老程头叫好。

警察讪讪地走了,去给上面回话,老程头不愿意走,他们也没办法。

开庭的日子很快到来,南泰县法院大门口,人山人海,到处是打着横幅的人群,这些人都是从全国各地赶来为老程头声援助威的,而且大多是网络组织起来的,基本上混哪里的都有,天涯的,猫扑的,西祠胡同的,超大的,铁血的,还有龙空和号称军坛我最黄,黄坛我最军的SCER远征军们。

大群的眼镜矮胖宅男聚在法院门口,当警车出现的时候,一阵欢呼声响起,囚车里的老程头不解,问押车的警察:“这些娃娃搞什么活动呢?”警察说:“他们都是来给您老助威的。”

老程头不禁感叹:“当年赵司令上刑场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排场了,就算毙了俺也值了。”

法院开庭审理此案,检方公诉人和辩方律师到庭,法官穿着庄严的法袍进入现场,老程头也被带进了被告席,这次审判相当简单,律师出具了桥本隆义的死亡报告和遗书,证明死者早已存了死志,来野猪峪就是了断余生的,老程头造成的刀伤并不致命,真正导致桥本隆义死亡的是癌症和最后一针兴奋剂。

事实已经很清楚,检方表示无异议,并撤诉,法官宣布,本案无需进入审理程序,程拴柱当庭无罪开释。

旁听席上一片掌声响起,法警过来打开了老程头的手铐,法官和检察官都来和他握手,说:“老人家,你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老程头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法院大门,一片耀眼的闪光灯亮起,各路媒体把话筒伸到了老程头面前,远处的声援团们更是高声呐喊:“老英雄,我们支持你!”然后雄壮激昂的《大刀进行曲》响起,现场数百人一起唱起来,气氛达到了高潮。

老程头走在两堵人墙之中,激动地胡子直撅,不住的说:“好,好啊,咱中国有希望!”

一位县政府的工作人员过来,引着老程头上了汽车,在人群欢送下驶离法院,来到金帆大酒店,一进酒店,老程头就觉得手足无措,这里太豪华的,满眼都是金色,地上擦得锃亮都照见人影,空气里漂着淡淡的香味,那些个头高挑的女娃子都穿着黑色的一步裙,露出白萝卜一样的长腿,见人就笑,比画里的人儿还好看呢,常年生活在大山里的老程头极其的不适应,只觉得喉头痒痒的,想吐痰又不敢吐,这里实在是太干净了。

乘坐来到楼上客房,工作人员轻轻敲了敲门,房门立刻打开了,小野耕作的助理站在门口,很客气的鞠躬致意,请老程头进去。

这是金帆大酒店的高级商务客房,落地全景玻璃窗正对着市民广场,小野社长身穿西装坐在沙发上,看到老程头进来,赶紧起身上前两步,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老程头不动如山,受了小野一拜才说:“你找我老汉有啥事?是不是想把桥本的尸首拉回去?”

小野叽里呱啦说了一阵,翻译说:“老人家,小野先生请您看一段录像,估计您就明白了。”

然后助理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接驳上客厅内的大屏幕液晶电视,出现在电视里的桥本隆义的面孔,看背景这段录像应该是在日本拍的,老桥本面容枯槁,穿着和服,面对镜头平静的说了很多话,翻译在一旁轻声给老程头解释着桥本说的话。

“这是桥本老先生最后的遗言,小野先生也是在他死后才发现的,桥本先生在视频里说,他已经是癌症晚期,即将不久于人世,但是他不想死在病床上,而是想死在战场上,在七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其实他是已经死了的,活着的只是行尸走肉而已,桥本先生想去中国,想去他战斗过的地方,和战友们长眠在一起,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像个武士一样堂堂正正的战死,他告诉小野先生,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和他人无关。”

老程头听完这番话,唯有长叹一声,说:“愿意埋在野猪峪也行,就让他代替你爹给赵司令守灵吧。”

小野耕作立刻鞠躬:“阿里卡多。”一摆手,助理拿过一张印着日文的文件,小野说:“养父遗嘱,把全部私人财产留给您,一栋房子,一辆汽车,外加股票债券和人寿保险赔偿金,请您签收。”

老程头听了翻译,奇道:“先前他又不认识俺,遗嘱咋能写俺的名字。”

小野解释说:“养父大人遗嘱上的原文是,所有财产留给杀死他的那个人,那么,那个人就是程桑您了,请无论如何收下这笔钱,拜托了!”

老程头感慨道:“桥本这是想赎罪哩,好,这钱俺收了!”

第52章 这笔钱怎么用

从金帆大酒店出来之后,老程头被送上了一辆面包车,直接开往乡下,记者们和网友们也纷纷登上包租的十几辆市区牌照的金龙大客车,开往天街乡,这次活动的组织者正是刘子光,制作横幅标语和租赁大客车的费用,都是他个人掏的腰包。

面包车上,一位记者敏锐的注意到老程头身上还穿着橘红色的拘留所马甲,便提醒道:“老英雄,你已经无罪释放了,可以把身上的马甲脱掉了。”

老程头却说:“这小褂料子不错,是细布的,俺要留着穿哩。”

众人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却是深深的悲哀,记者们望着窗外的崇山峻岭,若有所思。

沿途景色壮美,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拍个不停,记录下大山里的点点滴滴,大青山既有磅礴大气之美,又有江南水乡之灵秀,山高水青,绝无污染,实在说一方旅游休假之圣地。

汽车停在天街乡,此时出来招待的却不是高一水乡长了,而是代理乡长谢广才,问起高乡长的下落,谢会计支支吾吾,只说老高犯了作风错误被拿下了,其实个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高乡长下台不是因为广播站小翠的事情,而是因为政治上的错误,连同他一起下马的还有乡派出所的周所长和武装部长老范。

谢广才安排大家吃了午饭,这帮人的购买力相当强悍,把乡里大小商店一扫而空,饭店里的啤酒也卖了个精光,谢广才喜不自禁,暗道俺们天街乡的旅游业当真发展起来了。

一行人跋山涉水前往野猪峪,广大媒体朋友和网友们都是有备而来,带着帐篷和干粮,穿着冲锋衣和登山靴,手里拄着登山杖,打头的还举着飘扬的大旗,大队人马蜿蜒行进在山间,到处充满欢笑之声。

到了野猪峪,大伙儿在空地上支起帐篷,埋锅造饭,山间小溪里的活鱼,树林里的蘑菇和竹笋,各种野菜野果子,农家的包谷,都是野炊的好食材,老程头把上次打的山鹿贡献出来,山民们也拿出野兔子,野山鸡招待客人,客人们当即拿出钱来付账,淳朴的山民哪里能收,说你们都是帮俺们助威架势的,哪能收钱,客人们却说你们日子过得太苦了,哪能不给钱。

两下里争执起来,还是刘子光打圆场,说这次活动我请客,你们也不用给钱,只要回去好好宣传野猪峪就行。

酒菜齐备,大伙儿先祭奠了赵司令和野猪峪死难的乡亲们,这才开始聚餐,老程头叼着旱烟袋蹲在赵司令坟头边上,有滋有味的抽着,说道:“赵司令,咱村有日子没这么热闹过了,你生前喜欢人多,喜欢热闹,以后俺天天叫人陪你,在这山旮旯里也不寂寞了。”

网友们在野猪峪玩了一天就离开了,因为他们听说在隔着几座大山远的灵峰山下正在举办人体摄影大赛,有好几十个专业裸模参加呢,便心急火燎的赶过去欣赏艺术去了,刘子光自然没去,他知道那是卓力为了振兴山区旅游业搞得把戏,从华清池的工作人员中挑选了一些条子比较顺,又愿意为艺术奉献的,拉过去吸引眼球,并在网上大发广告,吸引眼球,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

也有一些人留了下来,是刘子光专门找的小学教师,他们带来大批学习用具和教材,以及自己的随身被褥衣物,准备常住野猪峪了。

张书记的秘书办事很麻利,迅速将挂在不同账户下的股票清仓,回笼了两百万的资金,虽然亏损了接近50%,但是为了张书记的大业,也不得不狠心割肉。

国家连续出台政策打击过热的房地产市场,很多人花高价买的楼盘被套牢,低价出售舍不得,卖高了又没人接盘,唯有小户型的销售依旧火暴,因为很多年轻人等着结婚,90平米的房子市价大概三十万左右,咬咬牙拿出两辈子的积蓄也能接受。

张书记的夫人是个很精明的人,去年就托关系一口气买了六套专供特困户的经济适用房,用于投资,因为到手的价格低,现在转手出去还能小赚一笔,并且不愁没人买,秘书亲自跑这件事,花了不少工夫终于搞定,又搞来接近二百万资金。

资金全部到位,张书记先将一半钱汇到澳洲儿子的账户上,然后让秘书带五十万上市里走关系,自己留在县里,表面上依然是波澜不惊,其实私下已经准备好了护照。

自打当上县委书记这一天起,张书记就做好了两手准备,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趁着在位子上,能捞多少是多少,先给儿女铺好路,等自己捞不动,或者落马之时,也好有个归宿。

张书记的儿子已经在澳大利亚留学,还有一个私生女去年也过去了,在布里斯班郊外买了别墅,每年光是维持一双儿女在海外的正常学习和生活,就要花费三百多万,就这样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比起那些国内大城市来的同学,简直是清贫了,连买辆稍微好点的车都要算计半天,做父亲的能不心酸么,能没动力么。

除了矿山里的股份和县城的大房子没有变卖之外,张书记的速动资产已经变现成功,先打点纪委的关系,如果这一关能过最好,不能过的话,立刻坐飞机去澳大利亚。

两天之后,秘书回到县里,说钱已经送出去了,该打招呼的都打了招呼了,张书记这才送了一口气,这两天他也没闲着,方方面面都打点好了,即便纪委来调查,不下点真功夫也查不出什么来。

又过了两天,省市纪委联合调查组进驻了南泰县,当时张书记正在野猪峪考察工作,部署建造烈士陵园的工作,竟然没有及时赶回去进行接待,调查组被唐副县长安排住进了金帆大酒店,好吃好喝伺候着,第二天张书记才风尘仆仆的赶来。

市纪委的老严向省纪委的同志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南泰县的当家人,张克杰同志,在市容基建和干部廉政建设上很有两把刷子,去年他制定的科级干部婚丧嫁娶管理办法,现在已经在我市大力推广,成效相当显著,正因为如此,不少人看不惯克杰同志,说他作风粗暴,一言堂,总之,克杰同志是我市县处级领导中比较有争议的一位同志。”

省里来的领导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张书记,说:“有成绩才有争议。”

张书记一颗心放进了肚皮里,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省市纪委联合调查组走了,张书记免不得又要派秘书跑一趟,他叮嘱说这种时候必须舍得出血,一定要大手笔。

秘书刚走,唐副县长前来报告,据可靠消息,小野耕作按照养父的遗愿,将桥本隆义的全部家产馈赠给了野猪峪的老程头。

张书记相当关注,他斟酌着语言说道:“小唐,我觉得应该派人去做通老人家的工作,把这笔钱捐出来,比如用于兴建水坝、学校之类的,当然了,资金使用情况必须透明,必须经得起监督。”

唐副县长深以为然,说:“老人家深明大义,一定会答应的,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张书记又不经意的问起:“小唐啊,你估计这笔遗产有多少?”

唐副县长说:“依照小野财团的实力来看,我估摸着怎么着也能有个十亿日元吧。”

张书记哦了一声,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唐副县长便悄悄的走了。

十亿日元,那就是七千万人民币,可解燃眉之急啊,股票上的亏空,化解这场危机耗费的资金,全能收回不说,还能大赚一笔,儿子一直想买的竞赛帆船有了着落,女儿看中的保时捷也能下单了,更重要的是,自己半岁的残疾私生子的肛门再造手术可以去美国做了,为了这件事,那个舞蹈学院毕业的女孩子没少掉眼泪,张书记也痛心的很。

此刻张书记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豁然开朗。

野猪峪,月朗星稀,村小学操场边,两人把酒对坐,远处狗吠依稀可闻。

“娃,这笔钱俺想捐了。”老程头磕了磕旱烟袋里的烟灰,对刘子光说。

刘子光递过去一支带过滤嘴的洋烟,问道:“爷们,你想捐给谁?”

“捐给全县上不起学的娃娃,给俺县所有盖不起学校的村子,都起一座小学,钢筋水泥楼上楼下,带操场的那种。要是能有余钱,就把赵司令的坟修一下。”老程头点上洋烟,美滋滋的吸了一口,满眼的憧憬。

刘子光说:“那好啊,您老就是高风亮节,这事儿我赞同,不过我有个疑问,国家下一代的教育问题,不能光指望别人捐款啊,咱县上又不是没钱,据说光广场上进口英国草皮花的钱就几十万哩,随便拿出一点来,还不够每村办一个学校啊?”

老程头叹口气,吧嗒吧嗒吸着烟,说:“几十年了,俺早就看透了,谁也别指望,谁上台都一个鸟样,现在台上蹲着的,早就不是当年毛主席的好干部了,古语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些昧良心的官儿,当心生个儿子没P眼呢。”

刘子光哈哈大笑,端起酒碗说:“爷们说话我爱听,来走一个。”

第53章 兽医胡光

第二天,刘子光返回市内,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野猪峪这块地方实在偏僻,说发展旅游资源不是一句空话的事情,起码要修建能通汽车的钢架桥梁和县级公路才行,但是修建了钢架桥和柏油路的野猪峪还是野猪峪么?整日充斥着游客的大山还能保持山清水秀的原貌么,到底是要发展经济还是保持本色,这是一个问题。

刘子光走后,乡里来人把老程头叫到乡政府,几个县里来的干部坐在办公桌后面抽着烟,谈笑着,等他们谈完了,才抬头问道:“你就是野猪峪的程拴柱?”

老程头说:“俺就是。”

干部说:“县里帮你们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办了医疗保险,你来签个字吧。”

老程头说:“俺不识字。”

干部相视一笑,说:“按手印也行。”

老程头说:“俺有图章。”

干部们更开心了,说:“盖章也行。”

老程头就拿出一方小小的玉石私章来蘸了点印泥,在那张打印好的法律文书上盖了下去,干部们把纸收好,摆摆手说:“你回去吧。”

老程头赶了几十里山路,口干舌燥的很,走到院子里找了个水龙头喝凉水,听到身后干部们的笑声:“走,野味居吃山鸡去,这回得试试公证处同志们的酒量。”

县委办公楼,唐副县长拿着一张经过公证的委托书匆匆走向张书记的办公室,在楼梯口附近正遇到张书记的秘书,两人点头致意,秘书说:“张书记有客人哩。”

唐副县长心里有数,便在阳台上等了一会儿,和秘书抽了支烟,闲聊了几分钟后,见张书记的办公室里走出了一个穿西装戴金链子金戒指的汉子,一看就是搞建筑的,那人热情的和张书记握手告别,说:“纪念碑的事情交给我好了,管饱按时完工,质量过硬。”

等那人走了,唐副县长和秘书这才走进办公室。秘书很随意的将放在墙角的一个不起眼的编织袋提起来放进了内室,张书记说:“这个老钱,又送了一堆土产过来,没办法,你嫂子就喜欢这一口。”

唐副县长心知肚明,这个所谓的老钱三年前还只是个包工头,自打靠上张书记这棵大树之后,光是承建市民广场和县委大楼两个工程,就变成了亿万富翁,其中奥秘地球人都知道,他也不点破,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岔开话题,拿出那张委托书说:“签下来了,回头让县司法局找几个律师和日方接洽一下,捐赠的事情我们就直接代理了。”

张书记拿过来看了看,赞扬道:“办得好。”

正说着,秘书推门进来,说:“省里打电话来,说省委党校有个贫困县领导培训班,要求张书记参加,传真已经发过来了。”

张书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你准备一下,等我这边事情安排好马上动身。”

当天下午,张书记把老钱送来的五十万现金汇给了在澳洲的儿子,然后才乘坐着一辆豪华MPV前往省城,对于此类培训班张书记向来是很热衷参与的,不在于能学到什么东西,而在于能结交到什么朋友,通常一起学习的同学们都是各地的一把手,弄个同窗之谊,以后办事也方便,党校这些教授也都是手眼通天的角色,把他们巴结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上课考试,都有秘书代劳,谁还真上学啊。

晚上八点,张书记抵达了省城,按照惯例是要下榻在五星级大酒店的,汽车停在停车场,张书记在秘书、司机和公务员的陪伴下走进了酒店大堂,先坐在大堂沙发上,等秘书去办住宿手续。

大堂音乐喷泉旁有张小圆桌,旁边坐了四个穿西装的男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张报纸,翘着二郎腿,似乎在等人的样子,看到张书记一行人进来,就放下报纸过来问道:“请问您是南泰县来的张克杰书记么?”

张书记看对方衣着得体,还以为是兄弟县市的同学呢,笑眯眯地答道:“是我。”

对方微笑着掏出证件说:“省纪委的,你涉嫌违纪,被双规了,现在跟我们走吧。”

张书记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摇晃了两下差点栽倒,脑子里只有四个字:调虎离山!纪委的工作人员很自然的上前搀住他,将他扶出酒店大门上了一辆面包车,同时他的秘书和司机也被人控制起来。

来到纪委安排的双规地点,张书记忐忑不安的心也平静了一些,他打定主意,打死不松口,可是人家似乎并没打算对他用什么大刑,只是随手将一堆照片和单据复印件抛到了他的面前。

张书记捡起来一看,冷汗顿时下来了,他儿子和女儿在澳洲住宅、汽车的照片,和自己的通话记录,保时捷的订单,二奶的照片,残疾私生子的病历,自己的秘密存款,是用什么假名字,存在什么银行里,有多少钱。

最让他心惊胆战的是,居然有一张今天上午钱老板提着装满五十万现金编织袋走进自己办公室的照片!

此刻他知道,全完了,根本不用自己招供,人家与已经全掌握了。

昔日威风八面的县委书记如同一摊烂泥般瘫在了椅子上。

张书记一去不复返,南泰县乃至江北市官场都卷起一场小型风暴,市纪委的老严也因为此事落马了,据消息灵通人士说,这案子是中纪委交办的,本来只是办姓张的一人,没想到还有不知死的鬼为他充当保护伞,结果谁沾边谁落马,一点也不含糊。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是县里的芝麻小官入不了中央高官的法眼,总之这次上面并不打算拔出萝卜带出泥,拘捕张书记之后,此事结束了,原县长接任县委书记一职,唐副县长升任县长,周文因为和唐县长走的较近,被任命为县长助理,仍然兼着旅游局长的职务,他好歹算是在南泰县站住了脚。

刘子光回到市里之后,得到确切的消息,深圳那边确实正在搞拍卖,某家航空公司维持不下去了,准备把全部资产清盘,有运五,有运十二,还有一架米八,以及备品备件,加油车等附属设备,他马上拿起电话打给卓力:“账上还有多少钱?”

“百十万吧,干啥?”

“买飞机。”

放下电话,正上网搜索飞行员培训学校的内容呢,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噪杂,有人高声怒骂,还有轰然叫好的声音,刘子光走到窗口一看,一条极长大的汉子正徒手和自己手下三名保安博斗,旁边有数十人围观,都是清一色的小伙子,今天是公司招聘的日子,楼下办公室正在面试当中。

那汉子极其凶悍,抗击打能力很强,出拳速度快,力量大,动作杂糅了散打、空手道、跆拳道和一些内家拳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畅快自然,三名保安迅速被他打倒在地,但是更多的保安围了上来,手里都举着橡胶T形警棍,那汉子迅速从背包里取出一根21寸甩棍,一个喷罐,背靠墙壁站住。

看客们大声叫好,不知道是为那个汉子鼓劲,还是为保安们加油,刘子光也饶有兴趣的托起了下巴,观赏这场好戏,因为他已经认出,这个被围攻的汉子正是和自己有过两次交易的佣金打手,用黑莓手机的外地人青年。

红星公司的优秀员工都在境外工作,留在公司的只是经过一般培训的保安员而已,但也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壮小伙子,更何况手里还拿着警棍,好一番恶斗,从楼下打到草坪上,又从草坪上打到小区道路上,十几个保安围殴一个汉子,依然讨不到便宜,反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催泪瓦斯味道,被喷中的保安眼泪鼻涕横流,气急败坏的跑到水龙头边用冷水猛冲面部,看样子相当痛苦。

但双拳难敌四手,那汉子经过一场恶斗,终于筋疲力尽,被保安们一拥而上压在了下面,同时一辆警车也闪烁着红蓝警灯开了过来。

刘子光拿起对讲机说道:“红蟑螂,把人给我带上来。”

不大工夫,那汉子被五花大绑着推进刘子光的办公室,当他看到刘子光的时候,眼神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桀骜,刘子光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小子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可造之材。

刚要问话,门推开了,派出所老王走进来说:“有群众报警,说是有人打架,我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刘子光赶紧上去递烟,说:“群众大惊小怪,是我们公司面试新员工呢。”

老王不动声色,接过刘子光的烟,从兜里掏着火柴,笑眯眯地问:“怎么面试人还用绑着啊。”

刘子光呵呵一笑,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燃,说:“这也是面试内容之一。”

老王心知肚明,点着刘子光说:“别闹出什么事儿啊,我先回去了。”说着望一眼被绑着的大汉,确认他眼神中并无求助的意思,这才戴上警帽出去了。

“王警官您慢走。”刘子光把老王送到走廊上,才回到办公室,望着那汉子微笑道:“怎么,钱花完了?”

汉子说:“没钱了,看到你们的招聘广告,我就过来了。”

刘子光问:“为什么打架?”

汉子气鼓鼓的说:“他们狗眼看人低!”

保安们大怒道:“明明是他不符合条件,非要应聘,还插队打人。”

刘子光说:“怎么不符合条件了,把简历拿来我看看。”

不大工夫,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简历被送了上来,上面的字迹惨不忍睹,活像屎壳郎爬,但起码还能辨认,这人名字叫胡光,学历是初中,籍贯是云南大理,工作经历一栏更是乱七八糟,什么兽医、建筑工,生产线工人之类的,云南广东广西都待过,基本可以归结为无业盲流一类人员,而红星公司招聘物业保安的要求是江北市籍贯,身家清白,高中文化以上,对武力的要求并不高,这个胡光确实不符合条件。

“你想应聘我们红星公司的保安员?”刘子光用手指弹着简历问道,旁边几个保安都撇嘴冷笑起来,要知道红星公司可是市里相当有名气的保安公司,又岂是这种来历不明的盲流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公司承担的保安业务都是豪宅别墅,幼儿园小学啥的,出身干净才是最重要的,好勇斗狠反而最不重要。

胡光很干脆的说:“干啥不重要,给钱就行。”

刘子光用两只手指叩击着桌面,慢条斯理的说:“招聘告示上写的很清楚,要本地籍贯,高中以上学历,你不符合条件啊,真不好意思,你请回吧。”

保安们幸灾乐祸的看着胡光,心说你小子真有种的话就在刘总面前耍横,看刘总怎么修理你。

没想到这尊杀神居然二话不说,转脸就走。

第54章 为这个没名没姓的年头干一杯

晚上八点钟,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刘子光还在办公室内上网,忽然听到窗外一阵响动,抬眼望去,窗外趴着一条大汉,正是白天面试不成功的胡光。

窗户是开着的,胡光敏捷的跳了进来,一米八的身躯居然相当灵巧,刘子光脸上一点惊讶的神色也没有,指着沙发说:“坐。”

胡光坐到沙发上,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瞪着刘子光,剃得光油油的头皮在吊灯的照射下泛着青光,完全就是一副悍匪的架势,要搁一般人,恐怕早就吓得坐不住了。

刘子光说:“你怎么知道八点钟我会在办公室等你?”

胡光说:“你用手指比划一个八字,在桌上敲了几下,我就明白了。”

刘子光暗道这小子真是聪明,观察力细致,身手又好,只是性格太过桀骜,倘若能收服的话也不失为得力干将,便笑道:“你不是孙猴子,我也不是菩提老祖,我的公司不能收你,但我可以用你,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跟我去南下办事。”

第二天早上,公司门口的停车场上两辆汽车整装待发,一辆是新买的十九座依维柯,还有一辆是虎爷留下的卡宴,跑长途这种大型SUV开起来比较舒服。

跟着刘总一起南下的有八个兄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尖子,体健貌端,身材高大威猛,而且视力优秀,因为这次去深圳有两个目的,一是购买飞机,而是培训飞行员,为了这次拍卖会,刘子光准备了二百多万的承兑汇票和银行本票,以及一百万的现金,不带几个剽悍的伙计过去,怕镇不住场面,而这些兄弟,又都是飞行员的候选人。

为了购买飞机,刘子光还特地成立了一家公司,叫红隼旅游发展有限公司,业务范围写的很模糊,什么空中观光,勘探测绘,农林播种洒药都有,只等飞机到位就大展拳脚呢。

依维柯里的布局经过改装,19个座位拆掉一半,装上了铝合金的折叠小桌子,买了一大堆的矿泉水、啤酒、还有牛肉干鸡爪子茶叶蛋花生米等下酒菜,路上小酌几杯打发漫漫旅途。

汽车开出小区,胡光正背着行囊站在门口,依维柯减速慢行,车门拉开,胡光一个箭步跳了上去,淡淡看了看车内众人,也不打招呼,直接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他不爱和人交流,别人也不搭理他,一路无话就这样过去。

一路南下,走的都是高速公路,车窗外景色无边,离开江北市的时候还是温暖的春季,到了广东境内,已经是初夏了。

到底是发达省份,高速公路上的车流明显多了起来,奔驰宝马一类的豪车如同过江之鲫,不时有造型拉风的跑车呼啸而过,其中不乏国际知名品牌,依维柯内众江北土条啧啧连声,兴奋不已,小菜吃着,小酒喝着,南下之行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次欢乐大野游。

唯有胡光面色凝重,心神不宁,这越发证明了刘子光的判断,这小子身上绝对带着案子,搞不好还有人命官司,并且就是在南边犯下的。

车流汹涌,贝小帅的卡宴马力强劲速度快,甩下依维柯足有三公里远,远远望去已经看不见车影了,刘子光有些担心,因为现金都放在卡宴上呢,刚要拿起对讲机呼叫,小贝的声音就在对讲机里响了起来:“我擦,出车祸了。”

小贝是一个人开车的,外地牌照的卡宴左冲右突行驶在车流中,不知不觉间就有两辆本地牌照的旧款小轿车凑了上去,一前一后夹着它,前面的车故意把速度放慢,后面的车打转向灯示意要超车,小贝本来就是个急性子,见状也打左转向灯加速欲超车,哪知道前车忽然不打方向灯变线,小贝来不及反应过来,索性直接撞了上去。

被撞的车是一辆老款的丰田佳美,质量还算不算,被卡宴亲吻了屁股之后,只是后保险杠掉了下来,司机打开车窗冲卡宴用粤语叫嚷了几句叫嚷了几句,贝小帅一脸凶相,直接用江北话骂道:“操你妈,会开车不?”

对方听到他的外地口音,竟然露出莫名其妙的笑意,用广东普通话说:“兄弟,我们下服务区去处理吧。”

贝小帅点点头,正好前方就是服务区,对方先驶了进去,贝小帅也顺着匝道开了进去,后面那辆老款马自达悄悄的也跟了过来,依然保持着前后夹击的姿态。

到了服务区之后,佳美的四个车门全打开了,走出五条汉子,虽然精瘦矮小,但是那个扮相和气质太熟悉了,贝小帅撇着嘴笑了,原来是遇到高速路上碰瓷的了。

马自达斜着停在后面,车膜很黑,但是看悬挂就知道车里起码坐着四个男子,两辆车明显是一伙的,属于本地黑社会,专门在道路上踅摸外地牌照的豪车碰瓷榨取钱财,不给就抢。

贝小帅畏畏缩缩的下了车,小脸煞白,看起来活像是个受了惊吓的二世祖,他结结巴巴地说:“大佬们,有话好说的啦。”

那五个汉子明显是本地人,都穿着紧身的T恤,脖子上挂着金链子,见贝小帅是一个人,也不勒索了,直接上来明抢,服务区的工作人员和停下休息的货车司机们远远的看着,谁也不过来帮忙。谁也没注意到,一辆依维柯也驶进了服务区。

两个汉子过来把贝小帅推搡到墙角站着,另外三人上车搜了一通,发现了装着现金的铝合金密码箱,抖一抖还挺沉,土匪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把贝小帅推过来让他开箱子看看。

贝小帅装作很惶然的样子拿过密码箱,劈手砸在距离自己最近那人的脸上,金属密码箱的边角相当坚硬,顿时血花四溅,那人的鼻梁骨当场就折断了,鲜血喷涌而出,其余人刚要反应,却发现不远处有一群身材魁梧的大汉走了过来,都带着棒球帽和墨镜,身上穿着牛皮飞行夹克,手里抡着棒球棍,虎虎生风。

土匪们倒也机灵,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服务区就这么大点地方,不比城市里有小巷口可钻,跑也跑不出去,纷纷被抓住押了回来。

那辆马自达想要加速离开,贝小帅急忙大喊一声:“他们是一伙的!”可是此刻大家都远离汽车,想去追也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依维柯一个迅猛的倒车,径直把马自达的车头撞瘪,车里跳出一个一米八的壮汉,挥舞甩棍将马自达里跑出来的四个人尽数放倒,血流了一地,其状甚惨。

那人正是一直闷不作声的胡光,他解决了四人,奔过来对刘子光说道:“这些人是本地的,常年干这个买卖的,黑道白道关系都熟,等他们喊人来就走不了了。”

刘子光点点头,招呼道:“赶紧办妥走人!”

兄弟们挥舞棒球棍劈头盖脸一阵猛打,又把佳美四个轮胎全扎破了,这才扬长而去,过了好大一会,两辆本地牌照汽车才珊珊迟来,把伤员抬走了。

经此一役,大伙儿对胡光的印象好了起来,纷纷拍着他的肩膀说:“伙计,下手够黑的啊!”

胡光腼腆的笑笑,没说什么。

继续上路开了一会儿,贝小帅就说水箱开锅了,大概是刚才撞击的结果,依维柯的后尾灯也受损严重,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很不安全,加上天色渐渐晚了。刘子光只好下令在下一个出口出去修理车辆。

下了高速路,不远处就是一个很有南方特色的小镇,大路上打着横幅“XX镇欢迎您”,寻了家汽车修理厂,工人说依维柯好修,卡宴没有配件,需要等一段时间,贝小帅就问需要等几天,对方说明天就行,于是众人把车撂下,步行来到不远处的虎门旅馆投宿。

开了几间客房,然后下楼吃饭,在一楼大厅点菜的时候,外面来了一辆越野车,车上跳下五条大汉,和路上遇到的本地劫匪截然不同的是,这些人是真正的彪形大汉,眼神冷峻,头发剃的很短,脖子上也没有那种张扬的金链子,但是腰间却鼓鼓囊囊的。

刘子光等人立刻戒备起来,默不作声坐在桌子旁,手按在腰间的甩棍上,没有甩棍的就握住了啤酒瓶子,虎视眈眈的望着门口。

那五个人昂首阔步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甚伟,年龄三十余岁,阴鸷的目光令人心寒,他扫了一眼大厅内的客人们,显然发现了刘子光等人剑拔弩张的架势,但却不动声色,他眼睛很毒,很快发现刘子光是这伙人中领头的,两道锐利的目光射过去,刘子光继续谈笑风生,稍微举起酒杯向他致意。

“不是一伙的。”刘子光轻声对贝小帅说。

“我看也不像,气质明显不同。”贝小帅松了一口气说。

后面四个人陆续走进,有的提着长条形的大提包,有的背着渔具用的袋子,看得出这些行囊都很沉重,一行人穿过酒店大堂,都对刘子光等人侧目而视,起初是警惕,然后变成轻视,最后直接不看了。

也难怪,刘子光带出来的这伙兄弟,闹哄哄的像一群大学生,一看就知道不是走险路的那种。

新来的客人开了三间客房,就在刘子光他们对面房间,五个人上了电梯,过了一会下来四个人,走进一楼餐厅点菜,可是这会儿正是用餐高峰期,桌子都满了,刘子光示意手下人让出一张桌子来,那伙人也不说声谢谢就直接坐下了。

“妈的。一点教养都没有。”贝小帅剔着牙骂道,话音刚落,那个领头的男子就端着一杯啤酒走了过来。

“谢了,兄弟。”那人的普通话相当标准。

刘子光站了起来,举起杯中酒说:“幸会,老兄是湖南人?”

那人不动声色的笑道:“你怎么知道?”

刘子光说:“听出来的,我祖上也是湖南人呢。”

贝小帅一边撇了撇嘴,心说你们点了一桌子湖南菜,又是辣椒炒肉又是剁椒鱼头的,傻子都能看出你们的籍贯来。

那人伸手和刘子光握手,伸出右手的一瞬间,刘子光清晰的看到他腋下的黑色快拔枪套,手枪击锤虎视眈眈的大张着,而且似乎左边腋下也带着家伙,还是个左右开弓的双枪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