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有人替她分担这份恐惧。

此刻司霆于她来说,就像无边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光明使者。有这个人在,仿佛无边黑暗都不再可怕,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分担了她一半恐惧。

突然出现的司霆成了她此时的安全感,命悬一线,她完全将安全感寄托给这个男人。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可以让她在危急时刻,毫不犹豫地将希望寄托予他。

司霆用另只手揽住她的后脑勺,宽厚的手掌几乎包住她半个脑袋。

在他的掌下,他的怀里,季檬觉得自己变得无比娇小。

大概也只有司霆这种身体和气场同等强大的男人,才能让身高一米七五的她有“娇小”的错觉。

司霆语气里带着安慰,“别怕,抓紧树藤。”

他一面安慰季檬,一面环视四周,他们离岸并不远,只是岸太高,一个人想上去,有些困难。

他对季檬说:“你抓紧树藤,我推你上岸。”

季檬抬眼看岸边,双眸里还带着湿润水花,她略带鼻音问他:“那你怎么办?你在下面推我,很容易被水冲走啊。”

他语气坚定,不容置喙,“听我的。”

季檬犹豫。

司霆双眉微蹙,“再有犹豫,即使我们不会被水冲走,也会冻死在这河里。”

季檬发现,他也只穿了一件短袖。

她嘴唇微抿,点头说:“那好,你小心点啊”

她漆黑双眸闪着点点亮光,司霆心头微一定后,点头“嗯”了一声。

季檬开始奋力往上攀爬,如果没有水流,这样的高度她可以顺着树藤轻松爬上岸,奈何水流湍急,给她施加了不少压力。

就在她咬牙奋劲时,一只大手托住她的臀,用力将她往上推。

季檬吓得往下一跌,脸磕在土上,吃了一嘴湿泥。

“怎么?”司霆问她。

“没没事”

第16章 chapter 16

季檬一张脸憋得通红,这种生死关头,又没功夫矫情,只好咬牙继续上攀。

可是司大设计师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拖着她臀部的?

在司霆帮助下,她顺利爬上岸,坐在枯草上大口喘气,大概是被冻得狠了,透过树梢缝隙的阳光往她身上一照,骨头一阵绞心疼。

司霆被水流往下冲了一段距离,季檬惊叫出声。

还好,他及时抓住一根树藤,稳住身体。

季檬忍着身体疼痛,迅速向前跑了一段距离,扯出一根树藤绑在腰上,迅速趴下,对水里的人伸出手,“司霆先生,快,抓住我的手!”

司霆抓住她的手。

季檬抓住他,双脚用力蹬住一块石头,借力将他往上拉。

将司霆拽上来,她已经出了一身热汗。

两个人坐在岸边喘气,高原阳光晒在他们身上,周身暖和不少。

但这点暖意对于浑身湿透的他们来说,依然杯水车薪。

季檬打了个喷嚏,瘫软躺在一片枯草上,背后一片火辣辣地疼,可她没有半点力气起身。

经过刚才的凶险,她已经完全不知冷是什么感觉,浑身只有疲累。

司霆双手插进裤兜,摸出一包打湿的香烟,和一只打火机。

他垂首,对地上的季檬说:“起来,我们找个空地,生火,暖暖身子。”

季檬身上的裙子湿得彻底,质地本就轻薄,被水打湿后,几乎成了透明。

她坐起身,双手交叉捂住胸口,转过身去,背对司霆:“不许看啊。”

她还有什么是他没看过的吗?司霆盯着她的后背,眉头微皱,蹲下身,手指在她后背肌肤触了一下。

季檬犹如触电般弹跳起身,怒视他:“禽兽,你做什么!”

司霆眉头紧蹙,望着她一张惊愕的小脸,声音有点低,“有伤。”

季檬将手反伸至后背,指尖刚触及肌肤,火辣辣地刺疼在后背蔓延开,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眼眶顿时又是一片氤氲水汽。

“不许哭。”

司霆似有似无地叹息一声,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

回路不能走,树枝与倒刺藤蔓交缠,相当密集,沿着河流往下的路才勉强能过行人。

“我没哭。”季檬被他拉着,盯着他的后脑勺压抑着恐惧和疼痛,问他:“司霆先生,您是怎么掉下水的?”

“有人不顾安全,跳出安全范围,导致工作人员无法施救。”司霆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前面荆棘乱生,他没有功夫回头,用裸露地胳膊将带刺的树枝乱丫挡开,为身后的季檬开辟了一条路。

季檬眼皮一颤,有些心虚地说:“我也没想到自己爆发力这么强,这一跳,就出了安全范围。所以您是下来救我的?”

前面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拽着她的手腕,不停地往前走。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两人终于找到一块露天石。

正午的阳光暖烘烘照耀着那片石头。

季檬盘腿坐下,石头上一片温暖,她仰头哈了一口气,阳光烘面,终于从冰冷的地狱到了有一丝阳光的人间。

司霆捡了一些干草和枯树枝,经阳光微晒后,点燃。

季檬也帮着捡了一堆树枝,很快,小火堆变成了一个中型的篝火。

两人围着篝火取暖,身体逐渐回暖,衣服也被火烘烤地冒出阵阵热气。

身体回暖时是最人身体最难受的阶段,季檬搓搓手,哈了口热气儿,抬眸望着司霆:“司霆先生,您抽烟?”

“嗯。”

“哦”

“怎么?”他的烟瘾不大,只是偶尔灵感匮乏的深夜会抽一支。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男人,不会抽烟呢,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如果您不抽烟,没有随身携带打火机,可能我们今天会冷死在丛林。”季檬揉了揉冰冷地双耳垂,又抱住肩,“现在我们怎么办?没有通讯工具,周围都是树,也不知道往哪边走。”

司霆垂眼,拨弄了一下手中的打火机,感慨防水的玩意,也是有用处的。

“很快会有人找过来,河流只有这一条,我们应该不会等太久。”

“司霆先生,”季檬揉了揉红彤彤地鼻尖,深吸一口气,跟他道谢,“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一个人恐怕会崩溃。”

“不用谢,我只是尽我所能,做应该做的。” 司霆往火堆了扔了几根手臂粗的木柴,火势熊熊,烤的人脸颊发烫。

季檬有点愧疚:“都怪我,现在拍摄周期又得往后延了。用秦颖的话说,经费在燃烧。”

“这件事是我的责任,安全措施做得不够,你不用自责。”大概是为了安慰她,他将语气尽量放温柔。

季檬往他身边挪了挪,用胳膊肘撞他的胳膊肘,问:“欸,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季檬嘴角微一弯,双眼含笑看着他:“说真的,你真的不嫌弃我黑料一大把吗?”

“比如?”

“比如我没用,没拿冠军,只靠炒作。再比如,网上说我被包养,有金主,怎么看都是污点满满。”

司霆:“胜败乃常事,至于其它,眼见为实。”

季檬抱着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呼了一口气感慨:“司霆先生,我觉得你这个人,其实蛮好的。跟我听说的不太一样,也不是那么高冷,挺平易近人。”

呵。司霆沉默地望着她,眼底没有情绪起伏。

为了不去想现在所处的窘境,她故意岔开话题,“司霆先生,你这么优秀,有没有喜欢过女孩子?”

这种时候,最适合八卦。

司霆眼神凌了一下,并不是很想回答她。

季檬嘴角瞥了瞥,笑着说:“一定有,你这么优秀,那个姑娘一定也很优秀。真羡慕那个姑娘,可以有司霆先生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像我,人生糟糕透顶,前途暗淡无光,没人喜欢没人爱,除了家人和秦颍,没有人是真正关心我。”

她的下巴在膝盖上蹭了蹭,轻轻吐出一口气。

“没有。”

突如其来的回答让季檬怔了一下,她扭过头望着他:“啊?”

“单身。”回答简短,像是在刻意解释什么。

季檬嘴角两只浅浅酒窝,笑容甜腻地让司霆不敢再直视她。

对着一个爱笑的女孩,好像心情也会顺畅不少。

“你很好,不需要妄自菲薄。我也很关心你。”他微微一顿后,补充一句,“我是你的经纪人,是你职业上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谢谢你啊。”季檬有些泄气,鼓了鼓腮帮子,微微嘟嘴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好。你知道被粉丝扔臭鞋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走路上被人指指点点,以及被否定的感觉吗?你知道微博底下一群人让我早死早超生,骂我垃圾是什么感受吗?真的,特别难受。被媒体抹黑我从不公开发言,但这并不代表我宽容大度,不介意,我其实很介意的,特别特别介意。我只是害怕一旦出面,媒体就会没完没了。”

司霆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泄气的小姑娘。她抱着双腿缩在那里,像一只垂着软趴趴双耳,无助的小奶猫。

见她这样,他的心房仿佛塌陷了一块,柔软而涩疼。

他食指微动,想伸手过去,揉揉她的小脑袋,安慰。

手还没抬起来,便被救援人员的声音打断。

“司先生!季小姐!”

“他们在前面!”

“檬檬!”

远处几艘小皮艇顺着水流往下滑,皮艇上的秦颍遥遥对他们挥手。

季檬站起身,激动地跳起来挥手:“颍宝,我在这里!”

脚下一滑,差点又跌倒,还好司霆手快扶稳她,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拍在她耳背上,“小心。”

季檬瞬时红了脸。

莫名地,想起了刚才他用手推自己臀部和抓着她手腕的情景。

司霆看见小姑娘洁白如玉的双耳突然红透。

这只落魄的小奶猫,似乎顷刻间变成了粉红色,怪可爱。

司霆心情不错,唇角向上扬了扬。

乔衍上岸,看见表哥春心荡漾的笑容,鸡皮疙瘩顿起,打了个寒颤。

这个笑容还真是骚气满满。

老狐狸既视感他妈的不要太强烈!

第17章 chapter 17

随队的救护人员冲上岸,为两人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乔衍将衣服脱下打算给季檬披上,却被某人劫走。偏偏,某人一本正经道:“谢谢,我不冷。”

你不冷抢衣服做什么!乔衍瞪大眼睛盯着司霆,眼睁睁看着老狐狸,将他的衣服裹在了季檬身上。

妈的!这个老禽兽!乔衍愤愤咬牙。

救护人员用导航定位了他们所在的位置,没多久,消防队员便驾驶直升机出现在上空。

好在他们所处地面够宽敞,足以让直升机降落,季檬和司霆最先被带走。

时隔几个小时,季檬再一次回到医院。

她和司霆在一间病房接受检查,仅一帘之隔。

她躺在病床上,听着帘后的声音。

“先生,您背部有条伤口,我现在给您清理,可能有点疼,您忍着点儿。”

男人声音低沉而磁性,“嗯。”

大约是药水刺激了伤口,季檬听见隔壁传来他闷哼的声音,仿佛能想象到他吃痛隐忍的表情。

轮到她了。

她趴在病床上,护士替她拉开裙子拉链,露出裸背,一片惊心触目的小伤痕,偶尔几条血痕里,还有木刺嵌入。

“我的天,你这是躺进刺丛了吗?”护士啧啧感慨了一声,用镊子替她将木刺细心取出,然后用药水替她消毒,结束后嘱咐说:“为了以防感染,这种紧身衣服先不要穿了。”

一旁的秦颍看着她背部一片伤痕,也怪心疼,敛着眉头说:“檬檬,对不起啊,你差点就”

季檬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事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你爷爷奶奶要是知道了,得多心疼啊?”秦颍叹气,“是我没照顾好你。”

季檬:“别这么说,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我出去给你买件宽松衣服,你先躺一会,如果待会检查没什么问题,咱们晚上就回A市。”秦颍说道。

“啊?广告不拍了?”季檬疑惑。

秦颍笑了笑,说:“不用拍了,落水前拍的那一张照片很成功,大家一致通过。”

所以她这是终于过了乔大摄影师那关了吗?

等医护人员和秦颍都离开,季檬盖上被子,趴在床上,扭过头,隔着布帘问司霆:“司霆先生,您身上的伤还好吗?”

“不严重。”

季檬轻轻咳嗽一声,打破房间的寂静,“这家医院挺简陋,您别介意啊。”毕竟他是连碗面都不肯亲自动手端的男人。她顿了一下又说,“又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司霆先生,那个,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