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立好像愣了一下,才低低的应了声:“好。”

春喜把送给家立的衣服藏在身后,在阳台上来回踱步,从这头走到那头。直到身后那熟悉的声音说:“顾春喜,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春喜这才一惊,连忙转过身,手背在后头,“没干什么啊。”

家立摇摇头,这丫头真是笨到一定境界了!他站在阳台尽头离她最近的地方,手肘搭在栏杆上,问:“有事找我?”

春喜点点头,笑眯眯的说:“家立,我给你买了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家立想都没想,就说:“衣服。”

春喜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家立很想说,他刚才一到阳台上就看见她背对着他,背在身后的手拿着衣服,迈着小碎步朝前一蹦一蹦的走,像足了一只畏手畏脚的小松鼠。

她把衣服展开来,在自己身前样了样,歪着脑袋,眉眼都笑弯了的说:“喜欢吗?”

月光白飒飒的洒在她的肩头,她的脸上,她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家立不知见到过多少次了,可是每一次,他都会心里一动,跟着她一起欢喜,一起开心。

他浅浅的“恩”了一声,忽然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揉乱她的长发。

春喜见他一脸柔和,满意的又把衣服折起来,她望着自家阳台与对面阳台不短的距离,眨了眨眼,问:“我怎么给你?”

家立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扬了扬下巴说:“到门口去,我去拿。”

“哦,哦,对哦!我真笨!”

春喜把自家的门打开来,家立已经站在外面了。她把衣服递给他,说:“别一回去就压箱底,一定要穿啊!”

“恩,会穿的。”

春喜此刻穿着一套粉红色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衣,黑亮的长发乱糟糟的搭在胸前,一点样子都没有,像个懒到家的高中生,看起来那么小。

她摸摸脑袋,惊呼一声:“对了!还有给你爸妈的礼物,我去拿!”

家立忽然伸手捉住她细滑的手腕,四下静谧无比,她疑惑的仰头看他。

家立放开她说:“我想,你亲自给他们比较好。”

春喜点点头,只觉得被家立触碰到手腕,隐隐发烫:“哦,好吧,我明天再给他们。那…晚安,家立。”

他笑了笑:“晚安。”

隔日春喜休假,她约了田砚砚出来玩,顺便把礼物给她。

田砚砚捧着迪奥的香水,啧啧赞叹:“名牌就是名牌啊,上面的蝌蚪文姐们一个都看不懂!”

她看了半天,指着一串英文问春喜:“这写的毛啊?”

春喜侧身看了看,说:“Addict,是香水的名字,叫做‘魅惑’。”春喜摇摇头,故作惋惜:“田砚砚,你这个不行啊,这么简单的单词你都不认得以后怎么混哪!”

田砚砚嗤了一声,“天天跟一群小魔王混,认识蝌蚪文干什么?姐们都快退化成小学的英语水平了!Ho are you?Fine,Thank you,And you?I’m fine ,too。瞧,这一课我记得多清楚啊!想当年咱俩当同桌的时候,你演李雷,我演韩梅梅,英文对话呢!”

“你幼儿园老师当傻了吧!明明就是我演韩梅梅你演李雷!”春喜说。

田砚砚顿时一头黑线,有区别吗?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可以说春喜的智商一直没有进步,持续的负数!

春喜问:“你说,李雷跟韩梅梅结婚了没有啊?这都多少年了?好几个八年抗战了!”

田砚砚无奈的看着春喜一副憧憬的样子,说:“他们结没结婚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表姐五月一号就要结婚了。”

“哪一个表姐?阮姗姗?”

田砚砚点头,就是那个跟她同年,比她只大几个月的表姐阮姗姗,“妞,我表姐现在还缺一个伴娘,你要不要去?听说新郎的亲友,不少都是青年才俊,就说上回那个钟嘉平,比他优秀的男人大把!怎么样?去不去?”

“那就是说,钟嘉平也会去?”

“恩啊,你不会是怕尴尬吧?”田砚砚白了她一眼,“你可是新时代优秀女性,还怕这个?不要让我鄙视你!”

“谁怕啊,我不就是问问么!”

“那去还是不去?”

“去!干嘛不去!”春喜一拍桌子。

春喜是第一次做伴娘,心情紧张激动以及兴奋。穿了婚礼那天要穿的裙子在阳台上转了一圈给家立看,“家立,好看吗?”

家立抱着臂膀,扬了扬眉,淡淡的说:“胸口太低,没什么料就不要穿这样的衣服,很难看。”

春喜瘪了瘪嘴,低头看看自己的胸部,小吗?其实也还好吧…末了,她忽然抬起头,双手捂着胸口对阳台那头吼:“程家立!你盯着人家胸部干什么!”

婚礼这一天,春喜换了一件较保守的淡粉色的裙子,她柔顺的头发松松挽了个髻,额边随意的搭下一丝青丝,站在新娘身边,淡淡的笑着。不认识春喜的,只觉得这姑娘颇为温婉动人,认识春喜的,都知道她在装!

田砚砚碰了碰她,笑说:“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儿嘛,继续装继续装!说不定待会儿就一皇帝似的青年才俊看上你,回头就纳你当贵妃!”

春喜笑容依旧,只是僵硬的动了动唇:“小砚子,哀家就快站不住了,你还好意思这么损我!我就不该信你,当什么伴娘啊,整一个迎宾小姐!哀家以后绝对不结婚!太遭罪了!”

“这都扛不住了啊?后头还要敬酒呢!”田砚砚不以为然。

春喜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恶狠狠的说:“以后我结婚,看我不宰你一个大红包!”

“你刚不是说你以后绝对不结婚么?”

“…”

婚礼开始,新娘阮姗姗让春喜在休息室里歇一会儿。春喜也没推辞,脱了高跟鞋抬着腿坐在沙发上揉脚。

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春喜还没来得及把腿放下来,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了一个男人,还是个模样不错的男人。

春喜愣住了,手掌还握着脚,讷讷的问:“请问你找谁?”

“我找谢建东。”

春喜眨了眨眼,谢建东是谁?

那人笑了笑,望着春喜又说:“我找伴郎。”

“哦,伴郎啊,他应该在外头宴会厅。找不到你就去找新郎,伴郎肯定在新郎旁边。”春喜说,一边说还不忘一边揉脚。

那人似乎来了兴致,好笑的问:“那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春喜指了指自己:“我啊?我是伴娘。”

“伴娘怎么不在新娘身边?”

春喜嘿嘿一笑,“我偷懒,休息一下。”

那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先谢谢你,我去找伴郎,我们回头见。”

回头见?见什么?他们认识吗?春喜换了另一只脚,继续捏柔。不过那人的样子她倒还挺喜欢,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婚礼结束,开始晚宴,春喜随便吃了点就跟着新娘出去敬酒了。春喜看着几十桌的排场,顿时觉得有点腿软。

新郎说:“酒都是兑了水的,偶尔帮姗姗挡一下酒就行了,待会砚砚会过来换你。”

春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然而,谁也没想到场面会渐渐失控。能出现伴娘和新娘抢酒喝的奇观,恐怕也只有这一场婚礼了吧。

敬到新郎同事的这一桌时,春喜喝的正兴奋,脸蛋红扑扑的。她把酒杯倒满,“砰”的把酒瓶往桌上一放,举着杯子气势澎湃的说:“感谢给为莅临我们姗姗的婚礼!有没有什么要跟他们说的?说给我听!我一定记得转告!”

新娘阮姗姗夺过她的杯子仰头咕咚咕咚喝掉,站都站不稳乐呵呵的说:“谢谢各位!谢谢你们的祝福!我会跟我老公幸福的…到永远…”

说完阮姗姗就搂过春喜的脖子,在她脸上啾的亲了一口。春喜摸摸脸,晃悠悠的推了推阮姗姗,骂了句:“死鬼!”

在场的各位错愕的望着这两个女人,新郎赶忙扯开她们。一个男人顺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春喜,这时田砚砚也赶过来了。

田砚砚捂着额角,戳了戳春喜的脑袋:“你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春喜呵呵傻笑,伸手就要抱她。

田砚砚打掉她乱晃的手,说:“少来!你去休息室里待一会儿,我已经叫程家立来接你了…喂!你听到没啊?”

春喜点点头,雪白的肘子又要攀住田砚砚:“家立啊?家立好啊…我们家立最乖了…”

田砚砚嫌弃似的甩开她的手,对扶住春喜的男人说:“那…那谁,麻烦你帮我把她送到休息室,谢谢啊。”

男人把春喜扶到休息室,找了块毛巾给她抹脸。春喜醉醺醺的揪着男人的衣服不放:“我们是不是认识啊?我看你怪眼熟的…”

男人笑了笑:“刚才在这间屋子见过,找伴郎的那个。”

春喜恍然大悟:“哦…是你啊…不认识!”

男人摸了摸她布满红晕的脸蛋,觉得好笑,他说:“那现在认识一下好了,你好,我叫许宁,新郎的同事。

春喜一本正经的说:“你好,我叫顾春喜,我跟新娘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许宁替春喜擦完脸,春喜又开始不安稳了,提着裙子,光着脚丫,到处找酒喝。许宁拉着她不让她乱跑,可是春喜卯足了劲要往外走。许宁一用力把春喜按在墙上,俯视着她。

春喜傻愣愣的望着他,她嫩白细致的皮肤娇艳欲滴,胸腔起伏着,微醺的酒气,吐气如兰。

许宁心神一荡,扶着她的脸,低头便吻了下去。

忽然——有人在他身后硬生生的打断了。

“顾春喜!”

许宁一僵,放开了春喜回头看去,一个挺拔的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正脸色阴霾的看着他们。

男人走过来把春喜拉到自己怀里,春喜笑咯咯的喊了句:“家立。”

家立任由春喜歪倒在自己的胸前,他扶住她的腰,对许宁说:“麻烦你照顾她了。”说的倒客气,可是家立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

他拉着春喜往外走,春喜挣脱他,娇嗔了一句:“哎呀,人家没穿鞋呢!”

许宁从沙发边把春喜的鞋提过来,正要蹲下来给她穿鞋。谁知家立微微弯腰,一下把春喜横抱起来,看都没看许宁,抱着她往外走,还低声在春喜耳边骂了一句:“醉成这样还想找鞋!”

许宁看着他们渐渐远去,隐约听到春喜说:“这不是我给你买的衣服吗?家立你穿起来真好看!”

“别咬…顾春喜!你是不是皮痒了?”

“家立你好凶!我要告诉你妈,你欺负我…啊!你打我头干嘛!”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哦。”

不是没人追

隔天春喜醒来,头痛欲裂的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的啜着醒酒茶。她两只眼睛肿的跟灯泡似的,一边喝还一边嚷嚷:“妈妈,给我拿两颗大白兔,这茶好难喝啊。”

春喜的牙不好,在家里她的甜食都由她老妈监管。一天三次,一次不超过两颗,晚上还得监督她刷牙。

顾妈把糖丢到她面前:“下次你再敢喝成这样,你就别回来了!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春喜吐了吐舌头,问:“昨天是不是家立送我回来的?”

“是啊,把你送回来了你还拽着人家衣服不让人走,家立一走你就哭。你是我亲闺女我还真没见过你耍酒疯,你程妈妈都被你给招来了。”

“啊?我叫程妈妈来干什么啊?”

“你不记得了?”

春喜摇摇头。

顾妈清了清嗓子说:“你问程妈妈能不能让家立留下来陪你过夜,程妈妈不答应你就哭,那声音老大了!吵得不行,程妈妈就答应了,主要还不是怕你名声不好,一黄花大闺女霸着人家未婚单身男青年…”

“妈!”春喜赶紧打断她老妈的喋喋不休,她怎么就成女流氓了呢?骗人的吧!

“然后呢?家立肯定不会理我,嘿嘿嘿嘿…”春喜自我安慰的笑了笑。

“谁说的!你抱着人家睡了一晚上呢!家立早上才走,被你折腾一个晚上觉都没睡好,眼圈都是黑的,叫他吃个早饭再走,他说来不及上班要迟到了,哎,连个早饭都没吃…”

顾妈后来说的什么春喜压根就没听进去了,她脑子里始终盘旋着“你抱着人家睡了一个晚上”这一句话。天哪!她跟家立睡了?居然还是她强了家立?蹭得一下,春喜的脸蛋就红了,耳根都发烫。

下午田砚砚约她出来玩,两个人坐在DQ啃冰激凌。田砚砚看着春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皱着眉问:“妞,你不会是便秘了吧?瞧你那脸都拧巴成一坨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用‘坨’这个字?”春喜恶心的看着她。

“那你有话说有屁放啊!搞得像你欲.求不满、意犹未尽似的。”

春喜正了正色,说:“我跟家立睡了!”说完,她挺起胸膛坐好,目光坚定的看着田砚砚。

“哦…”田砚砚点点头,睡了…睡了?跟程家立?她惊诧的捉住春喜的手:“妞,你不是处了?真的不是处了?在哪睡的?哇靠,程家立太太太腹黑了吧!”

春喜红着脸把手抽走:“哎呀,你想的美啊!就是抱着睡了一晚。怎么办?好丢脸啊,据说还是我耍赖不让家立走的。我以后怎么面对家立啊?太丢脸了!”

田砚砚嗤了一声,“我还以为…切!你在他面前做的丢脸的事情十根脚趾头都出不完,不就是强抱了一夜么!”

田砚砚说完,旁边两个高中生打扮的女生羞涩的看着她们。春喜低下头,赶紧装作不认识她。

田砚砚一拍桌子:“顾春喜,给我抬起头做人!”

她这一吼,她们后面一桌的客人转过头看着她们:“顾春喜?”

她俩齐刷刷的朝那人看过去。

田砚砚左看看那人,右看看春喜,问:“你们俩认识?”

春喜茫然的摇摇头。

那人笑了笑,站起来走到她们边上:“不介意我坐下来吧?”

“不介意不介意!”田砚砚往里面让了让。

“你们都不记得我了?”那人说。

田砚砚和春喜相视而笑:“不记得。”

“昨天婚礼上是我带顾小姐去休息室的。”那人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田砚砚,“哦!你是啊!你叫什么啊?”

“许宁。”

他这么说,春喜好像有点印象了,“许宁?呵呵,谢谢你啊。”

“没什么。后来我也没帮什么忙,你男朋友把你接走了。”许宁说。

春喜红了红脸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许宁的眼眸亮了亮。

田砚砚在一旁似乎看出端倪来了,哈哈一笑,故意说:“男朋友算不上,顶多就是一追求者。是吧,春喜?所以许宁同志,您要是对我们春喜有意思,赶紧的嘞!咱春喜抢手着哪!”

春喜在桌子下面踢了田砚砚一脚:“你瞎说什么呢!别吓到别人了!”

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许宁,许宁却是展颜一笑,说:“我确实顾小姐有意思。”

“啊?”春喜一惊,憨笑了两声就不吭声了。她长这么大还真没遇到过如此直白的人,她有点紧张,有点害羞,还有点开心。她也不是没人喜欢的嘛!

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田砚砚使劲憋着笑,愣是不出声,看看这俩人能整出什么妖蛾子来。

谁知许宁一摊手,说:“手机给我,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

田砚砚在桌子下面踢了踢春喜,春喜扭扭捏捏的掏出手机给他。输完手机号,许宁归还手机,认认真真说:“我从现在开始追求你,春喜,总有一天你会被我打动。”

春喜一下子窘迫的无所遁形,只能低着头,咬住唇不说话。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脸颊飞上红晕,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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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五一假期,春喜再没见过家立,他似乎越是假期就越忙,而春喜也渐渐淡忘了她强迫家立跟她睡了一夜的糗事。

再见到家立,是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春喜正在阳台上跳绳,正当她满头大汗的一边数数一边跳,就看见家立踱步到对面的阳台上打电话,表情严肃的不得了。

春喜停下来,拿起手边的杯子咕咚咕咚的喝水,又找到水壶浇花,一边浇一边看着家立打电话。家立面色冷峻的低声对着电话说什么,不期然的忽然转过身,看到春喜望着他,他阴霾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家立收了线,目光点了点春喜水壶下的那盆花。春喜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妈呀!整一个水漫金山寺!水都漫出花盆了!

春喜赶紧放下水壶,拿了块布来抹地砖。等她弄完站起来,发现家立还在对面的阳台上抱着手臂看着她。

她擦了擦手,走到阳台尽头,说:“跟你说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