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恐怕府上必定大难临头,那鬼胎每夜鬼叫,就是在呼唤他的同伴,不能再等了!”道士说完,曾老爷子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道:“看来只能如此了!”

接着道士以看孩子之名来到了女人的屋子中,他告诉女人这孩子是失魂了,需要女人亲手在村子里贴上一张绿纸,上面写着:“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光!”几日内孩子便会好转。

女人爱子心切,按照那道士所言,立刻在一张绿纸上写上了那句话,然后急匆匆地奔向村口人来人往处,将那张字条贴上。可是悲剧就在她这一来一回之间发生了,当她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刚刚会爬的孩子已经从炕上摔在了地上,鲜血从孩子的脑袋上流淌了出来。

女人发疯了一样抱起已经断气的孩子便向外跑,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快来救救我的孩子!”

闻声赶来的曾老爷子和家人见到那鲜血淋淋的孩子,或许是心中不忍,立刻叫人去请郎中。郎中来的时候孩子的身体都已经凉了,他看了看孩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女人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自己与孩子就阴阳两隔了。她扑通一声跪在郎中面前,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孩子啊!”

“这孩子早就没气了,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啊!”郎中叹了口气告辞离开了。

女人失魂落魄地抱着孩子,脸贴在孩子的小脸上嘟囔着:“不可能,没有死,我的孩子没有死!”

“没有死?”不明缘由的罗锅丈夫怒骂道,“让你看着孩子,你干吗去了?留孩子一个人在屋子里!要不是你,这孩子怎么会死?”

这句话就像是一瓢冷水一般将珍秀浇醒了,她痴痴地抬起头,望着眼前的这些人,忽然霍地站起身来,紧紧地抱着孩子向后院奔去。不一会儿,只听后院传来扑通一声,几个人大喊道:“不好了,少奶奶投井了!”

珍秀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她依旧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孩子。曾姓人将珍秀安葬之后,不久便经常听到夜半三更有人在房前屋后喃喃低语:“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而且有人看到每到晚上便有一个红衣女子站在村口的大树下面,一面贴着纸,一面念着那句话。

不久那个道士被抓了起来。原来这个所谓的道士多年之前曾经是一个盗墓贼,他和自己的同伙在二十年前在此地盗过一个墓穴,从那墓穴之中盗得一个红色的方木盒子。后来他们的行踪被发现,两个人匆忙逃命。在逃命的时候同伙受了伤,他心生贪念,将同伙杀死,怕被外人发现,便将那木盒子与自己的同伙一并埋在了曾姓大户的院落中。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他伪装成道士故地重游,目的便是想取出多年前埋藏于此地的木盒。

毕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假道士终究还是被抓到了,只是那个木盒却不翼而飞。听到这个消息的曾老爷子后悔不已,不久便疯了。他经常独自一个人站在村口的那棵树下喃喃默念:“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

从那之后,村子里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在村口贴上一张纸,上面写上那行字,不允许任何人撕掉。如果撕掉的话,那个红衣女子便会出现,带来厄运。

张雪讲完这个传说之后,卞虎立刻急不可耐地问道:“你说的北卦村是不是在白旗镇往东十五里的山坳中!”

“嗯,嗯,是啊!”张雪十分惊讶地说道,“警察哥哥,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

“那你呢?”卞虎接着追问道。

“我就是北卦村的人!”张雪的话让卞虎心中猛然一颤。

3

以前卞虎经常听人说起一句话,叫作“无巧不成书”。今天这句话竟然应验在了自己的身上。刚刚那个传说打开了僵局,两个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卞虎从张雪的话中了解到,她的故乡就是北卦村,她今年二十一岁,就读于B市艺术学院。

漫长的旅程在两个人的交流中显得并不那么枯燥乏味,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就坐上了从哈尔滨通往白旗镇的大巴。望着熟悉的绵延起伏的山川,卞虎心中忽然有些怅然。他自从十八岁参军之后便几年难得回家一次,那些平日的玩伴也渐渐生疏了。据说那些人中的大多数现在都身家百万了,每次回来的时候,他们总是劝说卞虎:“做警察有什么好的?回来一起挖矿发财吧!”

每每听到这些话,卞虎总是憨憨地笑笑,避开不谈。其实倒不是卞虎不在乎钱,实际上卞虎真的很缺钱。公安系统的待遇并不高,但是没办法,卞虎就是喜欢干这行。

大巴在乡间的柏油路上奔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进入了白旗镇。刚一进入镇子,便有几辆轿车停在镇口,大巴还未停下,便见几个人向车子中的卞虎招手。等大巴停稳之后,卞虎轻声对张雪说道:“大巴就到这里,一会儿我让我哥们儿送你到北卦村吧!”

张雪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卞虎的好意。卞虎耸了耸肩走下车子,和几个人亲切地拥抱,互相推搡了一下,然后进了其中的一辆轿车。

卞虎坐进车里和开车的兄弟简单寒暄了几句,忽然冷静了下来,说道:“萧让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如上面所说,白旗镇的很多人因为丰富的铁矿资源发了横财,卞虎的许多兄弟一夜之间成了暴发户,萧让便是其中之一。他们这些人从小一起长大,萧让与卞虎的关系尤其亲密。昨天早晨卞虎忽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边的人告诉他萧让死了,但是死得很离奇。究竟如何离奇,没有说清楚,只是当人发现的时候,萧让被摩托车死死地压在下面,嘴角的血液已经干涸了,但一息尚存,还未送到医院便断气了。不过在送往医院的途中,萧让口中一直在念叨着一句话:红衣女子。

“虎哥,事情是这样的!”开车的青年一面开着车子,一面对卞虎说道,“最近萧让正在和北卦村的一个女孩子谈恋爱,前几天镇子上来了一个戏剧团,于是萧让便带着那女孩来戏剧团看演出。送女孩回去的时候,他特意叫上了他表弟一起去,结果两个人在回来的路上撞进了一个小山坳里。发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家人见他们两兄弟迟迟没有回来,这才叫人去找。后来,在那个小山坳里找到他们的时候,他表弟的脑袋撞在了山坳里凸出来的一块石头上,颅骨碎裂,当场死亡,而萧让虽然还有气息,但是没挨到医院就断气了!”

“哦,原来是这样!”卞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那红衣女子是怎么回事?”

“据说那北卦村不干净,常年有红衣女子作祟。送萧让去医院的时候我就在车上,他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时不时说一句‘红衣女子,天皇皇’之类的话。”坐在卞虎身边的青年回答道。

卞虎听完两个人的叙述,坐在车里静静地沉思着。片刻之后,轿车停在了萧让家的门口,卞虎推开车门走进了院子。

萧让的葬礼要在第二天一早举行,卞虎在萧让家坐了一会儿,隐约听几个帮忙的大妈说,萧让和他表弟肯定是无意中撕掉了村口的那张纸,这才招致红衣女子的报复。卞虎自从进入重案组之后,遇见的离奇案件不计其数,他从来不相信这些迷信之说,但是此时他也有些迷茫了。吃过晚饭,他从一个兄弟手里借来了一辆摩托车,借口想出去兜兜风,实际上是要夜探北卦村。

想要有所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亲临案发现场,卞虎骑车沿着小路向北卦村的方向驶去。他骑在车上,车速缓慢,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道路两边的玉米地散发着浓郁的玉米香。而卞虎此时却没有过多的心思去缅怀,他一面开车一面思考、感受,将自己想象成萧让。当时他们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在行驶了二十分钟左右之后,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山坳,卞虎将车停在路边,然后站在路边仔细地观察着。这路边的摩托车车痕很深,给卞虎的第一印象是摩托车在距离山坳不远处忽然加速,然后径直向山坳冲过去。接着他沿着车辙直接来到了山坳中,那块石头上的血迹依旧清晰可见,在杂草丛中还有一些摩托车碎裂迸出的零件。

忽然卞虎的目光被草丛中的一件物事吸引住了,他弯下身蹲在草丛中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将那件物事拿在手里轻轻摆弄着。这是……

卞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将那个物事揣在怀里,然后骑上摩托车继续向北卦村的方向而去。

4

卞虎在重案组里的话最多,平日里只要他在,便整天喋喋不休地贫个不停。按他自己的说法,他家里是八代贫农,能不贫吗?因此卞虎一走,办公室立刻变得死气沉沉起来。

傍晚,黄怡婷整理完这两个月的卷宗,坐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对坐在椅子上忙碌着的吴华忠、宋一和沈玄说道:“各位,到下班时间喽,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宋一抬起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怎么?姑娘今天你中彩票了?”

“不中彩票就不能请大家吃顿饭了?”黄怡婷一面说着,一面整理着桌子。

“估计今天不行,有一阵子没有回家吃饭了,你嫂子说今天晚上做大餐呢。”宋一说到这里,一脸自豪地说道,“要不然你们几个跟我到我家去吃算了!”

宋一的话刚说完,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哟,你瞧,说曹操曹操就到!”说着宋一接通了电话,“喂,嘿嘿,好好好,我马上就回去,这不是忘记看时间了嘛!”说完宋一笑着挂断了电话。

“你们真不去啊?”宋一看着黄怡婷和吴华忠客气地说道。

“你赶紧走吧!”黄怡婷摆着手笑着说道,“赶紧陪着咱警察家属去吧,你就别管我们了!”

宋一笑着夹着包离开了办公室,黄怡婷看着剩下的两个人说道:“吴老,今晚我请你们吃饭吧?”

吴华忠正戴着眼镜看着一本外文书,他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道:“臭丫头,是想请我还是想请别人啊?”

黄怡婷见吴华忠这样一说,脸上一红。吴华忠轻轻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俩去吧,重案组能有点空暇不容易,吃完饭顺便看场电影,我这老头子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黄怡婷低头笑了笑,走到沈玄身边。刚刚的一切沈玄似乎都没有听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

“沈玄……”黄怡婷搓着手柔声说道,“一起吃饭吗?”

“啊?”沈玄没有抬头,从办公桌下面拿出一盒泡面说道,“你要泡面的话,帮我一起泡了吧!”

黄怡婷的微笑僵在了脸上。沈玄的手擎在半空,半天见黄怡婷始终没有动,这才抬起头,只见黄怡婷正怒视着自己,然后想了想,连忙收起泡面,一拍脑袋说道:“哎呀,对不起,刚才以为你说一起泡面呢?”

“一起吃饭,你究竟去不去?”黄怡婷冷冰冰地说道。

“吴老呢?”沈玄扭过头,见吴华忠低着头一面看书一面向他摆了摆手。

“去吗?”黄怡婷追问着沈玄。沈玄本想拒绝,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

车子在一家西餐厅门口停了下来,沈玄打量了一下这家西餐厅,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咱们在这里吃饭?”

“嗯!”黄怡婷耸了耸肩说道,“你以为我带你来这里观光的?”

“可是……”沈玄来到重案组之后还没有发过工资,身上只有几张百元大钞。黄怡婷看出沈玄顾虑什么,轻松地说道:“这次是我请你!”

黄怡婷连哄带骗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终于将沈玄从车上劝了下来。这是沈玄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餐厅。黄怡婷和沈玄选择了一个靠近窗子的位置坐下,她轻车熟路地点了餐,因为不管问沈玄想吃什么,他总是用两个字回答:随便。

等待上餐的时候,餐厅内回荡着钢琴曲,这钢琴曲的旋律很美。黄怡婷微闭着双眼,双手托住下巴,很陶醉的样子。沈玄坐在椅子上极不自在,他觉得自己的气质与这家餐厅格格不入。

“以前我和他总是来这家餐厅,他就坐在你现在坐的位子上!”黄怡婷闭着眼睛听着音乐轻声说道。

“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局促不安,胸口像装了一只小鹿!”黄怡婷接着说道,“那时候他告诉我,向我求婚的那天一定会带我来这间餐厅,亲手为我弹奏一首钢琴曲!”说着一行晶莹剔透的东西顺着黄怡婷的眼角淌了下来。

这顿饭沈玄吃得全都哽在了喉咙里,而黄怡婷比沈玄好不到哪里去。在遇见沈玄之前,黄怡婷恨不得每次途经此地都绕着走,生怕勾起伤心的往事。

看完电影已经是深夜1点钟了,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沈玄长出一口气,黄怡婷紧随其后。

“陪我走走吧!”黄怡婷说着,也不管沈玄同意与否,便自顾自地向前走进了茫茫夜色。沈玄看着黄怡婷的背影,忽然心中流淌出一种悲伤的东西。他顿了顿,跟在黄怡婷的身后。前面是一条幽静的小路,路的两边种植着茂盛的梧桐树,耳边不时传来阵阵蝉鸣。

“你……”沈玄吞吞吐吐地说道。黄怡婷停下脚步扭过头,面带微笑地看着沈玄,路灯微弱的光洒在黄怡婷的脸上,显得格外漂亮:“你想说什么?”

“你很爱他吗?”沈玄鼓足勇气问道。

“呵呵!”黄怡婷苦笑着说道,“爱是什么?有时候就像空气。平时我们一定不会察觉到,也不会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可是一旦失去,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窒息而死!”

“你很爱他!”沈玄肯定地说道。

“呵呵,其实在他离开的前一天我们还大吵了一架!”黄怡婷仰起头望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可能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能亲口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吧!”

接着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黄怡婷忽然抬起头柔声对沈玄说:“谢谢你!”

“谢我?”沈玄诧异地望着黄怡婷,黄怡婷淡淡笑了笑。

正在这时,黄怡婷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骤然失去了血色。她一面拨打着吴华忠的手机,一面拉住沈玄快速地向停车场的方向奔去。

“吴老……”黄怡婷气喘吁吁地说道,“您都知道了?”

黄怡婷连连点头说道:“好的,我们马上就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上了车,黄怡婷立刻发动车子向局里奔驰而去。沈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从黄怡婷的神情中他已经猜到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了什么事?”沈玄问道。

“他终于出现了!”黄怡婷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说的他是……”沈玄追问道。

“还记得我曾经给你看过的那段录像吗?”黄怡婷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刚才的温柔似水在她身上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干练的女警花。

“你是说……”沈玄终于明白黄怡婷这么大反应的原因了。

十五分钟之后,两个人赶回到局里。此时重案组的办公室内,吴华忠和宋一正在紧张地讨论着什么,见二人回来,便立刻招手让两个人过来。

“你们都收到卞虎发来的短信了吧?”黄怡婷劈头盖脸地问道。

“嗯,他的那条短信应该是群发的!”宋一显然也收到了卞虎的短信,“但是我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我也在路上试图联系他,不过始终联系不上!”黄怡婷说着又拨打了一次卞虎的手机,但手机里却始终是无法接通的回音。

“看来卞虎遇到什么危险了!”吴华忠咬着嘴唇说道,“查查看最早一班飞往哈尔滨的飞机是什么时候。”

黄怡婷连忙打开电脑,片刻之后她抬起头说道:“7点15分!”

“好,立刻订四张飞往哈尔滨的机票!”吴华忠转过头对宋一说道,“你立刻联系小虎家乡所在的派出所,出动警力,一定要找到小虎,保证他的安全!”

宋一点了点头,然后去一旁打电话了。

吴华忠再次拿起手机拨打卞虎的手机,拨了两次始终无法接通,便将电话丢在办公桌上。沈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来到吴华忠面前说道:“吴老,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华忠将手机递给沈玄,沈玄疑惑地接过手机,在短信栏轻轻地翻着,其中有一条卞虎的彩信,是深夜1点35分发来的。沈玄想了想打开了那条短信,瞬间沈玄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站在原地。

那彩信上有一张照片,虽然这张照片的光线不足,但是依旧可以清楚地辨认出上面是一个黑色的圆形物事。沈玄立刻放下手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拿出柜子里面那个神秘的铁箱子。

沈玄手忙脚乱地将铁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然后盖上铁箱。他拿着那个小盒走到始终诧异地盯着自己的吴华忠面前。

“照片上的那个东西是不是这个?”说罢沈玄将那个小盒缓缓打开,只见一个与照片上完全一样的圆形物事出现在盒子之中。

吴华忠皱着眉头盯着盒子里的东西,又抬起头看了看沈玄:“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听到吴华忠的话,黄怡婷也好奇地走了过来,当她看见沈玄盒子中的那件物事的时候,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异地望着沈玄。

“这东西是在几年前我女朋友被害的案发现场发现的!”沈玄幽幽地说道。

“原来你要找的也是他!”黄怡婷诧异地说道。

5

时间就是这样,越是在你焦急等待的时候,它仿佛就像一架老牛车一样缓慢地蜗行。短短四个小时却像是几年,重案组的几个人一面翻阅着资料,一面时不时抬起头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间似乎一下子停滞了。

当时钟指向6点的时候,重案组终于驱车来到了机场。在飞机即将起飞的前一刻,宋一和黄怡婷还在不甘心地拨打着卞虎的手机,结果依然令人失望。

虽然彻夜未眠,但沈玄显得分外兴奋。不知是因为头一次坐飞机过于紧张,还是因为追了多年的案件终于有了眉目,沈玄的手心满是潮汗。一个半小时的旅程很快结束了,当飞机缓缓降落在哈尔滨太平机场的时候,黄怡婷再次拨打了卞虎的手机。宋一期待地望着黄怡婷,然而黄怡婷却失望地摇了摇头。

走出太平机场的时候,哈尔滨方面的民警早已经等在了候机大厅。在当地民警的指引下,几个人上了一辆商务车。

在车上简单寒暄了几句,吴华忠立刻询问是否发现了卞虎的踪迹。前来接机的民警的回答却让重案组成员大失所望。在吴华忠打完电话之后,当地民警便立刻驱车去了白旗镇。

不过却并未发现卞虎的下落,他们从卞虎朋友的口中得知,昨天吃过晚饭后,卞虎便向自己借了一辆摩托车独自去外面兜风,直到民警赶到的时候还没有回来。这让卞虎的朋友们十分着急,于是民警和卞虎的朋友们开始连夜寻找卞虎的下落。

白旗镇虽然地处山区,但从此处通往外面的路一共有六条,民警与卞虎的朋友们兵分六路开始寻找卞虎。然而两个小时之后,各路人走出上百里也未发现卞虎。正在这时,卞虎的朋友们忽然想起一个地方,他们立刻将卞虎有可能去北卦村调查萧让的死因这件事告诉了民警。

民警这才辗转向北卦村进发,当他们距离北卦村尚有几里路的时候,发现了躺在草丛中的摩托车,经卞虎朋友确认,这正是昨天晚上卞虎从自己手中借走的那辆摩托车。当时已经是早晨7点钟了。之后民警便到机场来接机,更多的消息便不得而知了。

听完民警的叙述,吴华忠和重案组的其他成员都沉默了,从卞虎最后发出的短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个多小时,如果卞虎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发出的短信,那么在这致命的七个小时里卞虎究竟去了哪里?他现在是否尚在人间?这些问题萦绕在每个重案组成员的心头。

“从这里到白旗镇要多久?”宋一焦急地说道。

“快的话也要两个小时左右!”开车的民警目不斜视地说道。

“两个小时……”宋一默默地重复着,他知道现在每一分钟对于卞虎来说都可以算得上是关系着生死。

可是他们只能等待,静静地等待。那些绵延的群山此时就像死神一般静静地矗立在原地,嘲笑着这些无能的人,等待着死亡给它带来的快感。

正在这时,吴华忠旁边的民警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民警接通了电话,只见他听了片刻之后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你说什么?械斗?”

宋一和吴华忠对视了一眼,只见那个民警焦急地说道:“我们马上就到,你们一定要稳住群众的情绪,千万不要把事情闹大!”说完民警挂断了电话。

“出了什么事?”宋一急切地问道。

“白旗镇卞虎的朋友带着一群人与北卦村的村民在村口发生了械斗!”那个民警皱着眉头说道。

“械斗?”黄怡婷诧异地望着民警说道。

“嗯,卞虎的朋友们见迟迟没有卞虎的下落,便准备带人到北卦村去寻人,但是北卦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外人不得轻易踏入本村一步!”民警淡淡陈述着,“两方人争执不下,最后在村口发生了口角,进而动起手来。”

“有伤亡吗?”宋一接着问道。

“还不知道!”说罢那个民警对开车的民警说道,“小赵,快点开!”

那开车的民警小赵立刻踩下油门,但这大山深处的弯路实在太多,即便心里着急,但车速始终是不紧不慢。不过他们还是在一个半小时多一点儿的时候到达了北卦村的村口。

一下车便见人头攒动,粗略估计在一百人以上。十几辆小轿车横在村外的小路上,阻断了去路。重案组成员在那个民警的带领下向人群会集的地方奔去。

“你们让不让进去找人?”说话的是当初接卞虎的兄弟,他此时光着膀子,脖子上戴着一条很粗的金链子,手里拿着一根木棒,那木棒上还沾着一丝血迹。

“不让,除非你把我们都打死,从我们身上走过去!”对面的年轻人手中拿着一把菜刀,对卞虎的兄弟怒目相向。

“好,老规矩,能动手尽量别吵吵!”说着卞虎的兄弟向身后一招手,便要开战,三个民警站在中间斡旋,不过毕竟两方面都人多势众,三个民警实在是力不从心。正在这时,接机的民警已经挤开人群来到人群中心,他站在中间那个狭小的空间,挥舞着双手说道:“冷静,乡亲们都冷静冷静!”

“孙所长!”卞虎的兄弟显然是认识他的。

“你们都冷静冷静!”那个姓孙的所长说道。

“怎么冷静?我们的两个兄弟就是从这该死的北卦村出来出了车祸,现在另外一个兄弟在这里下落不明,你让我们怎么冷静?”卞虎的兄弟高声喊道,“孙所长,你让他们让开,我们要进村找人!”

“进村?”对面的青年哼了一声,“少吵吵着进村,先打死我们再说!”

“你以为老子不敢啊?”说着卞虎的兄弟便挥舞着棍子向前冲去。

这时孙所长一把抓住他说道:“说了让你们冷静,现在我已经把省里的领导请来了,他们是卞虎的领导,特意来调查卞虎的案子的!”

他说着向站在人群边上的重案组成员看过去,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向人群边上望去。吴华忠这时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说道:“乡亲们,就像孙所长说的,大家都先冷静一下,我们这次来也是为了找到卞虎。”

“你们真的是卞虎的领导?”卞虎的兄弟打量着重案组一行人,惊讶地问道。

“这还有假?”孙所长抢在前面说道,“这是重案组的,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他们吗?”

“乡亲们,卞虎是我们组的一员,现在他失踪了,我们也一样着急,但是着急不能解决问题。大家都冷静一下,我们会调查清楚,相信这几天就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吴华忠安抚着这些激动的村民。

“好,那我们就相信你!”卞虎的兄弟说着向后面的人招了招手说道,“大家先回去,等着卞虎的消息!”他显然是这群人的头,一句话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五花八门的“武器”慢慢撤离了。

等卞虎兄弟那群人撤离之后,吴华忠又和孙所长低语了几句。孙所长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北卦村带头的青年前面说道:“张宏,重案组要进北卦村调查,你们要行个方便!”

“不行!”叫张宏的年轻人斩钉截铁地说道,“外人不能随便进入北卦村!”

“你小子怎么这么犟呢?”孙所长怒骂道,“那你说怎么办?”

“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进入北卦村必须先拜过祠堂!”张宏义正词严地说道。

“你让省里来的领导去拜你们村的破祠堂,你还真想得出来!”孙所长指着张宏大声地说道,“你这叫妨碍司法调查,你知道吗?”

“那你就抓我吧!”张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知道身后有这么多同村的村民撑腰,孙所长必定不敢轻易抓走自己。

“好!”吴华忠忽然走上前去说道,“我们拜你们的祠堂!”

“吴老,这……”孙所长万万没想到吴华忠竟然能这般痛快地答应。和他一样感到诧异的还有张宏,他原本抛出这个要求只是为了阻止重案组进入北卦村,却没有想到吴华忠竟然答应了,他再想阻止也不可能了。

北卦村的祠堂位于村子最里端,正如孙所长所说,这个祠堂确实是一个破烂不堪的泥瓦屋,当中按照先后次序供奉着数十个张姓排位。张宏领着一大群看热闹的村民,带着吴华忠等重案组成员来到祠堂。吴华忠恭恭敬敬地跪在那些牌位前磕了三个头。

张宏见再也无法阻止眼前这些人,只得让步。就这样重案组终于顺利进入了北卦村——这个封闭的,与外界几乎断绝了联系的村子。

直到这时重案组才知道,原来张宏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北卦村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自然村,村子中几乎清一色全部姓张。北卦村这个名字最早有记录是在清朝嘉庆年间,之后改名道头村,因为“道头”两个字,当年凶神恶煞却又迷信的日本人都放过了这个村子。新中国成立之后,道头村的居民在村中祠堂的石碑上发现了“北卦村”三个字,这才又将名字改回来。

北卦村自从清朝开始便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外人不得轻易进入北卦村半步。据坊间传说,是因为当时这村子中的两座大山山形宛若两个龙头,当年的风水先生断言此处必有一处龙穴。皇帝闻言,立刻让人在这北卦村的两山顶上修建两座高塔,将两条龙镇住,并且派人专门看守此地。这些张姓人家便是在那个时候来到此地定居的。虽然这仅仅是坊间流言,不过那两座塔的痕迹却依旧依稀可辨。

张宏为重案组在村部腾出一个房间,供他们使用。几个人渐渐发现,张宏这个人虽然表面张狂,却是一个极稳重的人,年纪轻轻,在村中年轻人中的威望却很高,几乎可以达到一呼百应的程度。

重案组将行李安排妥当之后,吴华忠便吩咐黄怡婷在档案库中查询北卦村的详细资料,另一方面让宋一与卞虎的兄弟接触,掌握卞虎在离开之前的行踪。他自己则与沈玄在这个神秘的北卦村走访,希望能找到卞虎来过的蛛丝马迹。据他对卞虎的了解,卞虎是一个粗中有细、训练有素的特警,如果他遇到危险的话,是一定会留下一些线索的。

听完吴华忠的吩咐,重案组成员各司其职。宋一离开北卦村,在当地民警陪同下前往白旗镇,找卞虎的兄弟们了解情况。吴华忠和沈玄在村子内四处走访。

时间紧迫,重案组每个人心中都压着一块大石头。最后发现与卞虎踪迹相关的是停在村口的摩托车,而卞虎最后发出彩信的时间是深夜1点35分,之后卞虎便人间蒸发了。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难道卞虎已经遭遇了不测?

黄怡婷连上无线网络,虽然这个被大山环抱的小村庄信号并不好,但是黄怡婷依旧勉强地进入了档案系统。很快黄怡婷便发现,从前年开始,这个封闭的小山村竟然发生了五起离奇的死亡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