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

“如果您想浏览西萨达摩亚的原始风光的话,我觉得现在不是合适的机会,您知道,将军正在和国王开战,圣胡安之外的地方都是不安全的。”

刘子光点点头,说:“谢谢,实际上我在寻找一支中国医疗队,您知道他们在哪里么?”

“先生,我会帮你打听的,这是你的房间钥匙,如果晚上想喝一杯的话,饭店里有酒吧,最好不要出去,因为将军实行了宵禁。”大堂经理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钥匙,双手捧给刘子光。

“谢谢。”刘子光拿着钥匙进了电梯,来到位于八层的房间,酒店设施不错,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房间里有电视机和空调,热水24小时供应,小冰箱里有冰镇啤酒和可乐,浴室里还贴心的放了一盒杜蕾斯,在艾滋病横行的非洲,这玩意是必不可少的。

享用了晚餐,洗了个冷水澡,拿出手机看了看,依然没有信号,中国移动在这里无法进行漫游,于是他便拿起了饭店的电话,要了国际长途,直接拨打驻罗安达的大使馆,向他们询问医疗队的下落,和预料的一样,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只有一堆空洞的官话,什么耐心等候,相信组织云云。

无奈,只好躺在床上看电视,西萨达摩亚只有一个国家电视台,基本上都在播放将军的讲话,这是刘子光第一次见到库巴将军的真容,这位前国家陆军上尉满脸横肉,带着翠绿色的贝雷帽,身穿米黄色军服,肩章上有五颗硕大的星辉,还有金黄色的流苏和绶带,胸前还挂了一排来历不明的勋章,看起来非常滑稽,将军大人对着镜头时而恶狠狠地挥舞着拳头,时而闻言细语,时而痛哭流涕,看来也是个影帝级别的国家领导人。

看了一会库巴将军的表演,刘子光转了台,饭店有卫星设备,可以收看BBC电视台和一些非洲电视台的节目,不过没有任何新闻单位评价西萨达摩亚国内的政局,大概是这个国家太小,不足以引起注意的缘故。

天色慢慢黯淡下来,从窗口望出去,夕阳西下,大西洋上波光粼粼,城市里灯火璀璨,尤其是靠海边这一带,霓虹闪烁,繁花似锦,但是白天看到的铁皮屋贫民聚居区却一片漆黑。

忽然,电视闪了一下熄灭了,外面的灯火也全灭了,仅仅过了几秒钟,电灯又亮了起来,但这回只有酒店的灯在亮,市区依然一团黑暗,床头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听,是前台打来的,向他致歉,说电力供应中断,现在是饭店的发电机组在工作,请谅解。

放下电话,刘子光下楼去酒吧小酌,酒吧里有一张台球案,两个白人正悠闲地操着杆子,穿着夜礼服的黑人乐手在台上孤单的演奏着布鲁斯,一个大腹便便的白人老头坐在角落里看报纸,桌上摆着一杯苏格兰威士忌,除此之外,酒吧里就没什么人了。

刘子光来到老头旁边坐下,对侍者说:“朗姆酒,双份。”

老头抬头看了一眼刘子光,搭话道:“这个时候到圣胡安来,需要一定的勇气。”

刘子光说:“人生有时候必须冒险,不是么。”

“让我猜猜你来做什么,首先你不是外交官,因为你没有那种圆滑的味道,然后你不是商人,因为我嗅不到铜臭味,我想你大概是个间谍吧。”说着老头就笑了起来,大概对自己的笑话很满意。

“我来寻找我的未婚妻,她在一个中国医疗队工作,我已经一年半没有见到她了,我在电视上看到西萨达摩亚局势紧张,所以就来了,顺便说一句,我是搭乘老珍妮来的,我想您一定认识那架飞机吧。”

老头大感兴趣,赞道:“年轻人,你很有骑士风度,我当然认识老马利根和他的破飞机,他在塞拉利昂为那些叛军运钻石的时候我就认识他,对了,他现在还那么喜欢喝朗姆酒么?”

“是的,尤其是在开飞机的时候。”

两人哈哈大笑,似乎找到了共鸣,老头伸出了手:“乔治·伍德。”

刘子光和他握了一下手道:“布鲁斯·刘。”

从攀谈中得知,乔治·伍德是一位种植园主,经营着西萨达摩亚最大的橡胶园,同时也拥有圣胡安饭店的一些股份,所以平时他总是住在饭店里。

“郊外的别墅很不安全,那些黑人总是在夜晚出没,偷鸡摸狗,佣人和他们勾勾搭搭,如果不是没人愿意接手种植园的话,我早就离开这里回欧洲了。”老乔治喝了几杯刘子光请客的朗姆酒之后,喋喋不休的抱怨道。

“您知道中国医疗队的下落么?”刘子光瞅个空子问道。

“天知道他们游荡到哪里去了,这些中国人喜欢深入丛林,宣传防疫知识,发放驱虫药,为看不起病的黑人做手术,他们甚至比那些教会的医生还要疯狂,联合国应该给这些天使颁发奖章,对了,我上次听人说,他们在卡洛斯湖附近有个营地,小伙子,你还是通过领事馆寻找他们比较好,或许你很强,但是这里毕竟是非洲,地球上依然荒蛮的地区。”

“谢谢你,我需要一张地图,最好还有一支枪,当然我会付钱。”刘子光说。

“小伙子,你的勇气让我想起了当年,好吧,让我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跟我来。”老乔治说着,带着刘子光来到自己的房间,这是位于十楼的高级套房,有个千娇百媚的混血女郎正在房间里练瑜珈,看来乔治依然宝刀不老。

老家伙打开柜子,拿出一支造型精美的双筒猎枪说:“意大利贝莱塔生产的猎枪,十号口径,可以撂倒一头大象,我想这正是你需要的。”

第51章 丛林检查站

刘子光接过沉重的猎枪把玩了一下,这支枪应该不是量产型的,胡桃木枪托油光锃亮,金属件上篆刻着花纹,枪身修长而优美。

猎枪子弹和霰弹枪子弹是一样的,按照号码来区分口径,常见的是十二号,也就是说一磅纯铅分为十二份就是子弹的重量,十号猎弹就是大约四十五克重量,而普通步枪子弹的弹头才只有十克左右,可见这支枪威力之大,说能撂倒大象并不夸张。

但刘子光却只是把玩一番后还给了乔治·伍德,说:“这支枪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但对我来说,撂倒大象并不是目的,我要对付的恐怕远比动物要危险。”

伍德先生竖起一根手指,表示理解,把双筒猎枪放回柜子里,又拿出一支雷明顿五连发十二号霰弹枪说:“年轻人,我知道你对火力持续性有要求,这把美国货应该能满足你,如果你一定要那种能连发的卡拉什尼科夫自动步枪,我恐怕就要让你失望了。”

刘子光接过雷明顿,检查了枪膛和枪机,枪支保养得很好,滑膛内干干净净,机件动作可靠,更为重要的是,这种枪使用的十二号子弹便于补充,随处都可以买到。

“那么,我应该付给您多少钱呢?”刘子光问道。

伍德先生摆摆手:“不用,我是借给你使用而已,不过子弹你可得掏钱买了,我这里正好有一盒,二十五发霰弹,你给我两万西非法郎就可以。”

这个价钱很公道,合成人民币不过二百来块钱,刘子光爽快的付了钱,辞别了伍德先生,回到自己的房间,饭店的柴油发电机无力维持那么多的空调运行,冷气已经停了,打开窗户,海风扑面而来,倒也清凉,西非的第一夜就这样度过。

第二天一大早,刘子光换上新的卡其裤子和衬衫,登上丛林靴,背着霰弹枪来到饭店门口,一辆路虎卫士已经停在那里了,经理把钥匙递过来说:“地图在车里,我还给您准备了一个向导兼翻译。”

说着招手把一个穿着门童制服的黑人小孩叫了过来,小孩大概十岁的样子,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很可爱,乖巧的用英语说道:“早上好,先生。”

“他叫阿瑟,是卡耶族人,您要去的大湖地区正好是卡耶族聚居区,我想带着阿瑟会有很大用场。”经理这样说。

“非常感谢。”刘子光和经理握了握手,问道:“顺便问一句,您是什么族?”

“我是文度族人,可是,这有区别么?”经理善意的笑起来,考究的西装领子上,金色的小钥匙熠熠生辉,对这种已经很西化的高级白领经理人来说,是什么族确实已经没有了区别,实际上他们相当于生活在圣胡安的另一个族群。

刘子光驾驶着路虎冲上了圣胡安街头,这辆直列五缸柴油动力的陆虎越野车动力澎湃,性能优良,虽然坐在上面并没有任何舒适的感觉,但却有一种纵横天下的豪情壮志。

黑小孩阿瑟兴奋不已,在副驾驶位子上又蹦又跳,呲牙咧嘴,不时指一下道路方向,引导着刘子光前行,白天的圣胡安还算太平,除了街头巡逻的军人之外,看不到什么异样。

刘子光来到一家食品店,这里出售大米面粉各种蔬菜、罐头、肉类、当然还有大量的热带水果,是圣胡安市内最大的食品店,店主是文度族人,会说简单的葡萄牙语,经过交流得知,中国医疗队的确实每周都来采购食品,他们会开一辆皮卡在周二的上午抵达,买一堆大米白面和中国产的辣酱、方便面回去,不过今天未必能来,因为昨晚一场暴雨,卡洛斯湖附近的道路可能会不好走。

“可是昨晚并没有下雨啊?”刘子光很纳闷。

“先生,非洲的气候就是这样。”老板说。

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在食品店等了一上午,结果真没见到医疗队的汽车,刘子光不想再继续等下去,因为地图上显示,卡洛斯湖距离圣胡安不过二百多公里,速度够快的话,两个小时就能抵达,于是他采购了一些饮水和食物之后,驱车前往卡洛斯湖。

现在虽然是非洲的旱季,但是西萨达摩亚靠近海边,大西洋季风带来的雨云滋润着热带丛林,道路两旁是大片的茂密树林和种植园,红色的土路上是一条条深深的车辙印,越野车在这样的路上也开不快,非洲的太阳高高悬在头顶,阳光晒得人皮肤发烫。

开出去几十公里,道路开始变得难走起来,道路两旁也出现了倒毙的尸体,看服装应该是政府军士兵,经典的四色迷彩服被血浸透,尸体肿胀不堪,呈巨人状,金头苍蝇密密麻麻的钉在上面,汽车一过,嗡嗡的飞起,如同一团黑雾。

丛林间的土路泥泞不堪,若非路虎越野性能优良,早就陷在烂泥里了,正在艰难前行,忽见前面有个检查站,红白相间的栏杆横在路上,几个穿迷彩服的士兵站在道路中央摆着手,示意停车。

刘子光停下车,并不熄火,瞄了一眼座位下面的霰弹枪,等候着士兵过来盘问,哪知道那些黑人士兵咆哮着冲过来,用自动步枪对准他的脑袋,声嘶力竭的用土语吼着,阿瑟颤抖着告诉刘子光:“他们让你下车。”

刘子光慢慢的下车,举起了两手,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和不明朗的局势,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士兵们示意他趴在车引擎盖上,搜查了他的口袋,摸出护照看也不看就丢在地上,从钱夹里抽出大叠的西非法郎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的士兵跳上汽车用枪管挑起苫布,夸张的大喊起来,下面不过是些纯净水、罐头、饼干而已,他们却如临大敌,用枪顶着刘子光的胸口嚷嚷起来,阿瑟翻译说:“他们问你带这些东西去哪里,是不是资助叛军?”

刘子光不想刺激这些神经过敏的军人,慢条斯理的说:“我是医生,不认识什么叛军。”

阿瑟翻译过去,士兵们恶狠狠地盯着刘子光,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正在此时,藏在座位下面的霰弹枪被发现了,士兵们立刻神色大变,哗啦啦推动枪栓,不由分说将刘子光押到路边的小木屋里,阿瑟也被推了进去。

小木屋里已经有三个人了,其中两个竟然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人,刘子光心中一动,问道:“中国人?”

两个亚洲人抬起头来,狐疑的望着他,用汉语答道:“你是?”

“我也是中国人,你们是医疗队的吧?”

“是啊,我们是医疗队采购小组,几个小时前被这伙军人扣押,我们的钱和汽车都没收了,和队里也联系不上了。”

“为什么扣押你们?他们不是政府军队么?”

“因为我们从卡耶族聚居区来,他们两边正在打仗,互相都说对方是叛军,本来我们还想联系卫生医疗部的官员,哪知道上周卫生部长被枪毙了”

“这样啊,要想个办法出去才行啊。”刘子光说。

“他们是文度族士兵,没什么文化的,相当野蛮,你别激怒他们,等他们的军官来了再说吧。”

过了几分钟,屋门打开,一个头戴翠绿色贝雷帽的军人走了进来,从他的肩章可以看出是个小军官,他打量了屋里的五个人,忽然指着医疗队的那个黑人司机大声喊了起来,两个士兵冲进来,不由分说将黑人司机拖出去,就在门口喝令其跪下,在后脑放了一枪,从押出去到开枪击毙只有几秒钟的时间,顿时屋里几个人面如土色。

黑人的脑袋被大威力的FN步枪打爆,身体还在抽搐着,血腥味立刻引来了一群苍蝇,士兵们若无其事的聊着天,抽着从刘子光车上搜来的香烟,那军官阴沉着脸,盯着小阿瑟看了两眼,忽然大喝道:“你是卡耶人!”

小阿瑟吓坏了,两条腿筛糠般抖着,士兵扑过来要拖阿瑟出去,那两个医生悲愤的紧咬着嘴唇,但却什么也不敢说,这帮士兵太野蛮了,他们没有勇气与之对抗。

刚才枪毙黑人司机的时候,刘子光还没反应过来,他没料到政府军会这么轻易地结果一个人的性命,现在他已经回过味来,哪能容许他们再把阿瑟像狗一样打死。

刘子光猛然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两个士兵的脑袋撞到一起,闪电般的一记重拳打在军官的太阳穴上,顺手把他腰间的勃朗宁大威力手枪抽了出来。

外面的士兵发觉不对劲,推门走进来,被刘子光抬手一枪正中眉心,外面顿时大乱,士兵们忙不迭的拉着枪栓,刘子光藏在门后,沉着冷静的开枪,一枪一个,脆生生的枪声响过之后,士兵们落荒而逃,刘子光走出去,左手扶住右手腕,再度精确射击,已经跑出去二三十米的士兵后脑上窜起血花,应声栽倒,不到半分钟,检查站的八个士兵就都被他干掉了。

医疗队的同志吓傻了,小阿瑟却兴奋起来,大喊道:“Rambo!Rambo!”

刘子光抽出弹夹检查了一下,子弹刚好打光,他便把枪丢进了灌木丛,拿回了自己的霰弹枪背在身上,开始把尸体往树丛里拖,拖了两具之后回身问道:“你们不打算帮忙么?”

两个医生这才战战兢兢的帮着刘子光拖尸体,好在都是医疗工作者,对尸体并不害怕,三个人一起把士兵们拖进丛林里,这才跳上了路虎车。

“同志,是组织上派你来救我们的么?”一个医生问道。

“不,是祖国人民派我来的。”刘子光答道。

第52章 又见方霏

刘子光刚才冷酷的表现让两个医生不寒而栗,不敢和他多说什么,两人都沉默下来,大概是考虑如何回去向领导交差。

医疗队的皮卡被政府军开走了,司机也被处决了,现在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这辆路虎了,刘子光拧着钥匙发动了汽车,刚开出去十几米远他就猛踩一脚刹车,路虎尖叫着停下,惯性让乘客们差点撞到脑袋。

刘子光瞥一眼后视镜,里面正有一个穿迷彩服的身影飞速逃窜,他低声骂了一句,从座位底下抽出霰弹枪哗啦一声拉动套筒推弹上膛,瞄准了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

“砰”枪声响了,但是子弹打到了天上,刘子光怒视把枪管推高的年轻医生:“你疯了!”

“别再杀人了,他们是无辜的!”年轻医生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着。

那个逃跑的士兵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摔在泥地里,迅速爬起来扑进丛林,慌不择路的跑了,刘子光跳下车追了几步,已经找不到他的踪迹了。

刘子光提着枪回到车上,质问那个年轻医生:“你知不知道刚才干了什么?”

“你已经杀了很多人了!就不能少杀一个?他们也有父母孩子。”年轻医生有些激动。

刘子光冷笑,一踩油门向前走了,对这种滥好人他无话可说,只有让血的事实教育他才行。

路虎卫士在泥泞中艰难的行进着,天空中落下雨来,淅淅沥沥的打在车窗玻璃和汽车篷布上,远处丛林里,偶尔传出一两声动物的吼叫,两位医生惊魂未定,而小阿瑟却兴奋不已,看着刘子光的目光明显带了崇拜的意味。

“你不该杀那些士兵的,这样会给我们带来极大的麻烦。”年龄稍长的医生说。

“难道我看着他们打死这个小孩么?”刘子光反问道,他明白对方的意思,士兵会打死卡耶族人,但是不会随意处决外国人,但自己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孩子被枪毙,在那种双方都拿着枪的情况下,最保险的办法是杀光所有的人,所以他才那样做了。

医生们无语,这种悖论让他们难以回答,士兵的生命珍贵,难道司机和小孩的生命就不值钱么。

小阿瑟会说土著语言和简单的葡萄牙语和英语,但是对汉语却是一窍不通,这个单纯的孩子在汽车里兴奋地折腾着,指着外面大喊大叫,刘子光扭头看去,竟然发现两个长长的脖子,是长颈鹿!

长颈鹿也发现了汽车,撒开四条长腿跑着,在泥泞的雨天里,长颈鹿的速度比汽车还要快,不大工夫就消失在路旁的雨林里,它们的出现也让刘子光深切感受到了非洲丛林的原始魅力。

一条大河出现在眼前,河水淙淙流过,岸边游戏的猴子看到汽车经过,纷纷跳上树梢冲着人们呲牙咧嘴,年长医生笑了:“这些猴子对人类很敌视,有时候还会拿趁手的东西砸人呢。”

刘子光好奇道:“为什么?”

“呵呵,等到了部落里你就明白了,烤猴子是当地人的一道名菜,对了,我叫汪国忠,是医疗队的副队长,这位是麦嘉轩,麦医生,你们年轻人应该多沟通一下。”

刘子光伸手和汪副队长握了握,自我介绍道:“刘子光。”又伸向麦医生,麦嘉轩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和他握了握,然后悄悄在裤子上擦拭着右手。

“怎么,我的手很脏?”刘子光眉毛一扬,毫不客气的问道。

“不是脏,你的手上有血。”麦嘉轩一语双关的答道。

“好了,小麦,小刘也是为我们好,对了小刘,你是哪个部门的,大使馆派你来的?”汪国忠赶紧岔开话题。

“不是,我来找人,一个叫方霏的女护士,你们大概认识吧。”

“啊,你认识小方?”王忠一脸的匪夷所思,而麦嘉轩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道路在这里分岔,汽车沿着河边的土路前行,速度只能保持在二十公里,因为道路实在是太泥泞了,前一天下过一场暴雨,而道路根本没有排水设施,红色的稀泥淹没了车轮,幸亏这是一辆四驱越野车,要是轿车的话早就趴窝了。

路虎慢吞吞的朝前开着,途中几次陷入泥潭,多亏汪国忠和麦嘉轩捡来树枝石头垫在车轮下,刘子光在车上猛轰油门才脱离泥潭,就这样走了几个小时,直到漫天繁星出现,在看到远方有一片浩瀚的水域。

“卡洛斯湖到了,我们的营地就在湖边。”汪国忠指着远处一排白色的房子说,想到就能见到方霏,刘子光心情激动起来,猛踩油门走完了最后一段路,风尘仆仆的路虎停在了营地的大门口。

这是一个简陋的营地,外面用树枝和泥巴围起一道院墙,里面是一排泡沫板和铁皮瓦搭建的简易房,四圈挖着排水沟,院子里停着三辆客车,一辆皮卡,挑在树上的电灯发出昏黄的光芒,一面红十字旗孤零零的悬在旗杆上。

院子里生着火堆,一些人来回奔走着,照料雨棚下躺着的病人,汪国忠和麦嘉轩去找领队汇报情况,刘子光跳下车,摸出一支烟来刚想点燃,忽然瞥见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连烟也忘了点,径直走过去默默的站在了方霏身后。

小护士穿着白大褂,头发很随意的挽起来,脚上穿着一双粗犷的黄色翻毛皮靴,正在给躺在雨棚下的病人量体温,手里拿着文件夹不时在上面记着什么,写完之后把笔往头发上一插,转身就走,忽然望见面前的刘子光,惊得她连文件夹都掉到了地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霏瘦了,也黑了,但是整个人显得很精神,一双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夺目的光彩,她欣喜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把手指伸进嘴里咬了一下。

“是真的,别咬了,傻丫头。”刘子光微笑着张开了双臂。

但方霏竟然有些羞涩,看了看四周嗔道:“好多人看着呢。”

病床上,好多黑人眨着眼睛盯着他们,刘子光背后的小阿瑟也呲着一嘴白牙乐呵着。

“那怕什么。”刘子光一把抱住方霏,掂了掂说:“你瘦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刘子光回头一看,是医疗队的领导来了,为首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面容严峻一丝不苟,她上下打量着刘子光,问道:“你是哪个单位的,谁派你来的?”

“我是刘子光,我自己来的,来接方霏回家。”

“谷队长,就是他打死了政府军士兵。”麦嘉轩在一旁插嘴道。

中年妇女严肃的看了麦嘉轩一眼,后者立刻闭上了嘴。

“刘子光,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想知道圣胡安现在的局势,还有你,方霏,你也来。”

谷队长转身就走,威严十足,方霏吐了吐舌头,亲昵的揽住刘子光的胳膊:“你真的是来接我的?”

“那当然。”刘子光说。

“臭坏蛋,就知道骗人家开心。”方霏一脸的甜蜜和骄傲,世上恐怕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不远万里孤身前往混乱的非洲内陆接自己的女朋友,而刘子光恰好就是一号。

谷队长名叫谷秀英,是这支援外医疗队的队长兼党委书记,她的办公室布置简单,唯一的奢侈品就是一台小巧的国产电扇,医疗队党委一班人坐在办公室里,摊开笔记本拿出圆珠笔,等待谷队长发话。

“同志们,现在的情况非常复杂,我们和大使馆失去了联系,前往圣胡安采购物品的同志被叛军截住,我们雇佣的卡耶族司机被杀害,种种迹象表明,卡洛斯湖营地越来越不安全,我们的食品和药品也即将告罄,所以我把大家找来,商讨下一步的安排,小刘,你刚从圣胡安来,那边的局势怎么样?”

目光集中到了刘子光身上,他沉吟一下道:“邻国飞往圣胡安的航线已经中断,我是包机过来的,目前市内局势尚且稳定,至少没有当街枪杀的情况,白人们也还照样生活着,当然,我来的时间短暂,不了解更深入的情况,不过就检查站的事情来看,战争恐怕要升级了。”

谷队长点点头,问众人道:“大家有什么意见?”

“我建议立刻撤走,撤到刚果或者安哥拉,至少还安全些。”汪国忠第一个发言。

“我不同意。”麦嘉轩举起手来,振振有词道:“我们走了,病人怎么办?国家的形象怎么办?要知道我们在这里实行医疗救助,代表的是国家的形象,如果丢下这些奄奄一息的病人一走了之,恐怕会造成极坏的影响,我们先前所做的努力也会前功尽弃。”

谷队长在本子上划了一道,说:“小麦说的也是实情,但没有药品和器械,我们无法继续执行任务,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谈何国家形象,我想部落的人会理解的。”

众人都不说话,低头默默思索着,忽然方霏脆生生的说:“我们把病人也带走不就行了?”

谷队长眼睛一亮,说:“这不失为一个办法,营地里就你土著语说的最好,这个沟通任务就交给你了。”

方霏点点头表示接受了任务。

“那么,现在举手表决吧,是撤离还是留下,赞成撤离的举手。”谷队长说完,第一个举起了手。

紧跟着,汪国忠也举起了手,其他党组成员也举起了手,方霏更是举起了两只手,刘子光也跟着凑热闹举起了手,最后只剩下麦嘉轩,他看看大家,无奈的举起手说:“我服从多数,但是保留意见。”

谷队长满意的说:“现在意见一致了,我们来开始准备吧,简易房就不用拆了,留给当地群众,老汪,你安排收拾行李,小方,你去和部落酋长沟通,小麦,你去检查车辆,剩下的人,跟我整理病历和资料,大家听明白没有。”

“明白!”众人齐刷刷的回答道。

从办公室里出来,望着满天繁星,方霏幽幽地说:“真要走了,还有些舍不得呢。”

第53章 火烤猴子

非洲的夜空清澈的近乎透明,漫天繁星璀璨,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远处的卡洛斯湖波光粼粼,倒映着月光,茂密的树林中,不知栖息着多少鸟类和小动物,非洲的夜晚,美丽无比。

医疗队营地附近就是一个卡耶族部落,泥土和芦苇搭建的围墙内,是上百间原型的土房子,同样也是用泥土和芦苇、树枝、芭蕉叶搭建而成,村子中央是一个硕大的火堆,黑人们正围着火堆载歌载舞。

“今天是什么节日?”刘子光问道。

“黑人天性乐观,每天都要唱歌跳舞,对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节日。”方霏拉着刘子光手,向着火堆走去,小阿瑟紧紧跟在后面,不离半步,俨然是个称职的小跟班。

部落民众都认识方霏,而且对她相当友善,一见方霏过来,一群妇女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用土著语言喋喋不休的说着,方霏闻言细语的抚慰着,转头对一头雾水的刘子光解释道:“她们向我求医问药呢,土著民分不出医生护士,只认识白大褂,她们都以为我也是医生。”

说着,方霏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取出一颗颗小药丸分给这些黑人妇女,妇女们带着神圣的表情将药丸接过放进嘴里,精神似乎立刻就好了起来,蹦跳着跑开了。

“你给她们吃的什么?”刘子光问。

“维生素,嘻嘻,相当于安慰剂了,医疗队的药物是免费发放的,久而久之,她们没病也喜欢装有病要一两颗药丸吃吃,这些黑人可爱的很呢。”

部落黑人们的衣着远比刘子光想象中要开化的多,除了一些老人依然穿着茅草编织的民族服装外,年轻人大都穿着廉价的中国造纺织品,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大多是颜色鲜艳的化纤制品,刘子光甚至看到几个黑人青年背上赫然印着“流星花园”的字样,四个美轮美奂的亚洲少年在上面搔首弄姿,原来这些过时的衣服都被倾销到这里来了啊。

方霏找到了部落酋长,一个身上只披了条花床单的老人,精神矍铄,两眼精光,乍一看很有些甘地的风采,老人听说听方霏用土著语说了几句后,站起拍了拍巴掌,民众们立刻静了下来,只有火堆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

酋长大人伊利哇啦说了一通,黑人们再度热闹起来,年轻人跑回土屋,搬出一个个造型古朴的坛子,妇女们取出各种奇形怪状的食物,小孩子们兴奋地乱跑,部落里的狗也兴奋地狂吠起来,而几位德高望重的祭祀之类的人物,则拿着手杖前往营地。

“这是要干啥?”刘子光狐疑不已。

“知道我们要走,酋长决定召开盛大的欢送晚会,你没看到他们把酒和好吃的都拿出来了么?”方霏脸上带着坏坏的笑说道。

“好吃的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烤猴子吧?”刘子光弱弱的问道。

“那算轻的,还有比那个更给力的呢,你瞧好吧。”

盛情难却,医疗队全体人员都被邀请过来,甚至连那些重病的伤号也被抬到了空地上,一场盛宴开始了,黑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跳起了民族舞蹈“人头舞”。

这种舞蹈刘子光在江北的酒吧里见陈马丁表演过,当时就惊为天人,现在一看才知道小巫见大巫,这才是正儿八经原汁原味的非洲战舞,强壮的青年男子拍打着战鼓,挥舞着长矛,表情严肃的近乎神圣,在火堆旁跳起了舞蹈,嘴里不时发出赫赫的叫声,刘子光注意到,为首的一个战士手中似乎真的拎着一个人头

妇女们忙着做饭,都是些本地风味的硬菜,据方霏介绍,部落的社会制度依然是那种群居制度,男人们打猎,女人们采摘酿酒,由于西萨达摩亚靠近海边,气候湿润,受旱季影响较小,而卡洛斯湖附近更是物产丰富,基本上靠吃野果子就能填饱肚皮,肉类和酒类属于奢侈品。

几个热情的黑人大娘们捧着泥制的坛子走过来,不由分说就塞给刘子光一个,刘子光仔细端详这个所谓的酒坛,发现做工很是别致,扁扁圆圆,上面插着一根芦苇做成的吸管,闻一闻,似乎有酸酸甜甜的味道,这应该就是非洲人酿的土酒吧。

“莫笑农家腊酒浑。”刘子光豪爽的笑笑,捧起酒坛子吸了一口,入口酸甜,果然甘洌。

“度数有些低,和黑啤酒差不多。”他还摇头晃脑的评点着。

正在观看歌舞的方霏扭头过来,一脸的惊讶:“你喝了?”

“我喝了?咋的。”

“没什么,你喜欢就好。”

见方霏一副吞吞吐吐的表情,刘子光赶紧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酿酒的方式一般人不能接受罢了”

“怎么酿的?”

“他们先采摘来野果子,然后嚼碎了从吐到坛子里自然发酵你懂的,我们开始不知道的时候也喝了不少,后来偶然见到他们酿酒,就不再喝了,唉,你去哪里?别吐啊。”

这农家腊酒是不敢再喝了,好在营地里还有几箱啤酒,明天就走了,医疗队索性把存货全都拿了出来大家一起享用,似乎黑人们也更喜欢喝瓶装的啤酒,他们喝了酒之后愈加兴奋,开始上硬菜了。

所谓硬菜,就是烤蟒蛇,烤猴子,烤蜥蜴,油炸蚂蚱、毛毛虫,每一道菜都在挑战刘子光的承受能力,尤其是那道久负盛名的烤猴子,在一般人眼里和吃人没什么大区别,猴子的头被剁掉,脸上还保持着临死前的痛苦表情,就这样被丢到火堆上烤的外焦里嫩的,黑人们捧着狰狞的猴头大快朵颐,还把手指伸进猴脑壳里掏豆腐脑吃

幸亏还有一些常规的食物,比如香蕉、烤马铃薯、野玉米、炸鱼,煮虾,卡洛斯湖水产丰富,黑人擅长游泳、捕鱼,淡水鱼也是他们的主要食物之一,但是相比之下,显然他们更喜欢吃猴子。

让刘子光奇怪的是,小阿瑟竟然也不敢吃烤猴子,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这小孩虽然是卡耶族人,但是在国际饭店里和白人一起长大的,饮食习惯自然也更偏文明一些。

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阅历颇广,能说很地道的葡萄牙语和英语,法语也能说一点,当然词汇量掌握的不多,只能应付一般交流,稍微深入的交流就力不从心了,所以一路之上他和刘子光的谈话并不太多,这会儿却和方霏聊的如火如荼,时不时发出一阵纯真的笑声。

黑人生性豪爽,这顿欢宴把所有的酒和存粮都吃光了,喝饱了果酒的黑人男子摇摇晃晃,搂着早就眉来眼去的黑小妞去野地里媾和了,黑人的豪迈和爽朗可见一斑,而医疗队的同志们则老老实实回营地睡觉,哪怕是那些离家很久的青壮男人也不敢乱采非洲的黑牡丹,一方面是因为审美原因,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非洲大陆艾滋病肆虐,稍不留意就会中标。

“你知道么,这些人真的很友善,很可爱,和他们打交道多了,整个人都会变得特别单纯。”方霏一边走一边说,她故意走的很慢,拉在队伍后面。

“可以想象的到,居住在这种原始森林里的人就和白纸一般单纯,不过我想他们也有缺点吧?”刘子光问道。

“那当然,他们很懒很懒,大概是热带人种的共性吧,不到万不得已就不去做工,最喜欢及时享乐,我们医疗队曾经雇佣了几个当地脚夫,每次发了工资他们就不见了,等钱花完了就自然出现,部落里的男人也一样,除了打猎就是睡觉,喝酒,从来不照顾孩子和女人,实际上部落一多半的工作是女人在维持。”

方霏说着又摸了摸小阿瑟的脑袋说:“这孩子倒是挺勤快的,跟在你屁股后面寸步不离,是你雇佣的小向导?”

“不是,是酒店经理安排的翻译兼向导。”

“哦,那就是了,我说呢,他的外语说的很好,刚才我和他聊了,这个孩子很可怜,他妈妈是个混血妓女,生下他就死了,他从小就不知道是父亲是谁,只知道自己是卡耶族人。”

小阿瑟知道他们在说自己,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刘子光也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小阿瑟一本正经说:“先生,谢谢你救了我,我有个东西送给你。”

然后他就从脖子上摘下一个雕工古朴的象牙坠子,作势要给刘子光挂上,刘子光看看方霏,方霏微笑着说:“这是卡耶族人的护身符,他送给你是代表把生命都交托给你,你要重视哦。”

于是刘子光便俯下身子,让小阿瑟把护身符挂在自己脖子上,认真的和他握了握手说:“谢谢。”

回到营地,已经是午夜时分,麦嘉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小方,明天男同志们要忙一天,你值班吧。”

方霏答应一声,麦嘉轩又斜眼看了一下刘子光说:“营地里没有多余的床铺。”

刘子光眉头一展:“没事,我陪我们家方霏值班。”

麦嘉轩冷冷看了他一眼便走开了。

“这小子对你有意思?”刘子光故意大声问道。

“他对医疗队所有女同志都有意思,除了谷队长之外。”方霏伸了神舌头,调皮的说。

一朵乌云渐渐遮住了月亮,漆黑的原始丛林中伸手不见五指,一支武装到了牙齿的精锐部队在夜色掩护下渐渐接近了医疗队营地。

第54章 卡洛斯湖屠戮

数十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医疗队营地,他们手中的自动步枪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帆布筒军靴小心翼翼的踩在积满树叶的腐殖土上,贝雷帽下是漆黑的一团,只有偶尔露出的白牙才显出这是一张人脸。

领队的是个肩膀上三颗花的军官,他注意到了营地上空飘拂的红十字旗,从挎包里拿出防水地图看了一下,指挥士兵绕过了营地,继续向前进发,斥候发现了部落聚居地,军官下令士兵们散开,将村落团团围住,然后派出了喷火兵。

两个高大的士兵背着燃料罐,手里拿着长长的喷火器,看起来就像是农药喷洒员,但他们所要灭杀的不是害虫,而是活生生的人类。

噗的一声,长长的火苗喷了出来,桔红色的高温火焰瞬间吞噬了土著民的茅草棚,睡梦中的部落居民惨叫着从茅草棚里奔出来,身上还带着熊熊火焰,喷火兵狞笑着继续喷洒着烈火,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

部落的房子多采用泥巴和芦苇、树枝搭建,丝毫不具备防火能力,火借风势,一下就点燃了整个部落,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犬吠和哭叫声混成一团,不时有火人冲出来,然后倒在地上挣扎着,痛苦的死去。

但部落毕竟有上百座房屋,不是两个喷火兵就可以烧完的,悍勇的部落战士从睡梦中惊醒,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就抓起床头的弓箭发起了反击,一支尾巴上黏着羽毛的箭矢射中了喷火兵,但是原始的骨制箭镞无法洞穿厚实的石棉防护服,英勇的战士反而被一股火龙烧成了焦炭。

这种苏式的火焰喷射器只能持续几次发射,所以喷火兵把大火点燃之后就停止了喷射,任由火势蔓延,那些侥幸逃出去的部民则被埋伏在外面的军人用步枪射杀或者用刺刀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