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两只小羊驼

首都某私人整容中心病房中,韩冰正捧着《橙红年代》饶有兴趣的看着,走廊里传来似有似无的谈话声,那是奶奶和妈妈在聊天,孙子受伤,做长辈的自然要来探望,可韩冰的长辈们大多在外地经商从政,首都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即使这个奶奶,也和自家的关系不那么融洽。

忽然走廊里的谈话声音变得高亢起来,随即又平静下来,薛丹萍推开房门走进来,脸上的怒容瞬间变成了笑意:“小冰,这么大了还看漫画。”

韩冰把漫画放下说:“妈,你又和奶奶吵架了?”

“没有,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薛丹萍坐到床边,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奶奶也是关心你,刚上大学就和别人打架,传出去对我们韩家的名声不好。”

“那就直接批评我好了,为什么每次都是训斥妈妈呢。”韩冰不服气的说道,虽然他只有十七岁,但是家族里的事情也隐约明白一些,作为长房子孙,自家这一支向来不受奶奶宠爱,父亲去世后这个问题尤为严重,若不是妈妈事业有成,那些亲戚恐怕连来往都免了。

薛丹萍叹了口气,虽然自己位高权重,但终究是个女流之辈,老公死后家族对自己的支持便越来越少,集团里高层斗争激烈,稍有不慎就会被人盯上,这也是她低调处理儿子打架事件的原因,若是老韩还活着,那几个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不良学生肯定要被法办,至少三五年有期徒刑跑不了,但是现在就不得不息事宁人,治安拘留加开除学籍而已。

“快要放暑假了,你有什么打算么?”薛丹萍岔开话题道。

“我想全国各地走一走,见识一下祖国的名山大川。”韩冰似乎早已想好了暑假的行程。

知子莫若母,薛丹萍摇头轻笑:“你是想去江北市旅游吧,看看小雪姐的生活环境。”

被母亲看穿了心事的韩冰立刻撒娇起来:“妈妈,你就答应吧,我保证不再和人打架了。”

“让妈妈再考虑一下。”薛丹萍在儿子脑门上戳了一下,拿出了皮包中震动不已的手机走到了门外。

“薛总,塞拉利昂项目搁浅了。”手机里传来易永恒的声音,薛丹萍心中一惊,急问道:“怎么回事,不是一直在顺利进行么?”

“我们这边没事,是合作方出了问题,陷入经济纠纷之中,被多家公司起诉,现在项目已经停了,我们投进去的十几亿美元也被冻结了。”

薛丹萍暗暗叫苦,华夏矿业和非洲矿业合作的事情可是集团近年来最多的对外投资项目,这个项目属于国家战略规划之一,旨在解决我国铁矿石被“三大”卡脖子的状况,连总理都是知道的,现在突然搁浅,对自己,对集团,对国家都是相当沉重的打击。

“易秘书,你替我召集临时董事会,同时准备一份详尽的资料,可能这两天需要向国务院进行汇报。”薛丹萍定了定神说道。

挂了电话,薛丹萍深吸一口气,走进病房强作笑颜道:“小冰,妈妈有事先走,你好好休息哦。”

刚出走廊,就看到两个女孩走了过来,陆谨手里捧着一束花,温雪手里则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亲生女儿出现,薛丹萍的心情一下子就多云转晴了,笑着说:“小冰正等你们俩呢,小雪你这保温桶里装的是什么啊?”

温雪有些羞涩:“是我熬的汤”

“呀,小雪还会做饭,现在的孩子会做家务的可不多了,下回来家里,阿姨也想尝尝你的手艺,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进去吧。”薛丹萍眉开眼笑的走了,两个女孩对视一眼,捂着嘴吃吃的笑起来。

首都机场,一架庞巴迪CRJ200L喷气式公务机静静地停在停机坪上,朝霞在白色的机身上涂抹了一层玫瑰色的镶边,胡清淞和刘子光握手道:“订购的湾流超远程公务机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交货,这段时间你先用这架吧,总是来回打飞的也不方便,还是自己有飞机来的便捷。”

刘子光用力摇晃着胡清淞的手说:“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等我组织好货物,远洋运输的事情还要请你们多费心。”

胡清淞笑道:“应该的,我也该做些什么了,前段时间总是你在忙,很不好意思,对了,飞机后舱有我为你准备的一点小小礼物,拿去哄女孩子应该很好用。”

赵辉插嘴道:“老刘,刘锦荣的香港护照别再用了,这个名字已经在好几个国家的情报机关挂上号了,你下次出国之前和我说一声,我帮你预备几个新的身份。”

“麻烦你了,老赵。”刘子光又和赵辉握了握手,转身登上了飞机,坐上了宽大的航空座椅,摩挲着散发着香味柔软的真皮坐垫,心中舒畅之极,欧洲美洲非洲杀了一圈,果然是不虚此行,终于搞定了博比殿下,也确定了对手,不久前还迷雾般的局势瞬间变得明朗起来,更让胡清淞和赵辉下定了决心,将巨额资金投入了刘子光的西非铁矿项目。

飞机进入了跑道,年轻漂亮的女乘务员轻盈的走过来,蹲在地板上帮唯一的客人系上了安全带,刘子光注意到空姐看自己的目光都不同了,完全是那种仰视的目光,小心翼翼,曲意逢迎。

庞巴迪升上了天空,机身恢复了水平状态,刘子光想起胡清淞说的神秘礼物,便招手让空姐过来道:“去把后舱的东西拿过来。”

“是,先生。”空姐走了过去,刘子光继续低头看报,忽听一声惊叫,他立刻解开安全带冲了过去,只见空姐用手捂着嘴,眼睛瞪的大大地,望着眼前的铁笼子发呆。

铁笼子里,赫然是两只幼年羊驼,正憨态可掬的望着他们。

刘子光哑然失笑:“这个小胡,真能整景,这一招杀伤力忒大了,天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被他骗的五迷三道。”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江北市机场,此前刘子光在机上用卫星电话通知马超开皮卡来接自己,当马超看到装在笼子里的活羊驼之际,也傻了眼,问道:“哥嘞,这就是传说中的‘草泥马’么?你打算送给谁的啊?”

送给谁?这个问题很严峻,刘子光一时间还真没想好,因为羊驼不是猫狗,寻常人家说养就养了,这玩意和羊一样,需要场地和大量草料,住楼房的人家根本没法喂养。

皮卡车在机场公路上行驶的时候,马超瞥了瞥后视镜说:“哥,后面有警车让咱们靠边停呢。”

刘子光回头一看,是一辆闪着警灯的大切诺基,车牌号码很熟悉,顿时说道:“停车。”

皮卡车慢慢的靠边停下,后面警车也停了下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跳下车来,一溜小跑过来,不来查验驾驶证,反倒站在车厢旁惊喜道:“哇塞,真的是草泥马呢!”

刘子光从容下车:“胡警官,为了看小动物就滥用职权,小心我投诉你哦。”

胡蓉见是刘子光,顿时毫不客气的冲上来一记粉拳打在刘子光肩头:“死人,最近死哪里去了?电话也关机,我都准备报警找你了。”

刘子光暗暗叹息,小胡最近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他无奈道:“最近出国办点事。”

“哦,是去南美么?这两只羊驼是你买的么?送我一只好吧。”说着就兴奋地直搓手,不等刘子光回答,冲到路边农田里摘了一把麦穗来喂羊驼吃。

两只小羊驼毫不客气的吃起快要成熟的麦穗,胡蓉逗着羊驼,忽然想到刘子光还没回答,又踢了他一脚道:“问你呢,送我一只好不?”

“这个”刘子光直挠头,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胡蓉才不管那个,又要去麦田里摘麦穗,这回却被农民伯伯发现了,大喊一声从远处跑过来,胡蓉一吐舌头,冲刘子光道:“快跑,回家再找你玩。”说完跑回自己的汽车一溜烟开走了。

刘子光无奈地笑笑,也赶紧上车离去。

回市区的路上,刘子光打定了主意,两只小羊驼谁也不送,放在红旗幼儿园里让小朋友们开心,这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果然,两只羊驼的到来让小朋友们欣喜若狂,别说小朋友了,就连那些年轻的幼儿园老师也都兴奋异常,直夸刘总有本事,连昂贵的羊驼都能搞来,要知道这种动物的原产国秘鲁可是禁止出口的,就算允许出口的智利也只是每年限额三百头而已,国际宠物市场上的羊驼价格已经炒到了五千美元一头,而且是有价无市,有钱你还买不来。

安排好两只小羊驼的归宿,刘子光先回家报个到,又到红星公司露个面,就急忙赶到了晨光机械厂,查看装甲汽车的生产状况。

晨光厂的老军工底子不是盖得,若是让他们生产精细的民用产品或许有些难度,但是生产这种五十年代水准的装甲车的话,那简直是驾轻就熟,工装都不需要调整,所有的设备生产线都是现成的,全厂上下开足马力生产,五十辆车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三十辆甲型装甲车已经组装完毕,正在试车,二十辆防雷车正在紧张的组装中,不日就能完工入库。

仓库中停着一排排装甲车,威武雄壮,统一刷成草绿色,如同整装待发的士兵,刘子光不禁感慨道:“壮哉!”

第9章 招兵买马不容易

晨光厂仿造的苏式BTR40装甲运兵车,造型威猛,犀利无比,车头呈尖锐的楔形,车尾方方正正,车身周围还加装了一圈栅栏形装甲,这是厂里集体智慧的结晶,参照驻伊美军轮式装甲车的式样制造的防火箭弹装甲。

打开厚重的驾驶舱门钻进去,车内整洁利落,散发着廉价塑料制品特有的味道,车辆底盘和操控设备都是外购的民用卡车系统,所以方向盘和仪表盘略显孱弱,速度表,油料水温指示表都是机械指针式的,一目了然,方便维修,方向盘不带助力,没有点臂力很难转动,座椅是人造革面料加弹簧,坐上去嘎嘎作响,怕是在非洲潮热的环境下感觉不会太舒适,但是总的来说完全符合,甚至部分超出了招标的要求。

刘子光虽然不在厂里上班,但还兼着厂长助理的职务,所以成品库的师傅站在旁边热情地说道:“刘助理,要不开出去遛遛?”

“好啊。”刘子光试着发动了汽车,一阵轰鸣声传来,发动机的震动通过座椅传到身上,很有重型卡车的感觉。他挂上二档缓缓将装甲车开出了仓库,在厂区里匀速前行着,驾驶舱前方有两块方形的有机玻璃车窗,视野不是很好,但是军用车辆必须如此设计,在战斗环境下,车窗上方还有两块铁板可以放下,仅凭铁板上的缝隙进行驾驶,若不是经验丰富的驾驶员,恐怕操控起来有些困难。

忽然路边有人大吼一声:“停下!谁让你开出来的?”刘子光急忙停车,打开车门笑道:“老邓哥,是我。”

来人正是一车间的主任邓云峰,他见是刘子光,脸色和缓了许多,爬上车说:“试车啊?”

“是啊,溜一圈看看,为用户体验一下感觉。”刘子光说。

“绝对岗岗的,咱厂出品的装甲车,哪能不好。”邓云峰自豪地说,“原型用的是直列六缸汽油机,八十马力,咱们用的是四缸重卡柴油机,一百六十马力,动力强劲又省油,柴油机中弹也不容易爆炸,比汽油机强得多。”

“哦,油耗怎么样?”

“百公里三十升左右,对这车来说,不算高,毕竟自重就五吨了。”

装甲车在厂区试验场地里转了一圈,过障碍壕沟的能力比想象的要强,防弹能力也符合要求,但另一个问题却浮上了刘子光的心头,上哪里去找五十名会开汽车的人?

从晨光厂出来之后,刘子光直接回到红星公司,办公桌上放着厚厚一摞调查表,是他不在的时候安排公司对全体员工做的基本调查,从红星公司创立起,刘子光就刻意收拢优秀退伍军人,冒着亏损的风险养了一批人,为的就是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但是这份调查表却让他有些失望。

退伍兵的综合素质确实比较高,受过军事训练,纪律性强,有团体荣誉感,但是却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中没人喜欢打仗。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当兵是一种曲线就业的方式,虽说现在国家已经不再安置退伍人员就业,但地方上总有各种各样的照顾政策,退伍军人就业也比社会青年有优势,参军可以有一百种理由,对他们来说,学技术,入党,上军校,锻炼意志,甚至保家卫国也是合理的理由,但绝没有哪个人能说,我是为了学习杀人的技术而去当兵的。

刘子光揉揉太阳穴,拿起内线电话让手下领班石涛上楼谈话,石涛是海军陆战旅的退伍兵,受过两栖作战训练,会使用多种轻重武器,驾驶汽车和快艇,综合素质很高,是刘子光最寄予希望的一个苗子。

不大工夫,门外传来一声大喊:“报告!”

“进来。”刘子光说。

石涛昂首挺胸走进来,利索的敬了一个礼,笔直的挺立着。

“稍息。”刘子光道。

石涛两手放在背后,双腿岔开与肩同宽,雄赳赳的站在刘总面前等候问话。

刘子光让石涛坐下,拉家常一般问道:“最近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么?对组织上有什么要求?”

“报告刘总!我很满意目前的状况,公司效益不好还养着我们,同志们都很感激,刘总有什么命令,我们绝对执行。”

望着坐的笔直的石涛,刘子光轻轻地笑了,丢了一只烟过去说:“别拘束,聊天嘛,现在每月能拿多少钱啊?找对象了么?”

石涛拿出打火机先帮刘总点着烟,自己才点着抽了一口,说:“每月基本工资一千五,加班费、午餐补贴、夜班补助,乱七八糟加在一起,每月能有两千出头,女朋友嘛嘿嘿。”

“笑什么,说说看,看上谁家闺女了?”刘子光笑道。

石涛挠挠头:“认识一个女孩,在饭店端盘子的,长的不错,处的还行。”

“不错,啥时候吃你的喜糖啊?”

“早呢,现在没房子怎么结婚,人家愿意嫁,我也不好意思娶啊,我想再努力两年,争取买个小点的二手房,日子就得这样过才行。”

刘子光赞道:“看不出来小石还挺会过日子的,不过现在房价年年疯涨啊,就凭你俩的工资,两年怕是难以拿出首付吧。”

石涛皱起了眉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爸妈说了,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再把这几十年的积蓄都拿出来,要是不再涨的话,兴许能够首付的,大不了多贷点款,到时候还得让公司出收入证明啥的,可能要请刘总帮忙。”

刘子光说:“收入证明公司随时可以帮你开,不过你想过没有,咱们红星公司效益不好,每况愈下,如果你失业的话,贷款谁来还?”

石涛一下子愣住了,他忽然意识到刘总找自己谈话的原因,难道说公司真的不行了?

沉思了一会,石涛叹口气说:“刘哥,你是好人,大家都明白,公司出境艰难,我们整天闲着没事,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准备了,就算公司不在了,我们也是刘哥的人,不管什么事,只要你一句话!”

“别谈我,说说你的打算,万一公司倒闭了,你怎么谋生?”

“也不是没想过,我想帮人开出租,当二驾,在夜市摆个摊子,让我对象干,现在工作难找,我俩学历都不高,也没啥一技之长,只能这样了。”

“是这样的,小石,有个朋友托我找个司机,不过工作地点有点远,在非洲,而且那地方有点乱,整天打仗,工资不低,起码八千以上,你看要不要考虑一下。”刘子光试探着抛出了这个话题。

石涛低头猛抽烟,没有立刻回答问题,半晌才道:“如果是上次缅甸那样的工作,我恐怕不能胜任。”

“行,没关系,你先回去吧,帮我把林浩叫进来。”刘子光说。

林浩也是红星公司的骨干员工,曾经在高炮旅当过两年义务兵,军事素质相当过硬,刘子光曾经推荐他给当初的周代市长当过一段时间的司机,后来周市长上调省城做了教育厅长,林浩也就回到红星继续当保安了。

和石涛一样,林浩也是城市兵,不过他的性格更随和一些,走进办公室点头笑道:“刘总您找我啊?”

“是啊小林,找你聊聊,最近过的还行吧,有什么苦难要及时找组织解决啊。”刘子光说。

“谢谢领导关心,最近过的还行吧,工资够花的,时间也充足。”林浩是公司的司机,薪水和石涛差不多,也是两千块左右,这个水准在江北市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如果不买房不养家的话,对一个单身男人来说确实够用了。

林浩是个机灵的小伙子,刘子光就不绕那么多弯子了,直接问道:“公司这两年业务开展的不算很好,大家也都知道,我有个朋友,在非洲有生意,需要一些司机,月薪八千以上,有各种保险,不过那地方有些不太平,你有兴趣干这个么?”

“我刘总,这个太突然了,能给我一点考虑时间么?”林浩答道。

“行,这事儿不急,你回去考虑吧。”刘子光打发他回去,不再叫人上来,石涛和林浩的反应足以代表大多数人,他们图的是安稳,平静的生活,哪怕过的清贫一些,也总比赚了大钱没命花强。

刘子光下楼的时候,注意到保安室里气氛似乎有些压抑,一些人在交头接耳,一些人在长吁短叹,大概是两次谈话让他们预感到,公司的大限到了。

说实在的,刘总对他们真的不错,红星公司成立以来业务量很少,物业保安岗位大多照顾那些四五十岁的下岗工人,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偶尔拉出来帮刘总撑撑场面而已,每月两千多块的工资拿着,这样的好工作还真是难找。

看到刘总下楼,小伙子们全涌了出来,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望着刘子光,欲言又止,刘子光知道他们想说什么,笑笑道:“大家不要有什么想法。”

“刘总,不如我们也开个洗浴中心吧!”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刘子光明白他的意思,如今最赚钱的行当还是捞偏门,洗浴中心、娱乐会所、黑赌场之类的场子来钱快,也需要大量能打敢拼的好手,按照刘子光所能掌握的资源,干这个才是正道。

他们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刘总似乎对偏门生意丝毫也不在意,洗浴中心丢给卓力了,挖沙场是让王志军的媳妇经营,土方车队也包给了几个朋友,自己却开了个不挣钱的保安公司,还有一家没有业务的航空公司,每月大把的钱砸进去,一点效益也不见,想来真是奇怪。

刘子光伸手压了压,安抚大家道:“公司一时半会也垮不了,就算关闭的话,我也会帮大家安排出路的。”

怀着满腹心事,刘子光来到玄子的汽修厂,十辆战旗吉普车在这里进行简单改装,车顶上焊接了用于安装机枪的枢轴,车门和软顶被拆掉,对于轻型越野车来说,减轻载荷才是最重要的,单薄的车体根本无法抵挡子弹,还不如拆掉来的方便。

玄子说:“刘哥,上次你和我说的在外国开汽车维修站的事情,我想好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活儿能干,我已经找了十几个人,只要你一句话,分分钟都能拉过去。”

刘子光问:“你没告诉他们,工作比较危险么?”

玄子不屑的说:“危险?干啥不危险,谁能保证自己不出门让车撞死,我找的这些人,别说是去战乱地区工作了,就是让他们扛枪打仗,这帮小子都没二话。”

刘子光纳闷了:“我说玄子,你哪里找的这帮亡命之徒啊?”

玄子笑道:“哥哥嘞,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种人到处都是啊。”

第10章 难道江湖已经将我们忘却

玄子的汽车修理厂地段很好,在老商业局大院内,前面是洗车场,后面是修理厂,一年四季生意都红红火火,门庭若市。

院子里停着几辆经过自动洗车机冲洗的轿车,穿着工作服和胶靴的工人拿着大幅的麂皮擦拭着车身,修理厂里,充斥着油污的味道,脏兮兮的小工们趴在车底下放着机油,墙角还有个瓦楞铁皮搭的厕所,一股尿骚味隐隐的飘了过来。

玄子给刘子光递了一支烟,说道:“你看我这些工人,和你手下那些保安有什么不一样?”

刘子光望着这些忙忙碌碌的年轻工人们,老板在场,他们干活都很麻利,没人说话,也没人抽烟,只是卖力的干着活,这一刻,刘子光忽然明白了,和红星公司的退伍保安相比,这些人才是真正的社会最底层,他们和毛孩、马超一样,大多来自贫困农村,没读过书,没当过兵,除了父母给的一条命之外,别无长物。

他们不敢奢望什么社会保险,正式工作,买房结婚,他们要的仅仅是一碗饭,一个栖身之所而已,辛辛苦苦挣扎在社会边缘,日复一日重复着简单的劳作,但是他们的内心深处,也在渴望出人头地的一天,别说是出国劳务这样的好工作了,如果有人蛊惑,即便是杀人越货恐怕他们也会铤而走险的。

“刘哥你看,那个擦车的伙计,对,就是那个脸上带疤的,身上不知道背了什么事,我每月给他开五百块钱,管吃管住就行,你说这样的人,你要是让他出国,他高兴都来不及,那还和你提什么条件。还有那个拿扳手上螺丝的小子,今年才十六,他爹犯了杀人罪,前年毙了,他娘疯了,至今不知道下落,还有那个腿脚不利索的哥们,儿子被人拐跑了,老婆改嫁,他一个人走遍全国寻找儿子,挣点钱全都花在这上面,你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只要能赚钱,哪儿不敢去啊,国外再危险,能他妈的比小煤窑还危险?”

“行,我懂了,玄子,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不过咱也不是什么人都要,心术不正的人走哪都是坏事的料,这种人除外,你尽量帮我招工,手脚利索会开汽车的优先,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你忙着。”刘子光起身便走,玄子在后面送他:“行,哥,我心里有数。”

刚从汽修厂出来,迎面开来一辆黑色雅马哈公路赛摩托车,六月底的天气车手竟然穿了一件皮夹克,从刘子光身边呼啸而过,忽然急刹住,车手摘下头盔扭头喊道:“光哥!”

刘子光回头一看,顿时笑着上前擂了他一拳:“小帅,毕业了?”

“没呢,这可是民航学院正式飞行员班,三年才毕业呢。”贝小帅一脸得瑟的说道,他这个自费生三年的学费可不便宜,足足有七十万之巨,当然大部分费用是飞机驾驶的成本,难得贝小帅有飞行的天赋,所以刘子光也就帮他付了高昂的学费,老贝大叔他们可不知道学费这么贵,还以为儿子学乖了,上的是蓝翔技校呢。

刘子光看了看贝小帅皮夹克背上的青天白日星条旗笑道:“学汤姆克鲁斯呢。”

“那是,玩的就是TOP GUN的调调,光哥你这是去哪儿,我送你。”

“刚从玄子那里出来,正想去华清池坐坐呢。”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刘子光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接了电话道:“刚回来,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就会骗人,还是小诚告诉我说,爸爸给幼儿园送了两头草泥马,我才知道你回来了。”说到这里,刘子光都能想象电话那边李纨的脸红了一下。

“晚上等你吃饭啊。”李纨挂了电话,刘子光回头就看到贝小帅一脸的讪笑:“是哪个嫂子的电话啊?”

“什么哪个嫂子,哥是单身。”刘子光跨上了摩托车后座:“去新华清池!”

老华清池的建筑结构已经成为束缚发展的桎梏,虽然现在还在营业,但卓力的主要战场已经转移到了滨江大道上的新华清池,这是一所综合餐饮、住宿、洗浴的综合性会所,在江北市乃至整个淮江经济圈内都算数一数二的。

摩托车飞速飙到新华清池楼下,穿着制服的保安打着手势引导摩托车进入停车场,贝小帅却突发奇想,猛然拧动油门,摩托径直闯进了一楼大堂,顿时一片哗然,前台后面的保安室里冲出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为首一人指着贝小帅骂道:“捣乱是吧,信不信打断你的狗腿!”

贝小帅摘下头盔狰狞笑道:“有种你就动我一下试试,拆了你的店!”

“马勒格壁的,还就不信了,在老子的地盘上还有人敢撒野。”那汉子卷起袖子气势汹汹走过来,冲后面喊了一嗓子:“刀!”

一把带鞘的马刀丢了过来,汉子头也不回,伸手接住了刀,拉出寒光闪闪的刀刃威吓道:“剁了你个狗日的。”

贝小帅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冷冷道:“谁剁谁还不一定呢。”

下午四点多种,店里客人不多,大堂里几个正在换鞋的浴客早就悄悄地溜走了,礼仪小姐和门童也藏到了安全的地方,汉子身后的黑西装们拿着对讲机低声说着什么,大概是呼叫支援,而刘子光则从摩托上下来,抱着膀子冷眼看他俩表演。

两把刀撞到了一起,擦出一串火花,横眉冷目的汉子忽然哈哈大笑,把刀一扔抱住了贝小帅:“死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二哥,我还是那么嚣张啊。”贝小帅也丢了刀笑道。

从楼上哗啦啦冲下来一帮人,手里都提着刀棍,看到这一幕顿时傻眼,领头的混的比较早,认识是贝小帅,赶紧拦住众人,轻松地说:“没事,这哥俩逗咱们玩呢。”

大多数新来的保安并不认识贝小帅,但是听领班这样说,也只得狐疑的离去。

“光子,听说你下午过来,我老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怎么不开车了,还坐小贝的摩托?”卓力过来和刘子光拥抱了一下,问道。

“低碳减排嘛,走走路对身体好。”刘子光说。

“走,楼上请,先洗个接风澡,捶捶背捏捏脚,光子最近可忙坏了吧,赌船生意还好吧。”卓力便走便问。

“呵呵,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上次多亏大家帮忙,老二你打电话约一下,到今天为之,差不多有半年了吧,我把大家的姑息给结算一下。”刘子光说。

“太好了,光子就是仗义,前天木三水那小子还问我呢,说刘哥的赌船怎么也没消息了,他还想上去玩玩呢。”

“你怎么说的?”

“我说赌船在阿拉伯那边营业,想上船玩起码十万美元起,他就怂了。”

“呵呵,都叫过来吧,大家乐呵乐呵,老长时间没见了。”

傍晚时分,老朋友们陆续赶到,都是各行各业的大忙人,平时很难聚到一起,但是大家都看刘哥的面子,除了几个在外地出差的人之外,全都来到了华清池,卓力安排了一个最大的房间,伙计们在里面吹牛谈天,等着待会儿吃饭,刘子光一看这个场面就知道晚上走不了,于是打了个电话给李纨,说是晚饭不能一起吃了,夜里再过去,只听李纨那边幽怨的叹了一声,电话就挂了。

晚上这顿饭,足足喝了三箱白酒,十箱啤酒,很多人喝的酩酊大醉,因为大伙儿高兴,刘哥做事实在太讲究了,半年时间就连本带利归还了借款,虽说当时没约定利息,但是人家却给了十个点的高息,五十万出去,半年就赚五万利息,这也说明一个问题,刘哥的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纷纷去浴池泡澡,刘子光和卓力、贝小帅在桑拿房里蒸着,体内的酒气随着淋漓的大汗慢慢蒸发着。

“小帅,学的怎么样?”刘子光随口问道。

“还行吧,比上次培训学的深入,我们学的是大飞机,新舟60,国产涡桨支线客机,六十座的那种。”贝小帅答道。

“还得两年毕业是吧?”

“也不一定,主要是文化课和上机实习,学开飞机和开汽车差不多,就得多练才行,不过飞机飞行成本太高了,一个起降起码就要烧掉上万块钱的油。”

“那你干脆跟我实习得了,我正好有架飞机。”

“哥,你那种小飞机不给力啊。”

“谁说是小飞机了,正宗的庞巴迪公务机。”

贝小帅瞪大了眼睛:“等等,光哥你说啥,庞巴迪?你都混上庞巴迪了!”

刘子光还没回答,卓力的大嗓门就在旁边响起:“什么,在我的场子里砍人?抓住了么,什么!跑了?我操,你们怎么看的场子!”

回头就看见卓力腰里围着一条浴巾,手里拿着电话正在怒吼。

“二哥,怎么回事?”贝小帅爬出池子问道。

“几个外地来的小崽子在酒吧里闹事,动了刀,把一个客人的脑袋给开瓢了,我这就过去。”卓力脸色严峻,匆匆往外走,虽然已经是一方老大,但是出了这种恶性事件,还是要亲自出马才行。

刘子光和贝小帅也跟着往更衣室走,卓力的手下过来劝他们道:“两位哥哥,不劳你们出马,我们就搞定了。”

刘子光微笑着将那人推开,此时他和贝小帅心里想的都是一件事:很久没在江北市出现了,难道江湖已经将我们忘却。

第11章 江北龙堂

私人城市酒吧也在滨江大道上,距离新华清池几百米之遥,原先是让王星管着的,后来王星去派出所上班了,酒吧就交给别人打理,生意一直很好,是江北潮人们午夜时分的好去处。

卓力带着人赶到酒吧的时候,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门口拉了警戒线,地上还有一摊血,据说伤者已经送往医院急救,酒吧的工作人员正在接受警方的调查,监控录像也被派出所取走了,门外依旧围拢了大批看客,以至于马路上的交通都被堵塞了。

如今的卓力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穿着迷彩裤和旧西装的彪悍青年了,考究的名牌T恤,笔挺的西裤,一尘不染的鳄鱼皮鞋,剃的发青的平头和红光满面的气度,以及微微腆起的小腹,都显示着成功人士的风范。

再加上后面站着的那两位,道上已经许久没有了他们的传说,但是没有人敢将他们遗忘,当年的高土坡四大天王,今天就到场了三个,足见这事儿影响之大。

派出所长宋廷元是刘子光的老相识了,自打从交巡警大队调到夹江所工作以来,和卓力他们这些老板打交道的机会也比较多,他走过来打了声招呼道:“进来说话,都站门口影响不好。”

几个人进了酒吧,找了椅子坐下,让目击者叙述案发经过,一小时前酒吧来了一伙客人,都是十七八岁年纪,外地口音,起初坐着喝酒,后来就下去跳舞,跳着跳着不知道怎么地就打起来了,这伙人从椅子底下抽出砍刀和斧头,围殴一伙客人,两帮人从舞池打到门口,把一个人当场砍倒在大门口,长刀都嵌在头骨里拔不出来了,伤者的同伴拔腿就跑,这伙人就追了出去。

卓力一拍椅子扶手,怒斥道:“怎么看场子的,能让人把家伙带进来!”

酒吧经理嗫嚅着:“谁能想到他们敢在二哥的地面上闹事啊。”

宋所长说:“小卓你冷静点,仔细想想最近得罪什么人没有?”

卓力摩挲着发青的头皮:“没有啊,最近挺太平的,再说他们砍得也不是我的人啊,这俩伙人我根本不认识。”

老宋说:“人家到你场子闹事,肯定要找生面孔,这样吧,案子交给警方处理,小卓你不要乱来,酒吧先停两天吧,就这样,我先走。”

送走了宋所长,卓力让人把酒吧卷帘门拉下来,召集今天在场的人开会。

空荡荡的酒吧里孤零零的坐着一帮服务员、DJ和保安,忐忑不安的望着大老板,卓力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弹着:“都说说吧,今天是咋回事?”

一个保安站起来说:“二哥,这事儿您放心,这事儿跑不了他们,有人看见他们是坐出租车跑的,那出租车经常在咱们酒吧门口拉客,都是熟脸儿,回头找司机问问他们在哪下车就行。”

卓力点点头:“行,回头你去查这个事儿,别人还有什么说的么,最近招惹什么事,什么人没有,麻溜的说出来,我帮你们解决,要是让我查出来,那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紧张,忽然一个女服务员举起手说:“老板,我好像看到他们是为了一个女的出头,才动起手的。”

“什么女的,认识么?”

“不认识,不过脸熟,经常在咱们酒吧玩。”

“找!不管是谁给我挖出来,他妈了逼的,敢在我地头上闹事,活腻了!”卓力把烟头一丢,狠狠地踩灭:“今天我不走了,这事儿不处理好,我睡不着觉。”

二哥发了话,手底下人哪能不拼力办事,道上朋友想查个人,比警方的手段多了去了,不到一个小时,拉那帮小崽子的出租车司机和惹事的女人都被带来了。

司机很痛快,竹筒倒豆子全说出来:“那帮小孩不是本地人,好像是平川那边的口音,他们在滨江新村43号下的车,别的真不知道。”

“伙计,你再想想,还有其他人么?”卓力问道。

“嗯,好像有个瘸子,也不是很瘸,就是走路不大得劲,四十多岁的样子,在楼下等这帮小崽子。”

“行,谢谢你了。”卓力让人把司机带出去,又把那个女孩带了进去,这是个二十四五岁的普通女孩,在帝豪商场上班,没有其他兼职,也没有道上的朋友,就是喜欢泡吧而已,这会儿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喋喋不休的辩解着,那帮人和自己真的没有关系。

混江湖的人眼光老辣,一眼就看出这姑娘没有撒谎,卓力摆手让人把她送走,对刘子光和贝小帅说:“趁派出所还在调查,咱先把这帮小子逮了教训一顿。”

两人就都说好,当即领了十几口子人,开着五辆汽车来到滨江新村43号,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钟,小区道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滨江新村是个九十年代初期建设的老小区,连门卫也没有,想打听事儿都找不到人,正发愁呢,贝小帅指着楼上亮着的窗户说:“就是那家,肯定没错。”

众人抬头一看,二单元六楼窗户里灯火通明,还有刺耳的《凤凰传奇》歌声传出来,卓力手一挥:“上去抓人!”

道上朋友办事,不像警方那么讲究,就算找错人也没事,反正这种半夜里制造噪音的家伙也该敲打敲打,老式小区楼道狭窄,一行人鱼贯而上,六楼是顶层,一梯两户,左边这家装着防盗门,门上还有福字和对联,右边这家就是光秃秃一扇木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就从木门外传出来。

卓力撸起袖子,活动一下腿脚,上前猛踹一脚,房门咣当一声就开了,弟兄们手持家伙蜂拥而入,卓力伸手抽出手下怀抱的马刀,气势汹汹的走了进去,现在小弟多了,刘子光和贝小帅也不用亲自上阵了,相视而笑也跟了进去。

这套房间三室一厅,面积挺大,装修明显是上个世纪的风格,空气中弥漫着臭脚丫子味和呛人的劣质香烟的味道,八个赤膊的半大小子已经被控制住,卓力的手下们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穿着黑色的紧身衣服,戴着墨镜和棒球帽,大皮靴狠狠踩在这些瘦弱的小子的头上,两下一对比,实力差距相当之大。

音乐被关掉了,屋子里恢复了平静,有人从床底下搜出一大堆砍刀和铁棍,放在卓力面前说:“二哥,物证在这。”

有人搬了张椅子请卓二哥坐下,卓力赞许地点点头,点起一支烟说:“挨个给我叉过来,我给他们过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