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远周是他的老板,齐贝是许远周的老婆,齐薇是齐贝的堂妹,你是齐薇最好的朋友,而且齐贝对你的印象非常好,功利成性的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来打入这个圈子,所以突然频繁的找你,就变的很容易理解。”

“很容易吗?”

“你有装傻的权利,我有点醒你的义务。”

孟小冬哼哼了声儿,没说话。

“我让齐薇帮我打听了,林西北身居公司高级主管的位子,看起来风光无限,可事实上,他们公司的内部斗争非常激烈,他需要点有力的裙带关系,帮他稳固自己在公司的位置,理解了吗,傻丫头。”

“他有老婆,我压根儿就没想怎样。”

“我知道,你要是敢想那些不着调的,我现在就飞回去收拾的你彻底死心为止。”孙少晏冷哼,听起来不像是在说笑。

孟小冬扯扯毛巾被,蜷的更紧。

“他再给你打电话,你就接,约好时间地点告诉我,我替你去了解了解他想告诉你的事实真相。”

“不接不接不接,二哥,你赶快回来吧,我很怀念你请我吃的那些饭。”

“小冬,我告诉你,以后你要是让我看到林西北出现在你方圆五公里之内,你就洗好脖子老老实实在家等着吧。当然,这绝对不是威胁。”

孟小冬抖了抖肩膀儿,冷气有点太强,鸡皮疙瘩阵阵,“二哥,你早点睡吧,我挂了。”

“傻样儿,我让齐薇明天上班儿前拐到你家拿护照。”

“遵旨。”

放下电话,孟小冬心里乱七八糟的翻腾。

二哥还是二哥,真好。

戳破的洞,再糊起来,冷风照样吹不进。

屋子里,温暖依旧。

这一觉,孟小冬睡的不太安稳。

一大早,被齐薇的电话吵醒,迷糊着眼打开门,对上她一脸的郁闷。

“薇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间歇性情绪低潮。孙美人让我来拿你的护照。”齐薇的声音很蔫儿,跟昨天一起打球时判若两人。

“跟展阳阳吵架了?”

“别提了,想起来就烦。”齐薇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没什么兴致。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化悲痛为饭量,是个好办法。

“行啊,吃完饭咱俩喝酒去。”

“借酒消愁我不擅长。”

“就当陪姐姐消,抗议无效。”

孟小冬呵呵一笑,点头答应,找出护照递给她。

“冬子,姐姐有点顶不住了。”齐薇把孟小冬拉到身边儿坐下,靠在她肩上,看起来没了往日的精干。

“怎么了?”孟小冬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

“跟阳阳,有点累,心累。”

孟小冬暗声叹气,俗话说劝和不劝离,可她实在不觉得齐薇再这么下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想不出该说什么,只能用沉默代替回答。

齐薇嘴角挂着抹自嘲的笑意,“我问我堂姐了,阳阳心里果然有人。我约叶南出来聊了一个下午,我本来应该讨厌她的,可聊完了,我对她竟然有点欣赏,你说郁闷不郁闷。”

“薇姐,其实你何必非要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我觉得,他真的不适合你。”

“不光你觉得,谁都这么觉得,可没办法,我就栽他手里了,要不你打我一顿,看看能把我打醒不。”

孟小冬笑,“别郁闷了,冷静冷静再做决定,你现在正在气头儿上,理不出头绪的。”

齐薇点点头,突然坐起身子直勾勾的盯着孟小冬的脸,把她吓了一跳。

“冬子,一会儿你下楼前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嗯?”孟小冬一头雾水。

“我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你家楼下的停车场里,我好像看见林西北了。”

第三十四章

齐薇走后,孟小冬磨磨蹭蹭换好衣服。走进洗手间,站在镜子前,拿起粉底本想画点妆,扑了两下,想了想,又悻悻放下,拧开水龙头重新洗了把脸,草草擦干后拎起包素颜下楼。

电梯上,孟小冬一直在想,若是见到林西北,她该说些什么。其实没什么好紧张,看他的自若,过去的事儿在他心底多半早已成灰。既然他可以如此潇洒应对,她为什么不能?傻,太傻,孟小冬暗骂自己没出息。躲避不是办法,既然他已在楼下,她躲也躲不掉。林西北骨子里,远远不似他外表那般温和。他希望给她一个解释,就算她今天躲过,明天仍旧会重演。

仔细想想,孟小冬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既然过去的伤害已成事实,她又何必每次都那般的仓惶无措,如此做法,只会徒增自己的软弱。等下若真在楼下见到他,她一定会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微笑着拒绝他的邀约,微笑着拒绝他的解释,既然过去,再解释,于事无补。不管他的动机是不是真如二哥所言,他对她,已毫无意义。

往日总觉得电梯下落似龟速,不知为何,今天竟如此迅疾,还未来得及进一步加强对自己的心理建设,叮咚,一楼到了。

门缓缓滑开,孟小冬定定神儿,稳步迈出电梯。走出楼门,直视前方,直奔大门,也许薇姐看错了,也许只是虚惊一场。

“小冬…”和煦声音入耳,无情粉碎了她心底尚存的最后一丝侥幸。酝酿好笑容,孟小冬慢慢转过身,顺着声音方向望去。

“早上好。”孟小冬觉得自己很镇定,不管心里慌乱与否,最起码表现出的,是镇定。

“去上班?”林西北神色柔和,深褐色的瞳仁映着清晨的阳光,看起来有些透明。

孟小冬点头,看看表,“不好意思,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我送你。”林西北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视,孟小冬下意识垂头,视线触及地面的那一刹那,突然觉得血气翻涌,骨子里,有些沉寂已久的东西,轰然觉醒。佛家曰:顿悟。她突然想不通自己为何要害怕站在对面的这个男人,那些不堪的过往,有他一半儿的功劳。她从来没有想让他去弥补些什么。她错过一次,可她没有一错再错,最起码在他面前,她该直起腰杆儿。对他,她毫无愧疚。既无愧疚又何须逃避!孟小冬,醒醒吧!耳边,隐约响起庄严的木鱼声。咚咚咚,一下下,直击脑门儿。

“小冬?”见她久久不语,林西北轻声询问。

孟小冬“刷”的仰起头,神色清明,眼睛里,多了些光彩,嘴角扬起抹自然的弧度,“林西北,你最近频频给我打电话,到底有什么事儿?”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了惯性的虚软,那一刻,林西北明显愣住,仔细端详着她,半晌,未语。

两人四目相望,孟小冬嘴角笑意愈浓。她早该明白,不管她曾经伤害了谁,在这个男人面前,她该是理直气壮的。她从不避讳自己犯下的错误,她也为此受到了上苍最严酷的惩罚,她不怨也不恨。以前,每每见到林西北,总是落荒而逃。此刻,她突然想通透,这个世界上,林西北,是她最该挺起胸膛面对的人。不管他怎样看待那段过去,对他,她无愧于心。她无需他的补偿,她却也不再害怕面对他的笑脸。不管这张笑脸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心思,怎样的动机,一切,皆与她无关。

“林西北,时间来不及了,我还赶着上班儿,有事儿过后再说吧。”说完,孟小冬稳稳踩着步子与他擦身而过。

刚走出没几步,胳膊倏然被他拉住,“小冬,逃避不是办法。” 林西北声音依旧温和,仔细听来,里面却多了些不容置疑的味道。

孟小冬顿住脚,缓缓转头,脸色很明亮,映着清晨的阳光,素颜朝天的面孔显得朝气勃勃,“逃避吗?你错了,面对你,我何须逃避。”

林西北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会儿,松开手,嘴角儿多了几许轻松的笑意,“小冬,你能这麽想,我就放心了。”

孟小冬抚平微皱的衣袖,淡声道,“你早该放心,走出那段过去,需要的仅仅是时间,时间到了,一切陡然间变成过眼云烟。你想告诉我的事儿,我没兴趣听,不管你口中的真相如何,对现状的改善毫无意义。过去发生的事儿,计较是非对错毫无意义。我不怪你,更加不需要你。我自己收拾这些伤痕,只要没有你的介入,一切都会变的很好。相信我,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些,早已过去,活在过去中的人,不会幸福。我渴望幸福,所以,请你不要再来找我。”洋洋洒洒一番话,说尽了这些年心中的压抑和苦楚,想想真傻,其实迈出这一步,远没有想象中的艰难。说出来,她做到了。放下,指日可待。

“小冬,这番话,让我很意外,很欣慰。”林西北声音很轻,隐约的,透着些许释然。说完,拍拍她肩膀,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孟小冬站在原地,有些发懵,半天没回过神儿,直到手机响起。

“小冬,出门了吗?”李木鱼的声音。

“刚走到楼下。”孟小冬随口道。

“我妈那边有点事儿,我带李默回一趟S市,你这两天不用过来了,等我回来给你打电话。”

“嗯,知道了。”林西北的车从不远处开过,孟小冬没有刻意避开视线,思绪飘忽,声音很淡,似低语。

“出什么事儿了?”李木鱼似乎注意到她声音的反常。

孟小冬愣了下,一激灵,“啊?没啊,好的很好的很。”

“这几天你要有时间,就去我那儿查查信,信箱密码是3257。我交代保安了,你尽管放心去拿,要是有CMS公司的信件,你给我打电话。”

“没问题,你妈没事儿吧 。”林西北的车缓缓开出大门,孟小冬收回视线,脑子正常开始正常运转。

“心脏病犯了,老人身体不太好。”

“那你赶紧去吧,我每天早上去你家帮你看信。”

“麻烦了。”

“客气。”

“孟老师…”

嗯?!电话里,冷不丁儿传出李默的声音,只听他扯着尾音腔调古怪。

“什么事儿?”孟小冬笑问。

“说起来,作为一个敬业的家教工作者,你应该跟我们一块儿去S市!”

“此话怎讲?”孟小冬不解。

“切!百善孝为先!作为我的家教,这种时候你应该亲临现场,手把手的指导我该如何更好的孝敬奶奶!”李默说的理直气壮。

随着李木鱼的声音入耳,电话又被他接过,“不要听李默乱说,先挂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嗯,你开车小心点儿,希望阿姨早日康复。”

李木鱼说了声儿“谢谢”后,挂断电话。

孟小冬孤零零的站在公寓大院儿里,一下子闲下来。琢磨了会儿,决定回家睡个回笼觉。

昨晚明明睡的不好,可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半天,愣是酝酿不出丝毫睡意。

穿着睡衣晃进客厅,打开笔记本儿电脑,登陆QQ,半个多月没上,留言很多。

QQ好友多半是大学同学和学校同事,一条条打开,没什么实质性内容。

熟女也疯狂。

高级Q群,学校一帮子年轻女老师建的。因为放假,在线人颇多,一群人正聊的热络,看她上线,一堆问候招呼过来。头像闪动,有人找她私聊。

抓狂的沫沫:冬冬,最近隐居了?咋也老不上线,打麻将没你给我当托儿,分输惨了!

呵呵:最近忙啊,等有空儿帮你赢回来。

呵呵是孟小冬的网名儿,抓狂的沫沫是三班班主任,年纪比她小一点儿,活泼开朗,喜欢扎个马尾辫儿,看起来就像青涩的大学生,很招人喜欢。

抓狂的沫沫:昨天我去学校取资料,探听到一个情报。

呵呵:跟组织汇报一下。

抓狂的沫沫:嘿嘿,咱们学校教导主任换人了,兵马俑头大婶光荣滚蛋了!

呵呵:这倒是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兵马俑头大婶为人极其彪悍,因常年用黑网将其本就不多的发丝裹成一团包在脑后,故得此名。四十几岁的老处女,对她们这些年轻的女老师,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就是看不顺,穿小鞋下绊子的事儿多如牛毛,她走了,福音啊福音!孟小冬心情大爽,奖金被扣的几率极大降低!

抓狂的沫沫:听说新来的教导主任今年三十刚出头儿,女强人类型,口碑不错,属于体恤下属型。我还特意打听来着,人家结婚了,估计不会再看咱们不顺眼!

呵呵:那太好了,有大婶这壶垫底儿,我估摸着谁来咱都能觉得不错。

抓狂的沫沫:冬冬,我跟男朋友黄了。

呵呵:啊,你俩不都准备结婚了?

抓狂的沫沫:甭提了,丫的在外面有女人。

呵呵:…

抓狂的沫沫:我最近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发现以前我他妈就是太贤良了,人善被人欺啊!血的教训!昨天我把头发烫了,买了全套的兰蔻彩妆,我得改变形象!

呵呵:你疯了?日子不过了?为了个男人至于吗?他有眼无珠跟别人好,你何苦要拿自己开涮?!知道啥叫亲者痛仇者快不!

抓狂的沫沫:不管了,人不癫狂枉少年!

呵呵:二十五岁的少年?暑假动画片儿看多了?

抓狂的沫沫:嘿嘿,发泄发泄。对了,冬冬你是不是三中毕业的?

呵呵:嗯。

抓狂的沫沫:大婶的接班人就是从三中调过来的,说不定你还认识呢,听说她大学毕业就在三中当老师,好像叫赵倩。

呵呵:…

孟小冬呆在电脑前。赵倩,三中的老师,林西北的,老婆。

抓狂的沫沫:呼叫呼叫,冬冬,你认识不?!

呵呵:听过,不认识,她去三中的时候我已经快毕业了。我还有事儿,得出门儿了,回头再联系。

抓狂的沫沫:亲个再走,拜拜。

关掉QQ,孟小冬心里五味杂陈。不久前,刚刚鼓起勇气面对林西北说出那些早就该说的话。不久后,赵倩,林西北的老婆,将成为她的同事,她的上级。生活的滋味儿啊,果真就像被强奸。一天的好心情全飞了。

临近中午,孟小冬出门,坐着地铁去了爸妈那儿。

妈妈不在家,去看三姨。跟爸爸一起吃完午饭,父女俩乐呵呵的坐在小院儿的葡萄架下,挥着蒲扇聊天。尚未到葡萄成熟季节,饱满的果粒泛着青青的颜色,看起来很诱人。孟小冬伸手揪了一颗,爸爸笑眯眯的说不能吃不能吃,又酸又涩。孟小冬想了想,放进嘴里,用力嚼开,腮帮子顿时麻木。爸爸大笑,傻孩子,快吐出来。孟小冬顽强摇头,拼着小命儿咽下去,爽!

聊了会儿,爸爸要去午睡,孟小冬起身准备走。出门前儿,手机上来了一通电话,不太熟悉的号码,好像是二哥的助理小丁。

狐疑的接起,“喂?”

“是小冬吗?”

“对,小丁啊,你好。”

“你好你好,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有事儿找我?”他不是跟二哥去香港了?

“那个,孙哥出了点儿意外。”

“啊!二哥怎么了?!”不是吧!今天这事儿一波接一波的还没完了啊!

“今天布置秀场的时候儿出了点状况,有个灯架没固定牢,从天花板上砸下来了,当时孙哥正指挥着几个模特儿在走位,亏他反应快,把她们都推开了,不过他自己就,就…”

“就什麽啊!你倒是快点说啊!”声音有点儿大,惊了屋子里正准备休息的老爷子,隔着门一劲儿问她出什么事儿了。孟小冬随便敷衍几句,快步走到院门外。

“别紧张别紧张,”电话那头儿小丁连忙安抚,“幸亏灯架不大,砸在孙哥腿上了,他现在在医院,拍了片子还不知道情况究竟怎样。”

“从天花板上直接砸下来的?!二哥当时还能走吗?”

“砸到右腿,大概,大概得骨折。”

“…”

“小冬,孙哥不让告诉你们,一会儿你给他打个电话吧。要是你能过来一趟就最好了,他在医院需要人陪。他又不让我们在那儿,刚才拍片子的时候儿就把我们全哄走了,这场秀孙哥花了很多心血,还有三天,很多事儿还没就绪,也难怪他着急。”

“我知道了,我没有入港证。”