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晏笑笑,“怕什么,活得还挺仔细。”

“二哥,心情不好啊,有事儿跟我说说呗,我保证把听到的事儿全都烂在肚子里,绝对不泄露一个字儿!”

“傻样儿,没事儿,周期性情绪波动。”

孟小冬撇撇嘴,不以为然,“周期性情绪波动的学名儿叫作更年期。”

“那人是楚尘。”

“嗯?”楚尘?跟更年期有什么关系?“什么意…等等,你说谁是楚尘?!”

“你指给我看的那人。”

“啊!你怎么知道?!”炙手可热的巨星楚尘?!孟小冬一听,屁股条件反射般离开椅子,撒开腿准备往外奔…

“坐下,”孙少晏一把拉住她胳膊,“什么岁数儿了,还学那些小屁孩儿去追星。”

“你…晚了,走了,走了…”孟小冬眼巴巴的看着他在大群人的簇拥下一言不发的缓缓走出候机厅,跟偶像难得近距离面对面的良机就这么无情的被扼杀了!

“坐下。”孙少晏松开手,眼底染着几许无奈。

悻悻坐回椅子上,“你怎么知道是楚尘?就你那三百多度的近视能比上我这标准的一点五?”

未等他回答,不远处,一个干练的女人快步走过来…

“孙少,这么有空?”

“来接人。”孙少晏起身,跟她握了握手,很公事化的动作。

寒暄完,双方简单介绍,“方菲,娱乐圈的金牌经纪人,孟小冬,我家人。”

方菲!孟小冬恍然大悟,怪不得觉着特面熟,皇天的艺人部总监,娱乐圈里呼风唤雨的女人。

“上午一直联系不到你,小丁说你闭关找灵感去了,找的怎么样了?楚尘下部戏的造型可就全靠你了。”

“条儿正不用衣服衬,我对楚尘有信心。”孙少晏随便对付道。

方菲看出他的漫不经心,嘴角扬起抹弧度完美的微笑,“那你忙,明天上午我们再约时间细谈,到时候你最好能跟楚尘单独聊聊,他对这部戏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儿。”

“没问题,明天见。”

“行,那我先走了,你们慢聊,拜。”

“女强人啊女强人,”望着方菲消失的方向,孟小冬发自内心的感慨,那气质,果然跟平常人不一样。

“女强人是世上最不伦不类的物种。”孙少晏端起咖啡喝了两口,皱皱眉,似乎对味道非常不满。

“切!”孟小冬对他的论调颇为不屑,“女强人怎么不伦不类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女强人就是这半边天的中坚!”

“看不出你女权主义意识还挺浓,”孙少晏把玩着手中的火机,笑得轻松。

“算了,我不跟你争,反正你的沙猪主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真是期待那个能镇住你的女神仙赶快出现!”

孙少晏听完这话,眼睛微微眯起,“啪”的一声,ZIPPO的盖子掀开,一簇火苗极快燃起,无风微摇,艳丽诡异,支撑它燃烧的能量,不像是氧气…

一见这景儿,孟小冬心里立马开始扑腾,完了完了完了,大意了大意了,狐狸脑袋上拔毛儿也得挑个好时候啊!赶上二哥更年期发作的时候这么一绺一绺的往下揪,简直是自寻死路!

“小冬,正常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女人,这两点在大多数女强人身上都已经退化的差不多了。”

“二哥,千依百顺的女人不适合你,不能追随你的脚步,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觉得乏味。”

孙少晏挑挑眉,眼底流传着几乎未加掩饰的疲惫,“家是休息的地方儿,不是斗智斗勇的无烟战场,针锋相对的碰撞发生在夫妻之间,日子过起来与自虐无异。”

说实话,孟小冬听了这话觉得挺震撼,她一直以为能够配的起二哥的,应该是跟他棋逢对手的女人,她一直以为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牢牢牵住二哥长久来肆意放纵的心。

“傻愣在那儿琢磨什么呢,飞机快降落了,走。”

新马泰之旅是圆满的,老爸老妈的心情是愉快的,接机之行是顺利的,个人问题是关注的,絮絮叨叨是难免的,小别还家是兴奋的,亲戚见面是必须的,接风洗尘是一定的,六点十五分,三姨率领购物团抵达饭店,接风宴参与人员全部到齐。

虽然由孟小冬做东,不过家宴倒也不必讲究什么主副座次,大家随意就位。她挨着老爸,三姨跟老妈坐一起,二哥坐她另一边,挨着二哥坐的,是两年多没见的表妹刘晓琴。

饭前,简短的就餐演说,姥爷没来,自然由大舅代表发言。历时三分多钟的讲话,内容生动翔实,用词比较文雅,真挚中稍显煽情,令人听后感动之余周身微感寒冷。总而言之,一看大舅就是精心准备过,这番情谊,让老爸老妈感动不已。于是,全桌齐举杯后,老妈又派出老爸做代表,跟大舅豪爽的上演一口闷,红星二锅头,度数大概五十多,还行。

席间,推杯换盏,气氛热烈。大舅二舅老爸酒逢知己千杯少,舅妈姨妈老妈更是城里乡外聊的好不热络,孟小冬也没闲着,给舅舅倒酒给老妈夹菜,忙的不亦乐乎。二哥话不多,吃的也不多,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表妹刘晓琴的攀谈问话。酒过三巡,大舅喝的差不多了,夹了几筷子红烧肉填进嘴里,就着杯中残酒下肚儿,清清嗓子,起了个头儿,话题扯到找工作的事儿上…

巧了,就在这时,二哥的手机欢快响起…

大舅打住话茬儿,脸色不太好看,孟小冬偷偷咂舌,做贼心虚般的埋头猛吃。

桌上静悄悄的,二哥对着话筒“嗯”了几声后,收起手机,跟在座长辈道歉,“不好意思,公司有急事儿,我得赶回去,小姨小姨父你们刚回来,晚上好好休息。”说罢,丢给孟小冬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短暂的安静。

大舅盯着门口儿,半晌后,不冷不热的来了句:这事儿来的可真及时。

三姨面露尴尬,老妈连忙打圆场儿,孟小冬心里充满负罪感,小心翼翼的从桌子底下抽出手,悄悄把手机塞进包儿里。天可怜见,要是不从了二哥的威胁,他可真会在酒桌上翻脸!

孙少晏走后,服务生撤掉他的椅子,刘晓琴坐到她身边。两人几年没见,有点生疏,好在刘晓琴性格开朗健谈,拉着她问长问短话题不断。大舅抽了半袋烟,脸色缓了些,二舅趁机岔开话题。三姨悄悄松了口气儿,以上洗手间为名,拉着孟小冬一起走出包房。

走廊尽头。

“小冬啊,你知不知道少晏最近发生什么事儿了?给他打十次电话起码有九次不接,就算接起来,也是漫不经心的敷衍,弄得我这心里直犯堵。”三姨拍着她的手,语气颇沉郁。

“大概二哥最近工作比较忙,您也知道,做他这行要是没有好的设计灵感,心情肯定会受影响,不用担心,没事儿。”话虽这么说,可她自己心里也有点纳闷儿,二哥最近情绪是不太对头,听三姨话里的意思,他这更年期的症状持续了不是一天两天了,看来应该不全是因张桐而起。

三姨摇头轻叹,“小冬啊,你不用在这里安慰我,你二哥的性子我最了解,他从来不会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里,我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感情上出了问题,可我翻遍了最近一个礼拜所有报纸的娱乐版,还是那些捕风捉影的花边儿新闻,没什么特别的,弄得我这心是越悬越高。眼下又为了晓琴工作的事儿,我从昨晚开始给他打电话,家里手机办公室,就是找不到人,我知道他是故意躲着不接我电话!我就想不明白,晓琴这孩子条件又不差,在他们公司给她安排个工作不难吧,就算舅舅对他有些成见,可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他这么做又是何苦!还有你,刚才少晏公司来的那通电话,是你在桌子底下搞的鬼吧…”

孟小冬一听,顿时无语,嘿嘿一笑,尴尬无措的表情倒是把三姨逗乐了,拍拍她的脸,无奈道,“你们这些孩子啊,没一个儿让人省心!”

“三姨,您放心,为了将功补过,我肯定帮您打探清楚二哥最近的思想动态,您老就在家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

“噗哧”,三姨笑出声,笼在脸上的郁色终于淡去,拉着她的手一块儿走回房间。

刚推开门,刘晓琴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表姐,你的手机连着响了两次了。”

孟小冬一听,下意识瞥了眼大舅的表情,果然,很僵硬。

二哥,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坐回自己位子,犹豫不决的当口,表妹已经替她拿了主意,“表姐,你快看看吧,你出去这么一会儿来两次了,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儿呢。”

孟小冬撇撇嘴,刘晓琴这话说的让她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这不明摆着火上浇油呢!

僵持间,服务生推门而入,托盘儿里端着的,正是大舅的最爱,香辣扑鼻的毛血旺!

“来来来,吃菜吃菜!”手机,见鬼去吧!孟小冬“唰”的站起身,弯腰拿过汤匙,“大舅,这是我特意给您点的,您可一定得多吃点!”

“好…”大舅向来疼她,被她这么一哄,脸上的不快立马烟消云散。

“来,我帮您盛…”

“我是一个菠萝,萝萝萝萝萝萝萝…”

“我是一个芒果,果果果果果果果…”

“表姐,你的铃声可真逗!”

顶着老妈几欲杀人的目光,孟小冬战战兢兢的摸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两字儿:木鱼。

“喂,找我有事儿?!”推开门来到走廊上,她压着嗓子没好气儿的询问。

对方顿了顿,才道,“你现在不方便说话?”

“不太方便,你嗓子怎么哑的这么厉害?”她皱皱眉,硬邦邦的语气里透着几丝儿难以察觉的关切。

“既然你不方便就算了,我本来想拜托你帮我去长途汽车站看看李默在不在。”

“什么意思?!”

第十七章

李木鱼,李默,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电话里,孟小冬追问李默为什么会出现在汽车站。

李木鱼说李默跟他闹了点不愉快,耍小孩子脾气离家出走,要一个人去S市找爷爷奶奶。

孟小冬很无语:那你赶紧去追啊,这么晚了他一小孩儿跑去汽车站那种地方多不安全。

李木鱼半天没说话,电话里隐隐传来玻璃碎落的声音,听得她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出了什么事儿。

又是半晌的沉默,孟小冬郁闷不已,对着话筒“喂”了几声,“嘟嘟嘟”,竟然断线了…

赶紧重拨,系统提示,线路繁忙…

难道李木鱼也正在往回拨?

她等了约摸半分钟的工夫,迟迟没有电话打进来,再重拨,仍占线。

孟小冬站在走廊里琢磨了会儿,估计他正在跟李默通电话。离家出走的事儿她见多了,就她教过的学生里,类似这种撒娇耍脾气性质的离家出走,最长纪录是两个半小时。之后,回家,跟父母谈点小条件,得点小甜头,再之后,该干嘛干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舅舅他老人哄高兴了,六十多岁的人,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

一个多小时后,酒足饭饱,孟小冬打车把舅舅全家送回旅馆。里里外外都安顿好,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站在旅馆门口给李木鱼打了个电话,离家出走的小孩儿该回家了。

电话那头儿才响了一声儿就被人接起:

“喂,孟老师?!”

“…李默?你回家了?”

“小爸病了,你赶快来看看吧!”没了往日的叛逆,焦急无措的声音,孩子气尽显无余。

病了?孟小冬听了颇觉诧异,“你别急,出什么事儿了?”

“你赶快来看看吧,我…”

还没说完,突然没了下文儿,李木鱼的声音隐隐在那头儿响起:

“谁的电话?”

“孟老师打来的。”

“给我。”

电话里,李默小声嘟囔了几句,接着,低沉男声顺着电波传进耳中,“找我有事儿?”。

“李默说你生病了?”孟小冬皱皱眉,四下张望,不远处,一辆出租车正朝旅馆方向开过来。

“没事儿。”

才怪!有气无力的动静儿,听的她心里直打鼓。挥挥手,很快,出租车稳稳停在身边。

“你在外面?”

“嗯,刚把舅舅全家送回旅馆。”她边说边拉开车门坐进去,匆匆跟司机说了个地址。

“不用过来,我准备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家。”

好心当成驴肝肺!孟小冬咧咧嘴,决定不跟他计较,“我挂了,一会儿让李默帮我开门。”

半个多小时后,齐景苑到了。

计价器上显示:50.23。

抖着手掏出钱包儿,她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开门的是李默,无精打采的小脸儿上,一对儿红红的大眼睛,明显哭过。看清来人,二话不说拉着她直奔卧室。

昏黄柔和的灯光下,李木鱼闭着眼睛靠在床头,呼吸很沉,好像睡着了。脸色苍白憔悴,嘴唇淡的几乎看不出血色。

“孟老师,我…”

“嘘…”

孟小冬示意他噤声,抬手探了探李木鱼额头,很烫,确切说,非常烫,手心儿传来的温度让她有点心惊,当下琢磨着要不要打电话叫救护车,这么烧下去,估计很快脑子就熟了,换成牛排,肯定焦香可口。低头看了会儿,她转身走进洗手间,冲了条冷毛巾小心翼翼的敷上他额头,转身拍拍李默肩膀,示意到客厅说话。

“你小爸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不知道,他在赶一份设计图,从昨晚连续工作到今天下午,吃晚饭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而且,而且…”讷讷中,脸上泛起浓浓愧疚。

“而且,晚上你还惹他生气了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而且,还离家出走了是不是?”

“…小爸告诉你的?”

“家里有没有体温计?”

“有,刚才我帮小爸测过了,三十八度七…”

“…去医院。”

“你来之前我本想打电话叫急救车,可小爸不去!”李默瘪瘪嘴,看起来很委屈。

“吃药了吗?”

“喝了四包感冒冲剂。”

“几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