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有人影晃动——宫人们蹑手蹑脚,以丝网将知了粘下,嘶哑的叫声逐渐低了下来,太后只觉得神清气爽,抿了口乳酪,笑道:“这些小东西,平素也是可人的,但若要聒嗓着生事,我也就弃之无味了。”

静王细品着这话的滋味,又聊了几句,才告辞出宫。

“妖妇…”

他在廊下无声怒喝,面容因为愤怒和不甘,微微扭曲。

不几日,奏报如雪片一般,飞入朝廷中枢,两藩鏖战之下,都是却了真火,襄王偏狭跋扈,又调了一镇兵马来增援,平王更不知从哪取到了安王的信符,将他藩中的兵马调来,以求钳制敌手。

如此火拼数日,双方都是伤亡惨重,襄王毕竟老奸巨滑,猛一寻思,幡然惊觉自己的疏漏,于是老着脸皮,上表向朝廷陈情,道是自己为朝廷分忧谤,举兵讨伐乱臣贼子,如今遭遇小挫,还请速速增援云云。

他本以为皇帝深恨二藩,如今有人乐意代劳,虽也有逾越之嫌,但毕竟是同仇敌忾——

到时候自己殷勤赔罪,多做让步,也就是了,没曾想,表章上奏后,如泥牛入海,两三日都没有消息,这一日终于等来了明发邸报,林邝展开一读,气得双眼发黑——

“黄口小儿,竟敢如此辱我…欺人太甚!”

身旁师爷见他不住以指甲轻掐皇帝的批语,口中喃喃咒骂,也是惊惶异常。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进士

皇帝的批语异常沉痛,他对二藩之间的争斗表示惋痛,痛斥了这等偏狭妄为的行止——

这般居高临下的态度,竟是把朝廷置身事外,彻底逍遥了?!

“你且看看这句…‘诸王皆联之亲族,若有不平之事,尽可面呈上奏,如此剑走偏锋,横行不法,诚乃目无国法纲纪’——这话说说他那两个造反的弟弟也就罢了,居然把我也一笔扫进,黄口竖子着实可恶!”

林邝蔑笑着嘲讽,本来颇为端正的面容,因这忿恨而歪斜了。

“王爷不如修书一封,再去问问太后娘娘…”

“问她又有什么用——她只会怨怪我们,上次静王元祉被她一顿敲打,到现在还是惊魂未定呢——她毕竟是皇帝之母,有些事指望不上的!”

襄王颇为头疼道,讨不来大义名分和实际支援,饶是他狡诈阴险,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他咬牙思索一阵,绝然挥手道:“传我的命令,继续进攻——平王不过是青头小辈,他不会常胜的!”

他仿佛在对师爷说,又好似在劝服自己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藩属激战正酣,京城中气氛却并不紧张,平州和栾城之类,离京师太过遥远,百姓们当谈资咀嚼一顿,也就淡了下去。

皇帝看似逍遥,却是忙得脚不沾尘,是前线斥候监视的谍报,两日一次,便要禀他知道,一头忙着警戒战事,另一头,宫中也颇不安稳。

太后那日受了惊吓,夜来噩梦加剧,有几次白日恍惚,也如见鬼神,太医们束手无策,于是又请来龙虎山的玉虚道人,他焚表作法,又用了师传的桃木剑,冤孽似乎淡退,隔几日却又故态复萌。

紧接着,梅贵嫔那边,也常常遣人来请皇帝,一问起,却是她见道士驱鬼,心中悚栗,孕妇情绪不稳,往往要皇帝陪伴多时,才喜笑云霁。

她常在黄昏时候低泣,皇帝到时,那绣有交颈鸳鸯的红罗纱帐中,总是有一段雪白柔腻的玉臂露出,梅贵嫔平躺在榻上虽然钗横鬓乱,一枝满天星的金步摇颤巍巍晃动,见到皇帝,眼中总要发出使人怜爱的光芒来。

晨露听到人形容那景象,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这样明显固宠手段,宫中之人久谙其中,又怎会不知其中奥秘?

初见时,那懵懂纯真的少女,如今已变成这般模样…

这一阵的纷纷乱乱过后,凉风已经越发清爽了,眼看夏日将尽,一场国这盛典,也即将热闹开幕了。

春闱录取的三百贡士,本该在六月就参加殿试,但由于藩王入觐,而延迟了时日,如今京城平静,殿试便依期举行,皇帝虽然忙于政务,却也选了重臣代替,元祈本属意齐融,但他以年老体衰婉拒,荐了自己门生代替。

考官亲自策问后,便取了三甲名次,‘金殿传胪’之后,进士们无不喜上眉梢,踌躇满志,自谓‘天子门生’,他们将在翌日参加在皇家花苑曲江举办盛大的新科进士宴。

‘及第新春选胜游,杏园初宴曲江头。紫毫粉壁题仙籍,柳色箫声拂御楼。雾景露光明远岸,晚空山翠附芳洲。归时不省花间醉,绮阳香车似水流。’

刘沧的这首《及第后宴曲江》,道尽了沿途欢呼的华盛风光。

曲江离宫中,有一处天然湖泊,湖面映着岸上灯光,明灭闪耀。

湖边有一高台,上立巨柱,撑一华顶,随成亭阁。天色虽然近晚,无边灼华的宫灯,却将此次照得亮如白昼,席间筹觥交错,欢声笑语,新科进士饮美酒,品佳肴,时而曼声长吟你唱我酬,时而作诗填词各显才华。

教坊乐声悠扬之中,皇帝身着常服,携了晨妃,来到正中央的主席之上。

灯火辉煌之中,但见皇帝俊逸英武,玉藻冕服,有如神人一般,身旁佳人,着一件重染凉缎宫裙,凛然高华,远望宛如琼台仙子。

皇帝含笑赐下书帛等物,晨露趁这一阵忙乱,起身到了次席,跟考官寒暄了几句,那人便心领神会道:“娘娘吩咐的裴某,下官已经录取为探花了!”

他满心以为会有赞赏,谁知晨露大惊道:“我明明说的是徐某?!”

她细想了一 回,懊恼道:“莫非是令师齐大人记错了?”

那考官一想,大约是齐融年老忘性大,把人的名姓混淆了,于是一脸苦象。

晨露作恼怒状,匆匆离席,眼光瞥到一旁的裴桢,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示意对方,按原计划开始。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琼林

在悠扬的宴饮律乐中,皇帝微笑着勉励了众人,在座的都是一时俊彦,乍逢这鱼跃龙门之喜,虽然心潮澎湃,却各个秉承圣人教诲,恭谨谢恩不提。

酒过三巡,便有一队婀娜多姿的舞姬,随着轻快喜悦的乐声,沿着九曲回廊飘然而至。

待踏入场中,乐声忽而一转,声扬九天,诸女长袖曼舞,罗裳翩然而飞,望之鲜妍幽丽,美不胜收。

水袖的轻舒,驱走了众人酒醋的微热,暗香浮动中,仿佛连衣裳也被熏染,新科进士们一时目眩神迷了。

乐声逐渐转弱,诸女敛衽为礼,众人以为这一舞就要结束,却听一声琴音高扬,有如峥嵘裂帛一般,竟是隐隐转为金戈之音。银光闪烁之下,御侍们将长剑抛来,舞姬们旋身接过,顿时彩袖与雪刃齐飞,云袖曼妙之下,乐急,疾管繁弦,鼓声点点,如雨大浮萍,但见银光灼然,满场剑影生辉,寒光沁骨,竟似江海凝聚清光,仙人驾蟠龙翱翔不确定。

进士们看得目不转睛,浑身振奋之下,齐声喝彩,有人吟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气动四方…诗圣此句,应着此情此景,真是恰当不过。”

在座众人都点头称是,惟独一人,却微愠着抿了唇角,颇是不以为然。

有好事者一眼窥见,竟是今科探花裴桢,于是朗声笑道:“探花郎有何高见?”

“也不算什么高见,信口说来,愽方家一笑而已…”

裴桢的双眼酒意氤氲,举止间挥洒不羁:“圣朝清化,不比盛唐胡风,女子应以贤淑知礼为要,舞刀弄剑,也实在不成样子!”

兴致颇高,如此侃侃而谈,却不妨众人面色逐渐惊怖,仿佛看见了什么妖魅鬼神,他愕然回头,却见身后三步之内,帝妃二人手捧玉盏面色极为不豫。

“探花郎才高八斗,本宫排演的剑舞,不过雕虫小技,原也过不得你的尊目…”

晨妃冷笑一声,以绣扇掩了面上表情,忿然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来——

“今日真是受教了…本宫今后,又如何再敢舞刀弄剑?!”

话音虽轻,却含了尖锐的讽刺和怒火,皇帝一听,剑眉微皱,连忙回身赶上。

众人面面相觑,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场面陷入凝滞,裴桢的酒意受这一吓,化为冷汗,涌上了额头。

他呐不成言,其余人冷眼旁观,暗道他言语不慎,已得罪了宫中宠妃,此番前途定然堪忧。

晨露怒冲冲离去,经过考官席前,忍不住停下脚步,低声数落道:“大人真是慧眼识人,将这等浪荡子弟误选入朝!”

一阵清香拂过,她已避入水榭帘幕之后,只留下考官暗自叫苦,心中将老悖昏聩的恩师齐融,埋怨了几十遍——

徐和裴笔画迥异,怎会混淆,这番惹得宫中贵人大怒,岂不是让我垫背…

晨露和皇帝一齐上了八人大轿,皇帝放下轿帘,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晨露瞥了他一眼,苦笑道:“岂止过得去,简直精妙非常——下一步,便该朕来表演一场‘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远黜了裴桢,才能让静王想信他的投靠,我们把戏做足,不怕鱼不上勾。”

晨露总结道,想起裴桢坚毅绝然的神情,也是微微显然。

慈宁宫中,异常宁静,宫人侍婢们垂手肃立于廊下,蹑手蹑脚地行事,怕不不小心,惊醒了主子,惹来滔天大祸。

寝殿之中,玉虚道人用来祈福辟邪的桃木剑,仍然悬挂床前,殿中帘幕低垂,昏暗沉寂,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然静止。

瑞兽玉炉之中,安神的龙涎香氤氲飘渺,更增添了睡眠的安恬,太后盖着薄衾,安然平躺着,隐约进入了梦乡。淡紫烟云轻涌,眼前隐隐又有人影浮现,那女子头戴九凤珠冠,只着一件幽紫纬衣,生就了天人之姿,气度凛然高华,她站于窗前月下,也不开口,只是随风扶摇而来。

那罗袖轻渺,越来越近,氤氲中只见那一截剑刃寒光,直直闪来——

太后恼怒交加,骇然笑道:“这回轮到你来了…林宸…”

她唇齿间逼出这一禁忌的名字,虽然知道是在梦中,却逃脱不了雪刃缠身的恐怖感。

那倾国容颜,在烟雾氤氲中,微微笑,说不尽的清冷孤傲,飒然仪态。太后壮着胆子,拼尽全身力气,用劲一挣,叱道:“你回冥间去罢…”

大喊出声后,她悚然惊醒,和之前一样,冷汗已经湿透了丝衣。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子时

廓下宫人听到动静,忙不迭推门进来,跪问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太后盯着殿侧幽荧的烛火,微微打了个寒战,沉吟着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左边一个宫女答道。

仿佛不胜寒冷,太后的面庞掩没在重重的纱幕之中,黑暗有如流水一般,从她身上无声而过。

她沉吟着,仿佛机械重复着:“快子时了…”

太后蓦然想起儿时的传说:了子夜之时,阴阳混沌交汇,鬼神妖魅将极易现世。

她抬眼望了望窗纸,只见雪白一片上,树影摇晃,拖曳拉伸成张牙舞爪的鬼魅模样,映着颤抖的烛火,着实让人心悸。

“你们把被褥抱进来,且在那小榻上睡了罢…”

太后垂下眼,淡淡吩咐道。两人依言而行,殿门开了又关,将黑暗封锁在内,殿中又是一片寂静。太后耐不得这寂静,示意宫女拿银拔子将烛火剔亮,扫视着明亮暖香的寝殿,她这才安心的松了口气。

她让两人坐在床前,和蔼地问道:“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左边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眼角有一颗红痔的,叫做芳云,另一个圆脸的是玉琴。太后坐在床上,也不愿去睡,只是跟她们闲聊,玉琴颇会察颜观色,见太后神情恍惚,便挑些好笑吉利的事,说给太后听了,逗得她霁颜而笑。

芳云却是心细如发,她跪坐着,为太后轻揉太阳穴,手法轻巧,太后觉得一阵舒服,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芳云趱,轻声对玉琴道:“姐姐,我们不如守在门外,以免惊醒太后。”

玉琴点头同意,两人又卷了薄被,在殿门口用椅子排了,半睡半醒地守着。“芳妹妹,你的手真巧。”

玉琴端详着芳云白皙修长的手指,由衷赞叹道。“玉姐姐你比我先来,有些事,还要多亏你提点呢——可惜我们当值的日子总不在一块!”

芳云说着,却一直以眼打量着玉琴的身材。电光火石的那窈窕身材与她脑海中某一点重合了!

她脑中隐隐出现了那晚的神秘身影,越看越像,胸口不由微微起伏。

她冷眼看着旁边甜睡的玉琴,却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天色拂晓,才秘密赶到碧月宫禀报。

“太后那边,没察觉什么吗?”

晨露才刚起身,接到涧青的秘报,于是立刻让她进来。

“她丝毫没有疑心。”

芳云平凡的眼中,此刻英气勃勃,她也是辰楼中人,前些时日进宫,一直负责监视慈宁宫的动静。

“前次太后梦见鬼魅,我在窗下偷看,却见到殿外一个黑影…今天才终于和真人对上了——我认得真真的,确实是玉琴那丫头!”

“那个玉琴,是什么路数?”

芳云想了一会,也不得要领,晨露揣测道:“不是静王,就是襄王——他们对太后的想法,最是热衷。”

“太后的身体,究竟如何?”

她问到这个话题时,正用绢布擦拭着雪亮的长剑,眉宇之间,只见一片森冷。

“太后倦容很重,两个眼圈都是淤黑。她倒是丝毫没怀疑什么,只是一径指望玉虚能驱邪!”

"让她去折腾吧!"

晨露微微冷笑,手中长剑轻晃,将绢布一挥为二。

她刚让涧青送走了芳云,皇帝便下朝来访,他一见面,就笑着调侃道:“现下的新科进士,都在议论裴桢的事呢——三甲之中,惟有他被派到翰林院里,与残羹冷炙为伴!”

根据科举旧制,头三名进士,本就该进翰林院中,其余人才外放实职,自先帝时起这条规矩就行同虚设,如今裴桢得罪了皇帝的宠妃,被放到翰林院这种无职无权的地方,实在是前途无亮。

晨露也笑,想起裴桢的痴情和不幸,又叹息一声,只希望他能平安凯旋,她将擦好的剑收入鲨皮鞘中,看着元祈道:“这也是苦肉计的部分——他只身涉险,确实不易。”

元祈点头道:“朕也很佩服他的决断勇毅——好在贬谪的诏令已经传下,元祉该不会再有怀疑了。”

“栾城的战局如何?”

晨露自己喝着茉莉花茶,又让人沏了一盏给他,问起了襄王和平王之间的激战。

“襄王又占了上风,他的府后,好歹跟鞑靼人斗过几场,实战经验很丰富,四弟的兵士虽多,却万不能及。”

“他们两边都明白,朝廷是在坐山观虎斗,但如今箭在弦上,一不得不发,彼此不分个你死我活,是不能罢休的。”

晨露仔细听着,吹开了漂浮了洁白花瓣,下了断语道:“朝廷总不能这么干看,迟早总要加入这场血战的。”

“越晚越好…朕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统兵的大将人选,也颇废思量。”

皇帝一口将茶喝尽,神情之中,难掩疲惫。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使者

他靠在高椅上,正闭目休憩,外间有些微说话的声气,隔着殿门,也颇不真切。

“怎么了?”

元祈正要起身,晨露却止住了他道:“你一夜未眠,还是先小睡一会再说。”

元祈细细听去,外间的声音,似乎是梅贵嫔的身边人,一时也颇为头疼,他顺应着,倚在椅子上,一会儿就陷入沉睡之中。

晨露开了殿门,见廊下果然上岳姑姑在跟侍卫们争执,她见了晨露,双眼微红,哽咽着:“我家娘娘情绪不稳,肚里的龙裔也踢得厉害,万岁能否抽空来…”

晨露望着阶下侍卫一脸无奈,便知道这已是老生常谈了,她轻轻推开殿门,让岳姑姑望了一眼,道:“皇上一夜忙碌,如今已经睡了。”

岳姑姑又是一番低泣,用巾子抹了眼泪,絮絮念叨着,悻悻而去。晨露突然觉得有些蹊跷——

梅贵嫔和岳姑姑,以前就相处过,虽然注重皇帝的宠爱,可这般频繁地打搅,却反而会引起皇帝的反感,她们也不愚笨,难道想不到吗?

她盯着岳姑姑的背影细看,见她走得远了,就不再拭泪抽泣。

晨露站在廊下金桂树旁,想起涧青回报,最近皇后给梅贵嫔的赏赐颇多,思索一阵后终于豁然开朗。

梅贵嫔凭借胎儿依附皇后,才得以保全自身,可她年轻美貌,备受盛眷,皇后仍有忌惮,如今这般行为,惹皇帝厌烦了,便会带回冷落她——这样一来,皇后也不会再有猜忌暗算了。

本来少不更事的女子,如今,竟然懂得自污其身来韬光隐晦,这宫中争斗,何等的惨烈!

她叹息一声,也不回殿中,转身去了后苑练剑。

一套剑招洋洋洒洒的舞完,她稳稳收势,感觉丹田真气充盈,原本有的不足之症,如今已完全消失——这全是托皇帝丹药的福。

剑身反射着灿烂阳光,将她的面容映得晶莹剔透。

“好剑法!”

元祈披了外袍,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观望,他笑着拍手,道:“那日的剑舞,又怎及得上你的万一。”“那是舞乐之剑,论起妙曼飘逸,却是胜过我多矣——我的剑,除了杀人,一无是处。”

皇帝听着不吉之言,轻敲了她的额头,埋怨道:“又妄自菲薄!”

宫中的两人正在谈笑,静王府上,却颇出了点意外。这几日静王情绪很坏,满府人虽不受他打骂,整日里见了那张俊美阴霾的脸,都噤若寒蝉。

这一晚他延请了几位知交,席上有漱玉阁的婉婉姑娘相联。一夜缱绻后,他搂着佳人,正懒洋洋躺着不动,师爷却在外急促敲门低唤

“王爷…”

他声音透着焦急,却压抑着不敢放声。

静王泄愤似的,将瓷枕拂倒在地,发出好大声响,翻滚着裂成一地碎片,这才认命起身。

“天塌下来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