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皆是一惊,忙分了开来。抬头看时,就见那永圣天宗的掌门领着一名弟子站在泉边,眉头早已打成了结。

穆羽扶曲乔安稳地坐下,自己起了身,行礼道:“骆掌门。”

曲乔听他这么叫,想起先前令主喊过这掌门的全名,似乎是“骆乾怀”。

“骆是我俗家姓氏,别成日挂在嘴边。”骆乾怀没好气地应了一句,不等穆羽赔礼,他的目光便移到了曲乔身上,“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在养折了枝的花儿么?”

诶?英雄所见略同!

曲乔不禁笑了出来,欢乐地应了一句:“是呢。多亏这仙泉水。要是再加些芸脂甘露,一定能养得更好呢。”

这般回答,噎住了骆乾怀的话,令穆羽生了满面尴尬,更让那随行而来的永圣天弟子掩口失笑。

“曲乔……”穆羽无奈地回头,压低了嗓音,对曲乔道,“这位是永圣天宗的掌门……”

“嗯。”曲乔答得爽朗,“多谢掌门出手相救。”

骆乾怀蹙着眉,道:“不必道谢。我没本事救你。”他说罢,又望向了穆羽,“这般苟延残喘,到底有何意义?”

穆羽答不上来,只得沉默。

骆乾怀见他这般反应,不悦更甚,出口的话语也愈发尖刻,“枉你还是仙宗弟子,竟对生死如此执着。不管她对你们有多大的恩惠,你得清楚,救不了就是救不了。仙泉水也好,芸脂甘露也好,拼命求来又怎样?做这无用之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言罢,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穆羽见状,回头对曲乔道:“抱歉,我走开片刻。”他说完,又对那随行而来的永圣天宗弟子抱了抱拳,而后疾步追上了骆乾怀。

眼看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曲乔怅然一笑,轻叹了一声。

这时,有人开口道:“敝派掌门说话向来直来直往,若有冲撞冒犯之处,在下替他赔个不是。还请姑娘包涵。”

曲乔听得这番话,抬头望向了说话之人。致歉的自然那名永圣天宗的弟子,他神色温和,看来分外亲切。见曲乔看着他,他噙了笑,在泉边跪下身来,道:“在下云和。姑娘是叫曲乔吧?”

“嗯。”曲乔随他笑笑,点了点头。

“其实,在下是奉掌门之命来为姑娘疗伤的……”云和笑道,“不过他方才说了那些话,只怕姑娘如今是不相信的。”

“我信啊。”曲乔笑道,“你们家掌门也没说错,我的确是苟延残喘。如今这般,大约是世人所说的‘回光返照’吧。”

云和闻言,垂眸道:“姑娘之言,未免太过沮丧。纵然生死有命,也当尽力一搏才是。况且火辰教上下尽心竭力保全姑娘,姑娘若轻言放弃,岂不辜负了?”

这番话,虽是劝慰,却又带着些许责备。曲乔怔了怔,讪讪一笑,点头道:“也是……”

云和抬眸,笑道:“姑娘且放宽心,让在下为姑娘诊疗吧。”

“嗯。”曲乔应道,“我要做什么吗?”

“不必,姑娘这样就行。”云和说罢,抬起了手臂。但见羽翼舒展,如云一片。一只白凤翩然而现,栖在了他的手臂之上。他微微一笑,振臂令道,“太清皓羽。”

白凤长唳一声,展翅飞起,于泉水之上盘旋。白羽轻柔,片片落下,在水面上叩出泠泠清响。白羽入水,转眼融化,漾出点点柔光。丝丝温热由之而生,熨入曲乔的体内。

曲乔有些惊讶,她抬手,接住了一片白羽,细细看了看。而后,她笑道:“这白羽与我的金蕊倒有几分相似。不过这术法尚有不足,若稍加改进,或许能有续命化生之效。”

听得此话,云和略微怔愣。他思忖片刻,开口问道:“姑娘既如此说,想必也知道如何改进罢?”

曲乔拈着那片白羽,凝眸一笑,应道:“嗯。”

……

第30章 29

且说穆羽离开后,自然是去追骆乾怀。如今火辰教弟子元气大伤,到底是寄人篱下,况且曲乔还仰赖永圣天宗的仙泉水续命。道谢或是致歉的话,早已说过不下千遍,而骆乾怀的回应也一如先前,冷淡至极。他生怕骆乾怀厌烦,也不敢太过打扰,略随了一段路,便止步告退。

他目送骆乾怀走远,这才转身往回走。他木然迈着步子,只觉脑海中一片昏沉,连思考的力气都微了。

方才骆乾怀的话还盘桓在耳畔。苟延残喘,无用之功,自欺欺人……还有,折了枝的花儿。

他不由自主地停了步,怔怔想着这句话。许久,他方才收敛了思绪。他吁了口气,努力换上轻松的神色,快步往泉水处去。

待到泉边,他却是一惊。雪阙峰位于六虚圣山之北,陡峭幽寂,本少有人来,但此刻,那泉水之畔竟围着一大群人。见他们一身素白,想是永圣天宗的弟子。穆羽有些疑惑,刚想上前,忽有一阵微风扑面而来,霎时间万紫千红开遍。穆羽惊讶之际,却见景物又变,一时落英缤纷,转眼又作千蝶飞舞。变幻奇妙,惑人耳目。

泉边的人群中,亦有惊叹连连。但听曲乔的声音欢愉,道:“如此这般,这‘梦蝶化境’便圆满了。”

清朗女声随之应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指点!”

“哪里。正巧我的‘万象森罗’与此术相似,方才知其奥窍。”曲乔笑答,转而又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此话一出,引得数人争相出声,好不热闹。

穆羽略微明白了几分,带着笑意走上前去,抱拳打了声招呼。一众永圣天宗的弟子见了他来,含笑让出了一条道。一名妙龄女子走上一步,抱拳回了礼,道:“叨扰了。”

听她声音,似乎就是方才那受了指点的女子。她看来不过十八上下,眉目甚是清秀。但修仙之人驻颜有术,倒是猜不出辈分。穆羽也不知如何称呼她,只好以笑相应。

那女子随他一笑,又对自己的同门道:“我们来了许久,也该让曲姑娘歇歇。若有想问的,明……”她话到此处,自觉不妥,回身对曲乔道,“曲姑娘,不知明日我等是否还能……”

“可以呀。”曲乔笑答。

“多谢姑娘。”那女子说完,行过礼,领着一众同门离开。

穆羽略送了几步,而后走回了泉边。只见曲乔趴在泉沿,笑得一脸欣悦。穆羽见状,半跪下身,笑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呀?”

曲乔带着些许得意,应他道:“我在教他们呀。”

“这么厉害?那怎么不教教我?”穆羽打趣。

“教了呀。那套心法你忘记了?”曲乔道。

穆羽想了起来,笑道:“对哦。”

“对吧。”曲乔笑得眉眼弯弯,“你兴许不知道吧,我等妖类,修炼出神识后,便能通达天地。诸地诸物,即便不曾身临亲见,却也能知悉通晓。我好歹也有一千二百年的道行,所以懂得还挺多的……”

见她说得开心,穆羽便不打断,只是含笑聆听。

曲乔说着说着,话题又是一转,道:“……那个掌门脾气不好,却也不是什么坏人。但你们皆是上旸真君座下,本属同门,说话原本不该这么刻薄才是。我想了想,一定是因为我了。唉,也是没办法,大概又是那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罢。”她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道,“即便如此,他还是收留了我,允我在仙泉水中安身,更派了弟子为我疗伤,到底与我有恩。既受了恩惠,多少得回报些才是。可巧,我能教的东西还不少呢。如此一来,两不相欠,那掌门也不好随便给你们脸色看啦。”

穆羽听到此处,微微不解:“我们?”

“嗯。”曲乔笑道,“为了救我,你和你的同门费尽心力,想来也受了不少委屈。就像方才,那掌门那样待你,你还追上去道歉了不是?”

穆羽说不出话来,只怔怔望着她。

曲乔嘿嘿一笑,道:“别的也就罢了,当着我的面欺负你,那怎么行。”

就在曲乔说完这句话时,一滴水珠倏然落下,坠进了泉水中。她一惊,就见穆羽早已失了平静,泪水簌簌,正不住滑落。

“诶???!!!”曲乔登时慌了,“怎么了?”

穆羽摇了摇头,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曲乔试着离开泉水,但虚软的肢体早已不容她自由举动。她终是放弃,只是努力撑起了半个身子来,伸手够上了他的脸颊,急急道:“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哪一句?你告诉我,我咽回去!”

穆羽竭力克制,方才勉强稳住情绪。他低头,掩着自己的双眼,道:“不是……我只是……只是不甘心……”他的身子微微发抖,一并连声音里都染了颤栗,“我知道救不了你,我知道仙泉水和芸脂甘露都是无用之功……我也知道你的身子越来越轻,已经无法自如举动。这些我都知道……但怎样都好,就算是苟延残喘,只要能留住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可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却总是你在护着我?我明明……不想给你添麻烦……”

曲乔听完他的话,慢慢笑了出来:“是我不好。”

听到这一声道歉,穆羽抬起了头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曲乔并未接他的话,笑道:“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来报恩的那一天,我老实点接受了会怎样。”

穆羽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一时愣了神。

曲乔噙着笑,双手捧着他的脸,“如果,我没让你回去见你的同门会怎样。如果,我那时没对你说替我云游天下会怎样……你看,原本不该变成这样的……你体内的金蕊加上我教你的心法,足以让你长生久视。我那座山虽贫瘠,但以我法力,我可以替你造起屋舍,为你新植草木、引来鸟兽。我只要好好留下你,你就不会再遇上殛天府的人。而在我的‘万象森罗’庇护下,主上兴许永远都找不到我们……”她说到这里,语气里乍生了怅然,“可我没有。不仅如此,我还三番四次地戏弄你、辜负你,令你受伤痛苦,更一步步将你逼入了绝境——所以,到了如今,我无论如何都想为你做些事。只要是为你做的,都不麻烦。要是这样做,反倒伤了你的心,可叫我如何是好呢?”

她的这番话,让穆羽心疼更甚。他摇着头,心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要反驳什么。

曲乔看着他的反应,笑道:“对啦,话又说回来,看你现在这样,我倒挺高兴的。你自己大概不知道吧,你强颜欢笑的样子,才最叫人担心呢。”

穆羽低头一笑,抬手擦干了泪水,道:“又给你添了麻烦,又令你担了心,让我又如何如是好呢?”

曲乔一听,道:“嗯,这个嘛……方才你说了,为我做什么都行,对吧?”

穆羽点点头,“话虽如此说,不会又是要阳气吧?”

“怎么会。你肯给我也不知道怎么取呀。”曲乔笑着退开了一些,认真道,“这个水里呀好多石头,硌得好难受……”

穆羽听罢,又是一笑。他并不多言,起身跨进了泉中,寻了地方坐下,而后,向曲乔敞开了双臂。

曲乔自不客气,笑着偎进了他怀里。她枕首在他的肩膀,道:“你若是冷,就用我教你的心法调息。”

“好。”穆羽答了一声,沉默了下来。

泉水泠泠,催人入眠。也不知过了多久,穆羽又开了口,道:“曲乔,你还记得么?你曾经说过,我不该佯死欺瞒自己的同门。”

曲乔也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来,只好应道:“……嗯。”

“师尊的入室弟子之中,我年纪最轻,几位师兄师姐自小便对我照顾有加。我视他们如亲人,深心敬爱。所以,不论先锋还是断后,只要能为他们尽力、护他们周全,我这条性命亦不可惜。那日,我为你所救,更许下终身之诺。我本想着,既然师门认定我已亡故,已是‘死别’,何苦还要‘生离’。多添曲折,又令你麻烦,倒不如这样了结得好……”穆羽的声音温软,还隐着些许笑意,听来却是戚然,“你说得对,我不该这么做的。生离死别,让人多难过啊。”

曲乔听到这里,隐隐觉察他是在说旋宫的事。她正想着劝慰,却听穆羽又道:

“说实话,我从没想过,旋宫师姐会……我总以为,先死的人,会是我。”穆羽说到这里,将曲乔又抱紧了些,“对你,也是如此……”

曲乔听到这里,心上猛地一沉,这才真正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

“朝菌不知晦朔。对你而言,我的余生也没有多长。”穆羽道,“我这么说过的,对吧。我一直以为,我留在你身边的时间不会太久。有朝一日,我葬身黄土,而你却还是……”

“别说了……”他话中的悲凉,让曲乔忍不住打断了他。她抬眸望着他,就见他虽是含笑,但眸中却满是水色。她顿觉满心酸涩,要说的话,被哽在了喉咙里。

“曲乔,”穆羽唤了她一声,出口的话语温柔至极,“……别走在我前头。”

只这一句,曲乔突然湿了眼眶。痛楚莫名,不自肉体,而在心魂。还不等她落泪,穆羽重又将她拥进了怀里,如哀求般低低诉道,“要我做什么都行,别走在我前头……”

第31章 30

“要我做什么都行,别走在我前头……”

曲乔闭目,偎在他怀里。耳畔,他的心跳微促,一声声震动她的心弦。若然可以,她多想答应他。但唯独此事,她不能如他所愿……

……

而后几天,一切安稳。先时,有许多来向曲乔请教的永圣天弟子。后来骆乾怀得知此事,训诫了一番,来的人渐也少了。期间,清商来探望过几次,更送了芸脂甘露过来,又劝曲乔放心,说是已经传信师门,派遣了弟子去那生着天芸华的山谷里集露,保管够用。这一来,倒叫曲乔不好意思起来。但不论是清商或是穆羽,抑或是偶尔前来的其他火辰弟子,皆对此视作理所当然。如此,曲乔能做的,便只有道谢了。

又过了几日,孟角和流徵来了。这些日子来,这二人一直在养伤,穆羽虽去探望过,却没怎么说上话。如今见了他们,穆羽欢喜不已,要说的话积了许多,从询问伤势到寻常闲谈,好半日都说不完。曲乔趴在一旁,看着他们师兄弟谈笑,虽都是些她插不上嘴的话题,但这氛围如此轻松愉悦,令她也跟着欢喜了起来。

孟角察觉她的目光,将话题一顿,笑道:“若是我等吵着了姑娘,请姑娘一定直言,切莫忍耐。”

曲乔一听,忙摆手道:“没有。倒是我在旁边,不会妨碍你们吧?”

“哪里的话。”孟角道,“都是自家人,我只怕打扰姑娘静养。”

“听你们谈天倒也有趣,没什么打扰的。”曲乔含笑望向了穆羽,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

穆羽闻言,正要言语。却不想流徵先开了口,道:“他烦人得很,你日后就知道。”

“诶?我几时烦人了?”穆羽蹙眉,出声反驳。

流徵看了他一眼,道:“隔三差五。就说那日你离开曲姑娘……”

这个话题一起,穆羽“唰”的一下从泉水里跳了出来,伸手就捂住了流徵的嘴。他转头看了看曲乔,干笑了几声,而后拉起流徵,道:“师兄,借一步说话!”

眼看他拉着流徵快步走远,孟角叹了口气,对曲乔道:“见笑了。”

曲乔听得此话,笑道:“怎么会。你们师兄弟的感情真好呀。”

孟角一笑,带着些许戏谑,对曲乔道:“好是好,只是还是输给了姑娘你。”

曲乔登时尴尬,不知怎么接话才好了。

见她这般反应,孟角满面愉悦,笑道:“对不住,忍不住就开起玩笑来了。说些正经的吧,其实,这一次我跟流徵师弟来,是为了辞行……”

“你们要走了?”曲乔截住了的他的话,声音里略有些慌忙。

“嗯。”孟角道,“我们在永圣天宗打扰多时,也该走了。姑娘的身子不宜移动,且留下安心养伤。永圣天宗这儿我们也做了打点,之后再请师尊出面讨个情,保管妥当的。”

“什么时候走?”曲乔没接他的话,只是急急问道。

“大约是后日吧。”孟角见她这般紧张,只当是为了穆羽,便笑道,“姑娘不必担心,阿羽自然是留下陪姑娘的……”

“后日?”曲乔想了想,“还好,还赶得及。”

“赶得及?”孟角不解。

曲乔冲他笑笑,道:“你以前问过我芸脂甘露的用法吧?那时候也不知怎么的,话题就被扯开了,最后也没能告诉你。其实单用芸脂甘露,效果并非最好。我知道几种药物,与芸脂甘露配合起来,可祛诸秽、解百毒。我还给这药想了个名字,叫‘涤髓丹’,嘿嘿,听起来不错吧。”

孟角怔了片刻,想要说话时,曲乔却继续往下说了起来:

“药方有些复杂,只怕口说也记不住,我给你写下来吧。还有就是关于‘蜃焰’的,我仔细想过了,这火用在杀敌未必妥当,倒不如用来炼化。但凡俗之器只怕承受不了这火焰,我记得北海之地有一方赤金丹鼎,当可耐住火力。我把地图画给你,应该不难找才是。若得此物,对火辰教必然大有助益。另外就是破解魔障之法,我暂时还没有头绪……”曲乔说到这里,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万分苦恼。她垂眸,喃喃自语道。“那几把宝剑也挺难办的,认真一想,似乎还是我的木髓最难办……”

孟角望着她,正了正跪姿,唤道:“曲姑娘。”

曲乔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抬眸望向他,笑道:“啊,抱歉,一时说多了。这样吧,麻烦你替我找纸笔来,我这就……”

她话未说完,孟角伏下身子,一礼谦恭。

曲乔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他,道:“诶?怎么了?”

孟角略微抬起身来,肃然道:“姑娘心性纯良,一意助人,我等却多番误会,更冒犯折辱。如今不过一礼,尚不能表愧疚之分毫……”

曲乔笑了起来,慢慢说道:“你方才不是说,我是自家人么?”

孟角听她这句话,一时有些怔然。

曲乔笑着,语气轻巧而温柔:“既是自家人,自然偏心些。所以呀,涤髓丹或是赤金丹鼎什么的,我只告诉你们。这跟纯良助人没关系的哦。”

孟角沉默许久,终是低头而笑,道:“阿羽执意陪伴姑娘的道理,我总算是明白了。”

曲乔听他又提起穆羽,只当他又要拿自己开玩笑,忙摆手道:“哎,也没什么道理,他不过是信守承诺嘛。”

“姑娘兴许不知道吧。”孟角笑道,“先前,我等决定烧山之时,阿羽说有一事相求。本以为他是要为姑娘求情,或是自请先锋阻挡殛天令主,却没想到,他是要上山去陪姑娘。”

“啊,你是说这个啊。”曲乔松了口气。

“嗯。”孟角继续道,“他的性命是姑娘救的,还给姑娘也是理所当然。但那时,他的道理却不是这个。他说,无关恩情,只因为姑娘是值得他生死相随之人……”他顿了顿,出口的话字字恳切,“姑娘的确值得。”

这番话,让曲乔没来由地胆怯起来。她讪讪一笑,低头道:“呵,生也罢了,死什么的……”她说到这里,话音渐渐低微下去,“倒是别随着得好啊……”

孟角闻言,隐约体察了些什么。他略微思忖,道:“这倒是。那,我跟他换,如何?”

“啊?”这个回答完全是意料之外,让曲乔惊讶不已。

孟角笑得满面春风,道:“既然姑娘不愿阿羽相随,那换我如何?啊,我似乎曾经听清商师姐说过,姑娘不喜欢我师弟的长相。”

“诶???这个,不是……”曲乔大惊,却不知怎么解释才好。

孟角并不理会她,自顾自地继续道:“虽说由自己说出口多少有些别扭,但我的相貌尚算出众。姑娘觉得呢?”

“不是……”曲乔混乱不已。

“嗯,我还听说,姑娘喜欢听人吟诗。可巧,我倒是有许多诗集……”

“等等!不是这个意思啊!”曲乔忍不住打断了他。

孟角笑望着她,又道:“此外,我和姑娘更生疏些,姑娘也可少些顾虑,岂不好?”

“……”曲乔被他绕住了,一时答不上来。

孟角噙着笑,明知故问:“换么?”

曲乔看着他笑弯的眉眼,已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她不由自主地叹口气,心中默默道:坏心眼。

孟角见她如此,略收了语气中的戏谑,道:“曲姑娘,有些话不用我说,想必你也明白。但我到底是阿羽的师兄,所以有件事,我一定要拜托姑娘。”

曲乔点头应道:“你说。”

“请姑娘好好收下我师弟的余生,无论生死,切莫辜负。”

这番话,令曲乔微微怔忡。就在这时,云和飞身而来,轻巧地落在了泉边。他一脸兴奋,也顾不得招呼,急急对曲乔道:“曲姑娘,我想到怎么救你了!”

曲乔被他吓了一跳,只怯怯点头:“哦……”

云和笑着,四下看了看,道:“对了,一直在你身边的那位呢?他体内有姑娘的神桑金蕊对吧……”

“不行!”曲乔几乎是将这两个字吼了出来,生生将云和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